《豪门贵女复仇记》 作者:照月   内容简介:   前世的她为了爱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临死前才发现身边一起长大的姐妹竟然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口口声声要与她白头到老的夫君竟然要将她千刀万剐?!她信任支持了一辈子的亲人竟然对她遭遇的一切置若罔闻?!   可恨她被这狗屁爱情蒙蔽了双眼,不仅落得自己惨死的下场,更加祸连爹爹娘亲。   老天有眼,重活一世,她定要手刃仇敌,神挡杀神,佛当弑佛!   可这个倒霉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招惹他啊! 第1章 千刀万剐,灭她满门   大梁王朝,永安三年。   苏皓月端坐在自己的寝殿前,门外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让这个庞大的宫殿在黑夜的笼罩下仿佛变成了炼狱。她知道,那是自己的亲信和宫人正在被处以极刑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蒋曼姝一身华服,被婢女灵烟搀扶着,款款走了进来。   “皇上在哪?我要见皇上!”一见到她,苏皓月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她捏紧手帕,恨不能冲过去一巴掌扇在这个女人的脸上。   “皇上?呵,怎么姐姐,还觉得皇上愿意见到你这一张脸吗?”蒋曼姝明艳动人的双目中夹杂着深深的讥讽:“让你这个废人长坐皇后宝座三年之久已是皇上仁德,姐姐也该有自知之明,主动退位才好,非要让皇上和你撕破脸,落得这个下场,又怨得了谁呢?“   蒋曼姝的话像一把重锤,一字一句地砸在苏皓月的心上,她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失声喊道:“不可能!皇上说过他不介意的!定是你这个贱婢,满嘴谎言挑拨离间,你休想让我上你的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她挣扎着撑住桌角想要站起来,可双腿毫无知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九年前,她与姐姐出游时曾遇歹人拦路打劫,歹人见她们貌美,更是起了色心,她和姐姐苏若云在护卫的帮助下先后骑上两匹马逃跑,可是就在逃跑的过程中,她的马突然发狂,把她狠狠地摔下了山崖,索性这山崖并不太高,这才堪堪保住性命。只是双腿在跌落在过程中受了重创,完全动弹不得了。她在崖底足足等了两天两夜,才等到家里派出的护卫将她救回,只是延误了救治双腿的最佳时机,从那以后,她只能坐上了轮椅,并且,再也不能生育。   “哈哈,看看你的样子,愚蠢又可怜。”蒋曼姝俯下身来,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残忍地说道:“若是皇上不这样说,又怎能让你这个废物死心塌地地去为他卖命呢?等功成名就,再以你所犯七出之无子罪这一条罢黜你,不是顺理成章吗?“   “不不可能皇上怎么会皇上怎么能够不顾及安阳侯府“   “呀?姐姐不知道吗?”蒋曼姝用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故作惊讶道:“也是,姐姐被禁足已久,消息闭塞也是有的。你父亲安阳侯已经因试图谋逆下狱,所有亲眷全部斩首,而皇上刚刚颁发御旨,判处安阳侯斩立决。这圣旨,可是新鲜热乎的很呢!”   苏皓月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瞪大眼睛,嘴里只是絮絮念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父亲怎么可能谋逆”   突然从门外传来熟悉的银铃般的女声:“给蒋贵妃娘娘请安,不过,很快就要改口称您皇后娘娘了。”   苏皓月仿佛遭电击一般,猛然抬头,看见自己的堂姐苏若云弱柳扶风地缓缓走来,不敢置信道:“你怎么会来?”   “自然是我请她来的,若云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尘埃落定,今晚咱们要好好畅饮一番。”蒋曼姝亲切地握住苏若云的手,对她说道。   “苏若云,你!你竟是蒋曼姝的人!”苏皓月一把抓住苏若云的裙角,眼中似乎要渗出鲜血:“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你该死!”苏若云一改往日温柔端庄的形象,狠狠一脚踹开她的手:“你本来就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你能成为安阳侯府的千金?你不过是一个卑贱女人所生的贱胚子罢了,不过是你爹交了好运被先帝封侯,你还真以为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便偏偏不让你得逞。没错,你的行动和打算都是我告诉贵妃娘娘的,可笑你竟然对我深信不疑。”   苏皓月愣住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自己最信任的姐妹,竟然一直对她包藏祸心。突然,她笑了,心中的恨意和悲凉翻江倒海:”原来是你,那年害我从山崖上滚落变成残废的人是你。陷害安阳侯府谋逆的人也是你。“   “咦,临死前竟然聪明了。”苏若云浅浅笑了,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道:“你以为是我们陷害安阳侯府,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没有皇帝陛下的默许和首肯,谁又有这个胆子去陷害一个手握兵权的堂堂侯爷呢?”   “好了,若云,何必还要跟这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陛下刚赏赐了我一坛琼浆玉酿,今夜月色正好,饮酒赏月岂不快哉?”   “既然贵妃娘娘又如此雅兴,臣女必然奉陪。”   她们二人不再理会苏皓月,走到宫门外,蒋曼姝对恭敬站立在一旁的一个太监说:“徐公公,可以去宣旨了。”   “是。”   坤明宫内,苏皓月瘫坐在地上。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此刻如走马观花般的在她眼前浮现。最终她忍不住痛哭:“爹爹,娘亲,女儿对不起你们!是女儿害了你们呀!”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高声宣唱道:“罪妇苏氏接旨!”   苏皓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妇苏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三年来未能产下龙子,且纠集安阳侯密谋造反,结党营私,罪无可恕依律当处以凌迟,以正明风!“   凌迟!   苏皓月蓦然发笑,她为了当朝天子魏景琰苦心经营八年,运筹帷幄,甚至不惜将母家安阳侯府送到他手上,变成他夺嫡的筹码。而他竟然在在夺得皇位,将她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后,灭她满门,千刀万剐!   尖刃划开皮肉,疼痛几乎让她昏厥,然而最痛的却是心。   愤怒和仇恨如滔滔洪水像她袭来,她不禁发出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悲鸣:   “魏景琰,苏若云,蒋曼姝,若有来生,我定不忘报此仇!不死不休!“ 第2章 重回十年前   “皓月,皓月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温柔的声音传来,苏皓月感觉周身一暖,被人抱在了怀里。   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额上,过了一会,那个人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是这么烫呢?”   这个人的声音好熟悉,仿佛是娘亲的声音。   娘亲?!   苏皓月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娘亲周兰湘美丽端庄的面容,只是她的眼下有厚厚的乌青,温柔如水的眼中藏满了焦急。   看到她醒了,周兰湘惊喜的说道:“皓月,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头还痛不痛?”   苏皓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再见到自己的娘亲?难道是在天上和娘亲团聚了?   还有这屋子,分明是爹爹封侯前她居住的苏家望月阁。旁边候着的婢女,墨书和紫鸢,不是也早在苏皓月入宫前就打发嫁人了吗?   周兰湘瞧她的神色不对劲,赶紧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子掖好,对身旁的婢女说:“墨书,你再去请大夫来瞧瞧,高烧两天了,别是牵出什么新的病症。”   “二夫人,咱们望月阁这么晚了哪还能请来大夫啊,三小姐病了这么些天,想必是一时有些头晕,既已经醒了,不碍事的。”婢女墨书不乐意的撇撇嘴,推脱道:“这么晚咱们苏府大门都下钥了,老夫人也已经歇下,若是现在去请大夫,惊动了老夫人,这罪名奴婢可担待不起。二夫人您且放宽心,让小姐休息一晚,明日再说吧。”   周兰湘皱着眉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让皓月这样病着?若是拖出好歹来,这个罪名你就能担待得起了?”   “二夫人您可别吓唬奴婢,不就是不慎落水着了点凉吗?能生多大的病呢?也不是腊月隆冬的,这都开春啦!左右吩咐外面的丫头给小姐熬碗姜汤驱驱寒也就好了。”墨书不由分说朝外走去,尖着嗓子对外头的丫头说道:“青梅,去给三小姐煮碗姜茶。”   周兰湘还想说什么,苏皓月却一把拉住她,朝她浅浅笑了笑:“娘亲不必担心,女儿没事。”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十年前那晚,因为前一日和大姐苏若云、二姐苏若雨在园子里赏花,在步行至荷花塘的时候苏若雨悄悄一脚踩住她的裙摆,她一个趔趄载进了池塘里受了风寒,二房势微,老夫人一向看不上自己的爹娘,自己在老夫人眼中也没什么地位,所以没有及时延医问药,才导致高烧烧了三天才好。没想到在被魏景琰和蒋蔓姝、苏若云这三个人陷害致死后,老天有眼,竟然让她重生回到了十年前。此时的她,尚未出阁,也尚未经历断腿之痛。   门外传来青梅抱怨的声音:“墨书姐姐,都这么晚了,三小姐还要喝什么姜茶,奴婢们都该歇息了呢。三小姐这一病,倒是让奴婢们一块跟着不得安生了。”   苏皓月冷冷一笑,由于此时爹爹还未封侯,此时不过是一个百夫长,而且常年在边疆戍守,很少回来。母亲的性子又是过于软弱,结果这一家子的人都不免将他们二房轻视了几分,甚至连奴婢都敢如此目无尊卑。   紫鸢看着她的神情有些不安地说道:“三小姐您别生气,奴婢这就去给您煮姜茶。”说着她就要往门外走。   苏皓月叫住了她,看着紫鸢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柔和:“不必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你跟外头的丫头说让她们歇下吧,姜茶便不必煮了。”   她非常清楚的记得,那日落水时,只有紫鸢奋不顾身的跳进池塘救她,其他的人都站在一边嘲笑她的狼狈。苏若云一向擅于伪装,她迅速掩盖住了眸子中的戏谑,面上的惊讶和惊慌失措表现地恰到好处,等她被紫鸢拉上来之后,她又赶紧关切地询问:“皓月你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跌进池塘了呢?”绝口不提是苏若雨做的手脚。可笑她苏皓月竟为了所谓的姐妹之情没有责怪苏若雨,只当她是真的不留心才会踩到她的裙摆。不过,即使她说出真相,苏若雨也不会承认,偌大一个苏府,没有人会为她撑腰。重生一世,她绝不会再顾念任何姐妹亲情。   紫鸢为难地点点头,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周兰湘慈爱地摸了摸苏皓月的脸颊:“皓月你别担心,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去求老夫人,一定让她为你请一个好大夫。”   苏皓月看着自己的娘亲,心中五味杂陈,前世她因为遭受断腿的打击之后性情孤僻,后又因为爱上魏景琰将一腔热忱全部放在他身上,爱他所爱,恶他所恶,眼中再没有别人,帮他争夺皇位,坐稳帝位,从没有好好在爹爹娘亲身边尽孝,今世,她一定会好好弥补对爹娘的亏欠。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微笑,她对周兰湘说:“娘亲放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您早点去歇息吧。”看周兰湘的一脸倦容,就知道从落水之后她定是衣带不解的照顾她。   周兰湘走到门口轻轻将门带上,然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空空的房内,苏皓月攥紧拳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窗外渗进阳光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第3章 毒计陷害   第二天,苏皓月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一醒来就听见紫鸢进来禀报:“三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来看望您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苏若雨婉转如黄鹂般的嗓音:“哎呀,三妹妹,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赖在床上啊,真是惫懒的很呢!”   紫鸢赶紧上前说道:“二小姐,我们小姐因为落水已经烧了三天了,所以今日才起迟。”   苏若雨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主子说话还有你们下人说话的份了?妹妹你真是疏于管教这些奴婢,让她们这样的不知尊卑礼法,岂不是打了妹妹你自己的脸面吗?”   苏皓月一抬头,便看到两个身姿绰约婷婷袅袅的美人缓步走了进来。苏若云和苏若雨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是大房大夫人孙秋莲的女儿,大房的嫡女,苏若云稳坐京城第一美多年,不仅容颜绝世,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诗词歌赋无不擅长。她向来以端庄温柔的形象示人,美名在外,是大梁无数权贵子弟倾心的对象。而苏若雨虽然姿容也不差,却差些脑子,一直唯她姐姐的马首是瞻,心思恶毒,却肤浅愚蠢。   当苏皓月的目光接触到苏若云那一张清丽绝尘的脸上,她不禁身子一颤,死死的攥紧拳头才勉强将恨意压下心头。她垂眸,片刻间扬起一张温和的笑脸:“姐姐来了。”   苏若云上前几步掀起她的床幔,关切地问道:“皓月你可好些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苏若雨就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她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命,不过落水风寒罢了,又有什么要紧呢?姐姐你别靠她这么近,仔细被她传染风寒,你身骄肉贵,可不像她。”   苏皓月看着苏若雨那张张扬跋扈的脸,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开:“是啊,像我这样皮糙肉厚之人在二姐姐的‘关照下’也能高烧三天,不知道换做其他人,又是如何呢?”   苏若雨脸一僵,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苏皓月淡淡一笑,仿佛不经意的样子:“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二姐姐何苦要认真呢?”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这两日缠绵病榻,我这身子也乏得很,就不招呼二位姐姐了,请便吧。”   苏若云挽起苏若雨的手,吐气如兰道:“如此,就不打扰三妹妹休息了。”说罢便走出了望月阁。   她们走后,苏皓月眯起了眼睛,警惕起来。   记忆中,就在她落水的第三天她们来探望后,苏若雨着人在她的饮食里添加了些木香粉,这种东西用了后会让人满脸起疹子,更不巧的是十日之后就是老夫人的寿辰,大伯身为礼部侍郎专门宴请宾客来家中饮宴,不乏朝中重臣权贵。身为二房唯一的嫡女苏皓月只得戴着面纱出席。正当大家都在花园听戏时,一阵风吹来却将苏皓月的面纱卷掉了,露出一张起满红疹丑陋不堪的脸。宾客中很多人大惊失色,让苏府丢足了面子。老夫人更是觉得难堪,不仅没有过问她的病情,反而将她禁足两个月,抄了三本佛经供奉,这才罢休。   这一次,她想苏若雨更是不会耐得住寂寞,一定会做出点什么来。   想到这里,苏皓月轻轻唤了声:“紫鸢。”   “三小姐,奴婢在。”   苏皓月在紫鸢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紫鸢听完满是费解:“小姐,这是为何啊?”   “照我说的做就行。”   “是,小姐。”   接下来的几日,苏皓月都在房中借口养病,闭门不出。墨竹和青梅这些丫头也是乐得清闲,日日躲在自己房里饮黄汤,打马吊。   大约在第六日的下午,紫鸢慌慌张张跑进房间,禀报道:“三小姐,二小姐的丫头嫣红来了,说了奉二小姐之命给三小姐您送补药。奴婢奉小姐之命悄悄跟着她,看见她在后院小厨房小姐的饮食里加了东西。”说着就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杏仁桂圆甜汤递给苏皓月:“小姐您爱吃甜食,这甜汤是日日都要用的,奴婢眼拙,不知道这里头加的是什么。”   苏皓月扫了一眼,笑了笑:“没被发现吧?”   “没有。”   “好,从明日开始你就偷偷去请大夫。”   紫鸢苦着脸说“小姐,您若是要大夫奴婢去跟大夫人求个恩典吧,奴婢怕自己没本事能请来大夫。”   苏皓月意味深长的说:“傻丫头,就是要你请不到大夫,能请到就露馅了。”   紫鸢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称赞道:“小姐好计谋。”   两日后,西苑晴雨楼。   苏若雨满脸期待地询问打探消息回来的嫣红:“怎么样?苏皓月那个贱婢是不是中招了?”   “小姐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的。”嫣红回禀:“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关注望月阁的动静,发现三小姐的婢女紫鸢想偷偷出府,那护卫见她鬼鬼祟祟,便将她留下盘查,她一着急就说‘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冲撞了老夫人的寿辰你们负的起责吗’,可是侍卫还是没有让她出去,只是让她去找大夫人,紫鸢那丫头气的狠狠跺了跺脚,便回去了。”   “哼,紫鸢自然是不敢去找母亲的,苏皓月敢在老夫人寿辰前捅娄子,坏了老夫人的好日子,她还想好过吗?”   “小姐说的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告诉大夫人三小姐病了?”   “自然是不去啊,现在被发现了不过是申斥几句罢了,或许老夫人发慈悲给她请了大夫,若真治好了咱们不就白忙一场吗?等到寿辰当天,如果苏皓月不慎在外人面前露出她那张丑脸,让咱们苏府丢这么大的人,老夫人还不得剥了她的皮吗?”苏若雨的眼中满是阴狠恶毒:“所以咱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英明。” 第4章 老夫人寿宴,暗流涌动   老夫人寿辰当天,苏府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张灯结彩,搭台设宴,好不热闹。   奴仆们将客人送来的寿礼摆放在厅堂上,一时间整个大殿流光溢彩,喜气洋洋。   正殿的热闹并没有影响到遥远的东苑望月阁,此刻苏皓月安安静静地坐在轩窗前,紫鸢正在为她梳妆。前世苏皓月就知道紫鸢特别擅长盘头。她的娘亲曾在宫中为贵人娘娘盘发弄妆,于是也将这一门好手艺倾数传授给了她。后来她的娘亲工期年满出了宫,嫁给了一个小商户做妾,产下了紫鸢,可惜好景不长,她的爹爹就因为破产将紫鸢卖给了牙行,她的娘亲也在失去唯一的女儿后心痛过度抑郁而终。紫鸢由于长相甜美且机灵聪慧,被苏府买回来做了婢女,从那之后她便再没见过自己爹爹,听说这个重男轻女的男人因为背负巨债而带着儿子们远走他乡躲债去了。苏皓月很清楚,紫鸢对这个冷漠自私的爹是没有多少感情的。   苏皓月看着铜镜中精致的发式,问道:“今日给我梳的这个发髻可有名字?”   紫鸢将木梳插在自己的发间,两只手蘸了一点玫瑰香油,轻轻抹在苏皓月散落在腰间的青丝上。听到这句话,她歪着头想了一下,笑着说:“本是没有名字的,小姐问,奴婢看着您梳这样的发髻仿佛是画中的仙子,小姐觉得神女髻这名字可好?”   苏皓月明艳的双眸眼波流转,她浅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紫鸢也笑道:“小姐,让奴婢为您点上胭脂,妆便成了。”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通传:“三小姐,老夫人的宴会马上就开始了,大夫人请您过去呢!”   上完妆,苏皓月取过面纱戴在脸上,对紫鸢道:“把东西带上,咱们走吧。”   “是。”   门外婢女墨书在不耐烦地催促着:“三小姐,您平日鲜少给老夫人、大夫人请安就罢了,怎么连老夫人的寿辰也如此拖拖拉拉,贵客都到了,让大家等着您这位三小姐,岂不是咱们苏府失了礼数。”   “既然你怕失了礼数,就不必跟着我去了。紫鸢,你随我同去吧。”苏皓月扫了她一眼,面上不辨喜怒。   “那怎么行呢?咱们苏府每位小姐身边都要有两个一等丫头跟着的呀!”墨书一向喜欢出风头,为了参加今天老夫人的寿宴她可是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盼望着能在今天贵人面前露脸呢。此时得知苏皓月不让她去了,她怎么会善罢甘休。   “这也简单,碧汀。“苏皓月唤着一个站在角落里的瘦小女孩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等丫头了,紫鸢,给她拿一套一等丫头的服制,去换上,今日便陪我出席宴会。而你,“苏皓月盯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嘲讽:“从今日起降为三等丫头,做些扫地的粗使活计。”   “是!”紫鸢恭身退下,带那个叫碧汀的女孩去后院换衣服。   “三小姐,您怎么这样?所有丫头的等级都是由大夫人手底下的芳嬷嬷统一管理的,怎么能容您说换便换?!”苏皓月说出的话仿佛晴天霹雳,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软弱的三小姐竟会动怒,还要降她的等级。墨书涨红了脸,心中霎时间满是怨恨愤怒:”三小姐,没有您这样做主子的!“   “怎么做主子,还要你来教我?!”苏皓月凌厉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墨书的身体:“丫头等级的提贬,我自会回了老夫人,轮不到你一个下人在这里置喙。”   墨书被苏皓月气势一惊,后退三步垂下头,心中暗想:你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三小姐,老夫人才不会应承你。最好被老夫人当众申斥,驳了她的面子,才好让这位三小姐清楚自己在苏府中的地位。想到这里,她低低应了一声:”是。“   苏皓月一眼就看穿了墨书心中所想,她只是冷冷笑了笑,带着换好衣服的碧汀和紫鸢款步向举办寿宴的正殿走去。   碧汀这个丫头,心思细腻,在前世跟着她去了安阳侯府,有次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歹人袭击侯府,还是在外院的碧汀及时通风报信救了她一命,后来却不知道因为感染了什么病早早去世了。所以今世苏皓月有意提拔她。   走进正殿,宾客已经到齐准备入座。这时入席,无疑是非常显眼的。大家都看着这个身量纤纤婷婷袅袅却戴着面纱,露出一双秋水般眸子的女子在大家的注视中落落大方地走到老夫人身前,施了一礼:“孙女恭贺老夫人寿辰。祝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动作轻柔端庄,一气呵成。宾客们都纷纷猜测,这是苏府哪一房的女儿,竟有如此风姿,一举一动竟好似皇宫中调教出的高贵公主。   这是苏皓月重生后第一次见到苏府众人,只见老夫人身着绛红色绉绸对襟珠扣袄,端坐在尊位上,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淡漠,只是嗯了一声,便道:“起来吧。”   苏皓月应了一声,和其他苏家姊妹一起候在老夫人跟前。   大夫人孙秋莲穿着鹤纹紫色褙子,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见苏皓月赢得了原本属于自己女儿的关注和赞美,心中嫉愤不已,于是开口道:“皓月,今日是为老夫人做寿,你无故来迟就罢了,怎么还戴着面纱?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吗?”   苏皓月听了这话,仿佛受惊一般,赶紧走上前跪下:“祖母容禀,前些日皓月同姐妹们在池边散步时,不慎落水,受了风寒,知道祖母寿辰在即,怕惊扰了祖母,故而没有禀报。由于风寒尚未痊愈,夜不能安寝,加之祖母大寿,本该为祖母祝寿祈福,听说夜深人静时秉烛抄经最为诚心,于是手抄六本宝华经为祖母增福添寿。“说着她从身边紫鸢的手中接过经文双手奉给老夫人:”只是这几日每晚抄经至三更,又略有些病痛,导致神色憔悴,所以才戴着面纱,望祖母恕罪。“   字字句句都是为老夫人着想,堂中宾客也不禁称赞道:”三小姐在病中依然坚持为老夫人尽孝,真是老夫人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定是老夫人平日管教的好,才能教出如此体贴识礼的小姐来呢!”   “正是。”   苏皓月依旧低着头,仿佛周围人说的话与她无关。但是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老夫人是绝不会责罚她来打自己的脸的,毕竟子孙的德行是衡量世家名声的重要标准。   果然老夫人接过经书翻看几页,露出几分欣慰地笑意,说道:“你有心了,起来吧。”   “是。”苏皓月起身退到一旁。   孙秋莲惊讶地看着苏皓月,她原以为苏皓月一定会被自己的话刁难地下不来台,没想到她几句话就巧妙地化解了。为老夫人抄写了经文也不主动宣扬献宝,而是等着时机才恰到好处地拿出来。这和印象中那个胆小羞怯、笨口拙舌的三小姐差别太大了。苏若云也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苏皓月一番,只觉得她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矜持稳重的气质,甚至连她今日梳的发髻都显得格外脱俗。   苏若雨在心中暗骂:“这个巧舌如簧的贱婢,什么神色憔悴,分明就是脸上长了麻子没法见人,等我一会设法扯掉你的面纱,让大家都瞧瞧你现在这幅丑样,看你还如何收拾得起脸面。“   正在这时,苏皓月若有若无地看了苏若雨一眼,苏若雨心中一惊,随即稳定心神,转过头闲谈般随意地对身旁的苏若云笑道:“姐姐,一会用完膳咱们家请戏班子唱一出什么戏啊?”   苏若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就知道听戏。戏班子是母亲为老夫人安排的,似乎也是一出祝寿的戏,叫《蟠桃宴》。”   “这倒是新鲜的很呢。”苏若雨的嘴角略过一丝冷笑:“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5章 寿礼风波   大伯父苏镇山站起身来,冲着宾客们拱了拱,春风满面地说道:“今日苏府为老夫人举办六十大寿的宴会,承蒙各位赏脸参加,贵客盈门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我在这里先敬大家一杯。”说着将手中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宾客皆举杯回礼。   “今日特设下筵席款待各位,请大家尽情享用,不醉无归!”   话音刚落,婢女们一个接一个走入正殿,举止优雅地为大家上菜。   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佳肴,一时间宾客和主人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今日的宴会苏府三房全部参加了,但是在大梁有不成文的规矩,丈夫不在媳妇是不宜出席任何公众活动的,所以二夫人周兰湘并没有参加。   苏皓月坐在一群莺莺燕燕中,一只手稍稍挑起面纱,一只手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嘴里。本身戴着面纱是不便进食的,但是大家都吃的不亦乐乎,唯独苏皓月一动不动会显得格外另类,所以她只是应景般的随意吃了点。苏若雨极力想从苏皓月挑起的面纱一角瞧瞧她此时的容貌,但是苏皓月太精明,仿佛知道苏若雨的想法一样,撩面纱的动作十分谨慎,苏若雨竟然什么也看不到。她窥探不成,气急败坏,于是心中又生一计。   苏若雨走到老夫人身边,道了个万福,撒娇般的搂着老夫人的胳膊晃了晃,娇艳如桃花的面颊上溢满了笑意:“祖母今日大寿,孙女没有旁的东西可送,唯有前些时得的一枚高僧舍利子略略能表达心意,便将它献给祖母,望祖母身康体健,福泽有如这舍利一般庇护苏家千秋万代。”说着便从婢女嫣红的手中接过一个精致古朴的紫檀木盒,双手呈上。   老夫人一向看重佛事,不仅在家中修建佛堂以便自己及家人能日日供奉,每月初一十五必要入寺进香,和主持方丈参佛论道,所以这份礼物一定是送到老夫人心坎里去了。   苏皓月观察着老夫人的神情,果然见她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她轻轻拍了拍苏若雨的手背:“二丫头果然有孝心。”然后拿起木盒定睛一看,只见盒内铺着一张明晃晃的金色绢帕,用五彩丝线缀边,盒子中央用珠拖放着一枚鹌鹑蛋大小的舍利子,色泽莹白,还透着些淡淡的粉红,周身圆润。   大夫人孙秋莲笑着说:“若雨这丫头,为了寻得这一枚舍利为老夫人贺寿,从一年前便开始四处派人寻访名山名寺,好不容易才求得,又快马加鞭送了回来,可算是赶在老夫人寿辰时进献了。”   说罢她的眼神仿佛不经意似的落在苏皓月身上,她的潜台词很明显,你不过是捧了几本佛经,哪有这无价之宝舍利子来的体面,得老夫人心呢?   宾客们看到这一幕,都识趣地纷纷赞扬起苏若雨来。   苏皓月垂下眸子,嘴角扬起笑意,苏若雨这礼物拿出来的时机还真是耐人寻味啊。而且就凭她的秉性和脑子,一年前恐怕连老夫人寿辰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又怎会提前那么久准备好如此妥帖的礼物呢?这恐怕是大夫人和苏若云的手笔吧。   有苏若雨开了这个头,苏家晚辈们便都拿出自己准备的寿礼进献给老夫人。   大房嫡子苏睿送的是一只蓝田粟玉芯攒金丝软枕。嫡女苏若云送的是一尊千年珊瑚,本身珊瑚也不算什么稀奇之物,只是这珊瑚足有半人高,通体鲜红如血,清莹透亮,看得出是难得的珍品。而且珊瑚在佛教中寓意着吉祥如意,所以老夫人对这份礼物也是十分喜爱。大房庶女苏浅汐比苏皓月晚生约半年,排行第四,送的是一块上好的沉香木,这木头经过人的抚摸会逐渐变得细腻光滑,放在房中不论是当镇纸还是赏玩都是极好的,还能散发幽幽的香气,这香气有宁神助眠的作用。三房叔父苏镇海和婶娘李玲花唯有一子,名叫苏智,他送的是一个有银盘大小的翡翠百寿桃。庶女苏浅颜在女儿中是老幺,排行第五,送的是一双雕花白玉箸。   礼物进献完了,客人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去花园中散步消食,然后赏曲听戏,却听见苏若雨轻启朱唇,不怀好意地说:“三妹妹,我们都已经送了,该轮到你了呢。”   苏若云嗤笑一声:“二妹妹好糊涂,三妹早已送过了呀,你怎么忘了?”她像是不解苏若雨这话的意思,好意提醒一般。   “啊?送过了?”苏若雨瞪大一双圆月眸,想了想,然后不可思议地说道:“大姐你说的不会是佛经吧?怎么可能,我们苏家的子孙怎会拿出这么寒酸的礼物寿礼应付老夫人呀!三姐姐定是另有准备呢!”   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苏皓月一送完佛经她就马上送上舍利子。本身手抄佛经也不过是一份心意,寻常用来讨老夫人欢心来罢了,若是用这个来作为老夫人六十大寿的寿礼,确实略有些单薄。更何况还有苏若雨舍利子的衬托,这几本佛经更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苏府的财政大权一直牢牢把持在大房孙秋莲的手中,三房叔父虽说不是什么高官,但好歹也是在京都有好几家铺子,在乡下也有农庄,所以钱倒是不缺的。而二房就落魄多了,二夫人的娘家不过晋阳边郊一户普通乡绅,本来这样的人家是万万配不上苏府的,但是老夫人在诞下苏皓月的父亲苏振国时难产,还差点引发血崩去世,所以老夫人总觉得二儿子对自己不利,不太喜欢他。本身苏振国作为嫡子,应该是“镇”字辈,但是由于老夫人的偏见,只是草草用”振”字打发了。后来苏振国投身军中,在一次随军跋涉中染了疫症,领军的军官怕他耽误了军队的进程,将苏振国留在当时驻扎的晋阳一户农庄家中。所幸这户农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十分乐善好施,见苏振国孤身一人且患了病,很热情地招待了他,还为他请了大夫好好调养医治,这才使得苏振国捡了一条命回到军营。苏振国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于是以京都苏府三老爷的身份求娶了农庄主人的大女儿周兰湘。老夫人先是反对,但是苏振国是那种做了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子,加之老夫人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是淡淡的,就随了他。   不料两年前旱灾,周兰湘的娘家不过是靠天吃饭的庄稼人,遭此天灾便很快败落了,两位老人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相继去世了。所以周兰湘的娘家在银钱上是完全没办法给与她任何帮助的,而苏振国此时在军中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长,并没有任何发财的门道,所以二房一直是十分拮据的,以他们的财力,还真送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可是外人不知道啊,只会觉得堂堂礼部侍郎的家中,难道还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来孝敬老夫人吗?苏若雨的目的也就是让苏皓月在众人面前难堪,丢了苏家的脸,老夫人这个极为看重家族名声和脸面的人,不会想到是二房拿不出,只会觉得苏皓月不够尽心。若是苏皓月不懂事自曝家丑说没钱,那就更好了,老夫人一定饶不了她。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她冷着眼看了苏皓月一眼,没有说话。这就是不准备为二房开口的意思了。   苏皓月盈盈拜倒,面上泛出一丝红晕,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听了只觉得像是在暑季饮了一杯冰镇的百花酿一般甜美:“二妹妹说的是,几本佛经不过是皓月的一点心意,断断是当不得老夫人寿礼的。可是孙女想着,年年送来送去也不过是些金玉玩物,却也没什么新奇,大夫人今年六十大寿,做孙女的自然该多花些心思。“   苏若雨心中猛然一沉,这个贱婢,难不成准备了什么稀世珍宝?不可能啊,就凭她二房,就算她砸锅卖铁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吧?   正当大家都好奇这个身无长物的三小姐到底准备了什么贺礼时,门外有小厮通报:“楚靖王来赴老夫人寿宴,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了呢!” 第6章 传说中的楚靖王,破局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一惊,然后赶忙起身准备迎接这位从天而降的楚靖王。   苏镇山大喜过望,搀扶起老夫人走到殿门口,对传报的小厮道:“快,大开中门迎接!”   苏皓月跟随着众亲眷恭着身站在苏镇山和老夫人身后,与其他人露出或惊讶或惊喜的神色相比,她的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不一会儿,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就在小厮和随从的簇拥下走入殿内。苏皓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楚靖王,见来人只是随意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那上等的蜀段绣着简约的花纹,纽扣用的是洁白无瑕的象牙,这样一件素净的衣服穿在这个男子身上却觉得贵气逼人。   他有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鬼斧神工般雕琢的五官,英气和柔美在他的脸上竟被融合得毫无违和感,哪怕说他是大梁第一美男子也绝不过分。一双清冷的眸子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丝毫没有被这里洋溢着的喜气影响。   苏若云低着头像是不敢看这位尊贵的楚靖王殿下,但是她的面颊微微泛红,极力忍耐着捏着帕子微微发颤的手。苏皓月注意到了她面色含春的模样,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大姐的一腔深情怕是要落空了。   记忆中这位大梁唯一的异性王楚靖王即墨寒从小在军中长大,十三岁便跟随父亲老楚靖王上了战场,十六岁仅带了区区五十精兵就斩杀敌方近千人,最有意思的是据说他某次出征,双方皆筑工事建营帐,形成对峙的局面。当天夜里,他带领士兵突袭敌方营区,没想到对方竟人去楼空早不见了踪影,后来才知道原来敌方将领一听到是即墨寒领兵,被吓得屁滚尿流,勉强撑过了白天,天色一黑就带着士兵仓皇逃跑了,于是即墨寒兵不血刃占领城池数十座。他平西疆之乱,战功赫赫,为大梁边境的安定做出了巨大贡献。   弱冠之年他的父亲老楚靖王在一场战争中不幸殉国,他便承袭了爵位,成为新一代的楚靖王,极得皇帝信赖倚仗。这几年纷争逐渐平息,他回到了京都主动交了兵符,众人都以为他是怕功高震主被皇帝嫉恨,只得做个闲散王爷罢了,没想到皇帝却将最重要的五千禁卫军统统交给他管理,要知道按照祖制为了防止禁卫军首领逼宫叛变,这五千禁卫军可是分别交在五个首领手中的,这五人互相协作,同时也互相监督,而皇帝对这位年轻的楚靖王信任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由此可见皇帝对即墨寒的器重不减反增。   朝中人人都无比忌惮这位王爷,曾有人想合力打压他,没想到弹劾他的折子刚交上去一天,这些人就被皇帝严厉斥责,半年之内他们先后被抄家流放。虽然流放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当初弹劾即墨寒,而是些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等罪名,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于是从那之后,再没人敢明着与这位楚靖王作对,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身后站着的可是皇帝陛下。   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不可谓不大,哪怕是皇子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说实话,除了得宠的几个皇子,一般那些正儿八经王孙贵胄的地位还不如即墨寒。前世的魏景琰就十分想拉拢他,只是一直没有如愿。后来魏景琰登基为帝,迫切地想要铲除这个位高权重的楚靖王,可惜不仅没捞到好处,还折损了不少势力。直到苏皓月惨死,魏景琰都一直没有拔出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前世在皇帝的赐婚下,楚靖王迎娶了百年勋贵家族周尚书府中的千金周泠霜,当时这则御旨还让不少人大为吃惊,大家都以为凭借皇帝对即墨寒的荣宠,赐婚个公主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苏皓月却知道,宫中几位公主都有兄弟,不论哪一位公主嫁给了即墨寒,他都免不了陷入夺嫡的争斗中,皇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深刻知道即墨寒的力量,任何一位皇子得到了即墨寒的支持,就代表他是八九不离十的储君人选了,而皇帝要的,是一种平衡。所以他千挑万选,选中了中立党派周尚书家中的嫡女周泠霜。而苏镇海可是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五皇子魏景琰,所以即使苏若云顶着京都第一美的头衔,她也绝不可能嫁给即墨寒。   “见过楚靖王殿下。”看到来人,殿内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楚靖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万望赎罪!”苏镇海一副荣光焕发的模样。今日老夫人做寿,他如同惯例也给楚靖王下了帖子,可万万没想到楚靖王竟然屈尊降贵真的来了,想他可是从来都不问人情世故,更没听说过参加哪个朝臣家属的寿礼啊!他当然有自知之明,就凭自己礼部右侍郎三品官是绝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请的动这位爷的,可是这莫不是一种风向,五皇子的势力在逐渐扩大,连楚靖王也不得不给些面子?想到这里,苏镇海更加欣喜若狂了。   苏皓月冷眼瞧着,大伯父恐怕是打错了算盘,虽然前世这个时候苏皓月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楚靖王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加寿宴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在她看来,楚靖王借着参加寿宴的由头突然登门,对于苏府绝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苏府不是好事的事,她却乐见其成。   即墨寒的眼中依旧是疏远和淡漠,一丝感情也无,他说了句:“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听闻是苏侍郎的母亲苏老夫人六十大寿,本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完一些政务便来了,希望没有唐突到各位。疾风,将本王为苏老夫人准备的贺礼送上来。”他的随从很快就将一只包裹着红色绒缎的礼盒呈了上来,交给了苏府的管家。   “楚靖王实在是太客气了,您能亲自来参加寿宴,已经是让微臣受宠若惊,还带着礼物来,这是折煞微臣了。”   即墨寒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应该的。”   “楚靖王请上座。”   即墨寒微微颔首,坐到了下人早已准备好的铺着厚厚褥垫的座位上。   于是大家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做好,重新开始三三两两的饮酒聊天,专挑一些有趣的事情说,只是神色都不太自然,想也知道有这么位爷在,不拘谨才怪呢。   即墨寒倒像是一切与他无关,只是时不时与苏镇海说上两句话,更多时间则是一言不发。   苏若雨心中狂喜,苏皓月在其他宾客前丢了脸,老夫人估计不过是打她几板子,但是她若是在楚靖王这样的贵客前让苏府颜面扫地,恐怕老夫人会要了她的命。于是趁着宴席上气氛热闹着,她像是开玩笑一般:“刚才三妹妹说她为老夫人准备了别致的寿礼,倒是让我猜了半日到底这寿礼会是什么呢。不如三妹妹拿出来让姐姐开开眼罢!”   老夫人本身红润喜气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青灰,二丫头真是不知轻重,苏皓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难不成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楚靖王面前贻笑大方?   客人们听到苏若雨说的话倒是和气地笑着说道:“是啊是啊,快请三小姐拿出来让我们也一同欣赏欣赏吧。”其实客人们是好意,大家都想着三小姐贵为苏府嫡女,肯定也是准备了金贵的寿礼,一会等三小姐拿出来的不论是什么,大家定都会捧场称赞。刚才被楚靖王一打岔没机会献上,她没露成脸,这会子估计正委屈着的吧!   大夫人孙秋莲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苏若云坐在她旁边端着端庄的架子,仿佛压根没听见自己妹妹说的话,此刻她的一颗芳心都扑在即墨寒身上了,谁还有闲工夫管那个苏皓月呢?   苏皓月戴着轻纱依旧遮盖不住她的风华,眉如远黛,眸中含笑。   “既如此,皓月便献丑了。”   她从紫鸢的手中接过一卷用羊皮纸包好的寿礼,走到大殿中央有阳光照射的地方。站姿如柳树,十指纤纤如青葱,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这份神秘的寿礼。   紫鸢和碧汀一人拿着锦帛的一边呈给众人看。   那是一张大红色的巨幅锦帛,锦帛上绣着春江图,只见图上的景色栩栩如生,一草一木尽是精致写意。有懂行的一眼便看出这是临摹了大梁著名画家万千的作品《富春江》。而锦帛上的景色色彩十分艳丽,红色做底,配色大胆,与万千清雅的风格又有些迥异,但却是另一番美感。春江图上有的地方做了巧妙的镂空,镂空的部分用丝线细细包好边。这镂空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破坏了整幅图的景致,反而为绣图增加了几分别样的意境。左下角绣着一行龙飞凤舞的诗句“水碧山青画不成,最美不过富春江”。   大家都沉浸在这幅绣图中,却听见有眼见的人惊呼:“快看地上!”   于是大家一同地上看去,没想到阳光穿过这幅绣图镂空的部分照射在大殿的地上,一个行书字体的“寿”跃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一副《富春江》,好一个‘寿’字!三小姐真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啊!”   “是啊,小小年纪竟能将万千大师的《富春江》临摹地如此神似,可见三小姐在绘画和女红的造诣上已远超同龄人数十载。”   “如此心思,三小姐在闺阁女子中当属首列!”   “”   苏皓月宠辱不惊,只是含笑对老夫人说:“这幅绣品便是孙女亲自为祖母准备的寿礼,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取了点巧,但搏祖母一笑罢了。”   老夫人原本以为要出个大丑,没想到苏皓月不仅没让苏家丢脸,反而准备了这么出色的贺礼,让苏家在贵客面前赚足了面子,自然是喜不自胜:“乖孙女,你可真是祖母贴心的宝贝疙瘩。叶香。”老夫人唤着贴身婢女:“快收下。”说着招招手示意苏皓月过去。   苏皓月莲步轻移,走到老夫人跟前。   “皓月,你真是给了祖母一个惊喜啊。”   “祖母谬赞了,这也不过是皓月的一点孝心罢了。”   不论什么金银珠宝大家都是看惯了的,这些东西哪有苏皓月亲自准备的绣品能体现出女儿家的贤惠呢?更何况这绣品还如此精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仅展现出了苏皓月的绘画、女红功底了得,更向大家展现了她的聪颖与智慧,自然能博得一片好评。   前世的魏景琰为了稳固自己的地方,让身为五皇子妃的苏皓月费劲心机去讨太后欢心。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年也是太后寿辰,苏皓月绞尽脑汁终于想到这样一份别出心裁的寿礼。为了准备这份寿礼,她刻苦钻研了绘画和女红,又得知太后一向对大画家万千的《富春江》情有独钟,才投其所好挑了这幅画。如今,不过是原样照搬了过来罢了。   苏若雨气的脸都歪了,本来想让这个穷酸的苏皓月栽个跟头,结果这个狡诈的贱婢,知道自己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礼物来,就想着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获得老夫人欢心,真是阴险!   大夫人的心底也是满满的嫉恨,这个小贱人,大家都送礼的时候她故意不拿出来,让若雨以为她什么都没准备,原来根本就是想踩着她的女儿出头!偏偏大夫人的脸上还得装作与有荣焉的样子,她努力摆出一个自以为慈爱的笑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皓月,你还真是让母亲大开眼界呢!”   苏若云冷冷地看着苏皓月,然后迅速将眼底的阴狠掩去,换上温婉的笑意:“三妹妹对老夫人的孝心真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自叹不如。”   苏皓月瞟了一眼这装模作样的母女俩和面露凶光的苏若雨,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浅笑着说:“大娘和大姐真是过誉了。”   一旁静静坐着的楚靖王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个身量纤纤的女子,唇畔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第7章 再坑一次,惊艳四座   大家酒足饭饱,三三两两地在苏府婢女们的带领下走到花园里。此时正值春季,园子里无数由园丁精心栽培的春花早早地盛开了,姹紫嫣红,煞是好看。亭台水榭,相映成趣,细细观赏下来,竟也有好些动人之处。   男宾们讨论着国事,年轻的女眷们说着体己话,相互嬉闹打趣着,只是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偷偷落在楚靖王身上。   苏浩月孤身一人,俯下身用手指点了点月季娇嫩的花瓣,晶莹的露珠顺势滚落下来。她一袭素服,乌黑柔顺的秀发散落腰间,置身于万花丛中,恍若天人。   即墨寒星辰般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少女,一名灰衣随从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下巴,那随从环顾左右,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快步朝外走去,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戏班子马上要开唱了,人群在戏台前早已摆放好的椅子上落座。   不一会儿,吹拉弹唱的声音就响彻整个花园,这出《蟠桃宴》是大夫人为讨老夫人欢心专门安排的,请的是如今京都最负盛名的梨园戏班,那花旦的唱腔婉转动听,扮相甜美,人们都听的如痴如醉。   只是,此刻再动人的戏却都打动不了苏若雨。她观察着苏皓月,只见她脊背笔直,似乎已经沉浸在戏台上的演出中。   晌午过后渐渐起了风,苏若雨一直等着苏皓月的面纱被风吹落,可惜面纱只是轻轻扬起一角,又很快覆了下来,压根没有被吹落的意思。仔细一看,原来苏皓月戴的面纱是挂在耳朵上的,不论风如何的大,都不可能被吹下来。   “这个贱婢如此谨慎,一定是脸上长了麻子怕被人看到。”苏若雨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办法了,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苏若雨端起一杯酒,朝老夫人的座位走去像是去敬酒。走到苏皓月的身边,却是被什么绊了一跤,重心不稳,惊呼一声,整个人跌倒在苏皓月的身上,空着的那只手迅速而敏捷地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满满的一杯酒全泼在了她的衣裙上。   苏若雨心中暗喜,成功了!不管你先前如何出风头,从今天起苏府三小姐苏皓月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丑女的新闻必然会传遍整个京都!   “二姐,你没事吧?”苏皓月丝毫没有因为被扯下面纱而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没有因为衣裙被苏若雨泼了酒而恼怒,却是在第一时间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   苏若雨一抬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你的脸?!”   苏皓月抿抿唇:“这两日容颜憔悴,让姐姐见笑了。”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众人,大家都看到苏府的三小姐一张如同羊脂玉般的脸颊上光滑白皙,毫无瑕疵,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是透明的,吹弹可破。只是腮边微微泛着病态的嫣红,眉如远黛,领如蝤蛴。弯弯如新月的唇毫无血色,秋水般的眸子下透着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有安寝模样,精心梳好的神女髻是点睛之笔,为她增添了不少仙气。加上她弱柳扶风的身姿,却别有一番病态的美感。   人们不知道的是,这是苏皓月让紫鸢特意为她化的兰妃妆。相传前朝皇帝有一个十分宠爱的妃子,称兰妃,那女子貌美如花却天生体弱多病。见过她的人都称赞她“病若淡雅潇湘竹,不似俗粉弄红妆。”于是,很多人争相模样兰妃病痛时黛眉轻蹙,柔弱可人的模样,后来还发明了这样一种病态妆,取名“兰妃妆”,一度在宫中民间十分流行。只是多年过去了,改朝换代,兰妃以及兰妃妆都早已被人遗忘,苏皓月还是想起前世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这一篇《兰妃传》,灵机一动,和紫鸢研究了半日,照着书中的记载还原了这个妆容,用来坑苏若雨正合适。   众人在心中纷纷感叹,这三房的苏小姐,即使在病中容颜憔悴都能美若画卷,不知病好了是怎样一个可人儿呢!唯有即墨寒依旧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只是眼中不再是如之前那样毫无温度,而是带了些好奇的探究。   “你你”苏若雨吃惊的说不出话了,甚至一直保持着跌倒的姿势,忘了站起来。   老夫人怒斥:“若雨!”这个二丫头,平日里看着倒机灵,怎么今天屡屡出错,还都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看看你,毛手毛脚的,还不小心将酒泼在你三妹妹的身上,快向你三妹妹赔罪!”大夫人见老夫人动了怒,赶紧打圆场。   “三妹妹见谅,我我只是一时不留意”苏若雨被老夫人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道歉:“望妹妹不要怪罪。”   “怎么会,姐姐没摔着,妹妹就放心了。”苏皓月起身,朝老夫人行了个礼:“祖母,容孙女先去更衣。”   老夫人点点头,吩咐身旁的婢女道:“叶香,带三小姐去我房里,把新做的那一套蓝锦镶珍珠的裙子拿去给三小姐换上。”   苏皓月倒是没有推辞,在众人面前若是因为一条裙子还要客气半天不免显得小家子气。于是跟在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叶香身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苏若雨一听这话,脸色更是变得铁青。这条裙子可是用去年除夕时宫里头赏赐下来的锦缎做的,因为是番邦进贡,珍贵无比,料子也仅仅只够做一条裙子,更不论上面嵌满了南海珍珠,每一颗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自己曾经向老夫人讨要了很久,老夫人也没有将这条裙子送给自己,现在竟然要便宜这个卑贱的苏皓月!她哪里配了!   苏若云看见自己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宛自饮了一口茶,神态自若。这个妹妹,眼皮子也太浅了,一条裙子罢了,再珍贵又能如何呢?现在老夫人当着众人面分明是要抬举苏皓月,顺便安抚她,难不成还要与老夫人对着干不成?   此时即墨寒消失了一会的随从又重新出现在他身边,冲他点了点头。即墨寒随即站起身来:“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先告辞了。”   “恭送楚靖王。”   苏镇山也起身,准备送即墨寒出府,而他只是客气而疏远地道:“苏侍郎请留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夫人房中,紫鸢正在服侍苏皓月更衣。她换好裙子,却没有马上出门的意思。   “三小姐,您穿这条裙子真好看!”紫鸢由衷地说道。   “哪好看了?”苏皓月故意打趣。   “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这浅蓝色特别衬您。”紫鸢掩着嘴低声说道:“刚才看二小姐的模样,真是好笑极了。”   苏皓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一旁的碧汀插嘴:“是啊,特别是当老夫人将这条裙子赏给您的时候,二小姐的脸都快气变形了。瞧她要吃人的模样,奴婢还真有点害怕呢!”   “哼,活该,谁让她故意把酒泼到小姐身上。”紫鸢撇了撇嘴,一副十分解气的样子。   苏皓月没有接话,只是对碧汀说道:“我知道二房在老夫人的心中一直没什么地位,连带着你们也跟着没脸。”   碧汀一听,慌忙跪下:“其他房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动辄打骂,打死也时常有的事。能跟着小姐这样宽和的主子,已经是奴婢的福气了。什么有脸没脸,都是哄人的,小姐这样说,才是真真折煞了奴婢。”   苏皓月微笑着扶起碧汀:“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抬举你。你把这个收好,等会我让你拿出来,你便拿出来给老夫人用。一定不要说是我给你的,就说是家乡的偏方,明白吗?”   碧汀接过苏皓月递给她的一小盒药膏,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苏皓月看了看时辰,说道:“宴会应该进行的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是。”   刚走出老夫人的院子不久,就看见苏府的女眷簇拥着老夫人走了过来。 第8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若雨一见苏皓月身上的裙子,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她不阴不阳地说:“三妹妹这衣裳换得还真是慢,客人们都走了呢!”   老夫人却牵起苏皓月的手:“这闹了一天,咱们一家人也没能好好坐在一起说说话。这会子没什么事,你便陪我一起去坐坐吧!”   苏皓月恭顺地道:“是。”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了老夫人院子里。   婢女们为主子烹好茶,上了些瓜果点心。大夫人坐在老夫人身边,陪老夫人说着话,一屋子人其乐融融。   正在此时,老夫人脸色一变,将端着的茶杯搁在桌上,一只手扶着额头,蹙着眉。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大夫人关心道:“莫不是头痛病又犯了?”说着赶紧吩咐道:“快去把刘大夫请来。”   大夫人身边的宝蝉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刘大夫与苏家有些交情,医术高明,在京都开了间医馆,苏家的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是找他看。   不一会儿,宝蝉便将刘大夫请了来。   他匆匆行了个礼,二话没说,赶紧为老夫人诊脉。   苏皓月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夫人平日里总是时常头疼,不能见风。今天为了贺寿在园子里听戏,吹了一下午的风,不头疼才怪呢。   苏若云轻言细语地问道:“刘大夫,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老夫人还是头风的老毛病,这病无法根治,只能用药压制着,平日里定要注意些,千万不能见风。罢了,我开个方子,你们将药煎好给老夫人服用。”刘大夫说着在纸上开好药方交给婢女去抓药了。   苏皓月站起身对老夫人说:“皓月斗胆,给祖母进献一种药膏,对缓解头疼有奇效。”   老夫人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什么药膏?”   “碧汀。”苏皓月冲碧汀使了个眼色:“将药膏给老夫人瞧瞧。”   碧汀赶紧从腰间挂的荷包里取出苏皓月刚才交给她的药膏,双手给老夫人呈上:“老夫人,这是奴婢家乡的偏方,专门治疗头疼的。从前奴婢的娘亲也是时常头疼,就是用了这药膏,头疼的时候搽上一点,过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   大夫人轻蔑地笑了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乡下的土方子。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给老夫人用呢?”   苏皓月不卑不亢地说道:“大娘说的没错,只是前几日因为我落水着了风寒也总有些头疼,碧汀听说了,就将这药膏给我试了试,效果倒真是很不错,我知道老夫人偶尔也有头疼的毛病,于是命碧汀特地照着这方子重新做了一份给老夫人用。不过大娘说的也确实在理,不如这样,正好刘大夫也在这,便将这药膏给刘大夫看看,自然就知道能不能用了。”   刘大夫接过药膏,仔细地闻了闻,说道:“这药中加了薄荷,羌活,川芎,还有一味白芷,确能够舒筋活气,清热祛风,老夫人不妨试一试。”   既然刘大夫都这样说了,大夫人只能闭上了嘴巴,冷眼瞧着叶香将药膏抹在老夫人的太阳穴和人中上,轻轻为老夫人按摩着头部的穴位。   老夫人闭上眼睛,只觉得薄荷清凉的香气钻入鼻腔,因为疼痛而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于是她看苏皓月的目光就愈加慈祥了:“果然好多了。”   苏皓月抿唇微笑。前世爹爹封侯后,为了给老夫人治疗头痛症,特地花千金买了这方子,老夫人爱不释手,几乎是从不离身。如今拿出来,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你身边这丫头倒是也有几分伶俐,怎么平日没见过她呢?”老夫人问道。   苏皓月回答:“碧汀之前在我院子里不过是个三等丫头,所以老夫人没见过她。后来因为献上膏免我受了不少罪,最近才提拔上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这倒是应该的。能为主子排忧解难,赏她做个一等丫头也不算过分。”   “老夫人说的是呢。”   有老夫人说的这句话,碧汀一等丫头的身份便是板上钉钉了。   “这样加上紫鸢和墨书,三妹妹身边不是就有三个一等丫头了?这恐怕不妥当吧!”苏若云皱着眉说道。   苏府的规矩是小姐少爷身边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倒是没有具体规定,左不过就是六七个,只有大夫人和老夫人身边才有四个一等丫头,苏皓月这做法是逾矩了。   “诶,说来也是皓月没有本事,管教不好下人。前几日我因为和大姐、二姐在园子里赏花不慎落水,小病一场。这事传回望月阁,墨书和几个丫头,竟趁我午睡时编排起我来被我听见,这才一气之下把她贬为三等了。这事还没来得及跟芳嬷嬷说,所以大姐不知道。”苏皓月涨红了脸,一副又是羞愧又是气恼的样子。   “哦?她们编排什么?”老夫人问了句。   “她……她们……她们竟说那次落水是二姐姐因为想看我笑话,故意把我推下去的!”   “胡说!我干嘛要故意推你!真是好笑!”苏若雨被吓了一跳,赶紧为自己辩解。   “是啊!她们哪知道我们姐妹情深,不过是看我平日对她们宽厚,拿我寻开心罢了,二姐千万别因为这些事生气,我绝不会这样想。”苏皓月一脸郑重的模样。   老夫人生气地一拍桌子:“这些挑拨离间的贱婢!该罚上几板子赶出府去,怎么能这样轻易就算了。”老夫人一向讨厌下人搬弄口舌是非,如今听到这些话,自然是勃然大怒。   苏皓月伏了伏身道:“老夫人说的是,一会回去我必定狠狠惩罚她们,以儆效尤。”   天知道她早就想好好整治一番望月阁的风气,无奈之前权利实在有限,才不得不作罢。现在有了老夫人撑腰,她自然是要好好清理门户的。   老夫人看着她,缓了缓语气:“你和你娘,都是软绵绵的性子,你爹又不在家,才会让下人都爬到主子的头上。今后要记住,该严厉的时候万万不能姑息,不然由着这群刁奴,定是要出乱子的。”   苏皓月听了老夫人关怀的话,眼中渗出深深感动,又见老夫人提到了爹爹,于是不自觉地红着眼眶,答道:“是,皓月知道了。”   老夫人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   陪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大夫人看她有些乏了,便带着晚辈们告退了。   芳嬷嬷得了老夫人的旨意,先是为苏皓月挑选了一批手脚麻利的丫鬟,然后跟随苏皓月一同回到了望月阁。方嬷嬷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人,紫鸢怕她做事不尽心,本身是想跟着一起去把把关的,但是被苏皓月阻止了。这是老夫人亲自下的命令,芳嬷嬷若是挑了些不妥当的人,闹出了什么事,她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自然是不敢怠慢。   一进院子,苏皓月便直接开门见山地对芳嬷嬷说道:“除了紫鸢和碧汀,其他奴婢统统放出去。”   丫鬟们一听“放出去”三个字,顿时被吓得面色惨白,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告饶。   “墨书,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已经将你贬为三等丫头,你怎么还敢穿着一等丫头的服制?!”苏皓月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墨书。   “小姐……小姐息怒,奴婢只是……只是……一时忘了。”墨书本以为苏皓月哪有什么本事去老夫人面前告状,所以压根把苏皓月说的话当耳旁风,没想到这个三小姐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然真的请来了芳嬷嬷,看来这事是老夫人首肯的了。   “什么一时忘了!你明明就是没把小姐说的话放在心上!”紫鸢怒斥道。   墨书被紫鸢抢白一句,心里气的要命,只是此刻在芳嬷嬷面前她也不敢放肆,只是一个劲的赔罪。   “哼,如此,便罪加一等!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芳嬷嬷应声道:“是!”   墨书简直要被吓晕过去了,三十大板了,打完估计就只剩一口气了。于是她赶紧膝行到苏皓月身边,死死拽着着她的裙觉磕头道:“三小姐饶命啊!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求小姐大人有大量,网开一面,今后我一定好好伺候小姐,再不敢犯错了!”   苏皓月冷冷一笑,看着这个和今早判若两人的墨书,突然心生一计,便对她说:“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墨书以为自己已经打动了苏皓月,所以更加拼命的磕头:“自然是真的!求小姐给奴婢一个机会!”   苏皓月点点头:“如此,便将墨书罚杖二十,依旧留在院子里做三等丫头。”   芳嬷嬷不等她多说什么,干净利落地让人把墨书拖了下去。其他丫鬟听见墨书被行刑的人打的鬼谷狼嚎,也不敢再求情,只得被芳嬷嬷带走了。   新来的丫鬟们见这位三小姐是个厉害的主,都规规矩矩地站了一排,毕恭毕敬地听候差遣。   苏皓月扫了众人一眼,很满意杀鸡儆猴的效果,开口道:“在我的院子里,每个人各司其职,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做的好,我自然有赏。若是再有人打量着糊弄我,刚才那些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是。”   “三小姐,老夫人的赏赐到了!”门外有人高声喊道。   苏皓月起身去迎接,只见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带着婢女人捧着赏赐走了进来。   “三小姐,今日老夫人可高兴了,说您不仅寿礼准备的好,还有那治头疼的膏药更是极好的,足见您的孝心。”李嬷嬷笑容满面的恭维道。   苏皓月也笑着说:“这不过是皓月应该做的,怎还劳老夫人记挂,望李嬷嬷替我谢谢老夫人赏赐。”说着将一枚银锭子放在李嬷嬷手中:“还麻烦您跑一趟,这点心意便请李嬷嬷喝茶,明日我一定亲自去给老夫人谢恩请安。”   李嬷嬷满口应承,收了银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回到房中,紫鸢和碧汀将赏赐都摆放好放在桌面上,是两只碧玉镶金镯子、一支纯金雕花流苏步摇、一对祖母绿宝石耳坠和五十两银子。   紫鸢兴奋地说道:“咱们望月阁多久没有这样的恩典了,看来小姐今日真是在老夫人跟前得了脸呢!”   碧汀也被这赏赐晃花了眼:“是呀是呀!这五十两银子都快赶上咱们望月阁半年的月例了!”   苏皓月面上依旧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挑出两支镯子,分别赏给了紫鸢和碧汀,两个小丫头高兴的连连谢恩。   今日,不过是个开始。苏皓月很清楚,要想在苏府站稳脚跟,就必定要牢牢抱紧老夫人这棵大树,否则,即使爹爹封侯归来,日子依旧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第9章 一颗绝佳的棋子   碧汀猛然间想起什么来,对苏皓月说道:“小姐,今日您为什么还要将墨书留在府中啊?奴婢看她不像是真心改过的样子,恐怕她心生怨恨,会对小姐不利呢!”   紫鸢也点头道:“是啊,小姐,您开恩留她在府里,恐怕她不仅不会记得您的恩典,反而还会记恨您今天打了她板子。”   苏皓月看着她们俩一脸紧张的神色,轻笑着说道:“就是要留一个记恨我还在我身边的人,不然,怎么方便那些宵小之徒动手呢?”   碧汀恍然大悟:“小姐,您这是以身为饵故意引她们上钩啊!”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呢?毕竟墨书她能害小姐您的地方太多了。”紫鸢有些担心。   苏皓月眨眨眼睛,说道:“所以啊,从今日开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报告给我知道,特别是墨书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一个人心里藏着事,总会露出马脚的。”   “是。”   栖云苑。   苏若云坐在桌前,看着苏若雨气呼呼地模样,眉头紧锁。   大夫人咬牙切齿地道:“若云,你有没有觉得今日苏皓月有点不对劲?平日里老夫人那么看不上她,今天竟给了她好些赏赐,又是金银又是首饰又是裙子的,连素来被老夫人疼爱的你们俩,赏赐都没她那么丰厚!真是活见鬼了。”   一提到这,苏若雨更是被戳中了痛处,愤愤地道:“这个贱丫头,即使再穿金戴银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副贱样。看她今天在客人面前搔首弄姿的,呸,真是个狐狸精!跟她娘一样,都是不知廉耻的狐媚东西!”   苏若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桌上放着的金玉琉璃花樽,脑海中闪过白日在宴会上楚靖王注视着苏皓月的那一幕,虽然很短,却依然被她捕捉到了。她紧紧握着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要陷到肉里去。   苏若雨自顾自地道:“莫不是苏皓月冲老夫人下了什么魔咒,让老夫人突然转了性子了?”   一听这话,苏若云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容。   大夫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若云,你在想什么呢?倒是说句话啊。”   苏若云抬起头,慢慢说道:“苏皓月自然是没本事下什么魔咒,但是我们可以帮她下魔咒。”   “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   苏若云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苏皓月今日在老夫人面前得了脸,完全是因为她抓住了老夫人的心理。不管是贺礼,还是膏药,都是为了迎合老夫人,所以她今日才能被老夫人另眼相待。”   “你说的没错。那你刚才说的帮她下魔咒是什么意思?”大夫人凝视着她,苏若云素来聪颖机智,哪怕是她也一向对这个女儿的计谋深信不疑。   苏若云的面颊上浮现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狡诈:“自大梁开国以来,厌胜都是明令禁止的。以厌胜之术谋害亲友,将被判斩黥刑;以厌胜之术谋害长辈,将被判斩刑;以厌胜之术谋害皇族,将被株连九族。她和她娘亲因为被老夫人漠视,在苏家没有地位,所以想要以此计谋害老夫人,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苏若雨拍手称赞道:“这个主意好,若是被老夫人发现了苏皓月竟敢谋害自己,即使为了家族名声不将她送官问罪,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大夫人却想了想,说道:“办法是好办法,可是实施起来有些难度。首先我们很难将这东西藏到她的院子里去,若是用我们自己的人,落了把柄就不得了了。其次我们怎么才能让老夫人知道有人在用厌胜之术谋害她呢?”   苏若云却是胸有成竹:“今日听苏皓月在老夫人那儿说,将墨书贬为三等丫鬟,提拔了碧汀,后来我听别人说起,苏皓月还打了她二十大板,可是却并没有将她赶出府去,恐怕是对这丫头多少还有些情分。墨书这小蹄子我是知道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颇有些心高气傲,苏皓月根本管不住她。今日一下子这么狠的罚了她,你说她能不记恨苏皓月吗?我猜想,她一定等着机会报仇呢。若是我们能把她拉拢到这边来,还愁东西藏不进去吗?“想到这里,苏若云嗤笑一声:“真是个愚蠢的东西,这样的丫头竟然还留在身边。诶,可笑的慈悲心!”   大夫人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这个墨书确实是一颗绝佳的棋子。明日我便让宝蝉借着给小姐们送月例的机会,先去接触接触她。可是……”大夫人继续说道:“那怎么让老夫人发现这东西呢?”   苏若云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记得老夫人身边的绿珠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吧?后来母亲为了讨老夫人欢心,才将绿珠送与了老夫人。”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   苏若云的笑意更深了:“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楚靖王府。   白天在苏府宴会上的灰衣随从禹庚正在向即墨寒汇报:“今日在苏府属下细细查探过,暗门共有五个,根据位置来看,应该是互通的。但是想在暗门背后做些什么,可能性却不大。”   即墨寒半倚在榻上,阖着眼,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属下认为,殿下您想找的东西,应该不在苏府。”   他只是“嗯”了一声。   禹庚抱拳,退下了。   即墨寒的思绪已经飞出去很远。他回忆起今日在宴会上见到了那个女子,亭亭玉立,巧笑倩兮。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坑起人来确实毫不手软。听说,她好像是苏府二房的三小姐,叫什么来着?   哦,对。苏皓月。   即墨寒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微微扬起了唇角。   还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第10章 百金买绣图   第二日一大早,苏皓月就起床梳妆。用了早膳之后,带着老夫人昨天赏的银子去了娘亲周兰湘的临雅院。   一进屋,二夫人就紧紧攥着苏皓月的手,说道:“昨日寿宴上事我都听说了。皓月,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出风头了!”   苏皓月倒是有些意外娘亲会这样说:“为什么呀?”   二夫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太危险了。你孝敬老夫人是好事,能让老夫人高看咱们二房一眼也是好事,可是,大夫人必然是不会高兴的,我怕她会因为你抢了她女儿的风头记恨你呢,被她记恨上了可怎么好!她那些手段,恐怕连老夫人都护不住你!”   周兰湘虽然性子柔柔弱弱,但是绝不是愚笨之人。   苏皓月心中一阵温暖,外人都只看到她的荣光,只有母亲才能替她考虑到隐藏在背后的危险。她回握着娘亲的手,安慰道:“娘亲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的。”   周兰湘还是满满担忧的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只能默默地说了句:“是娘没用,保护不了你。”   苏皓月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娘,女儿已经长大了,以后就该女儿来保护您了。”说着让紫鸢将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送给周兰湘:“这些银子您先收着。”   周兰湘吃了一惊,赶紧推辞道:“不不不,娘不缺钱,再说了,娘怎么能要你的钱呢?老夫人的赏赐不是日日都有的,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苏皓月将装着银子的盒子硬塞给周兰湘:“娘,就别跟我客气了!爹爹不在家中,您还是要留着点银子傍身,不论是打赏下人还是日常的开销,光靠府中的月例都是万万不够的。那些丫鬟们,惯是会看碟下菜,若是平日没点赏赐,光靠着主子的空名头压着她们,她们哪肯尽心做事呢?您若是想让我安心,就一定要收下。”   周兰湘想了想,只得点点头听了苏皓月的话。   在临雅院略坐了坐,苏皓月就起身向老夫人处去了。   大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到了,正亲亲热热地陪着老夫人说话呢。   “今日妹妹倒是勤勉,这么早就来给祖母请安啦?”看见她,苏若云藏去眼底的厌恶,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皓月昨日受了祖母的恩典,今日本该早早地来谢恩请安,没想到还是让姐姐占了头彩。”苏皓月一脸恭谦的模样:“想着这个时辰祖母应该还没用早点,皓月特意制了两碟点心,给祖母尝尝。当不得正餐,也不过是些开胃的吃食,技艺粗陋,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紫鸢将食盒打开,拿出盒中两盘精致的糕点放在老夫人桌上。   老夫人一看,一碟是八喜珍珠圆子,一碟是酸梅糕,独有一股清香,让老夫人不禁食指大动。于是她拿起紫鸢送上来的筷子,夹了一块酸梅糕尝了尝。一入口,便觉那糕清甜爽口,让人不忍下咽。   “皓月这点心倒是制的妙,我吃着很不错,你们也都来尝一尝吧。”   叶香单独拿了几个碟子,将糕点分给了大夫人和大房两位小姐。   苏若云本不想吃,但是看老夫人兴致很高,只得勉强吃了一颗圆子。没想到这圆子细腻柔滑,甜而不腻,入口生香。苏皓月烹饪的技艺竟比自己小厨房中母亲特意从杭州请来的糕点师傅还要高超,这丫头,昨日拿出一幅绣图让大家赞不绝口,今日又制什么糕点来奉承老夫人,心中不免不快,于是故意说道:“呀,什么时候妹妹也学会制作点心啦,我都不知道呢。你可不能藏私啊,何时将这手艺也教教我?”   苏皓月微微低着头,笑着说:“瞧姐姐这话说的,你若是想学,妹妹必当倾囊相授。”心中冷笑,苏若云怕厨房烟尘伤了皮肤,是从不上灶台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如今说出这话,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不痛快罢了。   不一会儿,丫鬟传膳,老夫人便留大家一起用膳。   苏皓月先行了礼,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举一动都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老夫人暗暗瞧着,看着她的目光不免又增加了三分满意。   吃到一半,门房突然来报:“老夫人,楚靖王身边的随从禹庚求见老夫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老夫人赶紧从叶香的手中接过茶水清口,然后用布巾仔细擦了擦嘴,说道:“快请,在正殿里见。”   其他人也都放下筷子,跟随老夫人一起在正殿中见客。   这个禹庚,虽只是楚靖王身边的随从,但是众所皆知,此人不仅武功高强,且善于谋略,是楚靖王的左膀右臂,在楚靖王心中有极高的地位,甚至在某些时候,他代表的就是楚靖王,因此大家都对他十分敬重,不敢轻易得罪他。所以此刻老夫人如此诚惶诚恐,也是可以理解的。   片刻,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灰衣的男子就步履生风地走入殿内,声音深沉厚重,还有和他家主子一样的清冷:“见过老夫人。”   苏皓月见他步伐稳健,落地时却轻若翩鸿,便知他定是轻功内功的个中高手。楚靖王,还真是一个像迷一样的人,这样的人才在他身边竟也不过是个小小随从,看来楚靖王的手底下定是藏龙卧虎。那么,他招揽这么多能人异士在身边又想做什么呢?   正思考着,老夫人已经说话了:“不知禹公子前来,所为何事呢?”   “回老夫人,自楚靖王昨日在宴会上有幸见到贵府三小姐为老夫人准备的贺礼,甚是欣赏。今日特意遣我来,想请三小姐为楚靖王也做一幅绣图。当然,楚靖王不会让三小姐白白劳累,愿意以一百两黄金购买三小姐的绣图,还望老夫人和三小姐不要推却。”   老夫人心中大喜,苏皓月的绣品竟能被楚靖王瞧上?若是能跟这位权势倾天的王爷打上交道,对苏家今后的发展绝对是大有裨益的呀!于是她连忙说道:“能为楚靖王效力是我们苏家的荣幸,更何况不过是一幅绣图罢了,又有什么劳累的呢?这一百两黄金是万万使不得的。”   苏皓月听了老夫人这话差点晕过去。那可是一百两黄金!老夫人说不要就不要,也不考虑考虑她这个穷困小三姐的感受。但是在客人面前她当然不能把这想法表露出来,于是她只是淡淡一笑,忍着肉痛什么也没说。   幸好禹庚倒是十分坚持:“老夫人,这是王爷的意思,若是老夫人执意不肯收,传到外面去,恐怕外人会说我们王爷以权势欺人,有辱王爷的名声。到时候王爷责怪下来,怕是会不好……”   听他这样说,苏皓月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百两黄金到手了。   果然,老夫人赶紧说:“是是是,是老身思虑欠妥,还是王爷想的周到。既如此,就照王爷说的办!”   大夫人和苏若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百两黄金啊!那是多大一笔钱,竟然只是为了买苏皓月的一幅绣品?!这个楚靖王还真是出手阔绰,白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苏若云面色阴沉,苏皓月这个狐媚的小蹄子,昨日在宴会上抢她的风头便罢了,其他那些凡俗夫子,她倒也不放在眼里,可没想到,连楚靖王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都能对她另眼相待,让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老夫人没注意到这娘仨的异样,只是沉浸自己孙女在楚靖王跟前得了脸的喜悦中,对苏皓月说:“乖孙女,祖母的意思,你明白吗?”   苏皓月低眉顺眼地回答道:“自当任凭祖母吩咐。只是,不知王爷想让皓月绣的是什么呢?”   “所绣内容,便在这封信内。”禹庚双手呈上一个信封给老夫人。   老夫人连看也没看,就交给了苏皓月:“你可一定要尽心为王爷绣这幅绣品,别丢了我们苏家的脸。”   苏皓月接过信封,点头称是。   “如此,便有劳苏小姐了。明日,酬劳便会由王府的侍卫送来。”说完,禹庚拱了拱手:“告辞。”   还不等老夫人再留他喝杯茶,禹庚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皓月,这可真是天大的造化啊!”老夫人捧起苏皓月的手,欣慰地说:“你是不知你大伯父为了与这位楚靖王搭上关系,费了多少劲走了多少弯路,都未能如愿。这下可好了,虽说只是一幅绣品,但是关系就是这样,在你来我往中建立起来的。”老夫人顿了顿,又说:“若是你的绣品能得楚靖王的青睐,与王爷攀上交情,有王爷的帮助,那咱们苏府在朝中必定是能更上一层楼的。”   苏皓月扬起唇畔:“祖母说的是,皓月明白祖女的意思。”   老夫人这是想让自己为大伯父的官路添砖加瓦呀!先不说这位王爷百金买绣图,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绣图,说穿了也不过就是玩物,又能攀上多深的交情呢?更何况在前世,自己落难被禁足,希望求当时依仗父亲安阳侯坐上礼部尚书之位的大伯父为自己斡旋,三十封书信,无一回信。堂姐苏若雨背叛自己,和自己的死对头蒋蔓姝勾结,亲手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如此血海深仇,自己又怎么会任由苏家的人摆布呢?恐怕老夫人打错了主意。   不过,在如今这困顿之中,钱是万万不能不要啊,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于是苏皓月借口要为楚靖王准备绣品,告辞回了望月阁。 第11章 偷梁换柱   被苏皓月留在院子里看家的碧汀一见她们回来,赶紧迎了上来:“小姐,您回来了。”   苏皓月嗯了一声:“她没什么动静吧?”   碧汀知道苏皓月的“她”指的就是墨书:“没有。小姐走后我一直紧紧盯着,她因为被小姐责罚了二十大板,屁股都被打开花了,如今还一直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呢,一屋子的丫鬟们知道小姐不待见她,也不愿意与她多说话。”   苏皓月点了点头,宛自坐在桌前打开禹庚替楚靖王送来的信封,拿出里头薄薄的一张纸展开看了起来。   信上只写了一首七言律诗:   日落西山正当时,   冰轮乍涌照兰池。   本属太阴极寒地,   浪语空填朱砂词。   紫鸢也随着苏皓月一同看了看,皱着眉想了片刻,说道:“这诗半通不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是什么呀?”   碧汀不明所以,于是紫鸢便将今日在老夫人处楚靖王派人上门百金购买苏皓月绣品的事与她说了说。   “看来这位王爷是要给小姐出个难题呢。这就麻烦了,刺绣倒不是什么难事,关键这诗,实在让人难以捉摸。”碧汀也摇了摇头:“就怕小姐猜错了意思,绣的不合楚靖王的心意,王爷怪罪下来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紫鸢一听这话也急了:“小姐,不如您去跟老夫人说说,让她替您想想办法?”   苏皓月瞧这两个小妮焦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必了,我已经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了。”   “啊?真的吗?是什么呀?”紫鸢和碧汀异口同声道。   苏皓月素手点着信上的字,逐句给她们解释道:“第一句说的是时辰,日落西山,便是晚上。第二句用赤笔写出,正好呼应第四句的‘朱砂词’。而这个冰轮,多用来形容月亮。月属阴,日属阳,第三句说的是本就是月宫极寒之地的人,却被世俗‘浪语’误解。而在民间有传说,嫦娥是后羿之妻,只因偷吃仙丹才飘然成仙入了广寒宫。所以这首诗的意思便是让我绣一幅嫦娥奔月图。”   “原来如此!小姐真是博学啊!”紫鸢听完解释,不禁对苏皓月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这个朱砂词说的又是什么呢?”碧汀心思细腻,一下就注意到了重点。   “这个嘛,就是楚靖王想让我用镂空的方式做的字。我刚才说了,第二句用赤笔,正好符合第四局的朱砂,而第二句隐射的是月亮,所以这幅绣图镂空的部分就是要做一个‘月’字。”   听到这里,紫鸢和碧汀都是长舒了一口气:“也就是咱们小姐聪慧过人,不然换了旁人,谁知道这楚靖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苏皓月笑着说:“你们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学着油嘴滑舌来奉承我了?”   “哎呀三小姐,您可真是误解我们了。我们说的都是真心话,绝不是奉承呢!”紫鸢叫屈道。   正说笑着,老夫人房中的叶香就来了:“三小姐,老夫人吩咐了,您最近辛劳,在饮食方面定是要更加精细些。所以专门在您的院子里给您设立小厨房,另请厨子,今日起便不必等着公中派饭了。老夫人还专门送了几支百年老参来给您补身子呢!老夫人说了,不论短了什么,叫您只管去老夫人那说一声,什么锦线绸缎都给您送过来。”   苏皓月瞧着这一幕,心想楚靖王的影响力还真是大。不过她对如今的效果也很满意,于是就笑着收下了老夫人的赏赐。   楚靖王府。   “话都带到了吧?”书房中,即墨寒正在思考一盘棋局,他左手捻着一颗白玉棋子,右手捧着一卷棋谱,头也不抬地说。   “带到了,苏府的老夫人毫无二话,立马就答应了。”禹庚回答道。   “那苏府的三小姐呢?”   “那位三小姐倒是柔软的性子,只凭老夫人做主。”   听到这里,即墨寒不禁笑了起来。柔软的性子?看来这位三小姐隐藏的还真是好,连素日来看人极准的禹庚也被她的假象骗了过去。   “那就行,明日把酬劳送去吧。”   “遵命。只是……”禹庚面有难色:“恐怕主子这酬劳是送不出去了。”   “为何?”   “您做的那诗,我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您到底准备让苏小姐绣什么。苏小姐不过一个闺阁女子,肯定也是不明所以,绣不出主子想要的东西,自然是无功不受禄,不肯要主子这酬劳的。只怕明日送去了,过两日又得送回来。”   即墨寒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太小瞧她了。”那样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诗中的意思呢?   听主子都这样说了,禹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抱了抱拳便退下了。   即墨寒放下棋子,眼前浮现出她的身影。那日宴会上置身于百花丛中,语笑嫣然,顾盼生姿。即使戴着面纱,也难掩她的风华。   栖云苑。   苏若雨气呼呼地一拍桌子:“那个小贱人,还真真是个祸胎!如今不知怎得,连楚靖王都对她另眼相待,她也不照照镜子,她怎么配!现在好了,老夫人也捧着她,再这样下去,恐怕她在这家中的地位就要超过我们了!”她转过头来抓着苏若云的衣袖祈求道:“姐姐,好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你看今天老夫人对我不冷不热的,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听说刚才老夫人又着叶香给她开了小厨房,还送了好些名贵药材,说是补身子呢!上次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对付她的办法吗?如今怎么还不快实施呢?”   苏若云被她吵得头疼,一挥衣袖甩开了她的手:“喊喊喊,喊什么呀?!我不想让她倒霉?光在这说有什么用!”   苏若雨被她一吓,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了。她一向是很惧怕这个姐姐的,甚至比怕母亲还要怕她。作为她的嫡妹,她很了解这个姐姐,平日里都是温柔贤淑的模样,说话也轻言细语地,可是收拾人的手段却叫人不寒而栗。   苏若云一张漂亮的脸因为嫉妒而扭曲了,她恨恨地说道:“压胜之术事关重大,不可操之过急。所以我们只能一步步来,不能因为她而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苏若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应该怎么办?”   苏若云沉吟片刻,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不论她怎么闹腾,也翻不出苏府。你别忘了,如今苏府的当家人,可是咱们的娘亲,哪怕老夫人向着那个贱种,也有很多地方是照顾不到的。”   苏若雨不敢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她的绣品绣好了,自然是要送去楚靖王府的。她的贴身婢女不能随意出府,所以她只能指派其他小厮。不论是遣谁去送,我都有办法让这个人为我办事。明日,你就让下人花一两银子胡乱买个绣品。等苏皓月的东西送出府去,就将两个绣品调换。”   苏若雨听后,嘴角扬起恶毒的笑意:“姐姐何必这么麻烦,在外面买来的东西再不济也是能看的,干脆就让我随意绣个绣品,故意绣的乱七八糟,不是更好?”   苏若云看着这个空有一张脸蛋的妹妹,恨铁不成钢:“当然不行。你即使随意绣,内行人一看这针脚和绣法就知道是你做的,这不是故意留下把柄惹祸上身吗?”   苏若雨一听,赶紧说道:“姐姐说的是!真是个好计谋,偷梁换柱。等楚靖王发现自己一百两黄金买来的却是这样的货色,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苏皓月打死,哈哈,想来真是痛快!”   苏若云摇摇头:“不能让楚靖王看到这个掉包过的绣品。”   “啊?这是为何?”   “很简单,若是楚靖王发怒,倒霉的不只是苏皓月,更是整个苏府,首当其害的就是咱们的父亲。不能因为她这个蝼蚁而断送了父亲的前程,明白吗?”   “这这这……那依照姐姐说,应当如何?”   “你放心,只需叫小厮出门一会便回来向老夫人禀报,说自己骑马送货去楚靖王府上时,不慎从马上摔下来,放着绣品的礼盒也不小心摔坏了,请老夫人重新准备个盒子装好,再送去。这时老夫人一定能看到被掉包过的绣品是怎样不堪的东西,必然大发雷霆,觉得是苏皓月惫懒,胡乱应付差事,害的我们苏府差点大祸临头。即使把苏皓月叫来对峙又如何?她的绣品已经被我们拿到手了,她便再也拿不出证据,只要令那个小厮一口咬定她交给自己的就是这个,其他的一概不知,不就成了吗?”   苏若雨在旁看着苏若云温柔如水的脸庞,说着这样的话,不禁听的心惊肉跳,这个姐姐,还真真是蛇蝎美人,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幸好幸好,自己是她的亲妹妹,不会被她这样对付,不然,惹怒了她,连自己怎样死的都不知道! 第12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第二日,楚靖王府果然派人送来了一百两黄金的酬劳。当小厮们把这沉甸甸的谢礼抬进苏皓月的望月阁时,整个苏府都炸开了锅。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毫不打眼,甚至有些懦弱的三小姐能走这么大的运,一下子从苏府最落魄的主子一跃成为最体面的小姐了。不少仆人丫鬟们见此情形,都上赶着去望月阁侍奉,想在三小姐面前混个脸熟,顺便讨些赏赐,连带着二夫人身边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二夫人周兰湘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自她嫁入苏府,老夫人因为自家夫君的原因总是很疏远她,再者自己的娘家又不过是寒微之辈,无论如何也是不是能与苏府其他的几位夫人相提并论的,所以下人们总对她不是很尊敬。可如今因为女儿的荫庇,让她也成为众星捧月的人,一时间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周兰湘看着从前连面都见不上,每次只是打发下人来办事的苏府内务总管林总管今日不仅亲自给自己送来许多上好的胭脂水粉,还笑得格外恭敬谦卑,不由心中发憷,说道:“林总管,不过是些小玩意,怎还劳您亲自跑一趟呢?”   “瞧您这话说的,您可是咱们苏府正经的二夫人,您用的东西我当然得亲自送过来,若是那些偷奸耍滑的奴才们磕了碰了您的东西,或是有些不长眼的冲撞了您,我可就真是罪过啦!”林总管哈着腰,一张老脸都快笑僵了。   看到这里,周兰湘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于是哭笑不得地说道:“林总管做事如此精细,我定会在三小姐面前多提及提及您的。暖烟,赏!”   周兰湘的贴身婢女暖烟忙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林总管的手中。   林总管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走了。   周兰湘叹了口气,对暖烟说:“走吧,瞧瞧三小姐去。”   此时,苏皓月正在房中认真地绣着画。素手穿针引线,如同蝴蝶一般灵巧的飞舞着。   “小姐,楚靖王府送谢礼来那日,我已经跟王府的人说了,小姐十五日后便将绣品送去。这离约定日期还早着呢,您也不必日日在房中绣画,我瞧着今日阳光倒好,不如我陪您去园子里散散步,舒缓舒缓?”紫鸢侍立一旁,端着一杯莲叶羹:“小姐您这没日没夜地绣,可得仔细着您的眼睛啊!且先歇歇,用碗莲叶羹吧!”   苏皓月抬起头,轻笑一声:“你同那王府的人说我何时送绣品去时,身边可有其他人?”   “有啊,您不是吩咐不必避讳吗?所以我就在园子里同他说的,周围挺多人都听见了呢。”   “那就行。”苏皓月放下针线,端过紫鸢递来的莲叶羹尝了一口。新鲜的嫩莲叶十分爽口,采集晨露熬成的羹,自然是美味香甜。   从前世到今生,苏皓月都非常喜欢吃甜食。不仅喜欢吃,制作甜点也是她的拿手好戏,连前世魏景琰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都对她制作的甜点赞不绝口。她当时只以为他是真心敬爱她,所以才连她亲手所做的哪怕是最简单的一道点心都这样推崇备至,后来她才明白,真心爱护她的人,怎舍得让她坐着轮椅,艰难地伏在灶台上做点心呢?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脸色变了变。如今虽然在苏府的境遇稍有些起色,可是离想要报仇还有非常艰难地一条路要走。   “皓月。”   轻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苏皓月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娘亲周兰湘正站在她的身后。   “娘亲,您怎么来了?”苏皓月赶紧起身,扶着周兰湘到桌边坐下。   周兰湘微微笑了笑:”来看看你。“   苏皓月吩咐紫鸢去将老夫人赏的新茶给周兰湘烹上,再准备些瓜果点心。   “皓月,这两日总有些人去我那奉承讨赏,今天连内务总管林云海都来了,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呢。”   瞧周兰湘无所适从的模样,苏皓月倒是淡定多了:“娘亲不必将这些人这些事放在心上。该赏便赏,该罚便罚。他们,不过都是些墙头草罢了,没有笼络他们的必要,也没有得罪他们的必要。”   周兰湘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心的模样:“我就怕大夫人那边”   苏皓月安慰她道:“这个娘亲您大可以放心。如今所有事情都是老夫人做主安排的,我一个晚辈怎么也不能违拗老夫人的意思吧?所以大夫人即使要责怪,也责怪不到我身上来。”   这其实不过是句空话,明面上大夫人确实不会为难她,但是暗地里嘛,就不好说了。不过,苏皓月也不怕她。如果连一个大夫人孙秋莲都摆不平,还怎么去找魏景琰报仇呢?他可是比苏府这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眷们难对付多了!   周兰湘听了苏皓月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当下便安下心来,与她随意聊了几句,就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苏皓月都待在房间里认真准备着绣品。苏若云和苏若雨听了老夫人的告诫,倒也没有去望月阁打扰她。苏皓月乐得清闲,不用对着这两姐妹装模作样地演戏,感觉生活都美好多了。   到了约定好的第十五日,苏皓月亲自将一个包装好的锦盒递给了紫鸢,让她去找林总管,指派个人帮着送一下货去楚靖王府。紫鸢接过锦盒,应了一声便高高兴兴地去了。   林总管见到紫鸢,又是让茶又是让座的,听她说这是三小姐的吩咐,满口答应道:“紫鸢姑娘只管放心,我定找一个妥帖的人去办。”   紫鸢瞧他倒是上道,点了点头说道:“这可不仅仅是我们三小姐的事,老夫人说了,这是整个苏府的造化。办的好,自然少不了你们的赏赐,若是办的不好,都仔细着老夫人的板子。”   “是是是。紫鸢姑娘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紫鸢走后,林总管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一个小厮说道:“去,通知大小姐。”   “是。”那小厮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林总管眯起一双老鼠眼,冷冷笑着。这三小姐还是嫩了点,苏家,可都是掌握在大夫人的手中,如今也不过是稍稍得了势,就想与大小姐争高下,真是不自量力。   苏若云得到了林云海传来的消息,心中暗自得意。这个林云海的事儿倒是办的不错,也不辜负娘亲将苏府中最有油水的位置给他坐,还让他坐了这么多年。   林云海先是在苏若云的授意下去苏皓月和她那个娘亲那里谄媚献宠,让她们觉得林云海跟其他人一样,是有意投靠她们,对他毫无怀疑。届时,自然会把送绣品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做。量她苏皓月再有本事,也猜不到林云海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人。   苏若云对婢女白露说道:“吩咐下去,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   一个时辰之后,正当苏皓月安安心心在自己房中看书时,碧汀慌慌张张跑进屋子,对苏皓月说:“小姐小姐,老夫人请您赶快过去呢!”   苏皓月正在翻着一页书静静地读着,被碧汀的话打断了思绪,一抬头,就见她一幅大祸临头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老夫人也不是第一次传我去了,你急什么?“   “不是啊小姐,听来通报的人说,老夫人似乎很生气,是要传您去问话呢!”   “是吗?”苏皓月依旧是淡淡的,毫不慌乱:“如此,你们便随我一起去吧。”   碧汀见自家小姐镇静的模样,心中安稳了不少,说道:“是。”   一进老夫人的院子,苏皓月就察觉到周围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轻蔑和幸灾乐祸。眼瞧着这位三小姐得了宠,没想到竟这么不识抬举,做出这等丢人的事来,果然是乡下人养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苏皓月视若无睹,抬头挺胸走入屋内。   进屋一瞧,老夫人端坐上首,脸色铁青,旁边桌上还摆着一个摔坏了的锦盒,苏皓月一眼就瞧出正是自己交待紫鸢送出去的那个。   大房母女三人也都来了,神情严肃,还带了几分嘲讽,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给家族丢脸的笑话。   老夫人一见身着白裙翩然而至,面上毫无愧意的苏皓月,心中就涌起一股怒火。她一扬手将锦盒打翻在地,怒斥道:“还不给我跪下!” 第13章 赶出苏府,翻盘   苏皓月面对老夫人的震怒,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只见她垂着头,缓缓跪在老夫人面前:“孙女不知道做错了何事?竟惹祖母如此生气。”   老夫人喘着粗气,指着地上从锦盒中滚落出来的绣图,大声责骂道:“你这个孽障,事到临头还想抵赖!你自己看看,要不是送货的小厮不慎从马上摔下摔坏了装绣图的锦盒,又回来重新取锦盒包装,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就准备了这样的东西送去楚靖王府!”   苏皓月伸出手捡起那幅绣图,仔细看了看,那绣图就是一幅在坊间随意都能买到的牡丹图,以粗布为底,针法粗糙,大红大绿俗不可耐。怪不得能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若是将这东西送去楚靖王府,楚靖王肯定会觉得苏家在故意捉弄他,凭他滔天的权势,估计整个苏家会有大灾祸。   她眼神如凌冽的寒风,好一个苏若云,还真是不害死她不罢休啊。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像是很不解的问老夫人道:“祖母,您在说什么呀?这绣图皓月从未见过,又怎会是我绣的呢?”   老夫人冷哼一声,见她还不肯承认,气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大夫人赶紧上前,帮老夫人拍着后背顺气,然后回过头,苦口婆心地道:“皓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东西都摆在面前了,难不成老夫人还会冤枉你吗?”   苏皓月面有戚戚然:“大娘,您真的错怪皓月了。即便皓月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将这等东西送去楚靖王府啊,更何况王爷曾花费百金购买绣图,皓月再不懂事,也是万万不敢拿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紫鸢和碧汀都替自家的三小姐捏了一把汗,跪在苏皓月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三妹妹,何必还要巧言令色地欺骗祖母呢?”苏若雨一见她装作可怜的模样就来气:“快,把今日送货去王府的小厮和林云海都传来!”   苏若云坐在一旁,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蹙着眉,似乎是为这个不争气的三妹妹心痛不已。实则在帕子的掩盖下,那一张如花瓣般娇艳的唇畔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老夫人向来重视家族门楣,更何况这次可是事关苏府一直想巴结的楚靖王。出了这样的乱子,老夫人定然是不会让苏皓月继续留在府中了。等她将苏皓月赶出府,这个贱种还不是任由自己搓揉捏扁吗?   不一会儿,送货的小厮和林云海都来了。他们一见屋中的气氛不对,赶紧跪下来拼命地磕头。   大夫人看了他们一眼,又看看已经落入陷阱的苏皓月,不免觉得心中畅快不少。她板起脸,端出当家主母的威严,问道:“你们两个奴才,还不将今日的事统统如实招来!”   “是。”林云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今天晌午时分,奴才正在库房里清点刚采买的货物,准备明日将这些东西送去各院的主子那里”   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是是是”林云海继续说道:“没想望月阁的紫鸢姑娘来了,说找奴才办点事,是三小姐的吩咐。奴才不敢推脱,问是什么差事,紫鸢姑娘说是将三小姐绣好的绣品送去楚靖王府。奴才一想,似乎确实有这回事,便应了下来,要身边的小厮德子送去了。因为德子在入府前曾在驯兽场当过差,会骑马,送货也能快些,不会误了三小姐的事然后我就忙我自己的去了,就在刚才,老夫人身边的叶香姑娘说老夫人传我问话,我就来了。”   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德子,问道:“林云海说的可是实情?”   “正是。”德子慌不迭地又是磕头,接着林云海的话往后说:“林总管派奴才去楚靖王府送货,还把自己腰牌给了奴才,说是去马房领一匹马,骑马去,这样也能快一点把事办好。奴才就照着林总管说的话去做了。没想到刚出府没多久,路上突然冲出一个小孩来,把奴才吓了一跳,还惊着了那马,也怪奴才久不骑马,技艺生疏了,不慎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那锦盒也摔在地上,摔坏了。奴才怕极了,想着送一个破锦盒去王府可是大大的不敬,这才回了苏府想请老夫人重新取个盒子给我,奴才也好再送去楚靖王府”德子战战兢兢地说完,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大小姐,只见大小姐微不可查地冲他点点头,他顿时安心下来,又带着哭腔说道:“回老夫人,当时马受惊是在出苏府不远处的瑞景街,正值热闹的时候,街上无数行人都是见证。奴才从马上跌落,后背还有淤青呢,老夫人大夫人若是不信,尽管叫人查看。”   老夫人一听林云海和德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心中不免更为恼火:“苏皓月,你还有何话说?!”   大夫人也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诶,这皓月丫头真是不懂事,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肯认错。幸好德子从马上摔下来,将锦盒摔坏了,又晓得将坏了的锦盒送去楚靖王府不妥当,于是回府取锦盒,不然,这样的东西送去楚靖王府,咱们苏家岂不是要遭灭顶之灾?诶,真是冤孽啊,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可怎么得了哦!”   苏若云叹了口气:“三妹妹,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是认了吧。即使你做错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会看在姐妹之情上,帮你向老夫人求情。左不过派人去趟楚靖王府,说你一连病了好几日,不能按时将绣品送上,想来,楚靖王虽会觉得咱们苏家有些不守承诺,但大抵也会理解,总好过被戏弄那般严重吧。”   苏皓月依旧是一言不发,看着她们演戏。苏若云这一番话,表面看着是为她求情,帮她想办法,实则口口声声让她认错,又说出楚靖王会因为这件事情对苏府心存芥蒂,顺便还能向老夫人展示自己的善良和智慧,真是一件三雕。   果然,老夫人看苏若云的目光柔和许多,盯着地上跪着的苏皓月更是充满厌恶:“既如此,就按照若云说的办吧。将这个不孝孙苏皓月拖下去,派人监督她重新为楚靖王准备好绣品,一旦绣好立即打发她去静安寺面壁思过,不许人随行伺候!什么时候等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什么时候再接回来!”   苏若雨一听这话,恨不得马上站起来鼓掌了。哈哈,苏皓月,这一次就算你又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了被赶出府去的命运了!   苏皓月听到这里,心中对这位冷漠自私的一家人充满鄙夷。她抬起头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中溢满了泪水:“祖母,请容皓月分辨几句。”   老夫人看都懒得看她:“你还想说什么?”   苏皓月转过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云海和德子,冷冷问道:“林总管,你确定今日是我身边的紫鸢去找你送东西吗?德子,你也保证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们考虑清楚再回答。”   大夫人怒斥:“苏皓月,事到如今你还要威胁他们来掩盖你的罪行,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苏皓月抬眸,看着大夫人毫无畏惧地说道:“大娘,您何不听我把话说完呢?”   林云海和德子有些心虚地对视一眼,事到如今,也只能照着大小姐编的剧本一条路演到黑了。于是两人硬下心来,答道:“奴才绝无半句虚言,请老夫人、大夫人为奴才做主啊!”   苏皓月轻轻笑了起来:“我还真是从没见过你们这样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污蔑主上,该当何罪?!”   苏若雨忍不住了:“苏皓月你别在那里装模作样,他们不过是实话实话,哪里就污蔑你了?!”   “哦?实话实说是吗?”苏皓月也不恼,只是语气中夹了淡淡的讽刺:“二姐姐这样言之凿凿,倒像是亲眼瞧见了一样呢!”她不等苏若雨说话,又厉声问道:“既然你们知道这是我要送去楚靖王府的东西,锦盒摔坏了怎么不来找我,而是去找老夫人取新锦盒呢?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这这”德子一下被问住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一听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林云海和德子的神色,似乎在惊恐中还有三分心虚。   “苏皓月,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既然你说他们说的是谎话,你就拿出证据来!”苏若雨简直快要被气死了,这两个蠢东西,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被苏皓月逼问几句就差点露馅,还得让她出来救场。苏皓月真正准备好送去王府的绣品已经被德子掉了包,送到她姐姐苏若云那里去了。那幅绣品绣的是嫦娥奔月图,技艺精巧,色泽美丽,怪不得会引楚靖王斥百金来购买。她一想到这里,就妒火中烧,命令丫鬟嫣红拿去烧掉了。此时她料定苏皓月拿不出证据,所以想快刀斩乱麻了解这件事。   “证据嘛,自然是有的。”苏皓月不紧不慢地说道:“证据就在我房中摆的整整齐齐,是楚靖王收了绣图觉得十分满意,一时开心,又赐给皓月许多女儿家用的宝石头面。”   老夫人听到这话却是不太明白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楚靖王收到了绣品?”   “祖母,皓月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将绣品绣好,赶着送去楚靖王府了。祖母若是不信,自可去查看皓月的房中是否有楚靖王赏赐的头面,那些头面都是圣山亲赏给楚靖王的,楚靖王是男子,用不到这些东西,于是又转赠给了我。御赐之物,造不得假。”苏皓月低着头,声音哽咽道:“孙女既已经将绣品送去了楚靖王府,今日怎又会无端多出一幅绣品要送呢?孙女实在不明白”   听到这话,苏若云心头巨震,坏了,竟然被苏皓月给涮了一把!   “去,查探一番,是否如三小姐所说,若是真有,便带来给我瞧一瞧。”老夫人吩咐叶香道。   叶香领命退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回老夫人,奴婢在三小姐的梳妆台上确实见到了几个装着宝石头面的盒子,还有一封谢柬。”说着将盒子呈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细细看着那制作精良,流光溢彩的首饰,就知道这确如苏皓月所说是御赐之物。打开谢柬,只见龙飞凤舞的几行字:苏府三小姐果然绣技高超,绣品甚得本王喜爱,特将圣上曾亲赐给我赏玩的宝石头面转赠与你,望你不要推却。信末还盖了楚靖王的私章。   看到这里,老夫人面上瞬间由阴转晴,赶紧走下榻来亲自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苏皓月:“我的乖孙女啊,让你受委屈了。”   苏皓月心头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受尽委屈终于沉冤得雪的样子,哭道:“祖母,皓月真不知道今日的事是谁要害我,只可惜我爹爹远在边疆,娘亲又不得力护我不得,让我任由奸人陷害欺辱。惹祖母如此动怒,是皓月不孝,请祖母将我发配去静安寺吧!今后不能在祖母身旁侍奉,望祖母恕罪!”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傻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大夫人见此场景,知道此事必不能成,于是也赶紧唱起白脸劝慰道:“既然你得楚靖王赏识,那就是为苏府立了大功呀!可别再说去静安寺这种话了,没得伤了老夫人和我的心呢!”   苏若云都快要被苏皓月气死了,这个贱人,原来一直都知道绣品会被她们掉包,才早早将东西暗地里送去了,今日又故意演上这样一出戏,博得老夫人同情,老夫人为了宽慰她,此事不能善了。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其实,苏皓月也不知道她们会将绣品掉包,但是她能确定的是,大房的人绝不会任由她安然无恙地将绣品送去楚靖王府,所以才在十五日内不眠不休绣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绣品,一幅在两日前就买通苏府中每天晚上来收夜香的奴才,让紫鸢化妆成这奴才的帮手,混出府去,早已将绣品送到了楚靖王府;一幅嘛,自然是来引大房三人上钩的。没想到楚靖王一见绣品,倒是很满意,还让紫鸢带了不少赏赐和谢柬回来,这就为她今日唱这一出戏添了不少胜利的筹码。   不过即使楚靖王没有这些赏赐,只消派人去楚靖王府问一声,就能知道她确实早已将绣品送去了。所以今日大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完全就是在自寻死路! 第14章 严惩刁奴,安抚苏皓月   老夫人见苏皓月哭的梨花带雨,想到她确实是被吓得不轻,于是安慰道:“乖孙女,什么静安寺不静安寺的话,可不要再说了。你放心,祖母定会为你做主。   苏皓月听了老夫人这样说,才勉强止了哭声,在紫鸢和碧汀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还是不住的拿帕子擦拭泪水。   林云海和德子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完了!   老夫人扭头,疾言厉色道:“林云海,德子,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要说?!”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两个人被吓得面无人色,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苏皓月哀戚万分地说道:“祖母,此事实在是颇为蹊跷,本身皓月早已将绣品送去了楚靖王府,怎得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是今日我遣他们去的呢?还有,这一幅绣品如此粗制滥造,绝不是出自皓月之手,那么,这幅绣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其实苏皓月今日确实让紫鸢去林云海让他帮着送货,因为在楚靖王府来人送酬劳百金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十五日后必送绣品,所以今天紫鸢找到林云海说自己要送货,苏若云绝不会起疑。   林云海可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连他也不明白紫鸢明明拿了锦盒过来让他送货,他也看过,锦盒内确实装的是一幅精美的绣品,怎么如今变成了绣品早已送去了王府呢?   苏若云面色惨白,生怕这两人把她给抖落出来。也怪她完全没想到苏皓月竟然还能翻盘,所以根本没有布置后招。   大夫人也心有不安,虽然他们都有把柄在自己的手上,可是也怕他们狗急跳墙啊!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下令道:“这两个人污蔑主子,各领一百大板去!”这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苏皓月冷眼瞧着,并没有说话。   老夫人却是不太赞同大夫人的做法,这一桩无头公案还没弄清楚,就不明不白打死下人,总是会落人口实。于是开口劝阻:“且慢,让我来问一问。林云海、德子,你们若是老老实实说出实情,为何要陷害三小姐,我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你们依旧死不悔改,就别怪我动家法了!”   “这这是因为”林云海不敢供出大夫人和大小姐,毕竟他还有一家老小都捏在大夫人手心里,若是他敢抖落半个字,恐怕一家人都得给他陪葬:“因为奴才两日前送盆栽给三小姐,却失手打坏了一盆,没想到三小姐就对我出言讥讽,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心中愤愤难平,才出此下策陷害三小姐,请老夫人饶命!请三小姐饶命!”林云海心一横,将所有罪责都自己一个人抗了下来。   “哦?是这样吗?”老夫人倒是不信他的鬼话:“德子,你怎么说呢?”   “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吩咐做事啊!”德子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他见林云海这般说法,更不敢牵扯出大小姐了。   大夫人和苏若云都暗暗舒了一口。   苏皓月见此情景,就知道这两个奴才定是有把柄被大夫人拿捏着,也是,没点驭下的手段,怎么能稳坐苏家主母的位置这么多年呢?   紫鸢一听林云海的话就急了,反驳道:“真是满嘴胡言!你何时给我们送了盆栽来?三小姐又何时出言讽刺了你?府中一切份例发放都有记载,老夫人,您大可去查一查,看林总管前两日是否有送盆栽来我们望月阁!我们三小姐对待下人一向宽厚,这在府中都是有众人皆知的,甚至连一些奴婢瞧我们三小姐好说话,还编排起小姐取乐,即使这样,三小姐也没有将她们严惩,甚至连那个对小姐如此不恭敬的墨书,也只是打了几板子,如今都还留在府中当差哩!这事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望老夫人明察,还我们三小姐一个清白啊!”说着,紫鸢砰得跪倒在地,声音凄厉。   苏皓月期期艾艾,依旧一言不发。   听到这里,老夫人想起刚才大夫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风风火火地赶来,不像是主持公道,倒像是看好戏的模样。又想起林如海和德子污蔑苏皓月时,大夫人在一边添油加醋,不断挑唆着自己发怒。还有这个林如海,老夫人隐隐约约有印象,是大夫人抬举他坐上内务总管之位的。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敢情自己这好媳妇是拿自己当刀使呢!   只是,这事可万万不可挑明,若是让苏皓月知道是她大娘故意在陷害她,那苏府的长辈还有何颜面立足家中?迫害小叔子留在家中唯一的女儿,这说出去也太难听了!家风不正,对儿子苏镇山的官途可是大有妨碍的呀!   苏皓月见老夫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就明白了老夫人已经猜到这是大夫人的做的局,但是又不能把话说开。这也无妨,她也不想老夫人追查到底,因为一旦深究,必然会发现她在这出戏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所以她缓缓开口了:“既然这两个刁奴已经认错,就请祖母了结这件事吧,皓月实在不想因为一己之身叨扰祖母。”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孙女,心中第一次涌出感动,被人陷害还能如此体谅她这个做祖母的难处,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让她为难,就这份孝心而言也属难得了。   于是,老夫人顺着苏皓月的话往下说:“林云海、德子两个刁奴欺上罔下,竟敢勾结陷害三小姐,拖下去,杖毙!”   门外有护卫领命走进来,将这两个已经被吓得瘫软如泥的人拖了下去。   大夫人在听到老夫人说到“勾结”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不由地跳了一下。老夫人不会猜到什么了吧?   “老大家的,我瞧着你最近也是因为家里的事操了不少心,你就暂且先歇一歇吧,在房中好好将养着,府中的事先由老二媳妇替你。”老夫人淡淡地说。   大夫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老夫人这意思是要把当家的权利从她手中夺走,还要给苏皓月的娘亲啊!自她入府以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苏若雨大气都不敢出,她心虚。即使见到母亲被老夫人责难,也不敢开口求情。   苏若云倒是淡定得多了,苏皓月娘亲的性子,若是能管理好苏家才奇怪了。在母亲多年的经营下,苏家早就在她的掌握之中。即使二夫人周兰湘有当家的权利,没人听她的调遣,光杆司令又能成什么事呢?不出一个月,让她怎么拿到这权利再怎么送回去。一个月后,想来老夫人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是她们卷土重来的时候。   想到这里,苏若云笑着说:“母亲,这是祖母体恤你呢!还不快谢恩!确实这两日母亲老说头疼,可是家中事情繁杂,日日要操心。现在可好了,终于得空调养调养身体。”   大夫人听她这样说,也赶紧谢恩:“那就多谢母亲了。只是,倒是要辛苦弟妹操劳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苏皓月见苏若云毫不慌乱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可惜,万事不会都如她意的。她福了福身:“皓月替母亲谢祖母恩典。”   老夫人看着她,声音柔和道:“起来吧!你母亲性子软,平日里你也要在她身边多提点才是。”   “是。皓月谨遵祖母教诲。”   “好了好了,闹了一天,我都乏了,你们回去吧。”   众人都行了礼,退了下去。   等大家都走后,老夫人似乎是很疲惫地微阖双眼,对叶香说道:“你觉得今天的事,我处理的对吗?”   叶香一愣,赶紧回答道:“老夫人治家严明,自然是处理得妥当的。”   “你这丫头,也不用奉承我。你倒说说看看,你认为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做的?”   叶香慌忙跪下:“奴婢不敢胡说八道。”   老夫人却笑了笑,招招手让她起来:“说吧。”   叶香嗫嚅了片刻,声若蚊虫答道:“恐怕是大夫人的手笔。”   老夫人叹了口气:“连你都能猜出来,皓月丫头肯定也知道了。但是她没有逼着把事挑明,是在照顾我的颜面呢!”   叶香对那个温顺端庄的三小姐很有好感,每次她去望月阁,三小姐都亲热地招呼她喝茶吃点心,出手打赏也大方。不似大房两位嫡小姐,二小姐惯是看不上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大小姐虽然表现也是和颜悦色,眼中也总是藏了些轻蔑。叶香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心思细腻,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于是她不免为势孤力单还要遭受大夫人陷害的三小姐说了几句:“是呀,瞧三小姐聪明过人,却不咄咄逼人,自己都被害得差点发配到静安寺去,还能为老夫人着想,真是有大家风范。话说回来,三小姐能得楚靖王的贵眼,对咱们苏府也是莫大的帮助,最后好处还不是落到大老爷身上。”   老夫人点点头,像是赞同叶香说的话:“只可惜没个争气的爹,又没个争气的娘,如今受楚靖王那样的人看重,免不了是要受些委屈的。唉。罢了罢了,且看看二媳妇能不能挑起这大梁吧!”   楚靖王府。   禹庚向即墨寒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就这样,苏府大夫人陷害三小姐不成,反丢了主母的权利,苏家老夫人已经把主母的位置交给三小姐的娘亲周兰湘坐了。”   即墨寒听到这里,不免扬起一丝笑意。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当他提前两日收到了她身边贴身婢女紫鸢送来的绣品时,见那丫头还穿着小厮的衣服,他就知道她如此低调行事,肯定别有企图。于是自己将计就计,送了她许多赏赐,还特意写了书信。   禹庚见自家王爷反常的笑,还有一连几日来反常的行为,心中一下子冒出一个念头。刚刚想到,就赶紧自己把自己否定了,王爷一向对女色没有兴趣,这些年来不少人要往他房中塞娇妻美妾,王爷都全部回绝了,怎么可能对这个小小的苏府三小姐有兴趣呢?虽说她容貌绝俗,可王爷见过的美女也个个都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啊。再加上她卑微的身世。不不不,绝不可能!   即墨寒回过神来,发现了自己勾起的嘴角,还有站在一旁一脸纠结的禹庚,顿时有种心事被人看透的尴尬。他咳了咳:“行了,你下去吧。”   “是。”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王府书房,即墨寒坐在书桌前细细观赏着苏皓月亲手所绣的《嫦娥奔月图》,心中不免又浮现那个女子的倩影。当从紫鸢手中接过这幅图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一丝震惊,没想到,她竟然能通过那首七言律诗将自己想表达的内容把控的那么好,甚至连整幅绣图的意境渲染,都与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简直如同自己在她身旁手把手告诉她如何绣的似的。   苏皓月,你莫非同比干一样,都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吗? 第十五章 建立势力   天气渐渐转暖,苏皓月命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扎了个秋千。每到午后,她便慵懒地坐在秋千上看看书,绣绣花。和煦的阳光暖洋洋洒满整个院子,有时她也会被阳光照的有些倦,便在秋千上小眯一会,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当然,这些不过是表象。自她的母亲周兰湘坐上苏府管事之位,她就知道必须要逐渐培养自己的亲信,否则空有个管事之名,内里什么也插不上手不说,还很容易被陷害。但是要做到真正掌控苏家,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先铲除大夫人孙秋莲的人。   苏皓月细细翻看着账本,心中渐渐明朗。她一直都知道孙秋莲背着老夫人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拿苏家给下人发放的月例银子去外面放账,也就是高利贷。   一般来说,月例都是当月发放时直接由账房拨款,再交由各院管事直接去领取的。但是月例总数额会根据苏府人数的变化而略有浮动,所以苏府总是先将这笔款支出来,只等到了发月例的时候直接发下去。   那么大数额的一笔钱放着也是放着,孙秋莲就把发财的主意打到这上头来了,再加上账房管事先生刘启东是孙秋莲的远房表亲,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刘启东利用职务之便把银子拿出来,再依仗孙秋莲的人脉关系,交由外面的人去打理。两人靠着这营生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啊!   这件事不仅老夫人不知道,恐怕连苏镇山都不一定知道。若是此事被捅了出来,啧啧,不知道苏若云会如何帮她母亲收场呢?   “小姐,账房那边的向青来了。”紫鸢禀报道。   苏皓月合上账本:“带他进来吧。”   前世,她一直都是落魄的三小姐,在苏家备尝冷眼,下人们都是攀高踩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连她和娘亲的例银都经常克扣。有一次娘亲生病了,她堂堂一个苏府三小姐,连给娘亲请大夫的钱都没有,又见不着老夫人和大夫人,没办法,只能去账房管事那儿求情,希望能支一笔银子先给娘亲看病,可是刘启东仗着大夫人是他的远房亲戚,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懒得见她,便命一个叫向青的手下随便编个没空的理由打发她回去。她心性单纯,真的以为是刘启东不得空,便坐在门外哀哀地等着。好在向青倒是个心善的好人,见她可怜,便自己掏腰包拿了点碎银子给她,让她先去请大夫,这才捡回娘亲的一条命来。   现在,她自然想提拔这个在困顿中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既然刘启东不堪大用,总得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所以她暗地里找到了向青,与他透露了刘启东在外面做的这些事,让他仔细留意账目和刘启东做的手脚。这个向青之前考过秀才,只是因为家境贫寒,实在供不起他读书了,才让他出来在苏府里做工,加之他为人谨慎细心,又有些才干,所以很快发现了账目的问题,将消息传给了苏皓月,还偷偷把账本拿出来给她查看。   “奴才见过三小姐。”向青年纪不过双十,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神情却很稳重。   “嗯。”苏皓月点点头:“坐吧。”   紫鸢搬来一个小几,他先谢了坐,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账本我看过了,确实与你说的一样,有很大的漏洞。”苏皓月把账本递给他:“此事暂且不要声张,等时机成熟,再将他一并收拾掉。”   “是。”   “从今天起,你重新记一笔帐,把他做的假账和私自挪用的部分全部记下来,以备后用。”   “是,奴才记住了。”   顿了顿,苏皓月又说:“听说你曾考过秀才?”   向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是,前几年考过,后来因为家境窘迫,老父老母年纪也大了,没有能力再供我念书,再加上我是家中独子,理应为父母分忧,不该让他们继续为我操劳。所以”   苏皓月叹了口气,冲紫鸢使了个眼色。紫鸢会意,掏出一枚五十两的银锭递给向青。   向青显然被吓了一跳,忙说:“三小姐这是何意?”   苏皓月浅浅一笑:“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男子汉有志向是好事,万万不能断送。虽然你现在在苏家做账房,但是还是可以利用闲暇时间继续刻苦念书,考取功名,岂不是更为你父母分忧?”   向青还是连连摇头:“三小姐,您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为您留意刘总管的行为,只是觉得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不可再做出些中饱私囊的勾当,我想,任何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可绝不是为了您的银子啊!功名之事,我已经看淡了,现在在苏府做工,虽然薪水微薄,却能凭自己的能力养家糊口,在父母身边侍奉尽孝,即使是一介布衣,依然可以顶天立地、坦坦荡荡。所以,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苏皓月听了他这一番大道理,差点笑出声来:“你说的太严重了。若是我不过想让你替我办事而收买你,早在我一开始找到你的时候就会把银子拿出来了,怎么还会现在才同你说这些呢?”   向青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看先生一身正气,又颇具才干,不忍见你被埋没,这才好意帮助,不过是拿你当朋友。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要在银子上斤斤计较呢?若你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是找我借的,以后等你出人头地,还怕还不上我这区区五十两银子吗?”   “这这”向青有些犹豫了。他确实非常渴望能继续读书,只是迫于家庭环境而放弃了,曾有一段时间他都非常低落,后来看开了,便不再想这些。而这位三小姐,三言两语就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紫鸢看他呆呆的样子,笑着将银子塞进他手里:“向先生,你就拿着吧!我们小姐一向是真心待人的,等你与我们熟络了,自然就知道了。”   苏皓月故意说道:“莫不成向先生是瞧不起我这个深闺女子,不屑与我做朋友吗?”   “自然不是!”向青忙道:“可是三小姐为何要这样帮我呢?”   “这个嘛,是因为你曾经帮助过我。”苏皓月抬起眼眸,思绪似乎飘去了很远。   “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苏皓月瞧他真的在努力回忆的样子,笑着说:“你不必记得,我记得就够了。”   向青面色微红:“既然承蒙小姐看得起,奴才也不推辞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定不忘小姐大恩。这会账房还有些事要忙,奴才就先告退,若三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只管派紫鸢姑娘去只会奴才一声便可。”   苏皓月点点头:“紫鸢,送送向先生。”   向青退下了,苏皓月想着之后的布局,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想要将这个刘启东铲除,光凭几本账簿是很难将他拉下马的。他在苏府管事多年,深得几位主子的信赖,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万万不可轻易暴露。否则不仅不能成事,还会打草惊蛇。   “紫鸢,门房有一个叫吴贵的小厮,你可认得?”   紫鸢走上前来,回答道:“有点印象,但不太熟。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我记得他好像是碧汀的同乡,两人还是一起进京入苏府的呢。”   “你把碧汀叫来。”   不一会儿,碧汀便来了。得知苏皓月打听吴贵,她倒是有些惊讶:“三小姐,您打听他干嘛呀?他就是个人渣,嗜赌如命,赚那点银子还不够在赌桌上玩两把的。他母亲为了给他还债,四处找人借钱,亲戚朋友都被借怕了,后来没人再愿意跟他家来往。他父亲为了让他改掉赌博的毛病才把他送进京城,又托人帮他找了苏府的活计。”   苏皓月倒是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怎么样:“那他现在呢?还赌吗?”   碧汀回答道:“还赌呢!如今没人管着,更是肆无忌惮了。”   苏皓月挑了挑眉:“那就好。这几日你找个由头,跟他接触一下,带他来见我。只是,别让任何人知道。”   碧汀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何要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却也对自家小姐的本事深信不疑,小姐这样做,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是。” 第1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一转眼,便到了十五,是老夫人出门进香的日子了。这次进香老夫人兴致很高,不仅要自己去,还要带上苏家的女儿们一同去。当然,只是嫡女,庶女是没有资格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大家坐上了苏府的马车,在苏家护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地往京都郊外卧龙山上十分有名气的清隐寺驶去了。   老夫人的马车在前头,苏皓月、苏若云和苏若雨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路边的百姓见马车上庄严豪华,车身还刻着苏府的族徽,都知道车内坐的是贵人,皆纷纷让道。   苏若云听着车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也不禁挑起窗帘向外看去。   “快瞧!是苏府的大小姐!”有人见马车窗帘后露出苏若云清丽脱俗的脸,认出她就是号称京城第一美的苏家千金苏若云,连忙大喊道。   这一喊不要紧,引得路边众人全围了过来,都想一睹苏小姐的芳容。   “哇!果真是仙女下凡啊!”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苏小姐!看这里!诶,你别挤我啊!”   “前面的,把头低一低!”   苏若云被热情的百姓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窗帘。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即便她心思深沉,也不禁面色微红,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瞥了瞥依旧在闭目养神的苏皓月,突然想起楚靖王对这个妹妹很是不寻常,又是买绣品又是赐首饰的,还亲笔给她写了谢柬。她苏皓月何德何能,不过是靠狐媚的把戏引诱男人关注罢了!要知道,她才是京城第一美,她才是唯一能配得上楚靖王的人!   想到这里,她决定要给苏皓月找点不痛快:“三妹妹今年也十五了吧?”   苏皓月抬起眸子看向苏若云:“是,姐姐为何突然提及皓月的年龄?”   苏若云微微叹息,像是不胜唏嘘的样子:“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三妹妹也快到了要指婚的年纪了。唉,我还总觉得若是咱们能一直像小时候一般,姐妹们亲亲热热在一起就好了!可惜,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等嫁了人家,姐妹再相见恐怕就难了。想到这里,我还真是心里有些不好受呢。”   苏皓月像是听不懂她的话,问道:“大姐何出此言啊?大姐都还未婚配,皓月自该要等大姐出嫁后再谈婚事。再说,京城也就这么大,即使嫁了人,大姐若是偶尔想要一起聚聚,串个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若云垂着眸子,用帕子掩着嘴角,万分娇羞:“我的婚事嘛,母亲早与我透露过。祖母和父亲都希望苏家能与楚靖王府联姻。”   听到这里,苏皓月终于明白苏若云突然提及婚事是想说什么了。只是她这个大姐,未免想的也太美好了一些,老夫人和大伯父当然希望能同楚靖王府联姻啦,但是大梁想嫁给楚靖王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她苏若云有什么把握一定能得楚靖王的倾心呢?更何况,楚靖王的婚事,实际上是掌握在皇帝陛下的手中,其他人想再多也没用。   “咳咳”苏皓月看着苏若云芳心暗动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姐姐的婚事,左不过就是那样了。倒是妹妹你啊!”苏若云眉一蹙,换上愁容满面的神情:“祖母曾说,妹妹你虽为苏府嫡出的三小姐,可是二叔二婶的身份都不高,在京中实难找到匹配的人家,与我们家世相当的,必不愿娶你去做嫡妻,总不能让你去做妾或是续弦吧!”   苏若雨听苏若云这样说,恶毒地插嘴道:“那不是还有些家世不如我们的嘛。二叔和二婶的情况三妹妹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嫁个商贾或是小官吏,倒也算般配。”   听到这里,苏若云和苏若雨身边的婢女都忍不住偷笑起来。紫鸢和碧汀差点被气炸了,什么叫嫁给商贾和小官吏也算般配?难不成三小姐在这两位小姐的心中竟是如此卑微之人了?   紫鸢性子急,想开口帮苏皓月说话,碧汀却拉住了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多言,否则会给三小姐带来麻烦。紫鸢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住了气。   苏若云摇摇头,皱着眉说道:“这便是让祖母头疼的地方了。要是真如二妹你所说,苏府嫡小姐若是配得这样一桩婚事,必定会让朝中父亲的同僚看笑话,所以祖母的意思是,不如就将三妹妹你远远地寻一门亲事,也省的左右为难呢。”她两只手绞着帕子,眼中满是惆怅:“所以我刚才才说,三妹妹成亲后,咱们必然是难以再相见的。唉只可惜我们从小长大这样深的情分。”   苏皓月扬了扬嘴角,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波澜不惊。苏若云刚才说的话或许并没有撒谎,这倒像是老夫人会说出来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大姐,你且放宽心。有缘,哪里都会相见的。”苏皓月轻声说。   苏若云见她依旧是不动声色地模样,不禁更加气恼。还想说什么,马车却已经停下,车帘被掀开:“禀报小姐们,咱们已经到了清隐寺了,老夫人请各位小姐下车。”   苏若云轻哼一声,一扭身扶着婢女白露的手臂走了出去。   苏若雨紧随其后,只有苏皓月不慌不忙地朝车外看了看,然后才缓缓下车。   清隐寺的住持方丈早已站在寺庙门口迎接,见到老夫人,都是双手合十行礼,连声念佛。   正在此时,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衣衫褴褛,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一头撞在了苏若云的身上。苏若云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小乞丐按在地上,护卫头领连忙走上前去告罪:“大小姐恕罪,刚才这个小叫花子跑的太快,奴才们都没注意到。让大小姐受惊了!”   苏若云恶狠狠瞪着他,只是在众人面前又不能发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夫人被苏若云的尖叫惊着了,赶紧走过来,瞧见地上那小乞丐被五个护卫用棍棒死死压着不得动弹,忙问道:“若云,你可怎么样了没有?”   苏若云柔柔地靠在老夫人身上委屈道:“祖母,刚才真是把孙女吓坏了!”   一位老方丈走上前解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让小姐受惊了!本寺每到初一十五就会开设粥厂来救济这些贫苦的孩子和妇人,这乞丐恐怕是年纪太小不懂事,这才冲撞了贵人,望大小姐恕罪!”   听方丈这样说,苏若云更不好说什么了,正准备顺着方丈的话饶了那个小乞丐,也还能在众人面前巩固自己温柔善良的形象。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苏皓月在一旁说道:“大姐,我瞧这孩子倒是可怜的很,你大人有大量,就宽恕他吧!若是与他计较,反倒是失了咱们苏家的体面。”说完,朝那几个护卫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都下去吧!一个孩子罢了,你们用得着上这么大的架势吗?”   护卫退了下去,那小乞丐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皓月命紫鸢取出一盒她自己做的点心递给他:“你走吧,以后记得小心一点。”   小乞丐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接过点心,千恩万谢,然后爬起来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苏若云看着苏皓月,露出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的表情。这个苏皓月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自己还没说话呢,她倒是发起善心来了。她这样一说,搞得自己像是为了这点子小事还要大动干戈,需要她这个妹妹来解围似的。   苏若雨最见不得别人做好人,在她看来,那些乞丐本身就是出身卑贱,还撞到了自己身娇肉贵的大姐,就是让侍卫将他打死了也不算过分。苏皓月果然是农户生养的下流胚子,冲一个小乞丐还乱发什么善心,真是惺惺作态:“三妹妹,你既然如此乐善好施,怎得刚才只是拿出些点心打赏他,怎么也该给那个小乞丐一点银钱才对啊。”她断定苏皓月不过是伪善,舍不得拿出银子来。   那位老方丈见苏皓月年纪轻轻,遇事却不慌不乱,还颇有容人之量,于是在一旁笑着替她说话道:“阿弥陀佛。二小姐这是有所不知了。三小姐这样做,其实才能真正帮助那孩子呢。若是给了他银钱,他一个小孩很容易被人抢去不说,恐怕还会害了他性命。”   苏若雨听到这里,面色青了又白。她狠狠地瞪了苏皓月一眼,转过身跟着老夫人进了寺院。   不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即墨寒坐在车里瞧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暗笑这小女子的狡猾。她大姐被她突然抢白一句,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嗯,不错,有几分我的风范。   他今日得知苏家老夫人带着众人来清隐寺进香,不知道怎么竟鬼使神差地跟着来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特地换乘了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   “殿下,我们要进去吗?”禹庚在旁边问道。   即墨寒点点头:“走吧。” 第16章 掌嘴苏若雨   寺院里青烟缭绕,因为地处深山,时不时还能听见鸟儿清脆的啼叫。众人都在佛前跪拜祈福,大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小沙弥在旁边敲击着木鱼,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音。   苏皓月倒是对进香没什么兴趣,重生一世,她早已想明白,凡事都只能靠自己。若是吃斋念佛真的有用,前世她一个虔诚的信徒,怎么会落到众叛亲离、冤枉惨死的下场?   进完香,老夫人带着苏家女儿们在方丈的带领下参观寺院。这间寺庙是大梁开国皇帝斥重金修建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共有十七间佛堂,两座佛塔,塔内供奉着无数豪门贵族请高僧开过光的佛经和八十一盏长明灯。   正当她们走到了罗汉堂时,一个小僧从后边小跑过来追上他们,凑过去在方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方丈听后先是一惊,然后向老夫人告罪道:“阿弥陀佛,今日老夫人率众亲眷前来,贫僧本该陪老夫人参禅论道,只是现下寺内一位贵客突然造访,贫僧不得不失陪片刻,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和气地回礼:“既然圆明大师有要事在身,就请去吧,老身带着孙女们随意看看。”   说完,圆明方丈便带着那小僧朝她们刚才进来的大殿方向疾步而去。   苏家人在寺院内将佛堂一一参拜了,然后准备绕回大殿同圆明方丈告辞。一进殿内,便看见清隐寺一众住持方丈都恭敬地候在一边,一个男子背对着她们坐在佛像旁设好的软椅上,和刚才领她们参观寺院的圆明方丈正谈论着什么。   老夫人走上前刚要辞行,那男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面容清冷,目光悠然地落在苏家众人身上。   老夫人看清此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行礼道:“老身见过楚靖王。”   苏若云没想到在清隐寺还能巧遇见楚靖王,欣喜得一颗芳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忍不住稍稍抬头瞧了瞧楚靖王英俊的面庞,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白皙的面庞此刻因为娇羞变得鲜艳欲滴。   即墨寒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今日本王来清隐寺不过是想送一本经书供奉,偶遇苏侍郎的亲眷,也是巧合,老夫人不必多礼。”禹庚站在即墨寒身后,听到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殿下你还真好意思说是巧合,明明就是前后脚跟着人家来的。   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站在队伍最末。原来刚才圆明方丈说的贵客就是楚靖王,怪不得要劳动寺中所有人一起去迎接他了。可是这个楚靖王来清隐寺干什么?记忆里他可不是一个热衷佛事的人。   即墨寒从一群衣着鲜艳的女子中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素净的苏皓月,见她面容平静,长长的秀发只是随意挽了一个彩云髻,不施脂粉,不配钗环,却依旧美的清雅脱俗,摄人心魄。她今天这样简单的装扮,竟比上次在寿宴上瞧见的模样还要好看许多。   即墨寒顿了顿,说道:“苏三小姐也来了?你那次送来的绣图本王参量了几日,倒是有些心得,不知能否与你探讨探讨?”说完眼中闪过一抹坏笑。   苏皓月震惊了,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楚靖王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位王爷准备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种话,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针对吗?于是她没好气的偷偷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老夫人立刻明白了楚靖王这是要单独约见苏皓月啊!不由大喜,连连点头道:“我们家皓月的技艺粗陋,承蒙王爷看得起。既然王爷有如此雅兴,皓月自当奉陪。”   苏若云原本一张红彤彤的脸蛋在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回头,目光如尖刀射向苏皓月。   苏若雨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本来就是心性轻狂之人,再加上养尊处优多年,身边一直有父亲母亲护着她,娇纵惯了,此刻竟然不管不顾地阴阳怪气道:“三妹妹还真是好运,不过一幅绣品罢了,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得王爷看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绣品上施了什么法术,让王爷看了之后如此念念不忘妹妹!”   老夫人听到苏若雨说出这样不恭敬的话来,心中陡然一惊,还没来的及训斥她,只见即墨寒一张万年寒霜的脸几乎阴沉地要滴出水来,他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本王被妖术蛊惑了吗?!”   苏若雨没想到一向漠然的楚靖王会为苏皓月出头,当触到他阴冷的双眼,她更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王的闲事?!”即墨寒扬起眉,薄薄的唇畔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们苏家的家教,还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   这句话无疑像是一记重拳,挥打在老夫人胸口。她看了一眼因为恐惧而脸色惨白的苏若雨,心中恨不得让这个惹祸的孙女当场消失,平日骄纵些也罢了,怎么无法无天到在楚靖王这位惹不得的人面前也这般放肆,被他抓到把柄,万一在圣上跟前随便说上几句,就凭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苏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吗?想到这里,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呵斥道:“苏若雨,还不给我跪下?!”   苏若雨原还以为老夫人多少会维护维护自己,结果她此时看自己的眼神简直比即墨寒还要阴冷。环顾一圈没人替她撑腰,她只能哀哀戚戚地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诽谤本王,还真是好大的狗胆。光是罚跪,恐怕还不能让她长记性。”即墨寒挥了挥手:“掌嘴五十,自己动手吧!”语气平淡的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若雨此时屈辱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她又不敢违抗即墨寒的命令,老夫人更是丝毫没有开口为自己求情的意思,咬了咬牙,只得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扇起自己耳光。   苏皓月见此情景,不由在心底微叹,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用来形容苏若雨还真是恰如其分!老夫人站在一边看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觉得那耳光简直就像扇在自己脸上一样,这个孽女,回去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不然哪天惹了大祸还得连累整个家族为她垫背。   即墨寒慢悠悠地开口道:“她就交由老夫人来处理吧。苏三小姐,刚才本王说邀请你一同讨论绣品之事,不知你是否赏光?”   还记得这事?苏皓月无奈了,就他这行事作风,她未必还敢说半个不字吗?也罢,且陪他走一遭,这位楚靖王就算再凶恶,难不成还能吃了自己?   抬起头,冲即墨寒甜甜一笑:“楚靖王客气了,绣品能得王爷贵眼,是皓月的荣幸,王爷想探讨绣品,皓月自当奉陪。”   即墨寒心中涌起几分喜悦,面上依旧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绣品本王不曾携带在身边,所以有劳苏小姐移步王府了。”说完,还不等苏皓月说话,就起身朝外走去。   “苏小姐,请吧。”即墨寒身边的一名灰衣侍卫恭敬地说道。   “皓月,快跟楚靖王去吧。苏府的马车就在王府外等着,等你忙完了再回来,不急不急,和楚靖王好好聊啊!”老夫人很痛快地把她卖了。   苏皓月勉强笑了笑:“是。”   走出寺院,正要上苏府的马上,那名随从却制止道:“苏小姐,王爷有令,请您乘坐王府的马车。”   “这是为何?我们苏府也不是没有马车啊。”紫鸢不满道。   苏皓月却是浅浅一笑:“一切听从王爷安排。”她知道即墨寒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照顾她女儿家的名声。要是她光明正大坐着苏府的马车去楚靖王府,明日肯定整个京都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就这样,苏皓月带着紫鸢和碧汀上了王府马车。车外看着朴素,车内却很宽敞,而且装饰得十分精致。主仆三人既来之则安之,在车内聊起家常。因为今天走了很远的路,苏皓月有些困了,想着距离楚靖王府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就靠在紫鸢肩上睡着了。   即墨寒早已乘坐另一辆马上走在前头,想到一会要和苏皓月“讨论绣品”,竟然还有些小紧张。禹庚看出了他的心思:“殿下,您今日发难苏府,不会是为了维护那个苏三小姐吧?”   即墨寒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您一会真的要和苏三小姐呃‘讨论绣品’?”禹庚打心眼里觉得,这个理由很蹩脚,堂堂楚靖王,竟然对女儿家的绣品这么感兴趣,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即墨寒还是没说话,面上却泛起了一丝潮红。禹庚仔细看了半天,露出一幅见鬼的表情,我的天呐!我看到了什么?从来都是冷心冷面的王爷竟然脸红了! 第17章 对弈   苏皓月在王府的马车里睡得很香,可能是因为身边都是可以信赖的人,不管地处何方都能安然入睡。在苏家,她必须要时时警惕,步步绸缪,否则就会如同前世一样跌入深渊万辙不覆。   马车徐徐向前行驶着,一个时辰后,停在了王府门口。   “小姐,醒一醒,已经到了呢。”紫鸳柔声唤道。   苏皓月听见紫鸳在叫她,吃力地睁开双眼,突然被眼前陌生的景象吓得瞬间清醒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楚靖王的马车里。   “哦!”苏皓月孩子气地伸了个懒腰:“走吧!”   一下车,刚才那个灰衣随从就带着她们进了王府。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府内到处挂着灯,借着灯光苏皓月将王府的风光尽收眼底,心中冒出两个大字:“阔绰”!她前世可是在皇宫生活过的,而且身份还是皇后,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可楚靖王府并不如皇宫那一般雕栏玉砌,反而透出几分淡泊,但是细细观察下就能发现每一处景致都布置得恰到好处,亭台楼阁相得益彰,水池皆以白玉为底,假山都是用蓝岗石打造而成,这种石头天然形成淡蓝的纹路,在日照下还能隐隐散发出紫色的光圈,十分稀有,通常都是把它单独摆放用来赏玩的,可楚靖王直接把它丢在水池里做假山。   “苏小姐,这里便是王爷的书房了。请您的两位侍女留步,只能您一个人进去。”灰衣随从躬身道。   苏皓月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楚靖王要对她做什么,所以没有反驳,只是对紫鸳和碧汀说道:“那你们俩就在外面等我吧。”   “是。小姐,您可要小心点!”碧汀悄声对苏皓月说。她主要是今天被楚靖王教训苏若雨吓着了,生怕自家小姐万一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也被这个楚靖王逼得掌嘴可怎么办。   “嗯。”苏皓月点点头,灰衣随从推开门领着她进去了。   书房内很敞亮,宛如白昼。苏皓月定睛一看,原来是在书房四角分别摆放了一个硕大的夜明珠,将房间照的亮堂堂的。即墨寒盘腿斜倚在榻上,面前放着一幅棋盘。   “王爷,苏三小姐来了。”   即墨寒头也没抬,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坐吧。”   苏皓月行了个礼,大大方方地坐在即墨寒对面。   “疾风,吩咐下去给苏小姐上茶。”   “是。”那个叫疾风的随从领命退下。   “陪本王手谈一局,如何?”即墨寒将装着白子的棋盒推到苏皓月面前。   这还是苏皓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楚靖王,他英俊挺拔的五官好看得几乎令人窒息,双眸深邃,眼中似乎藏着星辰,只消一瞥,就可以轻易将人的灵魂抽离。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时不时如蝴蝶展翅一般轻轻一颤,让苏皓月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怎么会有人连眨眼这种寻常的事情都可以这么优雅,怪不得无数女子使劲浑身解数,只求他多看一眼。   “那皓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皓月对自己的棋艺还是有信心的,前世魏景琰酷爱下棋,爱屋及乌,也是希望能陪伴他左右,与他增加些共同话题,苏皓月特意请了名师教导自己,苦心钻研之下,棋艺甚至远超魏景琰。可是为了照顾他的颜面,苏皓月总是故意让他,每一局还要让得不留痕迹。   片刻后,棋盘上黑子白子纠缠厮杀。两人犹如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相对而坐,一言不发,这画面倒是格外静谧和谐。   侍从上了茶,是极珍贵的雪顶寒翠,茶香清幽。苏皓月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毫不留情地以古怪刁钻的棋法堵死了即墨寒的出路,似乎胜局已定。   即墨寒丝毫不生气,他狭长的眼尾向上挑了挑,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似卑谦,实则内心强大的少女,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落子,棋盘上的局势立刻扭转,苏皓月的白子隐隐有被反包围的趋势。   苏皓月一只手臂撑着下巴,细细思考了一会,不慌不忙地重新落子。   就这样下了近一个时辰,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两人以平局收场。   “没想到苏小姐不仅绣艺高超,棋艺也如此精湛,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即墨寒终于抬起头,看着苏皓月认真地说:“不知苏小姐师从何人呢?”   苏皓月当然不能说前世的教授自己棋艺的师父,就凭她此时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动那位棋艺大师的。   “不过是闲暇时看了些古谱典籍,东学一点西学一点,说不上师从何人。”苏皓月不动声色地回答。   见她不想说,即墨寒也没有刨根问底:“那么,以后每月初十,来王府陪本王下棋,可好?”   苏皓月一震,这个楚靖王还真是奇怪,他若是想下棋难道还找不人陪他下吗?无端端非要扯上她做什么,但是又不能直接回绝,得罪了他绝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苏皓月笑盈盈地说道:“皓月乃闺阁女子,出门总不是很方便,恐怕要辜负王爷厚爱了。”   站在一旁添茶的侍从听见苏皓月这样回答,差点惊讶地把茶盘扔在地上。大梁多少女子上赶着想和楚靖王下一盘棋,还不能如愿,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苏家三小姐竟然轻飘飘地拒绝了王爷的盛情相邀?!   即墨寒听到这回答也是微微一怔,随后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天色已晚,送苏小姐回府吧。”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苏皓月站起身,施了一礼,便向门外走去。   紫鸢和碧汀等得有些着急了,看见苏皓月出来了,两人赶紧迎了上去:“小姐,您没事吧?”活脱脱把楚靖王当成了洪水猛兽,生怕自家小姐在他那受了委屈。   苏皓月浅浅一笑:“没事,走吧。”   回到苏府后,老夫人还未歇下,一直等着苏皓月。听门房通报苏皓月回来了,赶紧把她招到自己房内,关切地询问道:“皓月,今日同楚靖王讨论绣品讨论得怎么样了?”   绣品?她早都忘了,楚靖王更是没有提及。   “王爷并未和孙女讨论绣品之事,只是命孙女与王爷对弈了一局。”   “王爷竟然让你与他对弈?奇事奇事!”老夫人连声说道:“听传闻楚靖王棋艺精湛,且自视甚高,鲜少有人能得他垂青与他对弈,如今能与他下棋的,恐怕只有圣上一人尔。那么”老夫人赶忙问道:“对弈结果如何呢?”   苏皓月眉目低垂:“王爷照顾孙女的颜面,并未用尽全力,平局。”   “甚好甚好!与高位者对弈,最是要讲究分寸,赢了输了都不妥。王爷愿意让着你,说明对你倒是有几分器重的。”老夫人对这个结果倒是很满意,拉着苏皓月的手叮嘱道:“今后若是再有机会与王爷打交道,切记不要锋芒太露,否则很容易招来祸患,明白吗?”   苏皓月点点头:“是,孙女敬遵祖母教导。”心中却暗暗想着,这位王爷实在是太过危险,即使是她也无法把握他到底在想什么,对于把握不了的人和事,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不过她也没有把今天拒绝王爷以后陪他下棋的事说给老夫人听,她又不傻,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自己还敢忤逆楚靖王,估计就不是一顿板子能让老夫人消气的了。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去吧。”老夫人似乎是很累了,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皓月命紫鸢为自己卸下发髻,然后拿来精心调好的玫瑰汁子洁面,又敷上了一层用百花的花蜜和数十种养颜的药材制成的面膜。   “小姐,我听说今日老夫人动了大怒,回来之后将二小姐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又下令禁足两个月闭门思过呢!”紫鸢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   “哦?是吗?”苏皓月挑了挑眉,漫不关心地应了一声,老夫人这样的做法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苏若雨平日嚣张跋扈便算了,在楚靖王面前也不知道收敛,引得楚靖王问罪掌嘴不说,走前还扔下一句“交给老夫人处理”这样的话,自然就是暗示掌嘴还不算完,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处理”,老夫人怎敢违背楚靖王的意思,所以这一通板子,苏若雨是非挨不可了。   “是啊!大夫人想求情,反倒被老夫人责骂了一通,说大夫人没有好好管教,这才惹出大祸来。大夫人委屈得不了,哭了整整一晚呢!”   苏皓月勾起唇角冷笑,这话倒是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夫人阴险自私,养出的两个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小姐,我看楚靖王今日在清隐寺问责二小姐,像是有几分为您出头的意思呢!”碧汀心细,传闻中楚靖王为人淡漠清高,应该是不屑与跟苏若雨这样的人计较的,今日却一反常态,似乎是跟自家小姐有关。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这话可不要乱说,那是苏若雨找死,与我何干。”楚靖王位高权重,苏若雨说的话虽然是讽刺苏皓月,但是听在楚靖王耳中,也难免觉得她是在暗指自己被蛊惑,所以重责苏若雨,倒是也说的过去,毕竟堂堂王爷这样任由一个小女子当面嘲讽,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确实不是楚靖王的风格。   碧汀噤声,不再多言。 第18章 初露端倪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晨起梳妆后,苏皓月拿出珍藏的琵琶,轻轻擦拭许久,信手随意弹奏了一曲。这把琵琶是她的爱物,因为是爹爹苏振国在投军前特意送给她的,并且跟她说,只要思念爹爹了,就弹一曲,爹爹在远方也定能听见。年幼的她信以为真,日日都会弹奏,借此慰藉心中对爹爹的牵挂。后来爹爹回京,她却因成了残废而变得沉默寡言,连琵琶也就此荒废了。   一边弹着,一边想道爹爹还要两年才会归京,在这两年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前世爹爹回京后因军功被封为安阳侯,赐安阳侯府,苏家一改往日的冷漠,对爹爹极尽巴结之能事,连老夫人也住进了侯府,俨然成为了侯府的当家人。爹爹重情重义,并未因为大伯和老夫人曾经对自己的轻蔑而怀恨在心,反而帮助大伯坐上了尚书之位,老夫人更是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可当自己和安阳侯府落难时,老夫人却在第一时间把爹爹从家谱中除名,宣称苏家与安阳侯府再无任何瓜葛,大伯父甚至上奏请求严惩爹爹,这般冷血无情,落井下石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虽然安阳侯的落败有魏景琰的刻意打压,或许老夫人考虑到整个苏家的安危,不得不舍弃这个儿子,但是当时安阳侯府在爹爹的经营下已成气候,若是身为礼部尚书的大伯父能够和安阳侯派系的朝臣一同从中斡旋,制造舆论,连皇帝想要动安阳侯府也不得不掂量一二,怎会让爹爹背上谋逆的罪名并且那么快就处斩了呢?!想到这里,苏皓月的琴声戛然而止,今世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为了不让爹爹为难,苏皓月不得不行动地再快一些了。   “小姐小姐!”碧汀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有几个丫鬟小厮跑到临雅院去大吵大闹,说是月例银子已经拖了十好几天都没发,这会儿二夫人已经被老夫人叫走问话去了!”   苏皓月黛眉一挑:“都是哪些人?”   “嗯有五小姐那儿的文英、檀香,还有二少爷那儿的宝珠和书童宝砚。还有几个粗使嬷嬷,似乎是老夫人那儿的。”碧汀回忆了一会,回答道。   “哼,她倒还真知道避嫌,挑唆的这些人没一个是她们大房的。”苏皓月将琵琶放到一旁:“也罢,咱们就去瞧一瞧吧。”   “小姐,咱们要去老夫人那儿吗?”   “自然是要去的,不然由得她颠倒黑白吗?”苏皓月站起身整理整理裙摆:“把上次吴贵送来的信封拿上。”   “是。”   一走进院子,就听见老夫人正在训斥周兰湘:“我把苏府交给你管理,你倒好,怎么连发放月例这样的事情都能忘了?咱们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拖欠下人月例,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不是丢了我们苏家的体面吗?你若是惫懒,不愿意操这份心,大可以跟我说,我自然让你清闲!难不成我们苏家还找不到一个管事的人了吗?!”   “祖母,怎么生这样大的气?”苏皓月款款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娘亲周兰湘站在塌下老老实实地受老夫人的责骂,面色十分委屈。大夫人和苏若云坐在一旁冷眼瞧着,自顾自地喝着茶。   见苏皓月来了,老夫人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唉,你这个娘亲真是不争气。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当家的权利交给她,没想到她做事竟这样不上心,连月例银子都忘了给下人发,闹得这么难看,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祖母,母亲做的不好,我替母亲向您斟茶认错,您万万不可因为这些事动怒,平白无故气坏了身子。”说着苏皓月笑盈盈地给递老夫人一杯茶:“其实这事儿也是皓月的不是,您当初跟我说让我在母亲身边帮衬,可是皓月最近为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再与楚靖王手谈能表现得更好些,所以勤练棋艺,是而时常不得空,这才疏忽了,望祖母恕罪。”   听到她提到楚靖王,老夫人的面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这自然不能怪你,毕竟你也是未出阁的丫头,又能知道多少呢?唉,也罢,把那些人的月例都一并发了,再多少补上些,这事也就过了。只是你娘亲,实在不是个挑大梁的料,还是让她歇息吧。今后苏家的一切事务,交给老大家的打理,也免得出错。皓月,你说呢?”   “祖母治家严明,皓月自然不敢置喙。只是”苏皓月皱了皱眉:“只是这事情毕竟是在母亲任职期间出的,无论如何也该由母亲和我收拾好残局,也省的给大娘添麻烦,否则皓月心中真是会过意不去。”   老夫人点点头:“既然你这样有孝心,就照着你说的办吧!”   苏皓月见老夫人同意了,便对紫鸢说道:“把那几个被拖欠了月例的丫鬟小厮叫进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他们。”   片刻功夫,紫鸢就带着这些人进来了。   “你们都是三房的丫鬟书童和老夫人这儿的嬷嬷吧?”苏皓月看着站在塌下的一排人,问道。   “是。”   “你们既说苏家拖欠你们月例,我心中倒是有几个疑问,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苏皓月似笑非笑地扫了这群人一眼,目光落在依旧在一旁做壁上观的大夫人孙秋莲身上。   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安。只有其中一个叫檀香的丫头胆子大些,说道:“三小姐请问。”   苏皓月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温和:“距离发月例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天了,你们没领到银子,怎么不早早地来向二夫人陈情此事呢?”   “之前也有过晚几天发,我们都以为跟从前一样,所以想着等一等。没成想这次拖了这么久都没发,我们没办法了,才来找二夫人想问问是什么情况。”文英回答。   哼,什么叫问一问,闹得整个苏家都知道了,还能叫问一问吗?苏皓月不动声色:“听说你们今日是一起去临雅院的?”   “嗯我们私底下都认识,所以才约着一起去找二夫人。”文英垂下了眼睛,有些心虚。   苏皓月像是没看见,继续问道:“你们分别在不同的院子里,跟着不同的主子,怎么这么凑巧,偏偏你们的月例没发,同你们一起的其他人的月例都发了呢?”   “这三姐应该问问二夫人。咱们下人的月例发放都是需要主母签字,账房才拨钱。或许是二夫人见我们都不过是些不受宠的丫鬟婆子,所以没在我们的月例条子上签字呢!”檀香阴阳怪气道。   “哦?是这样吗?”苏皓月转头问周兰湘:“娘亲,您签发月例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们这几人的月例条子?”   周兰湘努力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当时账房的刘先生把条子给我时,苏家所有下人一人一张,加在一起足足有百来张,我实在是记不得有没有这几人的了。”   苏皓月闻言,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沫,说:“那么,就请刘管事来一趟吧,这件事情怎么都该查清楚才好。”   不一会儿,账房的向青来了,一进屋就向各位主子行礼:“今日账房刘管事告病在家,奴才是账房的向青,来替刘管事回主子的话。”   见来人不是刘启东,大夫人的脸色一白,险些坐不住从椅子上摔下来。苏若云扶住她的手,示意她暂且先看看情况。   苏皓月扯了扯嘴角。刘管事今日当然要告病了,昨日的晚上他在醉红楼和几个狐朋狗友风流了一把,还喝的烂醉如泥,独自回家时不知道被一群什么人罩上麻袋就是一顿狠揍,直接把他揍晕了,这会应该都没醒,如何能来府中当差呢?只是这样丢人的事,他的家人当然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所以才称病。   没错,那群人就是苏皓月拖吴贵找的地痞流氓,都是些无所事事的混混,苏皓月一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价格公道,如今看来,效果也很理想。苏皓月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出现在苏府,否则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既然刘主管不在,问你也是一样。”苏皓月清了清嗓子:“发月例银子时,你们可将全府上下所有人的条子都交给二夫人签字了吗?确定没有遗漏?”   “全府上下所有人?”向青似乎不太明白苏皓月的意思:“三小姐,您没有当过家可能不太知道,咱们发月例都是以院子为单位开条子,怎么会一人一张条子呢?这不得忙活半天吗?” 第1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听了向青的话众人神色皆是一变,老夫人问道:“以院子为单位?那怎得这个月你们账房交给二夫人的都是每个人的月例条子呢?”   “啊?!”向青也是一愣,随后说道:“我正是还有些奇怪,寻常月例条子刘主管都是遣我拿去给大夫人签字,这个月当家主母换成了二夫人,刘主管说是要亲自去送,我原以为是刘主管想跟新上任的二夫人交待些府中事务,没成想原来是规矩变了啊!”   苏皓月嗤笑一声:“你这厮,还真是不老实。规矩变了,你在账房当差还能不知道吗?既然你说以前都是整院发月例,就把以前的条子拿给祖母看看吧!”   向青白皙的脸此刻涨的通红:“三小姐真是冤枉奴才了,这次的事刘总管确实没跟奴才透露半个字啊!既然三小姐不信,就请遣人去账房把从前每个月的条子拿来检验便是。”   老夫人面色阴沉:“叶香,你去拿。”   叶香领命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抱着个盒子回来了:“老夫人,账房其他小厮把这个盒子交给奴婢,说近一年的条子都在这儿了。只是盒子上带着锁,奴婢找了半天也没找着钥匙在哪。”   老夫人冷哼一声:“找个力量大的,拿石头砸开。”   大夫人心中把刘启东咒骂了一万次,该死的老奴才,什么时候告病不好,偏偏今日告病,让这个叫向青的不知从哪跑出来在老夫人面前乱说一通,这下可真是瞒不住了。   锁被花匠拿铁锹砸开了,老夫人一张张审阅着月例条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确实如向青所说都是整院为单位的开条子,擅自更改月例条子的规格,看来这个刘启东是有些问题:“怎么这个月的条子没有?”   向青忙跪下磕头:“老夫人恕罪,这个月是刘总管亲自交给二夫人的,并未过奴才之手,奴才确实不知啊!不过按照惯例这条子是要存根的,都一律放在这盒子中,便于以后查账。”   苏皓月倒是了然于胸,这个月的条子刘启东自然不敢和以前的放在一起,定是带在身边。不然被人发现以前的条子和这个月的不一样,不就暴露了吗。本来大夫人是准备和刘启东设下圈套来坑害她们,先是改动了月例条子的规格,因为按照之前的惯例整院发放,那么一旦拖欠月例就会是一个院子,动静太大,很容易被发现。按照人头来算就好糊弄多了,苏家这么多下人,少几张不会有人看出来。然后挑了几个人的条子留下,不上交给母亲签字,让老夫人误以为母亲做事怠慢,才导致拖欠了下人的月例这么有失体面的事情,势必会问责,还会收回管事权重新移交给大夫人。   这个计谋看似简单,实则非常有效。因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次的条子规格被改动了,一旦母亲背上了这个黑锅,就没有人再会去查证了,那么这个诡计也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过去。但是这个计谋的前提就是账房管事人必须要和大夫人统一口径,不能提及这个月的条子和以前的不一样。本来刘启东就是和大夫人沆瀣一气,这个不难办到,若是他今日前来,在老夫人面前一口咬定条子全都交给了母亲,是母亲粗心大意漏签了,那母亲必定有口难辩。可令大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刘启东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向青可不是她的人,自然会将一切在老夫人面前捅破,那么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苏若云一下子站起来,满面怒容地道:“看来这个刘总管是看二婶您第一次管理府中之事,所以借机擅自篡改了月例条子,又故意少交了几个人的给您,这样就能把他们这些人的月例扣下来装进自己的腰包。哼,真是个刁奴!幸好三妹妹你聪颖过人发现了他的阴谋诡计,不然二婶就要蒙冤受屈了!”   苏皓月听完苏若云的话,都忍不住要给她鼓掌了,苏若云的反应之快,心肠之黑,将责任推的之干净,连她都不得不佩服。   二夫人泪眼婆娑地向老夫人哭诉:“母亲,我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刘总管,竟要受他如此陷害。”   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确实错怪了周兰湘,于是安慰了一句:“此事与你无关,你且放宽心。这个奴才欺上罔下,我定要重重责罚他!”   “大娘,皓月还有一事不明。”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笑道:“您以前管事,刘总管给您的都是整院的月例条子。怎么刚才母亲提到这个月的条子足有百来张,您都不觉得奇怪呢?”   老夫人一下就愣住了,确实,刚才苏皓月在询问她娘亲周兰湘是否有给那些奴才签发月例条子时,周兰湘还说因为条子太多,实在记不起来了。可当时孙秋莲坐在一旁喝茶,神色寻常,并没有说话。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月的条子会更改规格一般。   大夫人大惊失色,赶忙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和刘启东串通一气陷害弟妹吗?!”   苏若云微微一笑:“三妹妹你误会了,今早我同母亲说了二妹被祖母责罚,现在还下不了床呢,母亲心念二妹,恐怕刚才并未注意你们所说的话,这才没有开口。”   苏皓月也没有反驳:“原来是这样,是我多心了,望大娘不要见怪。”   大夫人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祖母,我觉得这个刘启东很有问题。他这次敢设计陷害母亲,不知道以前还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我认为最好能将账目重新彻查一下,这样也好放心。”苏皓月在老夫人耳边轻轻说道。   老夫人想了一会,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便让这个叫向青的去查一查吧!”   向青躬身道:“是。”   大夫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心的汗沾湿了帕子。苏若云倒是依然很沉得住气,苏皓月你要查账便去查吧!你以为苏府的账目光看一本账本一时半会就能查清楚吗?还真是愚昧无知!   苏皓月陪老夫人说着话,神色悠然,似乎对查账的结果并不放在心上。   叶香上了几碟点心,苏皓月一边给老夫人揉肩,一边同老夫人捡些趣事儿聊,气氛倒是很融洽。   一个时辰后,向青捧着账本回来了:“老夫人,奴才已经查清楚了。”   “嗯,说来听听。”老夫人声音平静。   “回老夫人话,奴才发现这个账本上的账目虽没有问题,但是账目和库房里实际银子的数额却有不小的出入。”向青正色回答道。   “你说什么?!”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青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下连苏若云也惊呆了,库房里银子的数额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下坏了,刘启东是肯定保不住了。不过幸好苏皓月没有证据,此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母亲身上去。   “你倒是说来我听听,究竟有多大的出入?”老夫人勉强喘出一口气,苏皓月赶忙帮她拍背顺气。   “至少有二十万两白银。”   “什么?!”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二十万两?!这个狗奴才狗胆包天!”   向青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道:“是,奴才曾经在钱庄做工,别的不敢说,算术在整个京城,恐怕无人能出我之右。若是老夫人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库房查看。”   其实向青虽然算术了得,但是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算清苏府这么庞大的账目。好在苏皓月早有准备,让他将刘启东所有挪用的款项统统记录在册,所以账目的漏洞他心中其实已经有大概,今日老夫人发话让他查账,他只需要光明正大地去库房里清点一番,就可以回来交差了。   苏皓月见此情景,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咬咬唇,十分为难地开口道:“老夫人,几日前有人将这个信封交给我,我还不信,今日见此情景,恐怕也不得不相信三分了。”   老夫人扶着额头,接过苏皓月递来的信封,拆开仔细一看,勃然大怒地将信封里厚厚一沓的纸条摔在大夫人脸上:“孙秋莲!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大夫人被老夫人摔过来的纸条砸懵了,自她入苏家,老夫人何时这般斥责过她?纸条如雪花一般落在地上,她捡起一张扫了一眼,神色骤变:“这这”   苏若云也看见了纸条上的字迹,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这下事情闹大了。 第20章 留不得了   苏皓月面容沉静如水,那些都是别人写给大夫人孙秋莲的抵押字据。放账这种事情,她不方便亲自出马,但是她贪财如命,若是将抵押也写在别人名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这些年,她和刘启东两人狼狈为奸挪用公中的库银,把银子放出去,从而收取高额的利息。这些甘愿去借高利贷的人要么是赌徒,要么就是走投无路的人,若是谁没有按时归还利息或是本金,就霸占别人的田产、妻儿,有时日期没到,他们也会派打手去借债人家中催款,一旦发现这些人没有能力还钱,就施以暴行,将人逼死也是常有的事。   苏皓月知道,如果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哪怕真的查出了账目的问题,也不过是让大夫人损失一条走狗罢了,并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她暗中托吴贵在赌场探查。吴贵本身就是赌场老手,曾经也借过不少高利贷,让他办这件事当然是得心应手,果然很快查到了重点。也怪大夫人做这些事一直都很顺利,并未被发现过,所以胆子越来越大,她手底下这帮亲信俨然成了京城赌场中实力最雄厚的放账团伙。吴贵顺藤摸瓜,原来赌场中不少人都找这起子人借过钱,因为债条都是一式两份,吴贵收了他们手中债据,统统交给了苏皓月。   苏皓月皱着眉轻声说道:“这些债条上金额巨大,加在一起竟有十几万,我本也以为是别人使的奸计来栽赃大娘,毕竟这么大数额,恐怕就是大娘也不一定能拿的出来借给别人。今天让周青查出账目问题,我才斗胆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莫非是大娘挪用了公中的库银在外放账,中饱私囊吗?”   大夫人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她咬着牙说:“这都是伪造的!都是诬陷!”   老夫人冷哼一声,气的脸色都青了:“诬陷?!没借过钱的人有谁愿意开这么大一张借据只是为了来诬陷你!?这借据上的戳子可都是你的私章,你可是要我当众验章给你没脸吗?!”   苏若云站起身来,柳叶眉微微蹙着,迷人的双眸此刻已经溢满了泪水:“祖母,这事情母亲真的是冤枉的啊!母亲的私章丢失已久,因为这东西寻常也不怎么用的着,所以并未用心寻找。想来一定是母亲身边的人偷了私章,再伙同刘启东狐假虎威,倚仗苏家在外为非作歹,这些事情母亲根本一无所知,请祖母明察!”说着一下子跪在地上,哀痛欲绝的模样。   老夫人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女如今跪倒在自己面前,心中不免多出几丝怜惜,语气也软了几分:“既然你说私章被人偷了,那你倒是告诉我是谁偷的呢?”   苏若云咬咬唇,犹豫片刻很肯定地说道:“定是金菊这丫头干的好事!”   老夫人想了想,问道:“那个在外院打水扫地的金菊?你为何一口咬定是她?”   “是,老夫人不知道,她原是母亲身边的二等丫头,只是与那个刘启东早已是珠胎暗结,孽情深种,有一日这两人幽会被母亲撞破,母亲还狠狠责罚了她,将她赶去外院扫地。她定是愤愤不平想要报复,所以偷了母亲的私章,和刘启东在外面做出这些事情!”   苏皓月眼神一凛,这个大姐还真是有些本事,这么短时间内能编出这样有鼻子有眼的故事来不容易啊!   大夫人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艰难地站起来:“老夫人,我”话还未说完,就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苏若云赶忙扑在大夫人身上,哭喊道:“母亲!母亲!您怎么样?醒醒啊!”说着膝行到老夫人面前,抓着她的裙角痛哭不已:“祖母,母亲确实是冤枉的!母亲打理苏家这些年,何事不是为了我们苏家殚精竭虑。可有一件处理不当的事情吗?怎得老夫人今日仅凭这些空穴来风的污蔑,就否认了母亲所做出的贡献呢?母亲这是有苦难言,气血攻心才晕倒的啊!”   老夫人将她扶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先送你母亲回院子,再找个大夫给好好瞧着。等她醒了,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出门了,苏家,还是由老二家的打点吧!”这就是要将她禁足的意思了。   苏若云也知道这是此刻最好的结果了,于是谢了老夫人,命下人将大夫人抬回了院子。   人都走后,老夫人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借据,皱着眉摇了摇头:“实在是太胡闹了。”   大家都不知道老夫人这个胡闹指的是大夫人还是金菊,所以都不敢说话。   沉默了良久,老夫人开口道:“将刘启东以谋害主家的罪名送官,那个叫金菊的丫头,乱棍打死。”   苏皓月听了,轻声答是。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沉声说道。   苏皓月和二夫人行了礼,一同出了院子。苏皓月拉过送她们出来的叶香询问道:“我今日瞧祖母气色不是很好,莫不是病了?”   叶香摇摇头回答道:“倒不是病了,老夫人只说晚上睡觉总爱做梦,还出虚汗。这两日天气暖和了,更是愈发地嗜睡,昨日过了用早膳的时辰老夫人才醒呢!”   苏皓月听到这里,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既然如此,也该请个大夫瞧瞧才是啊!”   “奴婢也是这样说呢,老夫人执意不肯,只说过两日就好了,不必请大夫。”   苏皓月牵起她的手笑着说:“有劳你好好照顾祖母了。”   叶香微笑地露出两颗小虎牙:“三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呢!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侍奉,就不陪小姐说话了,奴婢告辞。”   苏皓月点点头,陪二夫人回了临雅院。   周兰湘屏退了身边的丫鬟,这才说道:“皓月,今日我可真是心惊肉跳的,好在没露出马脚来!”   苏皓月抿唇笑了笑。半个月前苏皓月来临雅院看望周兰湘时,无意间听她说起签给下人的月例条子足有百来张,生怕将谁的签错了。那时她便起了疑心,随后找向青来一问,果然是有问题。苏皓月得了吴贵送来的东西,正愁没机会发作,大房就上赶着送机会来了,她自然将计就计,同周兰湘商量后,今日在老夫人面前唱了这一出好戏。   “那几个挑事的下人,肯定都是大夫人的人。”苏皓月喝了一口茶,悠悠吐出了一句。   周兰湘点点头表示赞同苏皓月的看法:“那你的意思是?”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这风口浪尖上,我们更要谨言慎行,不然祖母一定会怀疑。”苏皓月说道。   “皓月,我实在是没明白,咱们今日将大夫人的事情挑了出来,老夫人到底相信了没有?”   “信,老夫人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会将她禁足。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马上处理大夫人,毕竟这种事情宣扬出来对苏府绝无益处,所以刘启东送官的罪名是谋害主家,而那个金菊,也不得不为大夫人顶罪枉死了。”   周兰湘一脸的愁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只怕大夫人一定会想法子报复的。”   苏皓月轻轻握住周兰湘的手安慰道:“娘亲,您就放心吧。她此刻被禁足,纵使有浑身解数也是施展不出来了。”其实这也不过是安慰周兰湘的话,大夫人虽被禁足,可她的女儿苏若云可依旧是好好的呢,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老夫人惩罚而无动于衷吗?恐怕此刻已经按捺不住要对自己动手了吧?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双眸闪过一丝冷芒。   一回到大夫人的院子,苏若云就将伺候的丫鬟们打发下去了,独自守在孙秋莲床边。   过了好一会,躺在床上的大夫人蓦地睁开双眼。   “母亲,您醒了?”苏若云连忙问道:“感觉可好些了吗?我已经遣人去请大夫了。”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我根本就没有晕,刚才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大夫人眼神空洞,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了。那个苏皓月,还真是邪门的很,怎么会发现这件事情呢?”   苏若云眉梢一挑,大夫人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不然哪有那海样的银子供着她穿衣打扮,让她成为京城中数一数二阔绰的小姐呢?不过在她看来,苏府最得力的一直就是她的父亲苏镇山,苏家的一切本就该属于他们大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母亲这样做根本就没有错。   “母亲,你派过去那个叫绿珠的丫头传了信给我,咱们可以动手了。”苏皓月危险地眯起双眼:“苏皓月这个贱婢,竟敢将我们坑害至此,是断断留不得了。” 第21章 严惩刁奴,安抚苏皓月   老夫人见苏皓月哭的梨花带雨,想到她确实是被吓得不轻,于是安慰道:“乖孙女,什么静安寺不静安寺的话,可不要再说了。你放心,祖母定会为你做主。   苏皓月听了老夫人这样说,才勉强止了哭声,在紫鸢和碧汀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还是不住的拿帕子擦拭泪水。   林云海和德子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完了!   老夫人扭头,疾言厉色道:“林云海,德子,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要说?!”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啊!”两个人被吓得面无人色,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苏皓月哀戚万分地说道:“祖母,此事实在是颇为蹊跷,本身皓月早已将绣品送去了楚靖王府,怎得这两个人口口声声说是今日我遣他们去的呢?还有,这一幅绣品如此粗制滥造,绝不是出自皓月之手,那么,这幅绣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其实苏皓月今日确实让紫鸢去林云海让他帮着送货,因为在楚靖王府来人送酬劳百金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十五日后必送绣品,所以今天紫鸢找到林云海说自己要送货,苏若云绝不会起疑。   林云海可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连他也不明白紫鸢明明拿了锦盒过来让他送货,他也看过,锦盒内确实装的是一幅精美的绣品,怎么如今变成了绣品早已送去了王府呢?   苏若云面色惨白,生怕这两人把她给抖落出来。也怪她完全没想到苏皓月竟然还能翻盘,所以根本没有布置后招。   大夫人也心有不安,虽然他们都有把柄在自己的手上,可是也怕他们狗急跳墙啊!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下令道:“这两个人污蔑主子,各领一百大板去!”这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苏皓月冷眼瞧着,并没有说话。   老夫人却是不太赞同大夫人的做法,这一桩无头公案还没弄清楚,就不明不白打死下人,总是会落人口实。于是开口劝阻:“且慢,让我来问一问。林云海、德子,你们若是老老实实说出实情,为何要陷害三小姐,我还能饶你们一命,若是你们依旧死不悔改,就别怪我动家法了!”   “这这是因为”林云海不敢供出大夫人和大小姐,毕竟他还有一家老小都捏在大夫人手心里,若是他敢抖落半个字,恐怕一家人都得给他陪葬:“因为奴才两日前送盆栽给三小姐,却失手打坏了一盆,没想到三小姐就对我出言讥讽,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心中愤愤难平,才出此下策陷害三小姐,请老夫人饶命!请三小姐饶命!”林云海心一横,将所有罪责都自己一个人抗了下来。   “哦?是这样吗?”老夫人倒是不信他的鬼话:“德子,你怎么说呢?”   “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吩咐做事啊!”德子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他见林云海这般说法,更不敢牵扯出大小姐了。   大夫人和苏若云都暗暗舒了一口。   苏皓月见此情景,就知道这两个奴才定是有把柄被大夫人拿捏着,也是,没点驭下的手段,怎么能稳坐苏家主母的位置这么多年呢?   紫鸢一听林云海的话就急了,反驳道:“真是满嘴胡言!你何时给我们送了盆栽来?三小姐又何时出言讽刺了你?府中一切份例发放都有记载,老夫人,您大可去查一查,看林总管前两日是否有送盆栽来我们望月阁!我们三小姐对待下人一向宽厚,这在府中都是有众人皆知的,甚至连一些奴婢瞧我们三小姐好说话,还编排起小姐取乐,即使这样,三小姐也没有将她们严惩,甚至连那个对小姐如此不恭敬的墨书,也只是打了几板子,如今都还留在府中当差哩!这事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望老夫人明察,还我们三小姐一个清白啊!”说着,紫鸢砰得跪倒在地,声音凄厉。   苏皓月期期艾艾,依旧一言不发。   听到这里,老夫人想起刚才大夫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风风火火地赶来,不像是主持公道,倒像是看好戏的模样。又想起林如海和德子污蔑苏皓月时,大夫人在一边添油加醋,不断挑唆着自己发怒。还有这个林如海,老夫人隐隐约约有印象,是大夫人抬举他坐上内务总管之位的。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敢情自己这好媳妇是拿自己当刀使呢!   只是,这事可万万不可挑明,若是让苏皓月知道是她大娘故意在陷害她,那苏府的长辈还有何颜面立足家中?迫害小叔子留在家中唯一的女儿,这说出去也太难听了!家风不正,对儿子苏镇山的官途可是大有妨碍的呀!   苏皓月见老夫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就明白了老夫人已经猜到这是大夫人的做的局,但是又不能把话说开。这也无妨,她也不想老夫人追查到底,因为一旦深究,必然会发现她在这出戏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所以她缓缓开口了:“既然这两个刁奴已经认错,就请祖母了结这件事吧,皓月实在不想因为一己之身叨扰祖母。”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孙女,心中第一次涌出感动,被人陷害还能如此体谅她这个做祖母的难处,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让她为难,就这份孝心而言也属难得了。   于是,老夫人顺着苏皓月的话往下说:“林云海、德子两个刁奴欺上罔下,竟敢勾结陷害三小姐,拖下去,杖毙!”   门外有护卫领命走进来,将这两个已经被吓得瘫软如泥的人拖了下去。   大夫人在听到老夫人说到“勾结”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不由地跳了一下。老夫人不会猜到什么了吧?   “老大家的,我瞧着你最近也是因为家里的事操了不少心,你就暂且先歇一歇吧,在房中好好将养着,府中的事先由老二媳妇替你。”老夫人淡淡地说。   大夫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老夫人这意思是要把当家的权利从她手中夺走,还要给苏皓月的娘亲啊!自她入府以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苏若雨大气都不敢出,她心虚。即使见到母亲被老夫人责难,也不敢开口求情。   苏若云倒是淡定得多了,苏皓月娘亲的性子,若是能管理好苏家才奇怪了。在母亲多年的经营下,苏家早就在她的掌握之中。即使二夫人周兰湘有当家的权利,没人听她的调遣,光杆司令又能成什么事呢?不出一个月,让她怎么拿到这权利再怎么送回去。一个月后,想来老夫人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是她们卷土重来的时候。   想到这里,苏若云笑着说:“母亲,这是祖母体恤你呢!还不快谢恩!确实这两日母亲老说头疼,可是家中事情繁杂,日日要操心。现在可好了,终于得空调养调养身体。”   大夫人听她这样说,也赶紧谢恩:“那就多谢母亲了。只是,倒是要辛苦弟妹操劳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苏皓月见苏若云毫不慌乱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可惜,万事不会都如她意的。她福了福身:“皓月替母亲谢祖母恩典。”   老夫人看着她,声音柔和道:“起来吧!你母亲性子软,平日里你也要在她身边多提点才是。”   “是。皓月谨遵祖母教诲。”   “好了好了,闹了一天,我都乏了,你们回去吧。”   众人都行了礼,退了下去。   等大家都走后,老夫人似乎是很疲惫地微阖双眼,对叶香说道:“你觉得今天的事,我处理的对吗?”   叶香一愣,赶紧回答道:“老夫人治家严明,自然是处理得妥当的。”   “你这丫头,也不用奉承我。你倒说说看看,你认为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做的?”   叶香慌忙跪下:“奴婢不敢胡说八道。”   老夫人却笑了笑,招招手让她起来:“说吧。”   叶香嗫嚅了片刻,声若蚊虫答道:“恐怕是大夫人的手笔。”   老夫人叹了口气:“连你都能猜出来,皓月丫头肯定也知道了。但是她没有逼着把事挑明,是在照顾我的颜面呢!”   叶香对那个温顺端庄的三小姐很有好感,每次她去望月阁,三小姐都亲热地招呼她喝茶吃点心,出手打赏也大方。不似大房两位嫡小姐,二小姐惯是看不上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大小姐虽然表现也是和颜悦色,眼中也总是藏了些轻蔑。叶香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心思细腻,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于是她不免为势孤力单还要遭受大夫人陷害的三小姐说了几句:“是呀,瞧三小姐聪明过人,却不咄咄逼人,自己都被害得差点发配到静安寺去,还能为老夫人着想,真是有大家风范。话说回来,三小姐能得楚靖王的贵眼,对咱们苏府也是莫大的帮助,最后好处还不是落到大老爷身上。”   老夫人点点头,像是赞同叶香说的话:“只可惜没个争气的爹,又没个争气的娘,如今受楚靖王那样的人看重,免不了是要受些委屈的。唉。罢了罢了,且看看二媳妇能不能挑起这大梁吧!”   楚靖王府。   禹庚向即墨寒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就这样,苏府大夫人陷害三小姐不成,反丢了主母的权利,苏家老夫人已经把主母的位置交给三小姐的娘亲周兰湘坐了。”   即墨寒听到这里,不免扬起一丝笑意。这个小丫头,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当他提前两日收到了她身边贴身婢女紫鸢送来的绣品时,见那丫头还穿着小厮的衣服,他就知道她如此低调行事,肯定别有企图。于是自己将计就计,送了她许多赏赐,还特意写了书信。   禹庚见自家王爷反常的笑,还有一连几日来反常的行为,心中一下子冒出一个念头。刚刚想到,就赶紧自己把自己否定了,王爷一向对女色没有兴趣,这些年来不少人要往他房中塞娇妻美妾,王爷都全部回绝了,怎么可能对这个小小的苏府三小姐有兴趣呢?虽说她容貌绝俗,可王爷见过的美女也个个都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啊。再加上她卑微的身世。不不不,绝不可能!   即墨寒回过神来,发现了自己勾起的嘴角,还有站在一旁一脸纠结的禹庚,顿时有种心事被人看透的尴尬。他咳了咳:“行了,你下去吧。”   “是。”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王府书房,即墨寒坐在书桌前细细观赏着苏皓月亲手所绣的《嫦娥奔月图》,心中不免又浮现那个女子的倩影。当从紫鸢手中接过这幅图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一丝震惊,没想到,她竟然能通过那首七言律诗将自己想表达的内容把控的那么好,甚至连整幅绣图的意境渲染,都与自己的想法一模一样,简直如同自己在她身旁手把手告诉她如何绣的似的。   苏皓月,你莫非同比干一样,都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吗? 第22章 五小姐苏浅颜   月色如水,苏皓月坐在轩窗前,双手托腮细细思考着前几日叶香同自己说的话。   老夫人最近嗜睡,这可真是个反常的现象。在记忆力,老夫人的身体一直都十分硬朗,且精神矍铄,作息很有规律,每日寅时三刻就会起床,一直坚持了许多年,怎得这几日竟然睡到用完早膳的时辰才醒呢?   与此同时,被贬为三等丫头的墨书正在苏若云的栖云院里,看着眼前美丽端庄的大小姐,有些局促不安。   苏若云染着红丹蔻的手指捧着一杯茶,即使已经是深夜,却丝毫没有倦态,一袭浅粉色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赐坐。”   “谢大小姐。”墨书躬身,坐在婢女白露送上来的小几上,问道:“不知道大小姐今日宣奴婢来,是有何事吩咐?”   苏若云并不回答,而是换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墨书啊,你入我们苏家伺候,有几个年头了?”   “回大小姐,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   “一直都是在望月阁吗?”   “是。”   苏若云冷冷一笑,将手中的雕花描金茶杯放在桌上:“这么说来你从小侍奉三妹妹,应该是与她主仆情深才对,怎么我听说三妹妹不仅将你贬为三等丫头,提拔了那个叫碧汀的,还赏了你一顿板子呢?是否是因为你做事怠慢,惹得三妹妹生气了?”   墨书被这话吓得一激灵,后背冒起了冷汗,她实在不明白大小姐说这话的意思,一向听闻大小姐与三小姐不睦,怎么今日大小姐说起这件事来,难道是要帮三小姐教训自己吗   “大小姐明察,奴婢自从侍奉三小姐,一直勤勤恳恳不敢懈怠,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使有些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三小姐也已经罚过了,奴婢被打了二十大板,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不能下地呢!求大小姐可怜奴婢,饶了奴婢的罪过吧!”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哎呀!墨书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磕起头来了?”白露走上起来,将额头已经撞得乌青的墨书扶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们大小姐一向宽容待下,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好着呢,哪怕我们偶尔有些闪失,大小姐也从不动怒责罚。有时得了好东西,也都想着我们,你瞧,这对金镶玉耳坠子还是大小姐赏赐的呢!”说着故意将戴着的耳坠在墨书眼前晃了晃。   那玉的成色极好,清莹透亮,一丝杂质也没有,戴在白露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宛如两滴水珠,将她的侧脸衬托得更加娇俏可人。女人就是这样,对美丽的首饰根本毫无抵抗力。墨书的眼中泛出几丝艳羡,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做奴婢的,怎么待遇差别这么大,说来自己比白露还早进府两年,可如今人家是一等贴身丫鬟,吃香喝辣,还能常常得到赏赐,而自己不仅被贬为三等丫头,受人排挤,吃尽了苦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福薄,没跟对主子。想到这里,墨书对苏皓月的怨恨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苏若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轻轻一笑,朝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会意,从身后捧出一个木匣塞进墨书的怀里:“墨书姑娘为我们苏家操劳这么多年,这些是我们大小姐的一点心意。”   墨书不知所以,打开匣子,立刻被匣子里装满的金银玉器晃花了眼,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大小姐,这些都是给奴婢的?”   苏若云笑容温和,可是眸子却如毒蛇盯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墨书:“自然。我从来不亏待我自己的人。”   墨书的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从来都是在望月阁伺候,什么时候竟成了大小姐的人了?难道说?!墨书被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渐渐涌起了丝丝恐惧,她很想拒绝,却放不下手中沉甸甸的木匣。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从前三小姐窘迫,跟着她自己从未受过什么赏赐,如今三小姐得了势,却冷落了她,在她那不仅讨不到好,还受尽了冷眼,眼下既然大小姐提拔,又何苦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不论大小姐收买自己是想做什么事,为了今后的生活,也值得搏上一搏。   墨书咬一牙:“多谢大小姐恩典,奴婢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   几日后,苏皓月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研读棋谱,紫鸢坐在一旁绣着花,时不时向苏皓月请教几句。   “小姐,经过您的指点,这百鸟图的果然栩栩如生了!”紫鸢惊喜地说道。   苏皓月抬起头看了一眼:“嗯,比刚才是强了些。如果鸟爪的部位再绣的的精细些就更好了。”   鸟爪?谁还会注意到这些呀!紫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果然是女红大家,连这些枝末细节都逃不过小姐的法眼。”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碧汀却走了进来:“小姐,三房的五小姐来了。”   “五小姐?”苏皓月微愣:“苏浅颜?”   “正是,说是有些话要跟小姐您说。”   “她现在在哪里?”   “正在门外候着呢。”   苏皓月起身,整理整理衣裳:“请她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请。”   紫鸢有些奇怪:“小姐,这五小姐找您有何事啊?咱们和三房一直都没什么交集呢。”   苏皓月想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虽说是没什么交集,但是好歹也是一家人,面子上要过得去,人家来了说要找我,总不能将她拒之门外吧。”   说着,一个穿着紫衣身量纤纤的女子就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苏皓月,猛地跪在了地上:“三姐姐,妹妹来向你请罪!”   这一跪把苏皓月跪得懵了,她赶紧上前搀扶起她:“五妹,你这是做什么?”   “三姐,我这几日心中总是不安。前些时月例银子的事闹得那么大,幸好姐姐你才智无双,识破了那刘启东的阴谋,不然连累了二婶,那我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苏浅颜清瘦的面颊上写满了愧疚:“姐姐想必已经知道了,那个挑事的丫鬟檀香和文英,是我院子里的人但是请姐姐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没有领到月例,更从未教唆她们去找二夫人,这件事情也是出了之后我才听别人提起的。”   苏皓月将她扶到一旁的软椅上坐下,才开口道:“这件事情五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是非曲直我都有数,与你无关。”   苏浅颜听她这样说,似乎稍稍安慰了些:“那就好,这几日我提心吊胆,一直害怕三姐误以为是我在背后挑唆着她们去闹事,若真是这样,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三姐姐你知道的,我虽说起来是主子,可是因为是庶出,一直都是人微言轻,这些奴婢们也并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平日我叫她们做些分内的事情她们还推脱惫懒,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们去找二婶的麻烦呀!”说到这里,苏浅颜的眼眶微红:“在三房,嫡母和父亲一向不喜欢庶出,而且我又是女儿身,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离开苏家的,我这样费尽心思去陷害二婶,对我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苏皓月见她说到伤心处几欲落泪,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怪在你身上的。”   “三姐姐明察秋毫,浅颜也可以安心了。”苏浅颜勉强朝她笑了笑:“让姐姐看笑话了,我生母早亡,在三房中实在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从前与姐姐并无深交,今日冒昧前来,才发现姐姐真是有一颗金子一般心胸的人,不免多说了几句,叨扰姐姐了。”   苏皓月绝美的容颜荡漾起暖阳似的笑容:“五妹言重了,都是一家姐妹,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呢?我平日里也不过是在房中绣绣花弹弹琴,五妹妹要是得了空,就常在我这儿走动走动,一起说话解闷儿,不是很好吗?”   苏浅颜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惊喜地问道:“既然姐姐这样说,浅颜必定常常来拜访姐姐。我我虽然粗苯,但是特别擅长制凤梨酥,今日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给姐姐送一盘来尝尝。”   苏皓月抿起唇笑了:“好,那我就等着五妹妹的凤梨酥。”   “嗯!”苏浅颜重重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望姐姐。”   “好。紫鸢,送送五妹妹。”   紫鸢闻言便陪苏浅颜出了院子,碧汀正好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苏浅颜行了一礼,然后匆匆朝苏皓月走去,直到确认其他人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才在苏皓月耳边轻声说道:“小姐,老夫人的香料,有问题。” 第2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天气渐渐转暖,苏皓月命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扎了个秋千。每到午后,她便慵懒地坐在秋千上看看书,绣绣花。和煦的阳光暖洋洋洒满整个院子,有时她也会被阳光照的有些倦,便在秋千上小眯一会,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当然,这些不过是表象。自她的母亲周兰湘坐上苏府管事之位,她就知道必须要逐渐培养自己的亲信,否则空有个管事之名,内里什么也插不上手不说,还很容易被陷害。但是要做到真正掌控苏家,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先铲除大夫人孙秋莲的人。   苏皓月细细翻看着账本,心中渐渐明朗。她一直都知道孙秋莲背着老夫人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拿苏家给下人发放的月例银子去外面放账,也就是高利贷。   一般来说,月例都是当月发放时直接由账房拨款,再交由各院管事直接去领取的。但是月例总数额会根据苏府人数的变化而略有浮动,所以苏府总是先将这笔款支出来,只等到了发月例的时候直接发下去。   那么大数额的一笔钱放着也是放着,孙秋莲就把发财的主意打到这上头来了,再加上账房管事先生刘启东是孙秋莲的远房表亲,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刘启东利用职务之便把银子拿出来,再依仗孙秋莲的人脉关系,交由外面的人去打理。两人靠着这营生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啊!   这件事不仅老夫人不知道,恐怕连苏镇山都不一定知道。若是此事被捅了出来,啧啧,不知道苏若云会如何帮她母亲收场呢?   “小姐,账房那边的向青来了。”紫鸢禀报道。   苏皓月合上账本:“带他进来吧。”   前世,她一直都是落魄的三小姐,在苏家备尝冷眼,下人们都是攀高踩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连她和娘亲的例银都经常克扣。有一次娘亲生病了,她堂堂一个苏府三小姐,连给娘亲请大夫的钱都没有,又见不着老夫人和大夫人,没办法,只能去账房管事那儿求情,希望能支一笔银子先给娘亲看病,可是刘启东仗着大夫人是他的远房亲戚,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懒得见她,便命一个叫向青的手下随便编个没空的理由打发她回去。她心性单纯,真的以为是刘启东不得空,便坐在门外哀哀地等着。好在向青倒是个心善的好人,见她可怜,便自己掏腰包拿了点碎银子给她,让她先去请大夫,这才捡回娘亲的一条命来。   现在,她自然想提拔这个在困顿中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既然刘启东不堪大用,总得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所以她暗地里找到了向青,与他透露了刘启东在外面做的这些事,让他仔细留意账目和刘启东做的手脚。这个向青之前考过秀才,只是因为家境贫寒,实在供不起他读书了,才让他出来在苏府里做工,加之他为人谨慎细心,又有些才干,所以很快发现了账目的问题,将消息传给了苏皓月,还偷偷把账本拿出来给她查看。   “奴才见过三小姐。”向青年纪不过双十,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睛黑黝黝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神情却很稳重。   “嗯。”苏皓月点点头:“坐吧。”   紫鸢搬来一个小几,他先谢了坐,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账本我看过了,确实与你说的一样,有很大的漏洞。”苏皓月把账本递给他:“此事暂且不要声张,等时机成熟,再将他一并收拾掉。”   “是。”   “从今天起,你重新记一笔帐,把他做的假账和私自挪用的部分全部记下来,以备后用。”   “是,奴才记住了。”   顿了顿,苏皓月又说:“听说你曾考过秀才?”   向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是,前几年考过,后来因为家境窘迫,老父老母年纪也大了,没有能力再供我念书,再加上我是家中独子,理应为父母分忧,不该让他们继续为我操劳。所以”   苏皓月叹了口气,冲紫鸢使了个眼色。紫鸢会意,掏出一枚五十两的银锭递给向青。   向青显然被吓了一跳,忙说:“三小姐这是何意?”   苏皓月浅浅一笑:“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男子汉有志向是好事,万万不能断送。虽然你现在在苏家做账房,但是还是可以利用闲暇时间继续刻苦念书,考取功名,岂不是更为你父母分忧?”   向青还是连连摇头:“三小姐,您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为您留意刘总管的行为,只是觉得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不可再做出些中饱私囊的勾当,我想,任何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都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可绝不是为了您的银子啊!功名之事,我已经看淡了,现在在苏府做工,虽然薪水微薄,却能凭自己的能力养家糊口,在父母身边侍奉尽孝,即使是一介布衣,依然可以顶天立地、坦坦荡荡。所以,这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苏皓月听了他这一番大道理,差点笑出声来:“你说的太严重了。若是我不过想让你替我办事而收买你,早在我一开始找到你的时候就会把银子拿出来了,怎么还会现在才同你说这些呢?”   向青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看先生一身正气,又颇具才干,不忍见你被埋没,这才好意帮助,不过是拿你当朋友。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要在银子上斤斤计较呢?若你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是找我借的,以后等你出人头地,还怕还不上我这区区五十两银子吗?”   “这这”向青有些犹豫了。他确实非常渴望能继续读书,只是迫于家庭环境而放弃了,曾有一段时间他都非常低落,后来看开了,便不再想这些。而这位三小姐,三言两语就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紫鸢看他呆呆的样子,笑着将银子塞进他手里:“向先生,你就拿着吧!我们小姐一向是真心待人的,等你与我们熟络了,自然就知道了。”   苏皓月故意说道:“莫不成向先生是瞧不起我这个深闺女子,不屑与我做朋友吗?”   “自然不是!”向青忙道:“可是三小姐为何要这样帮我呢?”   “这个嘛,是因为你曾经帮助过我。”苏皓月抬起眼眸,思绪似乎飘去了很远。   “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苏皓月瞧他真的在努力回忆的样子,笑着说:“你不必记得,我记得就够了。”   向青面色微红:“既然承蒙小姐看得起,奴才也不推辞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定不忘小姐大恩。这会账房还有些事要忙,奴才就先告退,若三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只管派紫鸢姑娘去只会奴才一声便可。”   苏皓月点点头:“紫鸢,送送向先生。”   向青退下了,苏皓月想着之后的布局,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想要将这个刘启东铲除,光凭几本账簿是很难将他拉下马的。他在苏府管事多年,深得几位主子的信赖,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万万不可轻易暴露。否则不仅不能成事,还会打草惊蛇。   “紫鸢,门房有一个叫吴贵的小厮,你可认得?”   紫鸢走上前来,回答道:“有点印象,但不太熟。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我记得他好像是碧汀的同乡,两人还是一起进京入苏府的呢。”   “你把碧汀叫来。”   不一会儿,碧汀便来了。得知苏皓月打听吴贵,她倒是有些惊讶:“三小姐,您打听他干嘛呀?他就是个人渣,嗜赌如命,赚那点银子还不够在赌桌上玩两把的。他母亲为了给他还债,四处找人借钱,亲戚朋友都被借怕了,后来没人再愿意跟他家来往。他父亲为了让他改掉赌博的毛病才把他送进京城,又托人帮他找了苏府的活计。”   苏皓月倒是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怎么样:“那他现在呢?还赌吗?”   碧汀回答道:“还赌呢!如今没人管着,更是肆无忌惮了。”   苏皓月挑了挑眉:“那就好。这几日你找个由头,跟他接触一下,带他来见我。只是,别让任何人知道。”   碧汀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何要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却也对自家小姐的本事深信不疑,小姐这样做,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是。” 第24章 进香,楚靖王求偶遇   一转眼,便到了十五,是老夫人出门进香的日子了。这次进香老夫人兴致很高,不仅要自己去,还要带上苏家的女儿们一同去。当然,只是嫡女,庶女是没有资格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大家坐上了苏府的马车,在苏家护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地往京都郊外卧龙山上十分有名气的清隐寺驶去了。   老夫人的马车在前头,苏皓月、苏若云和苏若雨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路边的百姓见马车上庄严豪华,车身还刻着苏府的族徽,都知道车内坐的是贵人,皆纷纷让道。   苏若云听着车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也不禁挑起窗帘向外看去。   “快瞧!是苏府的大小姐!”有人见马车窗帘后露出苏若云清丽脱俗的脸,认出她就是号称京城第一美的苏家千金苏若云,连忙大喊道。   这一喊不要紧,引得路边众人全围了过来,都想一睹苏小姐的芳容。   “哇!果真是仙女下凡啊!”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苏小姐!看这里!诶,你别挤我啊!”   “前面的,把头低一低!”   苏若云被热情的百姓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窗帘。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即便她心思深沉,也不禁面色微红,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瞥了瞥依旧在闭目养神的苏皓月,突然想起楚靖王对这个妹妹很是不寻常,又是买绣品又是赐首饰的,还亲笔给她写了谢柬。她苏皓月何德何能,不过是靠狐媚的把戏引诱男人关注罢了!要知道,她才是京城第一美,她才是唯一能配得上楚靖王的人!   想到这里,她决定要给苏皓月找点不痛快:“三妹妹今年也十五了吧?”   苏皓月抬起眸子看向苏若云:“是,姐姐为何突然提及皓月的年龄?”   苏若云微微叹息,像是不胜唏嘘的样子:“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间三妹妹也快到了要指婚的年纪了。唉,我还总觉得若是咱们能一直像小时候一般,姐妹们亲亲热热在一起就好了!可惜,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等嫁了人家,姐妹再相见恐怕就难了。想到这里,我还真是心里有些不好受呢。”   苏皓月像是听不懂她的话,问道:“大姐何出此言啊?大姐都还未婚配,皓月自该要等大姐出嫁后再谈婚事。再说,京城也就这么大,即使嫁了人,大姐若是偶尔想要一起聚聚,串个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若云垂着眸子,用帕子掩着嘴角,万分娇羞:“我的婚事嘛,母亲早与我透露过。祖母和父亲都希望苏家能与楚靖王府联姻。”   听到这里,苏皓月终于明白苏若云突然提及婚事是想说什么了。只是她这个大姐,未免想的也太美好了一些,老夫人和大伯父当然希望能同楚靖王府联姻啦,但是大梁想嫁给楚靖王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她苏若云有什么把握一定能得楚靖王的倾心呢?更何况,楚靖王的婚事,实际上是掌握在皇帝陛下的手中,其他人想再多也没用。   “咳咳”苏皓月看着苏若云芳心暗动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姐姐的婚事,左不过就是那样了。倒是妹妹你啊!”苏若云眉一蹙,换上愁容满面的神情:“祖母曾说,妹妹你虽为苏府嫡出的三小姐,可是二叔二婶的身份都不高,在京中实难找到匹配的人家,与我们家世相当的,必不愿娶你去做嫡妻,总不能让你去做妾或是续弦吧!”   苏若雨听苏若云这样说,恶毒地插嘴道:“那不是还有些家世不如我们的嘛。二叔和二婶的情况三妹妹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嫁个商贾或是小官吏,倒也算般配。”   听到这里,苏若云和苏若雨身边的婢女都忍不住偷笑起来。紫鸢和碧汀差点被气炸了,什么叫嫁给商贾和小官吏也算般配?难不成三小姐在这两位小姐的心中竟是如此卑微之人了?   紫鸢性子急,想开口帮苏皓月说话,碧汀却拉住了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多言,否则会给三小姐带来麻烦。紫鸢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住了气。   苏若云摇摇头,皱着眉说道:“这便是让祖母头疼的地方了。要是真如二妹你所说,苏府嫡小姐若是配得这样一桩婚事,必定会让朝中父亲的同僚看笑话,所以祖母的意思是,不如就将三妹妹你远远地寻一门亲事,也省的左右为难呢。”她两只手绞着帕子,眼中满是惆怅:“所以我刚才才说,三妹妹成亲后,咱们必然是难以再相见的。唉只可惜我们从小长大这样深的情分。”   苏皓月扬了扬嘴角,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波澜不惊。苏若云刚才说的话或许并没有撒谎,这倒像是老夫人会说出来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大姐,你且放宽心。有缘,哪里都会相见的。”苏皓月轻声说。   苏若云见她依旧是不动声色地模样,不禁更加气恼。还想说什么,马车却已经停下,车帘被掀开:“禀报小姐们,咱们已经到了清隐寺了,老夫人请各位小姐下车。”   苏若云轻哼一声,一扭身扶着婢女白露的手臂走了出去。   苏若雨紧随其后,只有苏皓月不慌不忙地朝车外看了看,然后才缓缓下车。   清隐寺的住持方丈早已站在寺庙门口迎接,见到老夫人,都是双手合十行礼,连声念佛。   正在此时,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衣衫褴褛,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一头撞在了苏若云的身上。苏若云被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小乞丐按在地上,护卫头领连忙走上前去告罪:“大小姐恕罪,刚才这个小叫花子跑的太快,奴才们都没注意到。让大小姐受惊了!”   苏若云恶狠狠瞪着他,只是在众人面前又不能发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夫人被苏若云的尖叫惊着了,赶紧走过来,瞧见地上那小乞丐被五个护卫用棍棒死死压着不得动弹,忙问道:“若云,你可怎么样了没有?”   苏若云柔柔地靠在老夫人身上委屈道:“祖母,刚才真是把孙女吓坏了!”   一位老方丈走上前解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让小姐受惊了!本寺每到初一十五就会开设粥厂来救济这些贫苦的孩子和妇人,这乞丐恐怕是年纪太小不懂事,这才冲撞了贵人,望大小姐恕罪!”   听方丈这样说,苏若云更不好说什么了,正准备顺着方丈的话饶了那个小乞丐,也还能在众人面前巩固自己温柔善良的形象。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苏皓月在一旁说道:“大姐,我瞧这孩子倒是可怜的很,你大人有大量,就宽恕他吧!若是与他计较,反倒是失了咱们苏家的体面。”说完,朝那几个护卫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都下去吧!一个孩子罢了,你们用得着上这么大的架势吗?”   护卫退了下去,那小乞丐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皓月命紫鸢取出一盒她自己做的点心递给他:“你走吧,以后记得小心一点。”   小乞丐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接过点心,千恩万谢,然后爬起来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苏若云看着苏皓月,露出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的表情。这个苏皓月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自己还没说话呢,她倒是发起善心来了。她这样一说,搞得自己像是为了这点子小事还要大动干戈,需要她这个妹妹来解围似的。   苏若雨最见不得别人做好人,在她看来,那些乞丐本身就是出身卑贱,还撞到了自己身娇肉贵的大姐,就是让侍卫将他打死了也不算过分。苏皓月果然是农户生养的下流胚子,冲一个小乞丐还乱发什么善心,真是惺惺作态:“三妹妹,你既然如此乐善好施,怎得刚才只是拿出些点心打赏他,怎么也该给那个小乞丐一点银钱才对啊。”她断定苏皓月不过是伪善,舍不得拿出银子来。   那位老方丈见苏皓月年纪轻轻,遇事却不慌不乱,还颇有容人之量,于是在一旁笑着替她说话道:“阿弥陀佛。二小姐这是有所不知了。三小姐这样做,其实才能真正帮助那孩子呢。若是给了他银钱,他一个小孩很容易被人抢去不说,恐怕还会害了他性命。”   苏若雨听到这里,面色青了又白。她狠狠地瞪了苏皓月一眼,转过身跟着老夫人进了寺院。   不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即墨寒坐在车里瞧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暗笑这小女子的狡猾。她大姐被她突然抢白一句,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嗯,不错,有几分我的风范。   他今日得知苏家老夫人带着众人来清隐寺进香,不知道怎么竟鬼使神差地跟着来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特地换乘了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   “殿下,我们要进去吗?”禹庚在旁边问道。   即墨寒点点头:“走吧。” 第25章 掌嘴苏若雨   寺院里青烟缭绕,因为地处深山,时不时还能听见鸟儿清脆的啼叫。众人都在佛前跪拜祈福,大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小沙弥在旁边敲击着木鱼,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音。   苏皓月倒是对进香没什么兴趣,重生一世,她早已想明白,凡事都只能靠自己。若是吃斋念佛真的有用,前世她一个虔诚的信徒,怎么会落到众叛亲离、冤枉惨死的下场?   进完香,老夫人带着苏家女儿们在方丈的带领下参观寺院。这间寺庙是大梁开国皇帝斥重金修建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共有十七间佛堂,两座佛塔,塔内供奉着无数豪门贵族请高僧开过光的佛经和八十一盏长明灯。   正当她们走到了罗汉堂时,一个小僧从后边小跑过来追上他们,凑过去在方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方丈听后先是一惊,然后向老夫人告罪道:“阿弥陀佛,今日老夫人率众亲眷前来,贫僧本该陪老夫人参禅论道,只是现下寺内一位贵客突然造访,贫僧不得不失陪片刻,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和气地回礼:“既然圆明大师有要事在身,就请去吧,老身带着孙女们随意看看。”   说完,圆明方丈便带着那小僧朝她们刚才进来的大殿方向疾步而去。   苏家人在寺院内将佛堂一一参拜了,然后准备绕回大殿同圆明方丈告辞。一进殿内,便看见清隐寺一众住持方丈都恭敬地候在一边,一个男子背对着她们坐在佛像旁设好的软椅上,和刚才领她们参观寺院的圆明方丈正谈论着什么。   老夫人走上前刚要辞行,那男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面容清冷,目光悠然地落在苏家众人身上。   老夫人看清此人,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忙行礼道:“老身见过楚靖王。”   苏若云没想到在清隐寺还能巧遇见楚靖王,欣喜得一颗芳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忍不住稍稍抬头瞧了瞧楚靖王英俊的面庞,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白皙的面庞此刻因为娇羞变得鲜艳欲滴。   即墨寒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今日本王来清隐寺不过是想送一本经书供奉,偶遇苏侍郎的亲眷,也是巧合,老夫人不必多礼。”禹庚站在即墨寒身后,听到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殿下你还真好意思说是巧合,明明就是前后脚跟着人家来的。   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站在队伍最末。原来刚才圆明方丈说的贵客就是楚靖王,怪不得要劳动寺中所有人一起去迎接他了。可是这个楚靖王来清隐寺干什么?记忆里他可不是一个热衷佛事的人。   即墨寒从一群衣着鲜艳的女子中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素净的苏皓月,见她面容平静,长长的秀发只是随意挽了一个彩云髻,不施脂粉,不配钗环,却依旧美的清雅脱俗,摄人心魄。她今天这样简单的装扮,竟比上次在寿宴上瞧见的模样还要好看许多。   即墨寒顿了顿,说道:“苏三小姐也来了?你那次送来的绣图本王参量了几日,倒是有些心得,不知能否与你探讨探讨?”说完眼中闪过一抹坏笑。   苏皓月震惊了,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楚靖王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位王爷准备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这种话,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针对吗?于是她没好气的偷偷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老夫人立刻明白了楚靖王这是要单独约见苏皓月啊!不由大喜,连连点头道:“我们家皓月的技艺粗陋,承蒙王爷看得起。既然王爷有如此雅兴,皓月自当奉陪。”   苏若云原本一张红彤彤的脸蛋在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回头,目光如尖刀射向苏皓月。   苏若雨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本来就是心性轻狂之人,再加上养尊处优多年,身边一直有父亲母亲护着她,娇纵惯了,此刻竟然不管不顾地阴阳怪气道:“三妹妹还真是好运,不过一幅绣品罢了,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得王爷看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绣品上施了什么法术,让王爷看了之后如此念念不忘妹妹!”   老夫人听到苏若雨说出这样不恭敬的话来,心中陡然一惊,还没来的及训斥她,只见即墨寒一张万年寒霜的脸几乎阴沉地要滴出水来,他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本王被妖术蛊惑了吗?!”   苏若雨没想到一向漠然的楚靖王会为苏皓月出头,当触到他阴冷的双眼,她更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王的闲事?!”即墨寒扬起眉,薄薄的唇畔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们苏家的家教,还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   这句话无疑像是一记重拳,挥打在老夫人胸口。她看了一眼因为恐惧而脸色惨白的苏若雨,心中恨不得让这个惹祸的孙女当场消失,平日骄纵些也罢了,怎么无法无天到在楚靖王这位惹不得的人面前也这般放肆,被他抓到把柄,万一在圣上跟前随便说上几句,就凭皇帝陛下对他的信任,苏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吗?想到这里,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呵斥道:“苏若雨,还不给我跪下?!”   苏若雨原还以为老夫人多少会维护维护自己,结果她此时看自己的眼神简直比即墨寒还要阴冷。环顾一圈没人替她撑腰,她只能哀哀戚戚地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   “诽谤本王,还真是好大的狗胆。光是罚跪,恐怕还不能让她长记性。”即墨寒挥了挥手:“掌嘴五十,自己动手吧!”语气平淡的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若雨此时屈辱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她又不敢违抗即墨寒的命令,老夫人更是丝毫没有开口为自己求情的意思,咬了咬牙,只得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扇起自己耳光。   苏皓月见此情景,不由在心底微叹,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用来形容苏若雨还真是恰如其分!老夫人站在一边看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觉得那耳光简直就像扇在自己脸上一样,这个孽女,回去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不然哪天惹了大祸还得连累整个家族为她垫背。   即墨寒慢悠悠地开口道:“她就交由老夫人来处理吧。苏三小姐,刚才本王说邀请你一同讨论绣品之事,不知你是否赏光?”   还记得这事?苏皓月无奈了,就他这行事作风,她未必还敢说半个不字吗?也罢,且陪他走一遭,这位楚靖王就算再凶恶,难不成还能吃了自己?   抬起头,冲即墨寒甜甜一笑:“楚靖王客气了,绣品能得王爷贵眼,是皓月的荣幸,王爷想探讨绣品,皓月自当奉陪。”   即墨寒心中涌起几分喜悦,面上依旧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绣品本王不曾携带在身边,所以有劳苏小姐移步王府了。”说完,还不等苏皓月说话,就起身朝外走去。   “苏小姐,请吧。”即墨寒身边的一名灰衣侍卫恭敬地说道。   “皓月,快跟楚靖王去吧。苏府的马车就在王府外等着,等你忙完了再回来,不急不急,和楚靖王好好聊啊!”老夫人很痛快地把她卖了。   苏皓月勉强笑了笑:“是。”   走出寺院,正要上苏府的马上,那名随从却制止道:“苏小姐,王爷有令,请您乘坐王府的马车。”   “这是为何?我们苏府也不是没有马车啊。”紫鸢不满道。   苏皓月却是浅浅一笑:“一切听从王爷安排。”她知道即墨寒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照顾她女儿家的名声。要是她光明正大坐着苏府的马车去楚靖王府,明日肯定整个京都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就这样,苏皓月带着紫鸢和碧汀上了王府马车。车外看着朴素,车内却很宽敞,而且装饰得十分精致。主仆三人既来之则安之,在车内聊起家常。因为今天走了很远的路,苏皓月有些困了,想着距离楚靖王府至少还需要一个时辰,就靠在紫鸢肩上睡着了。   即墨寒早已乘坐另一辆马上走在前头,想到一会要和苏皓月“讨论绣品”,竟然还有些小紧张。禹庚看出了他的心思:“殿下,您今日发难苏府,不会是为了维护那个苏三小姐吧?”   即墨寒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您一会真的要和苏三小姐呃‘讨论绣品’?”禹庚打心眼里觉得,这个理由很蹩脚,堂堂楚靖王,竟然对女儿家的绣品这么感兴趣,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即墨寒还是没说话,面上却泛起了一丝潮红。禹庚仔细看了半天,露出一幅见鬼的表情,我的天呐!我看到了什么?从来都是冷心冷面的王爷竟然脸红了! 第26章 对弈   苏皓月在王府的马车里睡得很香,可能是因为身边都是可以信赖的人,不管地处何方都能安然入睡。在苏家,她必须要时时警惕,步步绸缪,否则就会如同前世一样跌入深渊万辙不覆。   马车徐徐向前行驶着,一个时辰后,停在了王府门口。   “小姐,醒一醒,已经到了呢。”紫鸳柔声唤道。   苏皓月听见紫鸳在叫她,吃力地睁开双眼,突然被眼前陌生的景象吓得瞬间清醒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楚靖王的马车里。   “哦!”苏皓月孩子气地伸了个懒腰:“走吧!”   一下车,刚才那个灰衣随从就带着她们进了王府。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府内到处挂着灯,借着灯光苏皓月将王府的风光尽收眼底,心中冒出两个大字:“阔绰”!她前世可是在皇宫生活过的,而且身份还是皇后,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可楚靖王府并不如皇宫那一般雕栏玉砌,反而透出几分淡泊,但是细细观察下就能发现每一处景致都布置得恰到好处,亭台楼阁相得益彰,水池皆以白玉为底,假山都是用蓝岗石打造而成,这种石头天然形成淡蓝的纹路,在日照下还能隐隐散发出紫色的光圈,十分稀有,通常都是把它单独摆放用来赏玩的,可楚靖王直接把它丢在水池里做假山。   “苏小姐,这里便是王爷的书房了。请您的两位侍女留步,只能您一个人进去。”灰衣随从躬身道。   苏皓月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楚靖王要对她做什么,所以没有反驳,只是对紫鸳和碧汀说道:“那你们俩就在外面等我吧。”   “是。小姐,您可要小心点!”碧汀悄声对苏皓月说。她主要是今天被楚靖王教训苏若雨吓着了,生怕自家小姐万一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也被这个楚靖王逼得掌嘴可怎么办。   “嗯。”苏皓月点点头,灰衣随从推开门领着她进去了。   书房内很敞亮,宛如白昼。苏皓月定睛一看,原来是在书房四角分别摆放了一个硕大的夜明珠,将房间照的亮堂堂的。即墨寒盘腿斜倚在榻上,面前放着一幅棋盘。   “王爷,苏三小姐来了。”   即墨寒头也没抬,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坐吧。”   苏皓月行了个礼,大大方方地坐在即墨寒对面。   “疾风,吩咐下去给苏小姐上茶。”   “是。”那个叫疾风的随从领命退下。   “陪本王手谈一局,如何?”即墨寒将装着白子的棋盒推到苏皓月面前。   这还是苏皓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楚靖王,他英俊挺拔的五官好看得几乎令人窒息,双眸深邃,眼中似乎藏着星辰,只消一瞥,就可以轻易将人的灵魂抽离。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时不时如蝴蝶展翅一般轻轻一颤,让苏皓月忍不住在心底叹息,怎么会有人连眨眼这种寻常的事情都可以这么优雅,怪不得无数女子使劲浑身解数,只求他多看一眼。   “那皓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皓月对自己的棋艺还是有信心的,前世魏景琰酷爱下棋,爱屋及乌,也是希望能陪伴他左右,与他增加些共同话题,苏皓月特意请了名师教导自己,苦心钻研之下,棋艺甚至远超魏景琰。可是为了照顾他的颜面,苏皓月总是故意让他,每一局还要让得不留痕迹。   片刻后,棋盘上黑子白子纠缠厮杀。两人犹如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相对而坐,一言不发,这画面倒是格外静谧和谐。   侍从上了茶,是极珍贵的雪顶寒翠,茶香清幽。苏皓月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毫不留情地以古怪刁钻的棋法堵死了即墨寒的出路,似乎胜局已定。   即墨寒丝毫不生气,他狭长的眼尾向上挑了挑,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似卑谦,实则内心强大的少女,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落子,棋盘上的局势立刻扭转,苏皓月的白子隐隐有被反包围的趋势。   苏皓月一只手臂撑着下巴,细细思考了一会,不慌不忙地重新落子。   就这样下了近一个时辰,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两人以平局收场。   “没想到苏小姐不仅绣艺高超,棋艺也如此精湛,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即墨寒终于抬起头,看着苏皓月认真地说:“不知苏小姐师从何人呢?”   苏皓月当然不能说前世的教授自己棋艺的师父,就凭她此时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动那位棋艺大师的。   “不过是闲暇时看了些古谱典籍,东学一点西学一点,说不上师从何人。”苏皓月不动声色地回答。   见她不想说,即墨寒也没有刨根问底:“那么,以后每月初十,来王府陪本王下棋,可好?”   苏皓月一震,这个楚靖王还真是奇怪,他若是想下棋难道还找不人陪他下吗?无端端非要扯上她做什么,但是又不能直接回绝,得罪了他绝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苏皓月笑盈盈地说道:“皓月乃闺阁女子,出门总不是很方便,恐怕要辜负王爷厚爱了。”   站在一旁添茶的侍从听见苏皓月这样回答,差点惊讶地把茶盘扔在地上。大梁多少女子上赶着想和楚靖王下一盘棋,还不能如愿,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苏家三小姐竟然轻飘飘地拒绝了王爷的盛情相邀?!   即墨寒听到这回答也是微微一怔,随后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天色已晚,送苏小姐回府吧。”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苏皓月站起身,施了一礼,便向门外走去。   紫鸢和碧汀等得有些着急了,看见苏皓月出来了,两人赶紧迎了上去:“小姐,您没事吧?”活脱脱把楚靖王当成了洪水猛兽,生怕自家小姐在他那受了委屈。   苏皓月浅浅一笑:“没事,走吧。”   回到苏府后,老夫人还未歇下,一直等着苏皓月。听门房通报苏皓月回来了,赶紧把她招到自己房内,关切地询问道:“皓月,今日同楚靖王讨论绣品讨论得怎么样了?”   绣品?她早都忘了,楚靖王更是没有提及。   “王爷并未和孙女讨论绣品之事,只是命孙女与王爷对弈了一局。”   “王爷竟然让你与他对弈?奇事奇事!”老夫人连声说道:“听传闻楚靖王棋艺精湛,且自视甚高,鲜少有人能得他垂青与他对弈,如今能与他下棋的,恐怕只有圣上一人尔。那么”老夫人赶忙问道:“对弈结果如何呢?”   苏皓月眉目低垂:“王爷照顾孙女的颜面,并未用尽全力,平局。”   “甚好甚好!与高位者对弈,最是要讲究分寸,赢了输了都不妥。王爷愿意让着你,说明对你倒是有几分器重的。”老夫人对这个结果倒是很满意,拉着苏皓月的手叮嘱道:“今后若是再有机会与王爷打交道,切记不要锋芒太露,否则很容易招来祸患,明白吗?”   苏皓月点点头:“是,孙女敬遵祖母教导。”心中却暗暗想着,这位王爷实在是太过危险,即使是她也无法把握他到底在想什么,对于把握不了的人和事,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不过她也没有把今天拒绝王爷以后陪他下棋的事说给老夫人听,她又不傻,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自己还敢忤逆楚靖王,估计就不是一顿板子能让老夫人消气的了。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去吧。”老夫人似乎是很累了,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皓月命紫鸢为自己卸下发髻,然后拿来精心调好的玫瑰汁子洁面,又敷上了一层用百花的花蜜和数十种养颜的药材制成的面膜。   “小姐,我听说今日老夫人动了大怒,回来之后将二小姐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又下令禁足两个月闭门思过呢!”紫鸢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   “哦?是吗?”苏皓月挑了挑眉,漫不关心地应了一声,老夫人这样的做法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苏若雨平日嚣张跋扈便算了,在楚靖王面前也不知道收敛,引得楚靖王问罪掌嘴不说,走前还扔下一句“交给老夫人处理”这样的话,自然就是暗示掌嘴还不算完,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处理”,老夫人怎敢违背楚靖王的意思,所以这一通板子,苏若雨是非挨不可了。   “是啊!大夫人想求情,反倒被老夫人责骂了一通,说大夫人没有好好管教,这才惹出大祸来。大夫人委屈得不了,哭了整整一晚呢!”   苏皓月勾起唇角冷笑,这话倒是没说错,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夫人阴险自私,养出的两个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小姐,我看楚靖王今日在清隐寺问责二小姐,像是有几分为您出头的意思呢!”碧汀心细,传闻中楚靖王为人淡漠清高,应该是不屑与跟苏若雨这样的人计较的,今日却一反常态,似乎是跟自家小姐有关。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这话可不要乱说,那是苏若雨找死,与我何干。”楚靖王位高权重,苏若雨说的话虽然是讽刺苏皓月,但是听在楚靖王耳中,也难免觉得她是在暗指自己被蛊惑,所以重责苏若雨,倒是也说的过去,毕竟堂堂王爷这样任由一个小女子当面嘲讽,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确实不是楚靖王的风格。   碧汀噤声,不再多言。 第2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晨起梳妆后,苏皓月拿出珍藏的琵琶,轻轻擦拭许久,信手随意弹奏了一曲。这把琵琶是她的爱物,因为是爹爹苏振国在投军前特意送给她的,并且跟她说,只要思念爹爹了,就弹一曲,爹爹在远方也定能听见。年幼的她信以为真,日日都会弹奏,借此慰藉心中对爹爹的牵挂。后来爹爹回京,她却因成了残废而变得沉默寡言,连琵琶也就此荒废了。   一边弹着,一边想道爹爹还要两年才会归京,在这两年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前世爹爹回京后因军功被封为安阳侯,赐安阳侯府,苏家一改往日的冷漠,对爹爹极尽巴结之能事,连老夫人也住进了侯府,俨然成为了侯府的当家人。爹爹重情重义,并未因为大伯和老夫人曾经对自己的轻蔑而怀恨在心,反而帮助大伯坐上了尚书之位,老夫人更是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可当自己和安阳侯府落难时,老夫人却在第一时间把爹爹从家谱中除名,宣称苏家与安阳侯府再无任何瓜葛,大伯父甚至上奏请求严惩爹爹,这般冷血无情,落井下石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虽然安阳侯的落败有魏景琰的刻意打压,或许老夫人考虑到整个苏家的安危,不得不舍弃这个儿子,但是当时安阳侯府在爹爹的经营下已成气候,若是身为礼部尚书的大伯父能够和安阳侯派系的朝臣一同从中斡旋,制造舆论,连皇帝想要动安阳侯府也不得不掂量一二,怎会让爹爹背上谋逆的罪名并且那么快就处斩了呢?!想到这里,苏皓月的琴声戛然而止,今世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为了不让爹爹为难,苏皓月不得不行动地再快一些了。   “小姐小姐!”碧汀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有几个丫鬟小厮跑到临雅院去大吵大闹,说是月例银子已经拖了十好几天都没发,这会儿二夫人已经被老夫人叫走问话去了!”   苏皓月黛眉一挑:“都是哪些人?”   “嗯有五小姐那儿的文英、檀香,还有二少爷那儿的宝珠和书童宝砚。还有几个粗使嬷嬷,似乎是老夫人那儿的。”碧汀回忆了一会,回答道。   “哼,她倒还真知道避嫌,挑唆的这些人没一个是她们大房的。”苏皓月将琵琶放到一旁:“也罢,咱们就去瞧一瞧吧。”   “小姐,咱们要去老夫人那儿吗?”   “自然是要去的,不然由得她颠倒黑白吗?”苏皓月站起身整理整理裙摆:“把上次吴贵送来的信封拿上。”   “是。”   一走进院子,就听见老夫人正在训斥周兰湘:“我把苏府交给你管理,你倒好,怎么连发放月例这样的事情都能忘了?咱们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拖欠下人月例,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不是丢了我们苏家的体面吗?你若是惫懒,不愿意操这份心,大可以跟我说,我自然让你清闲!难不成我们苏家还找不到一个管事的人了吗?!”   “祖母,怎么生这样大的气?”苏皓月款款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娘亲周兰湘站在塌下老老实实地受老夫人的责骂,面色十分委屈。大夫人和苏若云坐在一旁冷眼瞧着,自顾自地喝着茶。   见苏皓月来了,老夫人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唉,你这个娘亲真是不争气。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当家的权利交给她,没想到她做事竟这样不上心,连月例银子都忘了给下人发,闹得这么难看,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祖母,母亲做的不好,我替母亲向您斟茶认错,您万万不可因为这些事动怒,平白无故气坏了身子。”说着苏皓月笑盈盈地给递老夫人一杯茶:“其实这事儿也是皓月的不是,您当初跟我说让我在母亲身边帮衬,可是皓月最近为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再与楚靖王手谈能表现得更好些,所以勤练棋艺,是而时常不得空,这才疏忽了,望祖母恕罪。”   听到她提到楚靖王,老夫人的面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这自然不能怪你,毕竟你也是未出阁的丫头,又能知道多少呢?唉,也罢,把那些人的月例都一并发了,再多少补上些,这事也就过了。只是你娘亲,实在不是个挑大梁的料,还是让她歇息吧。今后苏家的一切事务,交给老大家的打理,也免得出错。皓月,你说呢?”   “祖母治家严明,皓月自然不敢置喙。只是”苏皓月皱了皱眉:“只是这事情毕竟是在母亲任职期间出的,无论如何也该由母亲和我收拾好残局,也省的给大娘添麻烦,否则皓月心中真是会过意不去。”   老夫人点点头:“既然你这样有孝心,就照着你说的办吧!”   苏皓月见老夫人同意了,便对紫鸢说道:“把那几个被拖欠了月例的丫鬟小厮叫进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他们。”   片刻功夫,紫鸢就带着这些人进来了。   “你们都是三房的丫鬟书童和老夫人这儿的嬷嬷吧?”苏皓月看着站在塌下的一排人,问道。   “是。”   “你们既说苏家拖欠你们月例,我心中倒是有几个疑问,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苏皓月似笑非笑地扫了这群人一眼,目光落在依旧在一旁做壁上观的大夫人孙秋莲身上。   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安。只有其中一个叫檀香的丫头胆子大些,说道:“三小姐请问。”   苏皓月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温和:“距离发月例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多天了,你们没领到银子,怎么不早早地来向二夫人陈情此事呢?”   “之前也有过晚几天发,我们都以为跟从前一样,所以想着等一等。没成想这次拖了这么久都没发,我们没办法了,才来找二夫人想问问是什么情况。”文英回答。   哼,什么叫问一问,闹得整个苏家都知道了,还能叫问一问吗?苏皓月不动声色:“听说你们今日是一起去临雅院的?”   “嗯我们私底下都认识,所以才约着一起去找二夫人。”文英垂下了眼睛,有些心虚。   苏皓月像是没看见,继续问道:“你们分别在不同的院子里,跟着不同的主子,怎么这么凑巧,偏偏你们的月例没发,同你们一起的其他人的月例都发了呢?”   “这三姐应该问问二夫人。咱们下人的月例发放都是需要主母签字,账房才拨钱。或许是二夫人见我们都不过是些不受宠的丫鬟婆子,所以没在我们的月例条子上签字呢!”檀香阴阳怪气道。   “哦?是这样吗?”苏皓月转头问周兰湘:“娘亲,您签发月例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他们这几人的月例条子?”   周兰湘努力回忆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当时账房的刘先生把条子给我时,苏家所有下人一人一张,加在一起足足有百来张,我实在是记不得有没有这几人的了。”   苏皓月闻言,轻轻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沫,说:“那么,就请刘管事来一趟吧,这件事情怎么都该查清楚才好。”   不一会儿,账房的向青来了,一进屋就向各位主子行礼:“今日账房刘管事告病在家,奴才是账房的向青,来替刘管事回主子的话。”   见来人不是刘启东,大夫人的脸色一白,险些坐不住从椅子上摔下来。苏若云扶住她的手,示意她暂且先看看情况。   苏皓月扯了扯嘴角。刘管事今日当然要告病了,昨日的晚上他在醉红楼和几个狐朋狗友风流了一把,还喝的烂醉如泥,独自回家时不知道被一群什么人罩上麻袋就是一顿狠揍,直接把他揍晕了,这会应该都没醒,如何能来府中当差呢?只是这样丢人的事,他的家人当然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所以才称病。   没错,那群人就是苏皓月拖吴贵找的地痞流氓,都是些无所事事的混混,苏皓月一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价格公道,如今看来,效果也很理想。苏皓月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出现在苏府,否则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既然刘主管不在,问你也是一样。”苏皓月清了清嗓子:“发月例银子时,你们可将全府上下所有人的条子都交给二夫人签字了吗?确定没有遗漏?”   “全府上下所有人?”向青似乎不太明白苏皓月的意思:“三小姐,您没有当过家可能不太知道,咱们发月例都是以院子为单位开条子,怎么会一人一张条子呢?这不得忙活半天吗?” 第28章 东窗事发   听了向青的话众人神色皆是一变,老夫人问道:“以院子为单位?那怎得这个月你们账房交给二夫人的都是每个人的月例条子呢?”   “啊?!”向青也是一愣,随后说道:“我正是还有些奇怪,寻常月例条子刘主管都是遣我拿去给大夫人签字,这个月当家主母换成了二夫人,刘主管说是要亲自去送,我原以为是刘主管想跟新上任的二夫人交待些府中事务,没成想原来是规矩变了啊!”   苏皓月嗤笑一声:“你这厮,还真是不老实。规矩变了,你在账房当差还能不知道吗?既然你说以前都是整院发月例,就把以前的条子拿给祖母看看吧!”   向青白皙的脸此刻涨的通红:“三小姐真是冤枉奴才了,这次的事刘总管确实没跟奴才透露半个字啊!既然三小姐不信,就请遣人去账房把从前每个月的条子拿来检验便是。”   老夫人面色阴沉:“叶香,你去拿。”   叶香领命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抱着个盒子回来了:“老夫人,账房其他小厮把这个盒子交给奴婢,说近一年的条子都在这儿了。只是盒子上带着锁,奴婢找了半天也没找着钥匙在哪。”   老夫人冷哼一声:“找个力量大的,拿石头砸开。”   大夫人心中把刘启东咒骂了一万次,该死的老奴才,什么时候告病不好,偏偏今日告病,让这个叫向青的不知从哪跑出来在老夫人面前乱说一通,这下可真是瞒不住了。   锁被花匠拿铁锹砸开了,老夫人一张张审阅着月例条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确实如向青所说都是整院为单位的开条子,擅自更改月例条子的规格,看来这个刘启东是有些问题:“怎么这个月的条子没有?”   向青忙跪下磕头:“老夫人恕罪,这个月是刘总管亲自交给二夫人的,并未过奴才之手,奴才确实不知啊!不过按照惯例这条子是要存根的,都一律放在这盒子中,便于以后查账。”   苏皓月倒是了然于胸,这个月的条子刘启东自然不敢和以前的放在一起,定是带在身边。不然被人发现以前的条子和这个月的不一样,不就暴露了吗。本来大夫人是准备和刘启东设下圈套来坑害她们,先是改动了月例条子的规格,因为按照之前的惯例整院发放,那么一旦拖欠月例就会是一个院子,动静太大,很容易被发现。按照人头来算就好糊弄多了,苏家这么多下人,少几张不会有人看出来。然后挑了几个人的条子留下,不上交给母亲签字,让老夫人误以为母亲做事怠慢,才导致拖欠了下人的月例这么有失体面的事情,势必会问责,还会收回管事权重新移交给大夫人。   这个计谋看似简单,实则非常有效。因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次的条子规格被改动了,一旦母亲背上了这个黑锅,就没有人再会去查证了,那么这个诡计也就会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过去。但是这个计谋的前提就是账房管事人必须要和大夫人统一口径,不能提及这个月的条子和以前的不一样。本来刘启东就是和大夫人沆瀣一气,这个不难办到,若是他今日前来,在老夫人面前一口咬定条子全都交给了母亲,是母亲粗心大意漏签了,那母亲必定有口难辩。可令大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刘启东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向青可不是她的人,自然会将一切在老夫人面前捅破,那么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苏若云一下子站起来,满面怒容地道:“看来这个刘总管是看二婶您第一次管理府中之事,所以借机擅自篡改了月例条子,又故意少交了几个人的给您,这样就能把他们这些人的月例扣下来装进自己的腰包。哼,真是个刁奴!幸好三妹妹你聪颖过人发现了他的阴谋诡计,不然二婶就要蒙冤受屈了!”   苏皓月听完苏若云的话,都忍不住要给她鼓掌了,苏若云的反应之快,心肠之黑,将责任推的之干净,连她都不得不佩服。   二夫人泪眼婆娑地向老夫人哭诉:“母亲,我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刘总管,竟要受他如此陷害。”   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确实错怪了周兰湘,于是安慰了一句:“此事与你无关,你且放宽心。这个奴才欺上罔下,我定要重重责罚他!”   “大娘,皓月还有一事不明。”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笑道:“您以前管事,刘总管给您的都是整院的月例条子。怎么刚才母亲提到这个月的条子足有百来张,您都不觉得奇怪呢?”   老夫人一下就愣住了,确实,刚才苏皓月在询问她娘亲周兰湘是否有给那些奴才签发月例条子时,周兰湘还说因为条子太多,实在记不起来了。可当时孙秋莲坐在一旁喝茶,神色寻常,并没有说话。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月的条子会更改规格一般。   大夫人大惊失色,赶忙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和刘启东串通一气陷害弟妹吗?!”   苏若云微微一笑:“三妹妹你误会了,今早我同母亲说了二妹被祖母责罚,现在还下不了床呢,母亲心念二妹,恐怕刚才并未注意你们所说的话,这才没有开口。”   苏皓月也没有反驳:“原来是这样,是我多心了,望大娘不要见怪。”   大夫人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祖母,我觉得这个刘启东很有问题。他这次敢设计陷害母亲,不知道以前还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我认为最好能将账目重新彻查一下,这样也好放心。”苏皓月在老夫人耳边轻轻说道。   老夫人想了一会,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便让这个叫向青的去查一查吧!”   向青躬身道:“是。”   大夫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心的汗沾湿了帕子。苏若云倒是依然很沉得住气,苏皓月你要查账便去查吧!你以为苏府的账目光看一本账本一时半会就能查清楚吗?还真是愚昧无知!   苏皓月陪老夫人说着话,神色悠然,似乎对查账的结果并不放在心上。   叶香上了几碟点心,苏皓月一边给老夫人揉肩,一边同老夫人捡些趣事儿聊,气氛倒是很融洽。   一个时辰后,向青捧着账本回来了:“老夫人,奴才已经查清楚了。”   “嗯,说来听听。”老夫人声音平静。   “回老夫人话,奴才发现这个账本上的账目虽没有问题,但是账目和库房里实际银子的数额却有不小的出入。”向青正色回答道。   “你说什么?!”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青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下连苏若云也惊呆了,库房里银子的数额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下坏了,刘启东是肯定保不住了。不过幸好苏皓月没有证据,此事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母亲身上去。   “你倒是说来我听听,究竟有多大的出入?”老夫人勉强喘出一口气,苏皓月赶忙帮她拍背顺气。   “至少有二十万两白银。”   “什么?!”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二十万两?!这个狗奴才狗胆包天!”   向青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道:“是,奴才曾经在钱庄做工,别的不敢说,算术在整个京城,恐怕无人能出我之右。若是老夫人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库房查看。”   其实向青虽然算术了得,但是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算清苏府这么庞大的账目。好在苏皓月早有准备,让他将刘启东所有挪用的款项统统记录在册,所以账目的漏洞他心中其实已经有大概,今日老夫人发话让他查账,他只需要光明正大地去库房里清点一番,就可以回来交差了。   苏皓月见此情景,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咬咬唇,十分为难地开口道:“老夫人,几日前有人将这个信封交给我,我还不信,今日见此情景,恐怕也不得不相信三分了。”   老夫人扶着额头,接过苏皓月递来的信封,拆开仔细一看,勃然大怒地将信封里厚厚一沓的纸条摔在大夫人脸上:“孙秋莲!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大夫人被老夫人摔过来的纸条砸懵了,自她入苏家,老夫人何时这般斥责过她?纸条如雪花一般落在地上,她捡起一张扫了一眼,神色骤变:“这这”   苏若云也看见了纸条上的字迹,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这下事情闹大了。 第29章 留不得了   苏皓月面容沉静如水,那些都是别人写给大夫人孙秋莲的抵押字据。放账这种事情,她不方便亲自出马,但是她贪财如命,若是将抵押也写在别人名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这些年,她和刘启东两人狼狈为奸挪用公中的库银,把银子放出去,从而收取高额的利息。这些甘愿去借高利贷的人要么是赌徒,要么就是走投无路的人,若是谁没有按时归还利息或是本金,就霸占别人的田产、妻儿,有时日期没到,他们也会派打手去借债人家中催款,一旦发现这些人没有能力还钱,就施以暴行,将人逼死也是常有的事。   苏皓月知道,如果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哪怕真的查出了账目的问题,也不过是让大夫人损失一条走狗罢了,并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她暗中托吴贵在赌场探查。吴贵本身就是赌场老手,曾经也借过不少高利贷,让他办这件事当然是得心应手,果然很快查到了重点。也怪大夫人做这些事一直都很顺利,并未被发现过,所以胆子越来越大,她手底下这帮亲信俨然成了京城赌场中实力最雄厚的放账团伙。吴贵顺藤摸瓜,原来赌场中不少人都找这起子人借过钱,因为债条都是一式两份,吴贵收了他们手中债据,统统交给了苏皓月。   苏皓月皱着眉轻声说道:“这些债条上金额巨大,加在一起竟有十几万,我本也以为是别人使的奸计来栽赃大娘,毕竟这么大数额,恐怕就是大娘也不一定能拿的出来借给别人。今天让周青查出账目问题,我才斗胆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莫非是大娘挪用了公中的库银在外放账,中饱私囊吗?”   大夫人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她咬着牙说:“这都是伪造的!都是诬陷!”   老夫人冷哼一声,气的脸色都青了:“诬陷?!没借过钱的人有谁愿意开这么大一张借据只是为了来诬陷你!?这借据上的戳子可都是你的私章,你可是要我当众验章给你没脸吗?!”   苏若云站起身来,柳叶眉微微蹙着,迷人的双眸此刻已经溢满了泪水:“祖母,这事情母亲真的是冤枉的啊!母亲的私章丢失已久,因为这东西寻常也不怎么用的着,所以并未用心寻找。想来一定是母亲身边的人偷了私章,再伙同刘启东狐假虎威,倚仗苏家在外为非作歹,这些事情母亲根本一无所知,请祖母明察!”说着一下子跪在地上,哀痛欲绝的模样。   老夫人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女如今跪倒在自己面前,心中不免多出几丝怜惜,语气也软了几分:“既然你说私章被人偷了,那你倒是告诉我是谁偷的呢?”   苏若云咬咬唇,犹豫片刻很肯定地说道:“定是金菊这丫头干的好事!”   老夫人想了想,问道:“那个在外院打水扫地的金菊?你为何一口咬定是她?”   “是,老夫人不知道,她原是母亲身边的二等丫头,只是与那个刘启东早已是珠胎暗结,孽情深种,有一日这两人幽会被母亲撞破,母亲还狠狠责罚了她,将她赶去外院扫地。她定是愤愤不平想要报复,所以偷了母亲的私章,和刘启东在外面做出这些事情!”   苏皓月眼神一凛,这个大姐还真是有些本事,这么短时间内能编出这样有鼻子有眼的故事来不容易啊!   大夫人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艰难地站起来:“老夫人,我”话还未说完,就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苏若云赶忙扑在大夫人身上,哭喊道:“母亲!母亲!您怎么样?醒醒啊!”说着膝行到老夫人面前,抓着她的裙角痛哭不已:“祖母,母亲确实是冤枉的!母亲打理苏家这些年,何事不是为了我们苏家殚精竭虑。可有一件处理不当的事情吗?怎得老夫人今日仅凭这些空穴来风的污蔑,就否认了母亲所做出的贡献呢?母亲这是有苦难言,气血攻心才晕倒的啊!”   老夫人将她扶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先送你母亲回院子,再找个大夫给好好瞧着。等她醒了,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出门了,苏家,还是由老二家的打点吧!”这就是要将她禁足的意思了。   苏若云也知道这是此刻最好的结果了,于是谢了老夫人,命下人将大夫人抬回了院子。   人都走后,老夫人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借据,皱着眉摇了摇头:“实在是太胡闹了。”   大家都不知道老夫人这个胡闹指的是大夫人还是金菊,所以都不敢说话。   沉默了良久,老夫人开口道:“将刘启东以谋害主家的罪名送官,那个叫金菊的丫头,乱棍打死。”   苏皓月听了,轻声答是。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沉声说道。   苏皓月和二夫人行了礼,一同出了院子。苏皓月拉过送她们出来的叶香询问道:“我今日瞧祖母气色不是很好,莫不是病了?”   叶香摇摇头回答道:“倒不是病了,老夫人只说晚上睡觉总爱做梦,还出虚汗。这两日天气暖和了,更是愈发地嗜睡,昨日过了用早膳的时辰老夫人才醒呢!”   苏皓月听到这里,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既然如此,也该请个大夫瞧瞧才是啊!”   “奴婢也是这样说呢,老夫人执意不肯,只说过两日就好了,不必请大夫。”   苏皓月牵起她的手笑着说:“有劳你好好照顾祖母了。”   叶香微笑地露出两颗小虎牙:“三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呢!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侍奉,就不陪小姐说话了,奴婢告辞。”   苏皓月点点头,陪二夫人回了临雅院。   周兰湘屏退了身边的丫鬟,这才说道:“皓月,今日我可真是心惊肉跳的,好在没露出马脚来!”   苏皓月抿唇笑了笑。半个月前苏皓月来临雅院看望周兰湘时,无意间听她说起签给下人的月例条子足有百来张,生怕将谁的签错了。那时她便起了疑心,随后找向青来一问,果然是有问题。苏皓月得了吴贵送来的东西,正愁没机会发作,大房就上赶着送机会来了,她自然将计就计,同周兰湘商量后,今日在老夫人面前唱了这一出好戏。   “那几个挑事的下人,肯定都是大夫人的人。”苏皓月喝了一口茶,悠悠吐出了一句。   周兰湘点点头表示赞同苏皓月的看法:“那你的意思是?”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这风口浪尖上,我们更要谨言慎行,不然祖母一定会怀疑。”苏皓月说道。   “皓月,我实在是没明白,咱们今日将大夫人的事情挑了出来,老夫人到底相信了没有?”   “信,老夫人自然是信的,不然也不会将她禁足。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马上处理大夫人,毕竟这种事情宣扬出来对苏府绝无益处,所以刘启东送官的罪名是谋害主家,而那个金菊,也不得不为大夫人顶罪枉死了。”   周兰湘一脸的愁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只怕大夫人一定会想法子报复的。”   苏皓月轻轻握住周兰湘的手安慰道:“娘亲,您就放心吧。她此刻被禁足,纵使有浑身解数也是施展不出来了。”其实这也不过是安慰周兰湘的话,大夫人虽被禁足,可她的女儿苏若云可依旧是好好的呢,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老夫人惩罚而无动于衷吗?恐怕此刻已经按捺不住要对自己动手了吧?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双眸闪过一丝冷芒。   一回到大夫人的院子,苏若云就将伺候的丫鬟们打发下去了,独自守在孙秋莲床边。   过了好一会,躺在床上的大夫人蓦地睁开双眼。   “母亲,您醒了?”苏若云连忙问道:“感觉可好些了吗?我已经遣人去请大夫了。”   “我没事,不用请大夫,我根本就没有晕,刚才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大夫人眼神空洞,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船了。那个苏皓月,还真是邪门的很,怎么会发现这件事情呢?”   苏若云眉梢一挑,大夫人这些事她都是知道的,不然哪有那海样的银子供着她穿衣打扮,让她成为京城中数一数二阔绰的小姐呢?不过在她看来,苏府最得力的一直就是她的父亲苏镇山,苏家的一切本就该属于他们大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母亲这样做根本就没有错。   “母亲,你派过去那个叫绿珠的丫头传了信给我,咱们可以动手了。”苏皓月危险地眯起双眼:“苏皓月这个贱婢,竟敢将我们坑害至此,是断断留不得了。” 第30章 五小姐苏浅颜   月色如水,苏皓月坐在轩窗前,双手托腮细细思考着前几日叶香同自己说的话。   老夫人最近嗜睡,这可真是个反常的现象。在记忆力,老夫人的身体一直都十分硬朗,且精神矍铄,作息很有规律,每日寅时三刻就会起床,一直坚持了许多年,怎得这几日竟然睡到用完早膳的时辰才醒呢?   与此同时,被贬为三等丫头的墨书正在苏若云的栖云院里,看着眼前美丽端庄的大小姐,有些局促不安。   苏若云染着红丹蔻的手指捧着一杯茶,即使已经是深夜,却丝毫没有倦态,一袭浅粉色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赐坐。”   “谢大小姐。”墨书躬身,坐在婢女白露送上来的小几上,问道:“不知道大小姐今日宣奴婢来,是有何事吩咐?”   苏若云并不回答,而是换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墨书啊,你入我们苏家伺候,有几个年头了?”   “回大小姐,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   “一直都是在望月阁吗?”   “是。”   苏若云冷冷一笑,将手中的雕花描金茶杯放在桌上:“这么说来你从小侍奉三妹妹,应该是与她主仆情深才对,怎么我听说三妹妹不仅将你贬为三等丫头,提拔了那个叫碧汀的,还赏了你一顿板子呢?是否是因为你做事怠慢,惹得三妹妹生气了?”   墨书被这话吓得一激灵,后背冒起了冷汗,她实在不明白大小姐说这话的意思,一向听闻大小姐与三小姐不睦,怎么今日大小姐说起这件事来,难道是要帮三小姐教训自己吗   “大小姐明察,奴婢自从侍奉三小姐,一直勤勤恳恳不敢懈怠,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使有些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三小姐也已经罚过了,奴婢被打了二十大板,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不能下地呢!求大小姐可怜奴婢,饶了奴婢的罪过吧!”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哎呀!墨书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磕起头来了?”白露走上起来,将额头已经撞得乌青的墨书扶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们大小姐一向宽容待下,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好着呢,哪怕我们偶尔有些闪失,大小姐也从不动怒责罚。有时得了好东西,也都想着我们,你瞧,这对金镶玉耳坠子还是大小姐赏赐的呢!”说着故意将戴着的耳坠在墨书眼前晃了晃。   那玉的成色极好,清莹透亮,一丝杂质也没有,戴在白露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宛如两滴水珠,将她的侧脸衬托得更加娇俏可人。女人就是这样,对美丽的首饰根本毫无抵抗力。墨书的眼中泛出几丝艳羡,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做奴婢的,怎么待遇差别这么大,说来自己比白露还早进府两年,可如今人家是一等贴身丫鬟,吃香喝辣,还能常常得到赏赐,而自己不仅被贬为三等丫头,受人排挤,吃尽了苦头,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福薄,没跟对主子。想到这里,墨书对苏皓月的怨恨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苏若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轻轻一笑,朝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会意,从身后捧出一个木匣塞进墨书的怀里:“墨书姑娘为我们苏家操劳这么多年,这些是我们大小姐的一点心意。”   墨书不知所以,打开匣子,立刻被匣子里装满的金银玉器晃花了眼,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大小姐,这些都是给奴婢的?”   苏若云笑容温和,可是眸子却如毒蛇盯着猎物一般紧紧盯着墨书:“自然。我从来不亏待我自己的人。”   墨书的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从来都是在望月阁伺候,什么时候竟成了大小姐的人了?难道说?!墨书被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渐渐涌起了丝丝恐惧,她很想拒绝,却放不下手中沉甸甸的木匣。她不过是一个婢女,从前三小姐窘迫,跟着她自己从未受过什么赏赐,如今三小姐得了势,却冷落了她,在她那不仅讨不到好,还受尽了冷眼,眼下既然大小姐提拔,又何苦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不论大小姐收买自己是想做什么事,为了今后的生活,也值得搏上一搏。   墨书咬一牙:“多谢大小姐恩典,奴婢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   几日后,苏皓月正坐在自己的房中研读棋谱,紫鸢坐在一旁绣着花,时不时向苏皓月请教几句。   “小姐,经过您的指点,这百鸟图的果然栩栩如生了!”紫鸢惊喜地说道。   苏皓月抬起头看了一眼:“嗯,比刚才是强了些。如果鸟爪的部位再绣的的精细些就更好了。”   鸟爪?谁还会注意到这些呀!紫鸢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果然是女红大家,连这些枝末细节都逃不过小姐的法眼。”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碧汀却走了进来:“小姐,三房的五小姐来了。”   “五小姐?”苏皓月微愣:“苏浅颜?”   “正是,说是有些话要跟小姐您说。”   “她现在在哪里?”   “正在门外候着呢。”   苏皓月起身,整理整理衣裳:“请她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请。”   紫鸢有些奇怪:“小姐,这五小姐找您有何事啊?咱们和三房一直都没什么交集呢。”   苏皓月想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虽说是没什么交集,但是好歹也是一家人,面子上要过得去,人家来了说要找我,总不能将她拒之门外吧。”   说着,一个穿着紫衣身量纤纤的女子就快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苏皓月,猛地跪在了地上:“三姐姐,妹妹来向你请罪!”   这一跪把苏皓月跪得懵了,她赶紧上前搀扶起她:“五妹,你这是做什么?”   “三姐,我这几日心中总是不安。前些时月例银子的事闹得那么大,幸好姐姐你才智无双,识破了那刘启东的阴谋,不然连累了二婶,那我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苏浅颜清瘦的面颊上写满了愧疚:“姐姐想必已经知道了,那个挑事的丫鬟檀香和文英,是我院子里的人但是请姐姐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们没有领到月例,更从未教唆她们去找二夫人,这件事情也是出了之后我才听别人提起的。”   苏皓月将她扶到一旁的软椅上坐下,才开口道:“这件事情五妹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是非曲直我都有数,与你无关。”   苏浅颜听她这样说,似乎稍稍安慰了些:“那就好,这几日我提心吊胆,一直害怕三姐误以为是我在背后挑唆着她们去闹事,若真是这样,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三姐姐你知道的,我虽说起来是主子,可是因为是庶出,一直都是人微言轻,这些奴婢们也并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平日我叫她们做些分内的事情她们还推脱惫懒,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们去找二婶的麻烦呀!”说到这里,苏浅颜的眼眶微红:“在三房,嫡母和父亲一向不喜欢庶出,而且我又是女儿身,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离开苏家的,我这样费尽心思去陷害二婶,对我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苏皓月见她说到伤心处几欲落泪,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怪在你身上的。”   “三姐姐明察秋毫,浅颜也可以安心了。”苏浅颜勉强朝她笑了笑:“让姐姐看笑话了,我生母早亡,在三房中实在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从前与姐姐并无深交,今日冒昧前来,才发现姐姐真是有一颗金子一般心胸的人,不免多说了几句,叨扰姐姐了。”   苏皓月绝美的容颜荡漾起暖阳似的笑容:“五妹言重了,都是一家姐妹,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呢?我平日里也不过是在房中绣绣花弹弹琴,五妹妹要是得了空,就常在我这儿走动走动,一起说话解闷儿,不是很好吗?”   苏浅颜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惊喜地问道:“既然姐姐这样说,浅颜必定常常来拜访姐姐。我我虽然粗苯,但是特别擅长制凤梨酥,今日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给姐姐送一盘来尝尝。”   苏皓月抿起唇笑了:“好,那我就等着五妹妹的凤梨酥。”   “嗯!”苏浅颜重重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望姐姐。”   “好。紫鸢,送送五妹妹。”   紫鸢闻言便陪苏浅颜出了院子,碧汀正好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苏浅颜行了一礼,然后匆匆朝苏皓月走去,直到确认其他人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才在苏皓月耳边轻声说道:“小姐,老夫人的香料,有问题。” 第3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继续过着,偶尔和苏浅汐同坐一会喝喝茶,聊聊天,苏皓月倒是觉得很安逸。大房连续几日都没有什么动作,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小姐,五小姐来了。”紫鸢禀报。   苏皓月朝门外一看,苏浅颜提着食盒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三姐,那日我的凤梨酥你说好吃,这不今日我又做了些给你送来。”苏浅颜将食盒递给紫鸢:“这点心别的都好,就是怕放,你可要抓紧吃哦!”   “怎好总劳你为我做点心呢,你要是这样,以后我可不敢再夸奖你的手艺了。”苏皓月说笑道。   苏浅颜坐在苏皓月身旁:“三姐若是说这种话,那就是跟我见外了。我索性闲着也是闲着,难道一碟点心还做不得吗?”   苏皓月莞尔一笑,也不再跟她客气。   “小姐,老夫人带着人来了。”正在这时,碧汀走进屋内说道:“不知是为什么事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似乎刚从二夫人那儿出来。”   苏浅颜见此,赶紧站起身:“姐姐还有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皓月点点头,没有阻拦:“好,过两日我再去看你。”   “嗯。”苏浅颜冲她一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浅颜刚走没多久,老夫人就带着人进来了。   “皓月给祖母请安。”苏皓月施了一礼。   老夫人挥挥手:“起来吧。我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总觉得精神困倦,请大夫看过,也看不出什么来。索性请了个高人瞧了瞧,说是在咱们苏家的东南苑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恐怕是冲撞了,所以大师今日特地来咱们苏家做个法事超度超度,兴许也就好了。”   苏皓月看见老夫人的身后除了婢女嬷嬷,还站着一个穿着黄袍的道士,仙风道骨的模样,和一个瘦小的道童。   “祖母身体不康健,孙女的心中也跟着不安乐了,既然大师说是咱们东南苑有不干净的东西,那就务必请大师仔仔细细瞧一瞧,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   “三小姐如此心系老夫人,真是老夫人的福气啊。”那道士恭维了一句,抚了一把长长的胡须:“也无需准备什么,只需要借三小姐的宝院一用,让贫道起个轧台,做场法事即可。”   “这有何难,紫鸢碧汀,快将院子腾开,让大师起轧做法。”   老夫人见苏皓月懂事,并未因为说她院中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而不悦,很是满意,拉过她的手笑着说:“你且陪我坐一坐吧,让她们来办就可以了。”   苏皓月从善如流地搀着老夫人坐到一旁,问道:“咱们苏家东苑这么大,不知其他院子也可曾去过了?”   “刚从临雅院出来,顺着路就到你这儿了。”老夫人思量了片刻:“照大师的话,一会还要去二丫头、五丫头和智儿的院里做法,就功德圆满了。”智儿说的就是苏智,是三房的嫡少爷,住在南苑。   这边说这话,那边那道士已经起好了轧台,铺着黄布的桌上放着铜钱宝剑和香炉符水等物,只见那道士凌空一点,原本横摆在桌上的毛笔就自动立了起来,笔走龙蛇在符纸上写着高深莫测的符文,引来众人一阵惊叹。   “我瞧这位大师也是有些道行,所以索性让他试一试。”老夫人看着,微眯着眼说道。   苏皓月笑而不语。这些都是道士术士们行走江湖惯用的伎俩,不过是用一根透明的鱼线控制着毛笔,旁人看来似乎就像是那笔自己会走一样。话说回来这人还不算什么,更神乎其神的苏皓月也不是没见过。   “呀呀呀呀!三清在此,妖魔鬼怪快快现行!”道士一声大喝,将画好的符纸扔进香炉,又用食指沾上符水撒了进去,符纸立刻自燃了起来。燃到了一半忽然腾空,朝院子东南角的花坛里飞去,然后化为灰烬缓缓落下。众人皆是一惊,现在正是晌午,晴空万里,也没有起风。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符纸会无缘无故飘到花坛中去,看来这道士并不是信口开河,在三小姐的院子中恐怕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只有苏皓月眼眸一凝,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道士对老夫人和苏皓月说道:“妖物作祟,必有异象,贫道冒昧,请问三小姐花坛中这两日可曾出过什么怪事?“   “怪事?”苏皓月眨眨眼睛想了想:“没有啊,这花坛不过是种了些月季牡丹等寻常的花,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怪事。”   道士义正言辞:“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妖物不除,会导致家宅不宁,甚至会有损家中诸人的前途事业,贫道斗胆向三小姐提个建议,不如就将东南角的花坛翻整翻整,让贫道可以仔细检查,不知可否?”   苏皓月紧盯这那道士,面上似笑非笑:“大师的意思是,要将我的花坛整个翻出来检查吗?”   “倒也不用整个翻出来,只需要将东南角所种的植物拔出,再将泥土刨开,贫道自然能找出那妖物。一切都是为了贵府老夫人的身体安康着想,请三小姐见谅。”   老夫人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仅仅只是坐着,就给了苏皓月莫大的压力。   墨书躲在人群中瞧着这一幕,心底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三小姐哪里知道,她在大小姐的授意下偷偷将一个木头做的小人藏在了花坛中,那小人身上写着老夫人的生辰八字,还插满了钢针,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是专门用来害人的厌胜邪术,若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被翻了出来,三小姐定然会背上谋害老夫人的罪名,即使老夫人不将她打死,也一定会重重地惩罚她。而自己,则可以拿着大小姐给的金银财宝远走他乡,过上富裕的日子。哼,这个三小姐当日那般折辱她,还让她从此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如今就让她自己尝尝被打板子的滋味!   “既然如此,那便照大师说的做吧。请大师一定要好好检查,万万不要遗漏。”刻意咬重“检查”两个字。   道士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就指挥着人将花坛中原本开得正娇艳的鲜花全部连根拔起,又将泥土刨开,恨不得掘地三尺。   这个愚蠢的三小姐同意了!小木人马上就要重见天日了!墨书的手心捏出了汗,她紧张又有些兴奋地看着,想到今后唾手可得的美好生活,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是翻了半天,花坛里除了泥就还是泥,别说木偶人了,连一小截木枝都没看到。道士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不可能啊,明明苏家大小姐跟他交代过,东西就被藏在东南角的花坛里,怎么会没有呢?   “回大夫人,奴才已经将花坛翻了个底朝天,确实什么也没有。”一个小厮来报。   墨书惊恐得瞪大双眼,怎么可能?她可是亲手将小木人藏进花坛的,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什么都没有?那且听听大师怎么说吧。”苏皓月喝了口茶,神色如常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戏还是要唱下去的,那道士清了清嗓子:“刚才仙人指引妖物就在东南角,恐怕是贫道理解错了,并不是在三小姐院子的东南角,而是在苏府的东南角。不知东南角住着那几位贵人呢?”   老夫人想了想,说道:“除了刚才去过的临雅院和三丫头的望月阁,就只剩下二丫头的晴雨楼还没有去了。”   “那就请老夫人带路,让贫道去二小姐的院子里瞧瞧吧。”   老夫人从椅子上起身,和蔼地对苏皓月说道:“那我便再去二丫头那儿走一遭,你这园子我一会便命人修整好。”她刚才听大师说在苏皓月的花坛中有妖物,心中也不免有几分不悦,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从前冷落了许多年的孙女是否是要害自己,现在什么也没找到,她不禁也长舒了一口气,此时还为刚才自己荒诞的想法有几分过意不去。   “祖母严重了,为祖母的身体安康,区区一个园子算得了什么呢?”苏皓月恭顺地说道。   见她这样说,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歇下吧,明日再去我那陪我说话。”说罢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等人一走,苏皓月眯起双眼冷冷说道:“把墨书带上来见我。”   “是。”碧汀立刻去了,等她找到墨书时,见她正在自己的屋内收拾大小姐给她的细软准备跑路,于是碧汀二话不说,将她连拖带拽带到了苏皓月面前。   “哟,墨书你带了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去哪?”苏皓月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墨书:“不管你打算去哪,难到不应该跟我说一声吗?毕竟,我才是你的主子,不是吗?”   墨书害怕极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姐饶命!小姐您饶了奴婢吧!”   苏皓月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慢悠悠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让我饶了你?莫非你做了什么错事吗?”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逼奴婢来陷害三小姐的!都是她逼迫我把木人藏在花坛里,那木人也是她给我的!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求三小姐饶命啊!”事到如今,墨书也只能将一切都推在大小姐身上。由于磕头的时候太用力,她的额头已经磕破,鲜血汩汩冒了出来,滑落在脸颊上,模样甚是可怖。   苏皓月却轻轻地笑了:“我记得你那日忤逆我,我要将你重责三十杖赶出苏家,你就说要我饶了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而现在,是你自己不珍惜这次机会,怎么还有脸面来求我饶过你呢?”   墨书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似乎是被棉花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勉强发出呜咽的声音。   “紫鸢,拿刀来,剥下她的面皮!”   墨书听见这句话,吓得浑身战栗不止。当她看见紫鸢手上闪着寒芒的尖刀,拼命想推开她跑出去,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又被抓了起来,紫鸢和碧汀将她砸晕,然后用麻绳绑住,又用抹布堵住了她的嘴,像丢破被子一样扔在地上。   紫鸢拿起刀,毫不留情地在墨书白嫩的脸颊上剜开一个口子。在她看来,墨书完全就是活该,明明三小姐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她不禁不感恩,还勾结大小姐想要陷害三小姐,这次要不是她们奉三小姐的命令一直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了她半夜偷偷摸摸在花坛里藏东西,现在受罚的就是无辜的三小姐了!   剧痛让原本昏迷的墨书清醒了过来,她看见近在咫尺的刀,想喊却又喊不出声,只能无力地流下眼泪。她现在终于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大小姐做这件事,这个三小姐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就像是地狱中索命的恶鬼,自己为什么要招惹上她呢?!   可是悔之晚矣,顷刻间,她的面皮就被紫鸢利落地剥了下来,她被疼得几近昏厥,不停地倒吸冷气。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十分狰狞,因为没有了眼皮,两颗眼球就这样突兀地裸露在外头,连闭眼都做不到。   紫鸢和碧汀见她的模样都有些反胃,苏皓月却依旧十分淡定。经历过千刀万剐的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从自己的梳妆台上拿起一面雕花铜镜,然后慢慢走到墨书身旁,蹲下,开口说道:“唉,都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层皮,可是人若是没了皮,还不如没了气呢,不信,你瞧瞧。”说完,将铜镜放到墨书面前,让她能清楚的从镜中看见此刻自己的模样。   墨书被镜中那张可怕的脸吓到了,她猛然瞪大只剩下眼球的眼睛,一口气没提上,竟然被自己活生生的吓死了。   “小姐,她断气了。”碧汀检查后禀报。   “就说她是得痨病死的下人,将她扔出府去。”苏皓月淡淡说道。   “是。” 第32章 力挽狂澜   傍晚十分,从晴雨楼传出来的动静惊动了苏家所有人。   苏若云一直待在房中等着消息,见外面闹了起来,赶忙唤来婢女白露,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找到了?”   “是是被找到了”白露是跑进院子的,此时上气不接下气。   “太好了!这回苏皓月那个贱人必然要被祖母严惩!”苏若云绝美的面容因为兴奋而扭曲起来,她期待地问道:“祖母说了没,要怎么处罚她?”   “找是找到了,只是是在二小姐的院子里被找到的!”白露终于把一句话说完了。   “什么?!”这话仿佛是晴天霹雳,苏若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可能?!墨书那贱丫头明明说已经得手了,怎么好端端会跑到二妹那里去了?!”   白露也是不知所以:“是啊!那道士确实将三小姐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什么都没找到,这是在场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的。后来他们去了二小姐的院子,那道士也是假惺惺地起轧做法,谁也没想到符纸竟然又落在了花坛里,和在三小姐院子里的情景一模一样,那道士没办法,只得再命人翻花坛,本以为肯定也找不出什么来,结果在二小姐的花坛里真的翻出了那个小木人呢!那道士自个儿都吓着了,忙遣人来报信。现在大夫人被禁足,老爷又不在家,不能去救二小姐,大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啊!老夫人动了大怒了,要当场将二小姐打死呢!”   苏若云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下坏了,肯定是墨书那小贱人动手的时候被苏皓月发现了,然后她又照葫芦画瓢将木人藏进了二妹那里。这个贱婢!真是阴险歹毒,发现了也不动声色,还用这法子去陷害二妹!可恨!”苏若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将苏皓月生吞活剥了。   “大小姐,现在可怎么办啊!”白露站在一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苏若云毫无往日端庄的模样,怒骂道:“苏若雨还真是个蠢东西,让人在她院子里藏了东西也不知道!愚蠢至极!活该!”   白露被苏若云平白无故吼了一句,委屈地说:“大小姐,您先消消气,救二小姐要紧啊!”   苏若云狠狠一拍桌子,咬牙:“眼下,也只能先去听雨楼看看了。”   “是是是。”白露赶紧跟其他人交代了几句,跟着苏若云去了晴雨楼。   此时,二夫人周兰湘、三老爷苏镇海、三夫人李玲花和苏皓月都已经到了,还有三房的庶女苏浅颜也畏畏缩缩地站在人群后头。苏家两个少爷因为在外读书,所以都没有来,大老爷也因为朝中有政务要处理,不在府中。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苏若雨跪在地上不住的低声哭泣,身旁还扔着被找出来的沾着泥土的木偶。老夫人浑身气得不住地打战:“你这个孽女,枉我平日如此疼爱你,竟然教出来你这个不肖子孙!真是天作孽啊!”   那木偶身上插满了钢针,在油灯下闪着寒光,一根一根像是扎进了老夫人的心里。她最近身子有些不爽,本来也就是带着试一试的心态请道士来看看,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在家中大行厌胜之术来谋害她,而这个人还是自己一直都十分疼爱的孙女。看着她此刻哭得梨花带泪的脸,老夫人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只能仰天长叹:“孽女!孽女!真是气煞我也!”   “祖母,我真的是冤枉啊!我根本从来没见过这个木人,更不可能将它埋在花坛里,孙女真的是清清白白,求祖母相信我!”苏若雨一边哭一边大喊道。她上次被老夫人赏了二十大板,臀部的伤都还没好,现在跪在冰冷的地上,伤口越发疼痛了。她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个厌胜之术的法子是自己和大姐苏若云两人商量好去对付苏皓月的啊,怎么现在竟然会在自己的院子找到这个该死的木偶呢?!可是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不然让老夫人知道此事还和苏若云有关系,估计不光老夫人不会放过自己,连大姐也不会放过自己。   苏若云见此情景,只能赶紧派人去通知自己的父亲苏镇山回来,上次月例银子的事导致母亲被禁足,自己已经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这次如果贸然再出手,恐怕老夫人会连带着对自己也产生反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而这个局面,都是苏皓月那个小贱人害的!苏若云猛地看向苏皓月,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美如花卷的面孔显得更加醒目,她似乎感觉到了苏若云的目光,微微侧头,冲苏若云扬起唇畔浅浅一笑。就是这样一个笑容,让苏若云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了脚。这个丫头,什么时候竟然也有如此凌人的气势,她分明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就是在向自己示威:你瞧,这可是你们姐妹俩亲手导演的好戏,如今报应在你亲妹妹的身上,还真是有趣。   一屋子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为苏若雨求情。   老夫人盯着地上的苏若雨和那个木偶,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最终她缓缓开口:“我朝一直严令禁止行压胜邪术,违者必将重处。可惜天不怜悯,在我苏家竟然也出了这个目无王法目无尊卑的孽女,为了苏家的名誉,今日就将这个孽女当场打死,以正纲纪!”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想到老夫人真的下定决心要处死苏家的二小姐,还是用这么丢人的死法。   苏皓月走上前,对老夫人轻声说道:“祖母,此事事关重大,是否需要先通知大伯父和大娘?”   “不用!正是因为他们平日疏于管教,才导致苏若雨这个丫头如今竟然做出这等混账事来,既然他们不管教,就只有由我这个做祖母的来越俎代庖,有她做例,我看从今往后苏家谁还敢为非作歹!”老夫人脸色铁青,因为愤怒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连日来都没有休息好,今天还受了这样大的刺激,老夫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昏过去。她强撑着,一只手臂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还不行刑!?”   护卫们一见老夫人动了真格,从门外一涌而入,拖起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苏若雨就要往外去。苏若雨拼命挣扎,头发全都散落了,钗环也掉在了地上,已然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扯着嗓子大叫道:“祖母饶命啊!孙女真的是冤枉的!祖母!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   “你父亲若是见了你这个不孝女,定然也容不得你了!”老夫人阴森森的说道,她此刻已经恨透了这个忤逆作乱的孙女,想起她那次在楚靖王面前无礼还被楚靖王罚掌嘴五十,楚靖王是什么样的人物?赔上整个苏家都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连自己在他面前说话都要毕恭毕敬,连苏镇山都想方设法的巴结他,可是这个苏若雨竟还敢阴阳怪气得口出狂言?上次的五十耳光只不过是楚靖王的一点教训,若是再由得苏若雨胡作非为下去,苏家早晚有一天要败在她的手上。想到这里,老夫人心中最后一点亲情也熄灭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斥:“立刻拖出去,乱杖打死!对外就宣称苏家二小姐得了急病去世了,这样也好给她留一点脸面。”   “慢着!”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大家都朝门外看去,只见苏镇山风尘仆仆地疾步走进来,看也没看狼狈不堪跪在地上的苏若雨,径直向老夫人走去:“儿子在朝中办公,突闻家中有人报信说出了大事,这才赶了回来。”   “父亲!父亲!”苏若雨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挣脱护卫们的禁锢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苏镇山:“父亲救我!祖母要打死我!”   见到苏镇山突然出现,苏皓月淡淡看了一眼自始至终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苏若云。看来苏镇山就是她请来的,怪不得她如此沉得住气,原来是还留有后招。也难怪,毕竟现在大夫人不顶用,她一个晚辈又不便开口,不然她也不会让苏镇海牵扯到这一场家庭纷争中来。   这个大伯父,苏皓月是知道的,为人阴险狡诈,城府颇深,且特别擅长逢迎作戏。他一直牢牢抱紧这五皇子魏景琰的大腿,而魏景琰也需要朝中大臣的支持和鼎力相助,苏镇山虽说不上是大梁一等一的权臣,但是在文官集团中却很有影响力,可以为他制造声势和舆论,所以魏景琰在暗中也给了苏镇山不少帮助。   苏镇山和魏景琰两个人勾搭在一起,问题可就棘手得多了。苏皓月挑了挑眉,面上的神色冷了几分。 第33章 佛前赎罪   老夫人一见苏镇山,更是来气了,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个逆子,连女儿都管教不好,还当什么官?!可知你的好女儿不仅在家中行压胜之事,还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谋害我?!老身这把年纪了,死不足惜,只是若是还由得她在苏家兴风作浪,早晚一天这家业都要毁在她的手中,到时候无数的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骂你,骂你教子无方!”   苏镇山从来没见老夫人动这么大的怒火,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这屋中还有许多不相干的人,他一个堂堂礼部侍郎,又已经是不惑之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母亲指着鼻子骂,实在是难堪。他挥挥手,让下人都先出去门外候着。   苏皓月看着老夫人今日有些反常的模样,心中倒是了然。那次听叶香无意间说到老夫人最近一直嗜睡且不能安寝,还夜夜冒虚汗,她就觉得很奇怪,于是多留了个心眼暗自派人检查老夫人的吃穿用度,老夫人的饮食一直是由张嬷嬷亲手打点,这位张嬷嬷曾经在宫中侍奉过,一般的伎俩根本逃不过她的法眼,再加上她做事一向细心,应该没有人能在老夫人的饮食中做手脚。后来经过一系列的排查,最终发现原来是老夫人平日里用的安神香有问题,安神香是大梁贵族家庭很常见的香料,本来有静气凝神、补气助眠之效,老夫人一直都十分喜欢用。可是在燃尽的香灰中,碧汀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粉末,拿给苏皓月一瞧,苏皓月一眼就认出了是麻碱和紫荆子,人用了这两种东西短时间内看不出症状,可长期掺在香料中使用,会让人气血失调脾肾亏虚,精神紧张,最妙的就是时间久了会刺激人的神经,让人变得易怒、暴躁。   苏若云挑选这两样东西,还真是费劲心机。不仅能让老夫人先是深受失眠的折磨,而不得不相信家中确实有所谓的妖物,从而请来道士做法,然后顺理成章的发现被埋藏在苏皓月院中的木偶。老夫人本就被药物影响而心烦气躁,一旦事发,定会更加不受控制地发怒,这一怒之下处死苏皓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一环扣一环,苏若云还真是好手段。可惜,今天深受其害的人却是她的亲妹妹苏若雨,不知她此刻又会作何感想呢?   苏若雨已经濒临崩溃了,她指着苏皓月嚎叫道:“肯定是你害我!都是你!是你把木偶藏进我的花坛里,然后串通那道士陷害我!老夫人,父亲,我是冤枉的啊!”   苏镇山转头看向苏皓月平静的脸,心中也起了几分疑虑。   苏皓月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样子,淡淡地开口:“二姐,我父母亲虽不如大伯大娘是苏家的顶梁柱,可我也容不得你随意攀咬。我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试问又是怎么弄到这个木偶的呢?更何况我与你晴雨楼的人从无交集,试问又是如何做到将木偶藏进你的花坛呢?最重要的是,那道士也不是我替老夫人请的,木偶也是那道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我都不在现场,又是怎么做到你所说的与道士串通呢?难道我会未卜先知不成吗?”苏皓月说的有理有据,在场的人听后都纷纷点头。   老夫人怒极反笑:“好啊!苏若雨你可真是我们苏家教出的好女儿,自己做的腌臜事却非要攀诬在堂妹身上!你可真有出息啊!”   苏镇山听了老夫人的话,此刻也对这个频频惹祸的女儿苏若雨有了几分厌烦,可以他的身份,若是女儿无故离世,定会在京城中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五殿下曾经暗示过,将来会安排苏若雨与朝中其他中立派权贵联姻,从而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也能为五殿下夺嫡增添一分砝码,这可是双赢的好事,现在就这样让她死了,岂不是太浪费了吗?最重要的是她死了,自己怎么去和五殿下交待呢?苏镇山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敢破坏五殿下亲自铺好的路。   苏镇山清了清嗓子,语气坚决地说道:“若雨做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老夫人要处死她确实是理所应当。不过”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儿子在朝中为官,走得每一步都需要十分小心谨慎,有许多事情,儿子也不得不顾全大局,今日的事,请母亲看在儿子的份上,饶过若雨吧!”   老夫人明显是听懂了苏镇山话中的意思,暴怒之后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从未有的乏力,那是一种随着年龄不断增加对事物的把握渐渐感到有心无力的颓然。她抬起眼,看着毕恭毕敬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还有趴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孙女,老夫人的面色泛起了一丝青灰,她苦心经营苏家这么多年,一直信奉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原则,可如今,家宅不宁,子孙无德,可悲!可叹!老夫人的手脚开始发凉,这种冰凉爬上了她的脊背,最后遍布全身。   半晌,老夫人才开口:“既然你一力要保住她,那好,我就饶她的死罪,可这孽障断断不能继续留在苏家,今晚,连夜把她送到静安寺去,就让她日日在佛前忏悔她犯下的罪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看望她!等到她何时能够痛改前非,何时再接回来。”   苏镇山听见老夫人最终还是饶了苏若雨的性命,总算是送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活着,不论养在哪里都不是问题。于是苏镇山向老夫人行了一个礼:“儿子谢母亲体恤!”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就带着人出了晴雨楼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若雨听见老夫人要打发自己去静安寺,而且父亲还同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撕心裂肺地尖叫:“我不要去静安寺!那是什么鬼地方,我是苏家的二小姐,我本来就应该待在苏家!父亲,我不要去静安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妆也哭花了,脸上蹭着灰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像个泼妇一样拉着苏镇山的衣袖大喊大叫,哪里还有一点贵族千金的模样。   苏镇山瞧着她现在的样子,更是说不出的厌烦,抬起手就给了她一耳光重重打在她的左脸上,冷漠地说道:“你给我时时刻刻记住,你是苏家的女儿,就要有苏家女儿该有的仪态,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幅市井泼妇的模样。今晚,给我滚去静安寺,你若是安分守己,我自然会想方设法接你回来,可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寺庙中依然不知道悔过,你就做好在静安寺过一辈子的打算吧!”   苏若雨被苏镇山一巴掌给打蒙了,她呆呆地看着警告自己的父亲,突然猛地冲向站在一旁的苏皓月,尖锐的指甲朝她的脸划去:“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苏皓月见她向自己冲来,身形轻轻一闪,避了过去。苏若雨没想到苏皓月的反应这么快,扑了个空,一头栽在一旁的桌子上,摔了个狗吃屎。   周兰湘赶紧把苏皓月护在自己身后,紫鸢和碧汀也冲了上来,见自家小姐没事,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周围的人看见苏若雨狼狈的模样,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苏镇山见苏若雨还要闹事,更是怒火中烧,一声令下:“把二小姐锁进卧房,收拾好她的东西马上让她滚去静安寺!”   苏若云眯起眸子,心底也觉得自己这个二妹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这不是明显让父亲在众人面前没脸吗。唉,唯一可惜的是,她走了之后谁能和她一起对抗苏皓月呢?她可不想冲在前面打头阵,在背后阴人才是她一贯的风格。   “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苏镇山下了逐客令。   苏皓月见他一脸的隐忍,心中觉得十分痛快。于是优雅地朝苏镇山行了礼,和周兰湘一起离开了晴雨楼。   走到门口,苏若云突然加快几步追上她,说道:“三妹留步。”   苏皓月转身,清冷的月光为她本就精致的容颜更增添了几分怡静,淡漠的眸子落在苏若云的脸上,开口道:“大姐有何事?”   苏若云用低不可察的声音在苏皓月耳旁说道:“三妹还真是好手段。”   苏皓月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睁大双眼笑着说:“大姐这是何意?此事是二姐咎由自取,与我何干呢?”   苏若云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面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柔声道:“三妹何必还要装模作样呢?”   “我可是真的不懂大姐的话。既然大姐担心二姐,就该多多开导她,让她在佛前安心赎罪才是,万万不要再做出这等忤逆不孝的事情,败坏苏家的门风。”   “佛前”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苏若云,她紧紧盯着苏皓月平静的脸,突然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苏皓月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皓月,大小姐看来是把她妹妹那笔账算在你身上了。”周兰湘叹了一口气。   苏皓月浅笑,这笔账算在她身上,倒是也不算冤枉。可是她也并不惧怕她们的报复,因为即使她与人为善,整个大房也不可能放过她,既然生而为敌,也没必要和她们虚与委蛇了。   等回到了望月阁,紫鸢和碧汀关上房门,走上前去伺候苏皓月卸妆。   “小姐,我还是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让那道士发现木偶的。”紫鸢低声询问道:“而且还用的是和在我们望月阁同样的法子,难不成您也会法术吗?”   苏皓月笑了起来:“我要是会法术还用得着跟她们斗智斗勇吗?直接给她们下降头不就完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神奇的法术,都是障眼法罢了。”转而耐心解释道:“那道士是苏若云的人,而他使的障眼法只有一个人最清楚,这个人就是他的徒弟,而我,收买了他。”   “哦!原来就是那日站在那道士身后的小道童啊!”紫鸢和碧汀恍然大悟。那个道童瘦瘦小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丝毫不引人注目,没想到小姐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实在是太妙了。   “唉,苏若雨去了静安寺,大夫人禁足了,看来在苏家的日子会暂时平静一段时间了。”苏皓月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幽幽地说道。   “对了,刚才晴雨楼的娟儿传来话,事情成了,她今晚就准备跟着向青混出府去,省的留在府中不安全。她要我替她谢小姐大恩大德,日后她必定日日为小姐上香祈福。”碧汀轻轻说着。   既然苏若云能收买她院子里的墨书,她为何不可以收买晴雨楼的人呢?这次木偶能够藏进晴雨楼花坛里全靠了娟儿,她是晴雨楼一个不打眼的丫鬟,平日里苏若雨对下人总是动辄打骂不休,可她没有想到,下人也是人,若是践踏她们的尊严,一旦这些蝼蚁有机会反击,即使拼上全力也会狠狠咬她一口。加之娟儿与碧汀从前就有几分交情,所以当碧汀找到娟儿的时候,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嗯。”苏皓月点点头,这次她给了娟儿一笔银子,还为她安排了出路,从此之后天高任鸟飞,再也不用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看人脸色了。 第34章 望江楼   转眼已经到了六月,苏皓月换上薄薄的夏衫,正坐在库房里悠闲地点钱。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都不如钱靠得住,钱财是安身立命之本呀!   “唉,坐吃山空啊!”苏皓月点完之后不由地感慨,不能干坐在这里等着天上掉馅饼下来,还是找个赚钱的营生才是正经事。   “紫鸢,来替我梳妆。”苏皓月唤道:“一会我去跟祖母说一声,咱们出府一趟。”   “要出府?好呀好呀!”紫鸢一听就兴奋了起来,:“奴婢好久没有逛过市集了,汶水街上有一家卖糖糕的,可好吃啦!一会咱们去吃好不好?”   苏皓月见她开心得像个孩子,忍俊不禁笑道:“好好好!今日保准让你逛个够吃个够!”   “小姐最好了!奴婢这就为你梳妆!”紫鸢连蹦带跳地去水池边净手,顺便还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碧汀,碧汀先是一喜,然后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咱们府中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就出门上街,老夫人会不会有想法啊?”   苏皓月抿唇一笑:“我只说去给在军中的爹爹求平安符,祖母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碧汀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嗯,好!那我去吩咐准备马车。”   “好。”   紫鸢净了手,先是给苏皓月梳了一个漂亮的灵蛇髻,然后在她原本就白皙的面上略施了一点胭脂,让苏皓月的面容宛如初开的桃花般娇俏可人。黛眉入鬓,明眸皓齿,最后再轻轻抿上口脂,妆容就完成了。   梳洗罢,苏皓月去老夫人处说了一声,老夫人果然没有反对,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三人开开心心地乘着苏府的马车上了街。紫鸢和碧汀一路上都兴奋地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路边热闹的集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马车内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咱们就在这下车吧,跟车夫说一声让他在这里等我们。”   “好嘞!”紫鸢和碧汀簇拥着苏皓月下了马车。   这里正是京都最繁华的市集,街道干净整洁,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车水马龙。   主仆三人顺着街道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逛着,有卖首饰的珠宝阁,有卖布料的布庄,有卖小吃的糕点铺,还有茶楼酒楼,各式各样的商品倒是十分齐全。紫鸢左手拿着一个糖人,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碧汀则安安静静地跟在苏皓月身旁。   从街头走到街尾转了好几圈,三人都逛得有些累了,于是随意在路边找了个茶馆进去坐一坐。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看见来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就知道苏皓月一定是京都某个大家世族的千金,于是很热情地迎了上来:“三位客官请上二楼雅间,我们店的雅间比邻西晴湖,可以将西清湖的风光尽收眼底,京都不少世家少爷小姐都是我们店的常客,就是冲着我们这雅间来的,您请上来看看,保管您满意!”   苏皓月一听,来了几分兴致:“那你便带路吧。”   店小二带着三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靠边的雅间,苏皓月进门前环顾四周,二楼围绕西晴湖而建,大约有十来间雅间,能够保证不论在那间雅间里都可以欣赏到西晴湖的风光。   “不知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呢?”店小二满脸笑容恭敬地问道。   “你们这边的招牌菜,随意上一点,再上几碟点心。”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哦,再上壶茶,要碧螺春。”   “得嘞!您稍坐片刻,马上就给您上菜!”店小二应了一声,将门带上走了出去。   苏皓月闲倚在窗边,向外眺望西晴湖的景色。此时正是午后,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有几艘小船悠然地摆荡着,船上坐着几个年轻的公子小姐,衣袂翩翩,想来应该是贵族子弟趁着天气晴朗,结伴在西晴湖上泛舟游玩。湖边种着几排柳树,长长的柳枝随风起舞,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正应了那首诗:绊惹春风别有情,世间谁敢斗轻盈。此景,确实是美不胜收。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盘子进来为她们上菜。   “小二,我且问你,这间茶楼叫什么名字?”苏皓月叫住准备退下的店小二突然发问。   店小二赶忙回答道:“咱们这间茶楼倚水而建,所以就叫望江楼。”   “平日里生意可好?”   “咱们店的厨子都是重金请来的大厨,茶都是用上等茶叶烹成,在京都贵族中都是有口皆碑,生意自然是很好的。”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店主此刻可在店中?”   “真是巧了,我们掌柜平时也不怎么来这儿,店里一切事务都交由小的们打点,正好今日就来了,此时正在另一间雅间里喝茶呢!不知客官找我们掌柜有何事?小的去给您通报。”   “就说给他的茶楼提些能让生意更加红火的建议。”苏皓月喝了一口茶,很有点高深莫测的架势。   店小二听了这话,赶紧去一旁的雅间里通报了。   片刻之后,苏皓月所在的雅间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   “在下正是望江楼的掌柜,听本店小二说小姐能让本店生意更加红火,不知这位小姐有何高见呢?”那男子面上带笑,一双眼睛却上下仔细打量着苏皓月主仆三人。   苏皓月优雅地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说道:“紫鸢,请掌柜入座,看茶。”   那男子也不推辞,欣然落座。   “不知掌柜怎么称呼?”苏皓月若有若无地扫了对面的人一眼,轻声问道。   “劳小姐垂问,在下姓宋。”宋掌柜见苏皓月年纪轻轻,却气度沉稳,仪态端庄,连她身后的两个婢女都穿着绫罗绸缎,猜想这三人肯定来头不小,所以格外客气了些。在京都做生意,一定要有眼力见,因为京都贵人颇多,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就只能自认倒霉,等着店铺关门了,这位宋掌柜一看就是深谙此道。   “宋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瞧你这茶楼,恐怕是经营不过半年了吧。”苏皓月挑了挑眉,淡淡说道。   “这,小姐,何出此言呢?”宋掌柜心中一惊,望江楼从开业以来一直是入不敷出,他最近确实在找下家接手这家店,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位贵小姐竟然能一眼看出望江楼已经是强弩之末。   苏皓月只是浅笑:“现在街上人流密集,正是热闹的时候,虽说你们店一楼有几桌客人,但是我瞧着都不过是些平头百姓,消费能力有限,而二楼雅间除了我这间,其他的恐怕都是空空荡荡,试问,一楼那一点子进账如何能负担得起整个望江楼如此庞大的开销呢?”   宋掌柜面色一白:“这位小姐,我们其他雅间也是有客人的,只是隔音效果极好,可能您没有听到动静,所以误以为二楼没有客人。”   苏皓月指了指窗外:“宋掌柜请看,今日西晴湖风光无限,若是有客人坐在雅间,怎么会不打开窗户赏景呢?可是,除了我这一间和你刚才就坐的那一间窗户支开了,其他雅间可都是窗户紧闭呢。”   “这这”宋掌柜暗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不得不承认了:“小姐果然是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紫鸢和碧汀简直听呆了,她们家小姐也太厉害了吧,这才智,这观察力,无人能及了。   苏皓月丝毫没有因为宋掌柜的话得意忘形,继续说道:“还有你这菜色,我点的是你们的招牌菜,可上上来的只不过是寻常街头巷尾都能吃到的家常菜,味道也只能算一般,价格也还如此昂贵,一般百姓消费不起,有钱人也不会来当这个冤大头,没了生意,你这店自然是开不下去了。”   宋掌柜当初盘这家店,就是看中地理位置好,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又在集市中心,人流密集,想来一定会有生意,便想靠着位置赚钱,菜色茶点只是随意应付着,今天被苏皓月一语戳破,也不禁对面前这个笑容温和却眼光毒辣的年轻小姐多了几分忌惮,忙问道:“小姐请我来时说,有可以让茶楼生意红火的法子,那照小姐的意思,是否只要换了厨子,重新制定菜色和价格,就能让望江楼起死回生呢?”   苏皓月摇摇头:“你这店口碑已经做差了,很难扭转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京都有名的茶楼餐馆数不胜数,况且在别人多年的经营下已经有了底蕴,你又如何去与别人竞争呢?”   宋掌柜有些失望:“那眼下应该怎么做呢?”   苏皓月莞尔一笑,美若画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唯一一个止损的办法,就是立即转手,将店面盘出去,宋掌柜你拿了钱,自然可以去别处重新开一家茶楼,这样重新开始经营可比你费尽心机填补之前的漏洞划算多了。”   宋掌柜见苏皓月说的话也正契合了他的打算,点点头说:“不瞒小姐直说,我最近确实一直在寻找下家,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不知小姐可有贵人朋友想开茶楼酒楼,帮在下介绍一二呢?”   苏皓月听了这话,笑容更加神秘了:“这个嘛,当然有了。” 第3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宋掌柜听了这话,大喜过望:“既然如此,就劳烦小姐帮忙引见引见,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苏皓月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说道:“这个人,就是我。”   别说宋掌柜,就连紫鸢和碧汀一听,都是一惊,小姐竟然要盘这家茶楼?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咳咳”宋掌柜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原来是小姐看中了望江楼,怪不得怪不得。”言下之意就是怪不得苏皓月会找到自己说了这么多望江楼开不下去,让他赶紧转手的话。   苏皓月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若是宋掌柜以为我刚才那番话是想故意压价,你可就误会我了。我说的是不是实情,宋掌柜心中应该有数才对。”   “在下绝无此意,小姐多心了。”宋掌柜惊讶于苏皓月洞察人心的本领,转而正色道:“可是据我所知,像您这样的闺阁千金,很少有人会抛头露面地出来做生意,在下冒昧,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苏皓月淡淡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姓苏,就够了。”   “原来是苏小姐。”宋掌柜快速在脑海中搜索着京城苏姓的豪门贵族,可是这个姓氏并不少见,仔细一想竟也有好多家,一时半会儿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宋掌柜,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如果现在你还心存疑虑,那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苏皓月扔下这句话,作势要走。   宋掌柜赶紧拦住她:“苏小姐恕罪,我只是还没跟像您这样有气魄的千金小姐谈过生意,所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绝不是心存疑虑。”   苏皓月扫了他一眼,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我是个爽快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五百两银子,盘你这家店,如何?”   这个价格倒是合适,还略超出了宋掌柜的预期,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苏皓月继续说道:“你店里的伙计我全都要了,只是需要宋掌柜帮一个忙。”   “苏小姐请说。”   “帮我找一些人,重新将店面装修一番,如何装修,我自有安排。”   “这个,倒不是难事。”宋掌柜应承了,只是心中还有些不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问了出来:“苏小姐,我这店才装不久,很多东西都是新的,你何必还要重新装修呢?”   “这个嘛,等我开业,欢迎宋掌柜赏光来参加开业仪式,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苏皓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了个活话:“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不如今日我们就将地契交接了,省的再拖延误事。”   “这么急啊!”宋掌柜被吓了一跳:“我这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五百两银子,苏小姐是否随身携带了呢?”   苏皓月二话没说,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银票上的面额正好是五百两。这是之前让向青帮她存在钱庄里的,以备不时之需,今日她本来就是带着目的出府,所以顺便将银票也一并拿上了。   宋掌柜看见银票,马上面露笑容:“苏小姐稍坐,我这就去取地契。”说完又朝门外的小厮吩咐道:“给苏小姐上最好的茶来!快些!”   苏皓月点点头:“宋掌柜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好好!”宋掌柜连声应道,匆匆走出雅间,回去取地契去了。   “小姐,您这要盘他这家店啊?”碧汀和紫鸢都有些不敢置信:“您一个闺阁小姐,出来做生意,合适吗?”   “我出面做生意自然是不合适的,但是请个人来替我看店,每月向我汇报店铺的情况,不就可以了吗?”苏皓月抿唇一笑:“你们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那小姐,您准备做点什么生意呢?也像他这样,开茶楼吗?”紫鸢问道。   “不是。”苏皓月轻轻摇摇头,面上的笑容更深了:“要开,就开一家有意思又能赚钱,还能让人流连忘返甚至不惜在我这里砸重金的店铺。”   碧汀把苏皓月说的特点细细想了一遍,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符合她家小姐所有要求的店铺了,不禁脱口而出:“小姐,您不会是想开青楼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老夫人若是知道了定要惹出大祸来呢!”   苏皓月正在喝茶,差点被她这句话呛得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这小妮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呢?”   “哦,原来不是啊,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碧汀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地模样。   紫鸢一下笑了出来:“小姐若是开青楼,恐怕会是这世上最年轻漂亮的老鸨了!”   苏皓月忍不住被她这句话逗笑了:“你们两个,是我平日太宠你们,让你们现在这么无法无天还敢笑话起我来了是吧?”   “不是不是,我们说的是实话呢!”紫鸢赶紧转移话题:“小姐,那您想好这店叫什么名字了吗?不如我们帮您一起想一想?”   “我已经想好了。”苏皓月吐气如兰:“就叫博雅楼。”   “这名字好!一听就觉得特别有诗意有情调。”碧汀说道:“我们家小姐果然是学富五车,其他人难以及小姐项背。”   主仆三人正说笑话,宋掌柜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一进门就喘着粗气说道:“苏小姐久等了,地契我拿来了。”   “苏掌柜辛苦了。”苏皓月微微一笑:“如此,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这一张是望江楼的地契,苏小姐请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就成交。”宋掌柜说着将地契递给苏皓月。   苏皓月接过,扫了一眼,便交给了紫鸢收好,然后将五百两银票从桌上推给宋掌柜:“银货两讫。”   宋掌柜像卸了一个大包袱,浑身神清气爽,笑着说:“开业那日,苏小姐可一定要通知我来啊!我相信这家店一定能在苏小姐的手中大放异彩,先提前祝您财源广进!”   “承你吉言。”苏皓月客气地笑道:“开业必定给你派帖子。”   “好!”宋掌柜满面春风:“不如苏小姐与我一同去跟店里的伙计们交待一声?”   “也好。”苏皓月点点头,跟着宋掌柜走出雅间下到一楼就坐。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门可罗雀,一桌客人也没有。   召集了所有伙计,宋掌柜跟苏皓月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店里的管事老周,我经常不在店中,望江楼的大小事务都是他替我打点,这位是账房朱先生,这两位是厨子老包和老陈,这位是伙计总管小赵,剩下的都是跑堂的,苏小姐今后可以慢慢认识。”   苏皓月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缓缓开口:“今后我就是这家店的新主人,你们所有人的月钱一概照旧,做得好我还会给你们涨。只是一点,希望你们能够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这两日,我会将店面重新装修,装修期间你们全部放假,月钱照发。”   大家一听说还有这等好事,都面露喜色,争相开口:“掌柜的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做事。”   “不要叫我掌柜,我并不能常常过来,明日起我会专门派一个人来替我看店,他在店里就代表我,你们可以叫他掌柜。”苏皓月声音清冷,底气却很足。众人都对眼前这位神秘的小姐又敬又怕,连忙答是。   “装修的人手,就有劳宋掌柜了。”苏皓月转头,淡淡说道。   “苏小姐放心,明日我就将人带过来,不知明日您能否到店里来呢?”宋掌柜问道。   苏皓月想了想:“这个说不准,如果我不能来,也会有能做主的人来,你放心吧。”顿了顿,苏皓月站起身:“今日就先这样,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说完带着紫鸢和碧汀走出了望江楼。   三人在长街上又随意逛了逛,苏皓月给娘亲周兰湘买了点她爱吃的点心,还买了好些笔墨纸砚和上好的布料,紫鸢和碧汀提着大包小包跟着苏皓月回到了马车等候的地方。车夫等了半日,见她们终于回来了,随即载着她们策马驶向苏府。   一回到望月阁,苏皓月便遣人将点心送去了临雅院,然后命紫鸢和碧汀将买来的东西分类整理好。   “去把账房的向青给我叫来。”苏皓月吩咐道。   账房原来的管事刘启东送了官,苏皓月便让娘亲周兰湘提拔了向青,此时的向青已经是账房总管了。   一盏茶的功夫向青便来了,一见到苏皓月就朝她行礼:“奴才见过三小姐。”   “嗯,这账房主管的职务还做得来吗?可有什么困难?”苏皓月问道。   “多谢三小姐提携之恩,一切顺利,并无困难。”   “那就好。主管之位不需要日日来府中,闲暇时间比较多,我这边正好有份差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奴才那日受了三小姐的帮助,自愿为三小姐赴汤蹈火,有任何事情三小姐只管吩咐便是。”向青目光坚定,认真地回答道。   苏皓月浅笑:“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今日盘了一家店铺,可是依照我的身份,不方便出面经营,所以我想找个信得过的人,能够在店里替我掌管一切。工钱嘛,你来开。”   向青心中涌出了感动,工钱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三小姐对自己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就值得自己拼劲全力也要将这份差事做好了。   “小姐信得过我,就是奴才的福气了,只是奴才并无经营店铺地经验,所以有很多方面还需要小姐从旁指点一二,其他的事情,小姐就放心吧,奴才定不辱使命。”向青抱拳。   苏皓月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 第36章 又是下棋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皓月除了每日定时去给老夫人和母亲请安,其他时间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写写画画。博雅楼那边已经红红火火地动工了,向青一有空就去工地监工,时不时跟苏皓月汇报工地的最新情况,有他在,苏皓月还是很放心的。   正当她又画好了一幅雪景图,紫鸢进来禀报:“小姐!老夫人刚才遣人来说,楚靖王请您去王府下棋,马车已经在苏府外了,让您快点收拾好过去呢!”   苏皓月一惊,回过神来发现今日正好是初十,她心中暗暗叫苦,那日自己跟楚靖王推脱她闺阁女子出门不方便,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在初十派人驾着马车来苏府接自己,还去通报老夫人一声,明知道老夫人绝不会拒绝他的。   这下真是不去都不行了。苏皓月愤愤把笔搁在笔架上,这位王爷还真是霸道跋扈,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就算了,还要挡她的财路!可气!   紫鸢看着苏皓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三小姐还真是同别人不一样,别家哪位小姐若是能让楚靖王如此看重,估计会开心得三天三夜睡不好觉,而自家这位三小姐却是恨不得离楚靖王越远越好,偏偏楚靖王还就只对这个想离他远点的三小姐另眼相待。真是怪哉!怪哉!   “算了算了,看在他送了我第一桶金的份上,我便去一遭吧!大不了今日装作棋艺很差输给他,让他今后都没兴趣找我下棋。”苏皓月连衣裳都懒得换:“走吧。”   紫鸢和碧汀都是一脸憋笑的模样:“是。”   苏皓月命人同老夫人说了一声,就坐上了王府的马车,来接她的还是上次那个叫疾风的随从。   疾风见了她,倒是很恭敬,只是同他家王爷一样,都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王府马车来接苏皓月去陪楚靖王下棋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整个苏家,栖云苑里,苏若云愤怒地砸了两只名贵的青瓷花瓶,才勉强止住了怒火。   她精致的五官因为嫉妒而扭曲在一起,死死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个贱婢,竟然又去王府了,还又是陪王爷下棋,可恨,她这样卑贱的出身,哪里配和王爷这样高贵的人下棋了!”   白露在旁边应声道:“就是!也不知道王爷到底看了她哪点,呸,狐媚!”   苏若云猛地抬手狠狠扇了白露一耳光:“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王爷哪里看上她了!她也不照照镜子,王爷怎么会看上她?!你再敢造谣,我就剥了你的皮!”   白露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苏若云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她柔嫩的皮肤,顷刻间鲜血如注。白露强忍着疼痛,连忙跪下赔罪:“是是是,奴婢说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胡说了!”   苏若云盯着白露,唇畔扬起一抹冷笑:“就她这样的破落户,还想攀上楚靖王殿下,做梦!”顿了顿,苏若云的眸中闪过厉色,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害我母亲被禁足,二妹被发配去了静安寺,你很得意是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罢,她的面容渐渐恢复了平静,低头对依旧跪在地上的白露说道:“起来吧,去把苏浅汐给我叫来。”   “四小姐?是,奴婢马上就去!”白露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栖云苑通报去了。   楚靖王府。   苏皓月和两个丫头在疾风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书房门口,紫鸢和碧汀很识趣地止住了脚步:“小姐,您去吧,奴婢就在这里等您,一定要记得万事小心啊。”   苏皓月点点头,冲她们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即墨寒还在坐在上次和苏皓月下棋的位置上,棋盘棋子都已经备好。见她来了,即墨寒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流连在她一身简单的白裙和不施粉黛的脸颊上。今日她倒是穿得很随意,却依旧美的倾国倾城。   苏皓月施了一礼,不等即墨寒开口就直接坐在他对面。   即墨寒微讶,细细观察下发现她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隐藏在恭顺的笑意之下还有一丝不耐烦。   不耐烦?难道是陪自己下棋让她觉得很无趣吗?即墨寒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王爷,可以开始了。”苏皓月见楚靖王一动不动,只得开口提醒。   即墨寒闻言,拈棋落子。苏皓月紧随其后,抱着必输的信念,哪里是死路就往哪里走。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两下就输了一盘棋。   “皓月棋艺疏漏,让王爷见笑了。”苏皓月扬起一抹笑意,像是下输了有些不好意思。   即墨寒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棋局。她根本就是故意输给自己的,难道她就这么不愿意陪自己下棋吗?   苏皓月心中有些慌了,此时楚靖王面沉如水,该不会是生气了吧?难道一怒之下也要将自己掌嘴吗?   就在苏皓月快要忍不住主动开口告罪的时候,即墨寒说话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皓月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没生气。只是他这个问题,自己要如何回答呢?难不成要告诉他自己正忙着赚钱没工夫陪他下棋吗?想到这里,苏皓月轻声回答道:“王爷垂问,本该据实相告,只是这些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事,无论如何皓月也不敢用这些小事叨扰王爷。”   即墨寒却淡淡说道:“你的事,那就不算小事,便说来听听吧,难不成是博雅楼有什么困难吗?”   苏皓月面色一变,博雅楼?这不是自己店面的名字吗?博雅楼还在施工中,连牌匾都没更换,这个名字她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提及,他是怎么知道的?苏皓月只觉得后背发凉,这个楚靖王果然不简单,他的势力和眼线恐怕遍布了整个京都,招惹上这样的人物,苏皓月心中顿时万分后悔。   即墨寒看她脸都吓白了,开口解释道:“那日我在集市上办点事,看你和你的两个婢女进了望江楼,怕你们三个弱女子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有危险,才派手下去暗中保护你们,你不要多心。”   苏皓月听了这话更吃惊了,这个楚靖王这么担心她做什么?还暗中保护她?只要他离自己远一点自己就安全了好不好?不然让大梁女子闺秀们知道这些,估计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尤其是大姐苏若云,就首当其冲不会放过自己。   即墨寒见自己越解释苏皓月的脸色就越难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只能暗暗叹了口气:“就当是谢你陪我下棋,你不用有负担。”   没有负担才怪了!可是苏皓月也不敢反驳楚靖王,只能勉强安下心来,清了清嗓子说道:“皓月谢王爷关怀,博雅楼一切都很顺利,王爷不必挂心。”   “嗯,那就好。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第37章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帮忙?苏皓月眼前一亮,她还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如果楚靖王能出手帮忙,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可是他帮了自己,自己又用什么来回报他呢?自己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绝对没一件看得上的。   即墨寒又适时地补上一句:“听说你画技了得,若是得了空,便为本王画一幅冬雪图可好?”   这楚靖王也太贴心了吧?自己刚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找他帮忙,他就提出交换条件来了,而且这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啊!   苏皓月赶紧说道:“王爷客气了,三日后皓月必将冬雪图送来。”顿了顿又说道:“刚才王爷说有困难可以跟您开口,皓月厚颜,眼下确实有一件解决不了的事,望王爷出手相助。”   “你说。”   “皓月的博雅楼开业在即,想找十八位精通虞步舞的女子在博雅楼驻场演出。”   “虞步舞?”即墨寒想了想,这种舞蹈是前朝宫廷中一名叫虞美人的女子首创,此舞对舞者的身段要求极其严苛,不仅要身量纤纤能做掌上舞,还要求腰肢柔软无骨,能够完成许多高难度折腰的动作。   关于这个舞蹈,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传闻虞美人在前朝国破,国主被俘后,依旧毅然决然选择陪伴在前朝国主身边,可是新的统治者听说虞美人擅长舞蹈,命令她在自己四十大寿的宴会上作舞,否则就杀了她。那日寿宴,虞美人亭亭袅袅地缓缓走上建筑在湖面之上的舞台,音乐声响起,大家都以为虞美人要跳舞了,喝彩不绝于耳,却只听见她轻轻说了一句:“今日是大王四十大寿,妾身为大王一舞助兴。”说完朝前朝国都的方向裣衽一拜,猛地跃入湖中自尽了。因为虞美人深爱着前朝国主,并且一生只愿为他一人歌,亦只愿为他一人舞。   自虞美人死后,这个舞蹈就失传了,如今在大梁想要找到一个会跳虞步舞的人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一口气找十八位精通此舞的舞姬,怪不得苏皓月不得不找自己帮忙,以她的实力,估计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楚靖王听了苏皓月的话,只是点点头:“好。”   苏皓月不免在心中赞叹,楚靖王不愧是楚靖王,这么困难的事情他竟然轻飘飘地就答应了。   “现在问题解决了,能否安心陪本王下一盘棋呢?”即墨寒抬眸看她。   苏皓月听他这样说,也不免微微脸红,点头道:“王爷说笑了,皓月自当从命”   两人收拾好棋盘,白玉玲珑棋落在金丝楠木棋盒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苏皓月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对面面容俊逸的楚靖王,突然对从前关于他的传言产生了怀疑,这位王爷虽然有点跋扈,但是还是挺乐于助人的嘛,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即墨寒注意到了来自那小女子探寻的目光,勾起唇角展颜一笑。这一笑不要紧,差点把苏皓月的眼睛都晃花了,他平日冷若冰霜的样子就已经能迷倒万千少女,此刻浅浅一笑,竟然俊美得令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苏皓月瞪大眼睛呆呆地看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赶紧收回目光垂下头,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楚靖王,还真是一笑倾国,祸水祸水!   于是两人又对弈了一局,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接受别人这么大的帮助,苏皓月也不好意思随意敷衍了,静下心来认认真真陪即墨寒下棋。   一局又一局,下棋的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饭点。苏皓月最近一直忙于画画写字,今天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赶到了楚靖王府,此时已经是饿的前腔贴后背了。她看着依旧稳如泰山的楚靖王,脑中产生一个想法,于是突然站起来行了一礼:“王爷,皓月斗胆,借王府厨房一用。”   楚靖王有些不解,幽深的眸子看向苏皓月:“借厨房有何用?”   苏皓月笑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受了王爷这样大的恩惠,皓月想为王爷准备一顿晚膳,略表感激之意。”   楚靖王定定看着这个语笑嫣然的女子,片刻,说道:“准了,叫疾风带你去吧。”   苏皓月见楚靖王同意了,三步并作两步朝外走去。同候在门外的疾风说了说。疾风惊讶得目瞪口呆,他家的王爷从来不吃其他女子做的任何一道饭菜,大梁多少贵族千金送了自己亲手所制的点心来王府,楚靖王从来只有两个字“扔了”,今天却同意苏皓月为他准备饮食?还是用王府的厨房?   惊讶归惊讶,主子的吩咐不能怠慢。疾风带着苏皓月去了厨房。苏皓月丝毫没有客气,先说了自己需要的食材,指挥着众人按照她的要求将食材处理好,自己则热锅烧油,亲自掌勺。一时间,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紫鸢和碧汀也来帮忙,又是洗菜又是择菜,忙得不亦乐乎。话说回来,她们除了知道自家小姐制作的糕点是一绝,还从未听说过原来她连厨艺都有涉猎。看苏皓月娴熟的架势,就猜得到她做的膳食也一定称得上是美味了。   苏皓月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精致的五菜两汤就摆上了即墨寒的餐桌。   “殿下,请尝一尝皓月的手艺。”苏皓月双手将筷子递给他,双眸里隐隐有些期待。   即墨寒接过筷子,目光扫过一桌的珍馐佳肴,夹起一片切得薄薄的火腿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这是一道鱼肚煨火腿,不过是家常菜,苏皓月却能将两种食材最精髓的味道烹制得淋漓尽致,既有鱼肚的鲜嫩,又有火腿独特的芬芳,简直堪称极品。   即墨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小丫头如今也不过是及笄之年,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却都样样精通,她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到底是多大的压力才能将明明是不谙世事的年纪的她,硬生生逼迫成了一个完美无缺,八面玲珑的人?   苏皓月看着即墨寒不辨喜怒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了。她做的菜应该没有那么难吃吧?怎么楚靖王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呢?   “殿下,皓月做的菜是否不合您胃口呢?”苏皓月问道。   即墨寒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没有回答苏皓月的疑问,只是扬了扬下巴:“坐吧,一起吃。”   苏皓月也顾不上推辞,因为她实在是饿极了,从一旁拿过一双筷子坐在即墨寒对面,两人相对而食,宛如一起度过很多年头的夫妻,画面温馨而和谐。   生活,本来就不过是几粥几菜,二人同食,平平淡淡,相伴一生,这样有烟火气。 第38章 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与楚靖王一同用完晚膳后,苏皓月就告辞回了苏家。老夫人照例要询问与楚靖王相处的情况,苏皓月随意应付了几句,就赶着回望月阁继续作画了。   想到虞步舞姬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苏皓月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铺开一张宣纸,用镇纸压好,开始构思准备送给楚靖王的雪景图。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苏皓月所绘的雪景图大气磅礴,将云、山、木、雪融合在一起,潇洒写意,最后,一个身穿朱红色披风的女子跃然于纸上,孤身一人站在断崖边,仿佛一株傲然的梅花,孑孓独立,为这幅图增添几分悲凉之感。   题字,落笔,盖上新刻的印章,一幅雪景图便完成了。   苏皓月活动活动因为长时间低头而有些酸胀的肩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心沉浸在画中,此刻竟已经是戌时。   紫鸢和碧汀伺候完苏皓月就寝,哈欠连天的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一清早,老夫人处便有人来报信,说大少爷和二少爷从学堂归来,今日老夫人请苏家小姐们一块儿去她那儿用午膳。   苏皓月听了这个消息,眉头微皱。苏睿和苏智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平日很少有机会回到家中,今日回来,老夫人必然是要请大家一起去聚一聚的。而一直被禁足的大夫人,恐怕这次也能沾自己儿子的光得以重见天日,对于苏皓月而言,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当她来到老夫人房中时,大夫人和苏若云正坐在一旁,与两位少爷一起陪老夫人说着话。老夫人向来看重两个孙子,此时见他们都出落得文武双全,学有所成,更是心情大好。   见苏皓月来了,老夫人很亲热地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皓月,你两位哥哥难得回来一趟,你得空了便与他们多走动走动,若是有机会,也能在楚靖王殿下面前多替你两位堂兄美言几句,毕竟,咱们是骨肉至亲,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你说对不对?”   看楚靖王不过邀请自己下两盘棋,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苏皓月心中涌起一阵厌烦,面上却只是笑道:“这是自然,祖母就算不说,皓月心中也有数的。”   二少爷苏智却不太赞同:“祖母,三妹不过是一个闺阁千金,寻常陪楚靖王下下棋谈谈书画已经是咱们苏家的造化,还在楚靖王面前妄言这些,孙子认为不妥当,若是让王爷误认为我们苏家仗着三妹能与王爷说上几句话就别有企图,恐怕反而对苏家不利。”   老夫人转念一想,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提这话头了。   苏皓月微微侧目,冲苏智浅浅一笑。三房叔父并没有入仕,而是走了经商这条路,他们唯有苏智这一个嫡子,所以十分宠爱,并且寄予厚望,好在苏智也很争气,文韬武略,满腹经纶。而且这位二哥为人正直,很有点读书人的清高,他并不热衷于党派之争,是属于权利斗争之外的人。前世,在夺嫡之乱正式爆发前,苏智就借口游学离开了京城,直到苏皓月蒙冤惨死都一直没有回来。   苏睿听苏智这番论调,颇有些不屑:“二弟,你这话未免有些狭隘了。祖母不过是想让三妹在王爷面前多提及我们,也不是让三妹靠着一张嘴为我们博什么功名,相互扶持,这本来就是身为苏家子弟应该做的,又有何说不得呢?”   苏智没有针锋相对,清俊的面容扬起笑意,淡淡说道:“大哥教训的是,我只是觉得凭借大哥的才华,想要在朝中立足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又何须有劳三妹呢。”   苏睿的眸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二弟过誉了我虽不才,但是平日有傅太师的谆谆教导,以及自己的勤学苦练,想要获得功名倒也不是难事。对了,八月圣上要亲自考问的试题,不知二弟准备的如何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赶紧问道:“圣上要亲自考问你们吗?这可是大事啊!你们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一定多向傅太师请教,傅太师曾做过当今圣上的讲师,如今又是太子的讲师,学识渊博,有他的指点,你们兄弟二人一定能得到陛下的赏识。”   苏睿的得意更是溢于言表了,他跟老夫人解释道:“这次八月的考试,由傅太师在国子监所有监生中挑选了三十名优秀者,陛下亲自提问,当场辨答。而我和二弟,都在名单之列。祖母您放心吧,傅太师透露了一道考题给我们,让我们私下准备准备。我特意翻阅了典籍,经过深思熟虑,相信孙儿的回答一定能让陛下满意。”   苏若云见苏睿春风满面,忍不住赞叹道:“大哥二哥果然是学富五车,如今在国子监这样学者智者云集的地方也是佼佼者,不辜负祖母多年来对你们的期望啊。”   大夫人点头,目光落在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智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啊,你们兄弟俩没事也可以在一起讨论讨论,替对方查漏补缺,不是更好吗?”   苏睿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母亲的意思,看着苏智笑着道:“是啊二弟,傅太师所说的试题不知你有何高见?可否与为兄探讨一二呢?”   苏智剑眉微扬,唇带笑意,大大方方说出的自己的观点:“傅太师的试题是‘帝业的草创与守成,孰难’,我认为自然是草创难,从古至今王朝更替,每一次帝业的建立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百姓流离失所,万物凋零,有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步行差踏错,便前功尽弃。且天地草昧,群雄竞起,攻破乃降,降者,无路可退,万劫不复;战胜乃克。由此言之,草创为难。”   苏睿听见苏智的观点与自己一样,稍稍安下心来,看来他准备的答案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英雄所见略同!我这是认为草创更难些。”苏睿只是说了这句话,却不继续说自己的论据。他可不想自己精心准备的答案就这样被苏智学去了,听听他的观点顺便拿一些让自己的回答更加完善,就是他的目的,而探讨什么的,不过是说辞罢了。   大夫人害怕苏智追问自己儿子的论据,赶紧开口打岔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些还是留到学堂上去请教傅太师吧!我们可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一句也听不懂,也插不上嘴,无趣的很。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老夫人说说话!”   苏智见此,只是一笑,不再开口。   老夫人确实听不懂,但是看着两个孙子都成才了,不免也是满心欢喜,笑道:“我们不过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哪懂这些国家大事。”顿了顿又说:“这天愈发热了,你们两兄弟正好回来,下个月咱们一家人一起去卧龙山的山庄小住一段时间,避避暑,可好啊?” 第3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祖母体恤,自然是极好的。”苏睿恭顺地答道。   苏若云一听,倒是很开心。卧龙山有苏家的一座院子,是专门在盛夏时供苏家众人避暑的。这院中旁的倒不说了,独有一口天然的香汤,女子用来最是美容养颜,浸泡后可令皮肤柔滑细腻,而且浑身散发淡雅的幽香。苏若云老早就想着了,可是最近母亲被禁足,苏若雨又被赶去了静安寺,她们大房在苏家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老夫人进言去什么避暑山庄的。   可现在大哥回府,情势可就不一样了。大哥一向是老夫人的心头宝,超过她们这些孙女百倍千倍。大哥不仅生的面如冠玉,学业也从来都是出类拔萃,从没让父亲母亲操过心,老夫人一提到自己这个孙儿就喜笑颜开,赞不绝口。   这段时间让苏皓月得意了这么久,可大哥一回来,她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这里,苏若云更是喜不自胜,怪就怪她母亲周兰湘肚子没用,生不出儿子撑场面,哪像她们大房,大哥苏睿以后可就是苏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她苏皓月一个女子,又能翻出多大的浪来呢?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苏若云压抑了这么久的心情,终于变好了起来。   在老夫人处用了午膳,苏皓月便告退回房了。   苏家大少爷回府,给苏家的局势带来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布局。   “小姐,今日在老夫人那儿您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平日老夫人对您那么看重,今日却只顾着和大少爷二少爷说话。”紫鸢有些愤愤道:“大夫人和大小姐这下可是来劲了呢!”   苏皓月却面容平静道:“今日的主角又不是我,我去出什么风头呢?没得招人讨厌。”   “可是,大房不是又得意了吗?”紫鸢有些泄气了:“咱们女儿家在长辈的心中,确实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男子的。”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到了那个重男轻女抛弃自己的父亲,说道:“人若是自轻自贱,那么谁都会来踩你一脚。谁说女子不如男?若真是这样,又怎会有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呢?”转而安慰她道:“你放心吧,她们大房现在不过是仗着苏睿能讨老夫人欢心罢了,我自有办法应对。”   听苏皓月这样说,紫鸢才稍稍安下心来,忙自己的去了。   苏睿用完膳,陪老夫人说了会话,就和大夫人、苏若云回了自己院中。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二房那个苏皓月把苏家搅得一片腥风血雨,不仅陷害母亲丢了当家主母之位,被老夫人禁足,甚至连二妹也在老夫人一气之下被发配去了静安寺。”苏若云向苏睿诉苦道:“如今你回来了,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教训教训那个苏皓月,让她知道,谁才是苏家的主人。”   大夫人却摇了摇头:“若云,这些后宅之事,睿儿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他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大丈夫,关心的应该是国家大事,怎么能沉溺于这些女子的明争暗斗中呢。”   苏睿听了自己妹妹的话却是有些惊讶:“二房叔父一向在祖母那不得脸,她苏皓月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让祖母给她撑腰呢?”   “别提了,还不是仗着楚靖王不过愿意多看她几眼,祖母就觉得苏皓月能攀上枝头变凤凰了!”苏若云嗤笑一声:“也不瞧瞧她那么卑贱的出身,就是再狐媚又有什么用呢?连给王爷做侍妾都不够格。”   苏睿却若有所思:“要真如你所说,王爷对她有几分看重,其实对于我们苏家倒是件大好事。”   苏若云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大哥,你不会也和老夫人打一样的主意吧?”   “老夫人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可是五皇子殿下却一直希望咱们苏家能和楚靖王府联姻,若是这一桩婚事成了,那么楚靖王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上了五皇子这条船,五皇子的实力必然大增,日后若是真能够荣登大宝,咱们苏家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从龙之功,非一般的朝臣可以比拟。从前父亲想要拉拢楚靖王,却一直不得要领,如今咱们家有一个现成的牵线人,何不好好利用呢?”苏睿毕竟是在大梁最高学府磨砺过的人,读万卷书,眼界自然比这些闺中妇人更加开阔。   “这……睿儿你的意思是,让苏皓月为我们牵线搭桥?”大夫人一下便戳中了重点:“可是联姻的人选又是谁呢?”   “自然是稳坐京都第一美位置多年的妹妹啊!”苏睿笑着看向面色微红的苏若云:“她苏皓月想必也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出身无论无何也是入不了王府的,若她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随时随地都要发挥最大的用处才不至于被人丢弃,假如她真能帮助妹妹嫁给楚靖王为妻,咱们想想办法,抬举她做王爷的侍妾,也不是不可以,对于她来说总好过被随随便便嫁给乡野匹夫吧?将利害关系与她一说,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苏若云面红耳赤地听着哥哥为他铺设了一条金光大道,心头涌起了无限期待和激动,当听到苏睿说要抬苏皓月进王府给王爷做侍妾时,登时沉下了脸:“她做梦,绝不可能。用完了她,自然是把她一脚踹开,难道还要留在身边碍眼,给我找不痛快吗?”   苏睿对苏若云这话却是不置可否,他关心的是自己的计划和成功后将会得到的破天富贵,至于那些垫脚石,她们爱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苏皓月这个小贱人阴险狡诈,心比天高,恐怕不会心甘情愿为我们所用。”大夫人思量着,摇摇头:“睿儿,你这计划好是好,实施起来却有不小难度。”   “母亲,你放心,我知道苏皓月的软肋在哪里。”苏若云因为兴奋和激动,眸中熠熠生辉,她精致的脸庞扬起温柔的笑容,漂亮的樱桃唇中吐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只要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她还不任我们摆布吗?”   苏睿见她成竹在胸,也不再多说,对于这个妹妹的手段,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第40章 诚不若彼裙钗   两日后,苏皓月派人将自己画好的雪景图送去楚靖王府,从王府回来的人交给了苏皓月一封信,是楚靖王亲笔所写,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虞步舞姬十八名已经找到,抵达京都,不日可登台献艺。”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苏皓月的心情飞上了天。向青那边也传来消息,博雅楼最快十五日可完工开业,真是双喜临门。   苏皓月难得地哼起了小曲,怡然自得地坐在房中绣花。她用上好的锦帛制成漂亮的绢花,缝缀在绣图上,远看这花几乎能以假乱真,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画还是真实的美景。   紫鸢和碧汀对这种绣法赞不绝口,嚷着让苏皓月教她们,苏皓月无奈地应承下来,手把手耐心地教她们怎么将绢花完美无瑕地嵌入绣图中。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通传:“小姐,三房的二少爷和五小姐来看望您了。”   “五小姐最近跑的勤,也不难怪,怎得二少爷也来了?”紫鸢问道。   苏皓月将绣图收了起来,起身:“可能是陪五妹妹来的吧,且看看再说。”她对这位二哥倒是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她与三房一直没有什么瓜葛,而且昨天在老夫人处的家宴看来,这位二少爷倒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只是太过于矜持坦荡,有些事不愿意计较。可他不知道,有很多人就是会蹬鼻子上脸的,他的退步别人不仅不会领情,反而会一直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三姐,我又来叨扰你了。”苏浅颜来过多次,倒也不拘谨,一进来就热络地跟苏皓月打招呼:“这次二哥听说我要过来,也说来看看你,没提前跟你说一声,没有打扰到你吧?”   苏皓月将他们领到屋内坐下,吩咐紫鸢上茶,这才笑道:“五妹你可真是说笑了,你们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苏智以前还从未来过这位三妹的院子,今日随意打量了一番,觉得虽然简朴,却布置得很温馨,门外花花草草错落有致,与苏若云钟爱的奢华之风大相径庭,苏智不禁又高看了苏皓月一眼:“三妹这院子倒是很有几番情趣,圣人说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日无竹,看妹妹院中遍种紫竹,屋内也无金银摆设,均以书画、玉器、青瓷装点,可见妹妹是个高雅之人。”   苏皓月浅笑,说道:“二哥过誉了,皓月素来不爱金银,加之出身寒微,太招摇反而容易招来闲话,索性随意将院子打点一二便罢了。”   苏智点头:“看妹妹房中藏书众多,不知妹妹平日爱读什么书呢?”   “也说不上爱读什么,我不过是勉强认得几个字而已。”   “三姐你也太谦虚了,你可是我所见过闺秀中最有才华的,有好些谋略论断甚至超过男子,哪还能叫勉强认得几个字啊!”苏浅颜说道:“与姐姐交往时间虽不长,但见姐姐行事大方得体,与人交谈总是能引经据典,有条不紊,足可知是学识渊博之人,三姐还这样自谦,真是让妹妹我自惭形秽。”   苏智听苏浅颜对这位三妹的评价这么高,也不禁好奇起来:“真的吗?愚兄正好有一事想向妹妹请教,听听妹妹的高见。”   “是否是关于八月圣上考问的试题呢?”苏皓月抿唇,一下就猜中了苏智的心思。   “正是,妹妹果然是冰雪聪明,不知能否为我解惑?”   “解惑万万不敢,只是二哥来问,我就斗胆在二哥面前班门弄斧说说自己的见解了。”苏皓月倒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说道:“二哥昨日关于‘帝业草创和守成,孰难’的论据条理分明,字字句句提及战争对百姓的迫害,立意深远,可知二哥是胸怀天下苍生的慈悲之人。”苏皓月顿了顿,转而说道:“可是二哥忘了,陛下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试题来让监生们辩论?你没有抓住陛下的真实想法,只是单纯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哪怕你说的再有道理,恐怕也很难让陛下满意。”   “那么照你看来,陛下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边疆安定,天下大局已定,帝业的草创即使再难,都已经过去了,如今面临的是守成这个难题。陛下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让你们分辨孰难孰易,而是从你们的论据中找到解决守成难的方法,这也许才是陛下的真实目的。”   听了苏皓月的话,苏智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三妹所言甚是,我的观点一开始就是错的,后面即使说的再天花乱坠,也说不到陛下的心坎里。”   苏皓月继续说:“如果我是二哥,我一定会选择守成难。理由也很简单,帝王之起,必承衰乱,百姓乐推,四海归命,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命神授人与,所以草创且不为难。然而既得之后,志趣骄溢,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所以守成最为难。”   苏浅颜在一旁完全听不懂苏皓月的话,她只觉得三姐仿佛是日月之光,一对比,自己这米粒之珠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   苏智也越听越惊讶,最后完全折服在苏皓月的才智之下,简短的一段话,先是不声不响地恭维了陛下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命天子,又通过阐述守成难的论据大胆指出国之弊端的根本,不仅说出了原因,还提出了解决方法,简直堪称这一试题的最佳回答。   听完苏皓月的见解,苏智站起身,恭恭敬敬朝苏皓月行了一个礼:“惭愧惭愧,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想我自持读过几年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受教于三妹,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苏皓月赶紧扶住苏智,笑道:“二哥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愚见,说出来就当是二哥的参考吧。”   紫鸢看到苏家所有人中一向最为清高的二少爷竟然向自家小姐、他的妹妹行大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现在她才相信三小姐所说的“巾帼不让须眉”,原来是真的,还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第41章 谈婚论嫁   自从那日苏智向苏皓月请教后,简直觉得听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有事没事便跑来与她探讨各类问题。苏皓月也很大方,从不推诿,两人的关系一下密切了许多。   “所以你对于如今朝中局势有何看法呢?”苏智手捏茶杯,一脸认真地聆听苏皓月的回答。   “二哥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大了。”苏皓月悠然坐在榻上,眉宇间透出淡泊,即使是这样闲逸的模样,也难掩骨子中流露出来挥斥方遒的豪迈气势:“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且各种势力交错纵横,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只是当今圣上依旧身康体健,这些人才稍稍有所收敛,但是我猜,这样平静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了,距离被打破,只差一个契机。”   “正是。如今太子庸碌,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虎视眈眈。不知皓月你的想法,是否同大伯父的想法一样呢?”苏智突然发问,同大伯父一样,就是支持五皇子魏景琰。   苏皓月坐起身,准备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太子虽庸碌,这些年却并未犯过任何大错,且一直学习君王之道,自小便被陛下作为储君来培养。再加上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外戚集团,还有培养他多年的讲师都是朝中元老重臣,一旦太子登基,这些人将会成为新一代的国之栋梁,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富贵吗?”   “而三皇子魏景华和五皇子魏景琰,支持他们的都是一些投机的新贵势力,这些人虽然根基不深,但却很靠得住,因为他们想要从龙之功,就一定要上这两位皇子的船,不然别无选择。”   “而且他们已经瓜分了整个六部的势力,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错了,你忽略了朝中还有一股力量——中立党,这些人都是百年世家,贵不可言,只为当今陛下一人效忠。更何况六部中两位皇子的拥护者也是错综复杂,比如我们的大伯父苏侍郎虽然和五殿下绑在一起,可他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大人就是三皇子党;再比如工部左侍郎是三皇子党,可是工部周尚书却是不折不扣的中立党派,对于中立党,两位皇子没办法拉拢,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参与到这场腥风血雨中风险太大,更何况他们已经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站到他们这个高度,每走一步都会是非常谨慎,因为错一步的代价太大了。”   苏智听后,觉得心中的谜团不减反增:“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看好哪一位皇子呢?”   苏皓月摇摇头叹气:“二哥实在是太为难我了,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现在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敢说哪位皇子一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也包括我在内,而对于我们这些力量弱小的人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暂时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苏智倒是很同意她的观点:“没错,只可惜大哥和大伯父走得实在是太远,已经没法回头了。”   苏皓月轻轻一笑:“二哥,我刚才说的是‘我们这些力量弱小的人’,而这个‘我们’中,可不包括大伯父和大哥啊!”   苏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很多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多说反而无益。苏皓月拿起一杯茶,无视苏智探究的目光,不打算再开口。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对了,祖母说日头愈发毒了,想早一点启程去山庄避暑,你早做准备吧。”苏智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去了。   苏皓月看了看窗外的炎炎烈日,暗想道,此番前去避暑山庄,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姐,向青托人带话说,已经根据您的要求找好了目前京都中最富盛名的四位歌姬,以及琵琶、古筝、古琴、竹笛的四名艺伎,迄今为止,所有人员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完工,就可以开业了。”紫鸢来报。   “好。”苏皓月点点头博雅楼基本上已经准备完成,只等开业当天,一鸣惊人。但是在这之前,要先把苏家这些杂事处理干净。   就在当天晚上,老夫人就派人通知了苏府各院,说五日之后就启程去避暑山庄。苏家众人皆欢欣鼓舞,京都的夏季实在是太难熬了,今年更是格外闷热,想着山庄里的清泉和山中独有的凉爽的微风,大家都纷纷收拾行装,只等着五日后启程。   可就在三天后,苏皓月突然禀报老夫人自己去不成了,因为她的娘亲周兰湘病了。   “你这个娘亲怎么回事,平日里身体不是都挺好的吗?怎么好端端就病了呢?”老夫人觉得有些扫兴:“请过大夫来看了没有?”   “看过了,说还是脾胃虚弱的顽疾,这两日天气炎热,娘亲的胃口越加弱了,总吃不下东西,几顿吃的不规律,老毛病就犯了。”   “唉,那便好好将养着吧!也不能让她带着病上路。只是委屈你,要在她身边侍奉着不能与我们同去了。”老夫人觉得很可惜,她现在对这个孙女越来越满意,甚至隐隐有超过苏若云的趋势,只是她的出身实在上不了台面,不然老夫人也会好好筹谋她今后的归宿。   苏皓月回临雅院侍疾去了,老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暗暗叹气。   “老夫人,大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苏睿一身白袍,面带笑容地走来:“祖母,见您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倒也不是什么烦心事。只是你三妹这回不能与我们同去山庄避暑了。”   “啊?这是为何?”苏睿心头一惊,难不成这个苏皓月发现了什么?不会吧,他才刚和苏若云商量好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实施,苏皓月怎么会知道?   “还不是因为她娘亲病了,她要留在家中侍疾。”老夫人一提到周兰湘,语气便沉了几分。   “原来如此。”苏睿这才安下心来,转而笑着安慰老夫人:“三妹妹孝顺又懂事,若是娘亲病了她作为亲生女儿还不管不顾,只晓得游玩,自然是说不过去的。祖母且放宽心,今年错过了还有明年,何必急在一时呢。”   老夫人一见到孙儿苏睿心情就好了很多,面容慈爱的说道:“你说的也没错。我这刚想着你,你就来了。”   “祖母与孙儿血脉相承,自然是心心相印。祖母挂念,孙儿不敢不来。”苏睿舌灿莲花,很会讨老夫人欢心,一句话说得老夫人喜笑颜开。   “你这孩子,一向是知道我的心意。”老夫人拉着他的手说道:“本来这话也不该跟你说,只是你父亲总是忙于政事不在家中,你又稳重懂事,所以跟你商量商量也未尝不可。”   “祖母请说,孙儿很乐意为祖母分忧解难。”   “家中几个女儿,如今都已经到了指婚的年纪,大丫头若云美名在外,又是我们苏家嫡出的千金小姐,她的婚事就是首当其冲要好好筹划的。二丫头,唉听你的父亲的意思,恐怕是早就有了打算,就先不说了。最为难的就是三丫头,机敏过人,也很有些才情,长相也好,就这身世实在是唉”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依照你的意思,她的婚事应当怎么办呢?” 第42章 这是她的宿命   苏睿眼波流转,思索了片刻,说道:“祖母慈爱,关怀小辈,才会如此忧心三妹妹的婚事。只是我们大户人家的嫁娶,都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三妹虽然出身苏家,却身份尴尬,寻常贵族恐怕很难受接受这一桩婚事,但若是让妹妹给一般豪门做妾,又着实委屈了三妹,而且咱们苏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是啊!堂堂苏家三小姐,怎么能给别人作妾呢?”老夫人摇摇头。   “孙儿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且说来听听。”老夫人听苏睿有法子,顿时来了精神。   “三妹虽说是二叔的女儿,但终究还是苏家的人,更何况二叔常年在外,一直都是我们苏家教她养她,家族培育后辈这么多年,后辈也理应为家族的繁荣昌盛做出贡献。”苏睿这番论调倒是很符合老夫人的心意,见老夫人露出赞同的神色,苏睿继续说道:“如今三妹得楚靖王贵眼垂青,孙儿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莫非你想让皓月入王府?”老夫人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恐怕就连皓月甘愿为妾也绝无可能。别说皓月的这等身份,就算是你亲妹妹想要嫁去楚靖王府,也是难如登天。京城豪门贵族多少女儿都想嫁于楚靖王,不瞒你说,你父亲早有与楚靖王府联姻的想法,无奈楚靖王眼高于顶,一般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虽说若云是美名在外的京城第一美,可是光凭美貌,也很难让楚靖王垂青,所以这么多年这事都一直成不了,不然若云的婚事也不会拖到现在也没个定论了。”   “这个孙儿当然知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楚靖王殿下对三妹有几分看重,据说还常常派人来接皓月去陪伴王爷下棋,那么咱们完全可以借皓月与王爷的关系,想方设法让若云入王府呀。”苏睿嘴角泛起狡黠的笑意:“咱们若云不仅容颜绝俗,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对担当得起大家闺秀之称,我相信若云入了王府一定能和王爷琴瑟和鸣。虽说父亲的地位在京城达官显贵中也并不算拔尖,可若是若云与王爷两情相悦,那这一桩婚事还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老夫人眼睛一亮,如果苏家长房嫡女能入楚靖王府,对于苏家来说绝对是一门最满意不过的亲事了。   “可是,让皓月从旁帮衬,恐怕不是很妥当。”老夫人仔细思考这一想法的可能性:“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懂得了这些呢。”   “这也不难,无需三妹帮什么忙,只要制造若云与王爷单独相处的机会即可,剩下的就看若云自己的了。”苏睿察言观色,见老夫人隐约有心动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若云才貌俱佳,作为兄长我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倒是皓月,若是能帮我们苏家办成这样一件大事,只要若云入了王府,嫡妻给王爷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让若云抬皓月给王爷做侍妾,不管是对咱们苏家还是对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呀。”   “嗯,你说的没错!”老夫人点点头,笑着说:“这个法子好,若云与皓月本来就姐妹情深,若是能一同侍奉在王爷身边,姐妹俩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睿儿你果然有眼光有谋略,不愧是苏家的长房长孙,咱们苏家后继有人啊!”   “祖母过誉了,还是多亏祖母多年来的教导和栽培。”苏睿微笑着垂下头。这一下连老夫人都赞同他的办法,那个苏皓月还能不乖乖地照他设计好的路走吗?凭她再有头脑,也只能当若云的垫脚石,为苏家的富贵添砖加瓦,这就是她的宿命!   临雅院。   苏皓月正坐在周兰湘床前服侍她喝药。   周兰湘喝了一口,笑道:“你也不用在我这守着了,我本就无碍,不过是装病罢了,喝药这些小事还是让下人们来吧。”   苏皓月轻轻摇摇头,道:“娘亲您本来就一直脾胃弱,趁这个机会好好调养一下,若是能痊愈不是更好吗?”   这一次是苏皓月故意让周兰湘装病,就是为躲避前去避暑山庄。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一旦出苏府大门就一定会出事,所以干脆找借口不去了,省的提心吊胆。   周兰湘闻言,只得依着她。喝完了药,半倚在榻上,看着苏皓月沉静的脸颊说道:“你是否是觉得大夫人那边要对咱们不利,所以才想出让我装病这招啊?”   苏皓月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大夫人要怎么做我可不知道,只是大夫说了,娘亲您这身体若是再不注意,女儿才真正是无招了。”   周兰湘拉着她的手说道:“唉,你父亲不在家,就留下咱们孤儿寡母,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记住,万事小心。”   “嗯,女儿记着了。”苏皓月心中淌过一股暖流,看着娘亲担忧的神色重重点点头,说道:“娘亲您不用担心我,只管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就先回房了。”   “嗯,你去忙吧。”   从临雅院出来,苏皓月径直回了自己的望月阁。   坐在书桌前思考了很久,苏皓月最终还是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紫鸢,给我找个信得过的人,送去楚靖王府,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不要被人发现,明白吗?”苏皓月将信交给紫鸢,看着她说道,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小姐,您放心吧,奴婢有分寸。”紫鸢接过信说道。   “好,去吧。”苏皓月轻轻吐了口气。   博雅楼的开业仪式定在十五日之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暂时不用操心。家中,大房一家人虎视眈眈,定没打什么好主意,她不得不防。只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还是要找个机会将这些在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一一铲除,才是正经事,不然今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第4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几日后,苏家众人按照计划好的时间如期启程前往避暑山庄,临行前老夫人特地把苏皓月叫到身旁,嘱咐道:“我们离家这几天,你在照顾你娘亲之余,一定要打点好家中大小事务,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派人去山庄通知我,我来给你撑腰。”   “谢祖母关怀,皓月知道了。”苏皓月点点头,一脸感激地看着老夫人。   “你这孩子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老夫人沉吟了一会,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说。”   “祖母请说,皓月洗耳恭听。”   “你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要到指婚的年纪。你的婚事,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不论是高攀还是低嫁,都不妥当,远嫁呢,你如此聪颖过人,又孝顺懂事,我又舍不得你。”老夫人看着苏皓月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慈爱:“所以我左思右想,还有一个法子可行。你现在很得楚靖王看重,这是你的造化,也是苏家的造化,可是贵人的心思都难以捉摸,谁都不知道这位王爷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加之以你的出身唉,罢了,这就不说了,总而言之,你想要入王府实在是难于登天,所以咱们不得不出奇制胜,眼下,咱们苏家还有一个堪与王爷匹配的人。”   苏皓月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面上却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问道:“何人?”   “就是你的大姐,苏若云。”老夫人浅笑:“云儿不仅出身尊贵,而且在京城中也是美名在外,若是能得你的帮助,为她和王爷牵针引线,日后她入王府为王妃,再将你也收入王府侍奉王爷,不是一件大好事吗?俗话说,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虽然你只是妾室,但是王妃是你亲堂姐,加之王爷本来就对你另眼相待,谁还敢看低你吗?”   好一个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她前世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依然被算计得不得好死吗?老夫人口口声声为了她着想,可说到头来,还不是撺掇着让她去做苏若云的垫脚石?她即使再愚蠢也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有朝一日她若真的帮苏若云得偿所愿,她还想安安心心进王府?呸,就凭苏若云的心性,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她处之而后快才是真的吧?   更何况前世的苦果她已经受够了,今生无论如何不愿意再淌这趟浑水,宁可终生不嫁孤独至死,也不要再傻乎乎地被别人陷害利用,最后一脚踢开。   苏皓月紧紧攥着拳头,极力压抑着怒火。苏家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势力,见她此刻有一些利用价值,就恨不得马上将她榨干,却也不想想,她这样卑微的身份若是去和苏若云一起设计楚靖王,成功便还罢了,假若失败,她还不被楚靖王剥皮抽筋吗?这些上位者本来就是翻脸无情,更何况她与他本身就谈不上“有情”。   只是,如今还不是与苏家人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否则自己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苏皓月克制着汹涌的情绪,面上露出和顺恭谦的笑容,说道:“祖母如此替皓月着想,皓月自当一切听从祖母安排。”   老夫人一见她答应了,自然是喜笑颜开:“你如此听话懂事,也不枉费我替你筹谋。”   “只是,皓月还是不明白应当如何为大姐和王爷穿针引线呢?皓月一个闺阁女子,实在是不懂这些。”   “你放心吧,这些当然不需要你来做,你只用找个由头将王爷约出来,制造王爷和若云单独相处的机会即可,剩下的一切你都不用管。我相信凭借你的聪明才智和王爷的器重,这应该不难办到吧?”   苏皓月想了想,点点头回答道:“皓月一定尽心尽力将此事办好。”   “如此,甚好。”老夫人心满意足:“你去吧,只是这事在功成之前,万万不可泄露,没得落人口实,给咱们苏家招来麻烦,明白吗?”   “皓月知道了。”苏皓月一直捏着的拳头悄悄松开,向老夫人行了礼,便回了自己院中。   紫鸢见苏皓月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心中很是替自家小姐鸣不平,想着想着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这老夫人的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为了跟楚靖王府攀上交情愣是逼着自己孙女铤而走险,事成之后也不过是给小姐一个侍妾的身份,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小姐,您不会真的要帮着大小姐做这事吧?奴婢总觉得她们没安好心呢!”   苏皓月冷冷一笑:“你若是以为这是祖母的想法,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敢打包票,这绝对是苏若云和她哥哥苏睿的阴谋诡计,他们知道祖母一向看重家族利益,所以才会去跟祖母谏言让我来做棋子成全苏家和王府的婚事,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家族未来的发展,祖母自然是对他们言听计从。即使计划失败了左不过舍弃一个无足轻重的孙女,但是一旦成功,那苏家的前景将不可限量,祖母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碧汀听完这话,也有些着急了:“那眼下咱们可怎么办呢?进退两难啊!”   苏皓月眯起眼眸,既然苏若云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人,那她就亲手为她制造一场浪漫的邂逅,来报答这位大姐平日里对她的百般“照拂”。   栖云苑。   “什么,你说她答应了?”苏若云看着苏睿得意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苏皓月这个贱婢向来对我们大房视如仇寇,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老夫人帮我与王爷制造机会呢?   “我早就与你说过,苏皓月再有能耐,也不过一个区区女儿身,她的婚事可是掌握在老夫人手中,再加上老夫人提出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入王府做侍妾可是多少大梁女子想都想不来的好事,白白便宜了她,她怎么会不答应呢?”苏睿对苏若云的反应不太满意:“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咱们就照计划进行,不必再多生事端了。”   “不行!这个贱婢诡计多端,没点拿捏她的把柄,我怎么也不能心安。”苏若云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哥,你相信我,我与她交手这么多次了解她的秉性。要是想让她死心塌地为我们办事,必须要像我们之前说的做。如今她们不去山庄,其实对我们来说更好下手,此时那边都已经谈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一重保险有何不好呢?”   苏睿想了片刻,觉得苏若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便点点头依了她。 第44章 周兰湘下落不明   这次近一半的苏家人都前去避暑山庄了,偌大的苏府一下安静了下来。除了一些留下看家护院的护卫以及临雅院、望月阁的人,就只剩下大房庶女苏浅汐没有同去了,原因是大夫人一直对这个庶女不甚喜爱,而且苏浅汐生性胆小,在人前总是畏畏缩缩地,大夫人觉得带着她太碍事,索性就将她留在了苏家。因为是庶女,身份不高,老夫人也没有坚持。   苏皓月依然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大房那一帮人在她面前蹦跶,她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午膳都进得香了。   这一日苏皓月突然来了兴致,要去花园里逛一逛。紫鸢和碧汀便陪着她往花园里去了,因为正值暑季,满池塘的荷花都开了,一走近,只闻得阵阵清香扑鼻,远远望去,更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苏皓月坐在池塘旁的石凳上笑看碧汀往池塘里投去鱼食,引得鱼儿一阵翻腾嬉戏,紫鸢手执绢扇轻轻为她扇风驱暑。   正在此时,苏皓月眼神一扫,一名女子闲步走来,可能也是来赏莲的,看见苏皓月主仆三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就准备往回走。   “哟,四妹妹这是去哪啊?”苏皓月叫住了她。原来这女子就是这次被大房扔在家中的庶女苏浅汐。   苏浅汐见苏皓月已经瞧见她了,只得回过身来,一张清秀的面颊上神情有些不自然,结结巴巴道:“三三姐姐好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苏皓月有些奇怪,自己长得有这么吓人吗,看苏浅汐的表情仿佛是见了青面獠牙的恶魔一般。   “四妹妹这也是来园子里赏莲吗?”苏皓月亲切问道。   “啊!不不是,我只是路过。”苏浅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还有点事,不打扰三姐赏莲,就先回房了。”说着转身就想走。   “四妹留步。”苏皓月追上前,看了她片刻,说道:“这大热天的,四妹出门怎么也不带个人侍奉着呢?”   “我我不用,我我没事。”苏浅汐的目光有些闪躲,手指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像是要将衣服捏出个花儿来。   “四妹身娇肉贵,平日也该格外精细些,瞧你,都晒出了一身汗来。”苏皓月笑着将手帕递给她:“快擦擦吧!既然遇上了,也别着急走,我正好备了一盅冰镇的酸梅汤,是我自己亲手酿的,你便一起来尝尝吧!”   苏浅汐犹豫地接过手帕,胡乱擦了两把,低头一看原本干净的手帕已经被她的汗渍玷污了,随即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姐,对不起,将你的手帕弄脏了,待我回房洗干净了再去望月阁送还给你。”   “不妨事,怎还好意思劳妹妹亲自送来,过两日我去你那儿取就可以了。”苏皓月不等她拒绝,拉着她走到石凳前坐下:“紫鸢,将酸梅汤给四妹添上一碗来,让四妹妹也尝尝我的手艺。”   转而笑着对苏浅汐说道:“这天气一热人就容易没胃口,喝点子酸梅汤,不仅驱暑气,还能开胃呢。”   紫鸢已经将冰镇酸梅汤用琉璃碗盛好,放在苏浅汐面前。   苏浅汐挤出一个笑容,端起碗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她捏着汤匙的手指很用力,指节都已经微微发白,一副很紧张的模样。此时再甘美的酸梅汤在她的口中也已经品尝不出滋味,可是又不敢违拗苏皓月的意思,所以她只是勉强喝了点,放下碗说道:“三姐这酸梅汤果然制得极好,可是浅汐没有口福,此刻院中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和姐姐一同赏莲。”   “既如此,你就先去忙吧,改日我再去看你。”这次苏皓月没有再强留她,苏浅汐见苏皓月同意了,赶紧起身慌不择路地向自己院中走去。   “小姐,我瞧这四小姐有些奇怪。”碧汀看着苏浅汐离去的方向说道:“虽说平日里咱们与她交集并不深,可也从未有过仇怨,何至于见到您倒像是见到了会吃人的妖怪一般。”   苏皓月眸光幽深,唇畔泛起浅笑:“反常必妖。牢牢盯着她,看这次她们又要耍什么花样。”   “小姐所言甚是。”   当天夜晚,苏皓月已经熄灯准备就寝,只听见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跟着一个婢女的尖叫划破原本宁静的夜空:“你们是什么人!”   随后就是乒铃乓啷的声音混杂着苏家侍卫们的惊呼:“来人啊!有贼!”   紫鸢和碧汀第一时间手持火把冲进苏皓月的房间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咱们苏家进贼了!”   “贼?哼,哪个贼会愚蠢到闹出这么大动静。”苏皓月施施然将烛火重新点亮:“贼人都在哪呢?”   “还不清楚,但事响动似乎是从二夫人的临雅院传来的。”紫鸢忧心忡忡,因为事出突然,她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外头披了件罩衫就跑进来了。碧汀也好不到哪去,一听到有贼人入府,她一心挂念着自家小姐的安危,黑灯瞎火中她更是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此时正光着脚站在地上。   苏皓月见她们俩狼狈的模样,心中涌出几分感动,于是将自己的鞋递给碧汀:“先穿上鞋,免得着凉了。走吧,咱们去娘亲那看看。”   紫鸢和碧汀见自家小姐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能如此淡定,钦佩之情油然而生,点着火把跟在苏皓月身后朝临雅院走去。   一进院子,几个周兰湘的贴身婢女见到苏皓月仿佛见到了救星,猛地跪下哭天抢地道:“三小姐!祸事啦!二夫人被歹人掳走了!”   苏皓月扶起她们,面沉如水:“可看见来人的模样了?”   “未曾瞧见,这起子人都蒙着面,还打伤了护卫,一进来二话不说掳了二夫人就走!”   “看来是计划好的。”苏皓月勾起唇畔冷笑:“他们还是不放心我,才会出此下策。挟持了我的娘亲,让我投鼠忌器好乖乖替他们做事。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娘亲身上,哼,苏若云,好得很。”   “原来是大小姐!”紫鸢惊呼,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天呐!没想到大小姐如此恶毒!”   苏皓月定下心神,转过头来对周兰湘的贴身婢女暖烟厉声道:“这件事万万不可声张,一定不能让人知道我娘亲下落不明,对外只宣称娘亲一直在卧床静养。明白了吗?”   “奴婢知道了。”暖烟抹了一把眼泪,信誓旦旦道:“奴婢保证,此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紫鸢和碧汀都知道苏皓月这样做的用意,在大梁王朝,女子若是失踪或者遭人掳劫,即使什么也没发生,都会被别人当成受人玷污的不洁之人,为了二夫人的名誉着想,苏皓月此时只能封锁消息。只是这样的话,还怎么出动苏家的力量去营救二夫人呢?大小姐这一招也太狠毒下作了。   苏皓月点点头,一言不发向外走去。此刻,她的周遭似乎都燃烧着愤怒的烈焰,黑夜隐藏起了她眉眼中嗜血的杀气。   她捏紧拳头,苏若云敢伤害她的娘亲,她一定会让大房这一帮人都付出代价。既然她们不仁在先,就不要怪她苏皓月不义了。 第45章 辟玉香情迷楚靖王   果然不出苏皓月所料,第二日,苏若云派人从避暑山庄回到苏家,传来消息,说苏皓月的娘亲周兰湘此刻正在她的手中,若是苏皓月按照她的吩咐安排她与楚靖王单独见面,周兰湘自然无碍。可若是苏皓月敢耍花招,她一定将周兰湘失踪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让她即使回了苏府,也从此再无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紫鸢听了苏若云这么不要脸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大小姐平日里那么端庄温柔的模样,可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苏皓月却只是冷冷一笑:“对传话的人说,三日后春禧楼,安排她与楚靖王见面。”   紫鸢也知道为了二夫人的安危着想,此刻小姐不得不听从苏若云的吩咐,于是一跺脚,愤愤地去回话了。   苏若云这番动作,看来是下定决心要与她撕破脸了。也好,既然这位大姐如此恨嫁,自己作为她的妹妹,理应为她筹谋布置一桩好姻缘。   避暑山庄,苏若云院中。   “大哥,今日传话的人回来禀报说苏皓月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三日后安排我与楚靖王殿下在春禧楼见面。”苏若云的面容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泛红,一想到可以与梦寐以求的楚靖王单独相处,她如此心思深沉的人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那样一个俊美得令万物在他面前都失去颜色的男子,马上就可以属于她了,怎能不让她心头畅快。   一旦她嫁入王府,她就是尊贵无比的楚靖王妃,别说一般的世家千金,就连皇宫中的公主,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英俊、高贵、睿智、骁勇,造物主简直将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汇集在楚靖王一人身上,苏若云见他第一眼起,就已经深深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日思夜想,不可自拔。可是他的目光却从未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如何能甘心。   优哉游哉,寤寐思服。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明明她拥有旁人无法匹及的美貌,还有高贵的出身,为什么楚靖王却从不肯多看她一眼,反而对苏皓月那个卑贱的小蹄子青睐有加,她苏若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苏皓月抢走她心头至宝!所以她不惜铤而走险,收买了一批江湖势力,劫走她的二婶周兰湘做人质,拿捏住了苏皓月最大的软肋,不怕她不乖乖听话。   苏睿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大喜过望:“看来还是妹妹你的办法好,抓了她的娘亲,她的动作果然麻利多了。”   大夫人在一旁听着两个儿女的对话,心中却有几分担心:“若云,你收买的那批人可不可靠,我总觉得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了些。”   “母亲,您放心吧,为了这次的计划我可是下了血本找他们定下了这个单子呢!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完全依靠接这些活计行走江湖,而且各个武功高强,又很有经验,加之有我给他们指出线路,咱们苏家的护卫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你会觉得容易了些。”苏若云很有信心,笑着说:“他们昨日半夜已经给我传来了话,得手了,此刻周兰湘已经被关押在他们的窝点内。若他们传来的是假消息,苏皓月又怎会这么爽快就答应我们的要求呢?”   “是啊,母亲您无需多虑。等三日后若云与楚靖王殿下见了面,这个王妃之位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咱们大房也就会成为楚靖王府的亲家,从而一跃为京都中第一名流。”苏睿的目光中闪烁着勃勃的野心,他从来不甘心只是在国子监中昏昏碌碌混几年然后做一个不咸不淡的官,他认为按照自己的才能,想要振兴苏家大房一脉不过是手到擒来,他缺的只是一个机遇。   大夫人见此,点点头:“那好吧。只是周兰湘咱们都不宜亲自去见,过两日打发个下人去瞧一瞧,毕竟眼见为实,咱们也能安心。”   “是,女儿知道了。”此时苏若云什么都听不进去,已经完全沉浸在要与楚靖王单独相处的喜悦中了。   此后的两天,苏若云日日在山庄里的香汤中泡澡,一边泡澡一边用花汁子敷面,力求让楚靖王见到她最美丽动人的样子。   到了约定的日期,苏若云和苏睿禀报老夫人有些事务要去处理,便一同下山前往春禧楼。苏皓月已经在春禧楼的包厢中等着他们了,当见到苏若云的那一刻,苏皓月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弄的冷笑,很快,她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淡淡说道:“大哥大姐都来了。”   “有劳妹妹为我打点好一切,我自然会准时来。”苏若云见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怒火,心头只觉得畅快:“妹妹还真是能干,这么快就能将楚靖王约出来。却不知是用什么样的由头呢?”   “王爷一向对我多有关照,我今日不过是作为答谢请王爷吃饭而已。”   这句话落在苏若云的耳中只觉得格外刺耳,她凝视着这个从前从未正眼瞧过的妹妹,缓缓地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容。   就让她再过一次嘴瘾又如何?笑到最后的只可能是她苏若云。等她嫁入王府,一定要想办法铲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恕妹妹多嘴,我实在是好奇得很,不知姐姐为何有如此把握能让楚靖王只与你单独相处一次,就必然会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呢?毕竟楚靖王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姐姐,可似乎对姐姐并不上心啊。”苏皓月挑了挑眉,言语中满是讥讽。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什么有把握没把握的话!”苏若云面色一变,冷声道。   “若是没有把握,姐姐又何必铤而走险呢?这不是有些说不通吗?”苏皓月细细观察着苏若云的神色,只见她精心化着桃花妆的面庞此刻已然变得有些苍白。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苏睿开口道:“我们若云的容貌才情一直都是公认的,作为苏家最尊贵的千金,若云对自己自然有几分信心,只是这些就不劳三妹操心了。”   苏皓月无视苏睿夹枪带棒的话,勾起唇畔笑了笑,起身朝包厢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头也不回的冷冷说了句:“事情办好了,请你们将我娘亲平安送回来。”   “这你放心,我们一向是重信守诺的。”苏睿无耻地笑着道。   “那最好。”苏皓月扔下这句话就走了,富丽堂皇的包厢内只剩下苏若云和苏睿。   “若云,我也走了。我交给你的东西你带了吗?”苏睿叮嘱:“一定要把握好时间提前用上,楚靖王向来谨慎,而且武功深不可测,若是让他发现不对劲咱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带着的,哥哥且安心,我自然会随机应变。”苏若云绝美的容颜浮现起紧张又兴奋地笑容。   “好,我就在旁边的包厢里,等你的好消息。”苏睿也起身离去了。   苏若云拿出苏睿交给她的香料,放在炉中点燃。这种香料是从西域传来的,名叫辟玉香,取龙涎香和蛇床子高度提纯制成,香味清幽,效果却十分神奇。在使用的一刻钟后,闻此香者会在顷刻间浑身燥热,并且无法克制的产生情欲,而且此香挥发后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事后即使楚靖王起疑,也没有证据。   这样的好东西非常难得,价格昂贵不说,还常常有价无市。看来苏睿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成为楚靖王妃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怪不得他们这样有把握,只消一次见面,就定能将楚靖王这样高冷的人收入囊中。毕竟苏若云将自己的清白之躯献与了楚靖王,他堂堂王爷总不能不认账吧?   苏若云放下纱帘挡在面前,在昏暗暧昧的烛光下纱帘后只能影影幢幢看见屋内端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却看不清面容,这样楚靖王从门外走进来,在还没意识到里面所坐的女子不是苏皓月之前,就会被辟玉香侵扰不可自拔。   片刻后,门被人推开,来人在走进屋内后将门顺手带上。隔着纱帘苏若云隐约瞧见是一个身材颀长步履优雅的男子,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辟玉香起了作用,她媚哼一声,迎了上去 第46章 闹剧   苏若云浑身娇软无力,扑进那男子的怀中,勾住他的颈部轻轻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口中还不住地呢喃着,媚态万千。   她身上散发着的幽香与辟玉香混杂在一起,让人不禁意乱情迷。那男子似乎也已经被辟玉香乱了心神,抱住怀中的娇躯,双手不断在她的后背抚摸着,低下头狠狠稳住了那一张诱人的樱唇。解开她的薄衾,将衣物褪下,露出她雪白的肩胛,炙热的吻从她的唇一直蔓延到前胸。苏若云双眸微眯,似乎十分享受,任由那男子在她光洁如玉的肌肤上留下爱痕。   两人很快不能满足这样的隔靴搔痒,于是那男子抱起她将她柔弱无骨的身躯放在桌上,欺身而上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如花蕾般娇嫩的敏感部位时,她不禁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娇嗔:“王爷不要”   包厢内一片春光。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的大门被人突然打开,听到响声,桌上缠绵着的两人都是一惊,苏若云一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门外,那一张惊世绝俗的脸上掠过一丝厌恶。苏若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门外站的怎么是楚靖王?!   那刚才那人?!苏若云猛地回头,看见自己身上压着的竟然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她一把推开他,惊声尖叫起来。那男子不过是酒楼另一个包厢的客人,因为喝多了走错了房间,一进来就被辟玉香迷惑,后来发生了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清醒过来连忙将衣物捡起穿过人群逃之夭夭,留苏若云一人崩溃地瘫坐在地上。   这一叫不要紧,本就被打开的房门外围了许多好事的客人,他们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包厢内的场景,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女子的身上还布满了因为爱抚留下的淤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两人刚才在做什么。   “啧啧啧,不知道是哪个风尘女子,竟然在酒楼里与男人大行淫秽之事,还真是恬不知耻。”   “就是就是,长得虽然美貌,却是个品行不端的放浪之人。”   “这种女子,谁娶回去谁倒霉啊!”   “天呐!她不是苏侍郎家的大小姐苏若云吗?!”有眼尖的人一下认出了她。   “啊?不会吧?!堂堂大家闺秀还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是不是认错了?”有人不敢相信。   “哎呀!就是她!她号称京都第一美,她的画像早已传遍了整个大梁,任何一家书画店都能买得到,我怎么会认错!”   “就这品行,未出阁就公然与男子苟合,别说京都第一美了,就是大梁第一美也无人敢娶啊!“啧啧,真是不知道苏侍郎是如何管教女儿的,还是朝中三品大员,我呸!”   门外看客的议论纷纷几乎让苏若云崩溃了,她大哭着将衣物胡乱披在身上,一抬眼看见即墨寒美若星辰的眼眸中满是深深的厌恶,她在那一刻竟然连哭也顾不上,连滚带爬地想要抓住即墨寒的衣角:“王爷!王爷!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即墨寒却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仿佛她身上带了疫毒一般。禹庚一把拦住她,眸中只见冰寒与厌恶:“王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即墨寒懒得再看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只见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子翩然而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注目。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苏皓月站在她面前,不染纤尘的绣鞋上缀着一颗明珠。她只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站着,没有丝毫要弯下身的意思,那一张绝色的容颜上写满了轻蔑与戏谑,此时正冷若冰霜地看着她,与苏若云狼狈不堪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隔壁的苏睿听到动静赶来,一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坏事了,赶紧脱下外袍包裹住苏若云裸露在外的肌肤,面色阴沉地咬牙对苏皓月说:“是你耍的诡计,对不对。”   苏皓月轻轻一笑:“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可刚刚才到这,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又能耍什么诡计呢?真是好笑。”   苏若云此时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已经有些精神失常,两眼无神的盯着角落,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皓月见她状若疯癫,也懒得再理她和疯狗一样的苏睿,准备离去时,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却叫住了她:“苏三小姐,今日不是你请本王赴宴吗?怎么就这样将你的客人丢在这里,未免不太礼貌吧。”   苏皓月回头,只见楚靖王目光带笑地看着她。   差点把这茬忘了!   “皓月一时疏忽了。只是此刻春禧楼太热闹,咱们还是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吧,王爷觉得呢?”   “固所愿也。”   于是两人并肩而出。都是一身白衣翩翩,恍若天人,走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登对。   苏睿阴沉着脸,此刻也将苏皓月恨入骨髓。好,既然苏皓月这样不识抬举,就别怪他无情了。   “将大小姐送回府。派人去通传一声,就说是我的命令,将人质”苏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从会意,立刻去办了。   苏皓月和即墨寒同乘一辆马车,婢女和随从都坐在马车外。   苏皓月还是第一次和这位高贵的王爷同处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她有些紧张,面色不太自然。即墨寒坐在她对面,将目光轻轻落在她身上,又轻轻移开。   当苏皓月感受到那一缕来自即墨寒的目光时,全身都收紧了,直到他将目光投向别处,才悄悄松了口气。   “你怕我?”即墨寒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开口道。   苏皓月纠结了半天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马车一颠簸,她没坐稳,整个人直愣愣地扑向了坐在对面的即墨寒身上,即墨寒下意识伸开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苏皓月本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却没想到落入了一个带着独特冷香的怀抱,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正好撞进即墨寒的双眸中。   那一双眸子包含了万千情绪,就这样定定注视着她。深邃的瞳孔仿佛有魔力一般,可以将人魂魄抽离,在那一刻她几乎就要深陷在这一双眸中无法自拔。   即墨寒英挺的面容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她甚至能感觉得到即墨寒的鼻息轻轻吹在她的脸颊上,带来酥麻麻的触感。   她想站起来,却不料马车又是一颠,惯性直接将她扬起的脸庞和即墨寒低着的头来了个亲密接触,她柔软的嘴唇贴在即墨寒的有一丝冰凉的唇上,凉意通过两人紧贴着的肌肤过度给她,她鼻间充斥着即墨寒令人迷醉的香味,让她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在干什么?她竟然强吻了楚靖王?!   即墨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点懵,潜意识却不愿意松开怀中的人,甚至想更深地不顾一切地吻下去。   苏皓月感受到了即墨寒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畔,电石火光间,她一把推开他,脸颊腾地变得通红,连耳根都有些发烫。 第4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咳咳”苏皓月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经过刚才的那一突发状况,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勇气再看对面的即墨寒,只是低垂着头说道:“王爷恕罪,皓月冒犯了。”   即墨寒的心情却是从所未有的好,他打量着这个因为娇羞而面若桃花的女子,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部位像是被人轻挠了一下。忍不住抿抿唇,回味她残留在他唇边的气息。   “无妨。”即墨寒声音透着轻快。   苏皓月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天呐,简直太丢人了!她刚才就这样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扑在楚靖王怀中,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为她跟苏若云是一路货色。可是天地为证,她真的是不小心的啊!   算了算了,多说多错,干脆闭嘴好了。   打定主意,苏皓月一言不发。就在这样奇怪尴尬的氛围中,两人达到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苏皓月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京都城区,此时正在郊外一汪名叫雀灵湖的湖泊边上。   傍晚,夕阳洒下金色的余晖,将整片湖面都染成了醉人的色泽。湖边停泊着一艘画舫,船头候立几个仆人,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他们登船,看来这艘富丽堂皇的画舫是楚靖王的私人财产。   “王爷,咱们来这里做什么?”苏皓月有些不解。   “你不是说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吗,这里没有寻常酒楼的喧嚣,很符合你的要求。”即墨寒淡淡道,随即率先走上船,转过身来朝苏皓月伸出手:“扶着我上来。”   苏皓月刚刚平复的心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陡然跳快了几拍,又不能直接无视已经伸到她面前的手,只得绷着脸,故作淡定地把自己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的柔荑放在即墨寒宽大温暖的手掌中。即墨寒轻轻发力一带,将她安安稳稳地带上了船。   紫鸢和碧汀紧随其后,走入了这一艘光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画舫,心中暗暗想道,楚靖王果然有钱,跟着小姐长见识了。   等大家都上了船,即墨寒便命令开船向江中驶去。   江中心有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加之画舫装点得精美绝伦,船舱四处都挂满了月影纱,此刻纱幔随风轻扬,画舫中的人都恍然以为自己身临蓬莱仙境。   早已有人准备好酒席,即墨寒趁刚才登船时牵起苏皓月的手就不松开了,一直将她带到座位上坐好,才不舍地放开,在她对面落座。   “本来说这一次是皓月做东,没想到还是让王爷破费了。”苏皓月清清嗓子,客气道。   即墨寒唇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今天不是你做东,而是你做局吧?”   苏皓月一愣,看来楚靖王已经看破她是为了整一整苏若云,几日前才去了一封书信,借口答谢他的照拂,故而请他出来吃饭。其实她当时也不知道大房到底在盘算着打什么主意,只是觉得肯定与楚靖王有关,所以才未雨绸缪,没想到正中苏皓月下怀。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干嘛还要配合自己演戏啊!这个楚靖王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皓月自知罪孽深重,请王爷责罚。”苏皓月垂下头,十分恭顺谦卑。   “戏弄本王,有错自然当罚。先罚你陪本王用膳,其他的等会再说。”   苏皓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陪他用膳算什么惩罚啊!这明明是大梁多少女子求而不得的好事吧?   即墨寒见她终于不再是客气疏远的模样,而是难得的露出了属于小女子轻松自然的笑容,也不由自主跟着她笑起来。   两人仿佛是久违的老友,赏着美景边吃边聊。   禹庚站在一旁,看着平日里不善言辞的王爷今日说的话恨不得赶上过去一个月说的话了,心中腹诽道,殿下只要一遇上这位苏家三小姐就很反常,相当反常。要知道,平常殿下对自己这些跟随他多年的亲信都没有这么平易近人过啊!果然是天道好轮回,一物降一物。   酒足饭饱,即墨寒吩咐侍从抱来一把琵琶递给苏皓月:“第二个惩罚,为本王弹奏一曲。”   经过和即墨寒一段时间的交往,苏皓月对这位王爷已经有些熟络,所以故意说道:“若是皓月不会弹奏琵琶,又当如何呢?”   “那也无妨,不过是本王让这船也同刚才的马车一样颠一颠,再欣赏一次苏小姐优雅地姿态,权当是舞蹈了。”即墨寒挑了挑眉,薄唇轻启,淡淡吐出这句话。   身旁站着的婢女随从听了楚靖王这话都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懂苏小姐刚才到底是展现了多么优雅地姿态,才能让王爷用上欣赏二字。   苏皓月不禁又想起刚才在马车里的一幕,赶紧面红耳赤地接过琵琶:“王爷想听,皓月自然要为王爷弹奏的。”   说罢,仪态优雅动作娴熟地转轴拨弦,调试琴音。   半晌后,湖面飘荡的画舫中便传出悠扬的琵琶声,原来是琵琶名曲《锁朱颜》。   这乐声如同天籁,时而低缓矜持仿佛情窦初开的女子,时而急促激昂宛若两个情投意合的恋人迸发出灿烂的火花,最后曲调急转直下,让闻曲人眼前有了画面:秋风萧瑟,朱门深锁,佳人瑶阶伫立,眉眼中是说不尽的凄凉,凝望着重重的宫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人。   乐声在众人的恍然和叹息中戛然而止,一曲终了。   苏皓月青葱般的手指扶着琵琶,长发遮住了半边如玉的面颊,站起身浅浅行了一个礼:“皓月献丑了。”声音不再似之前的欢快,而是带着寒霜。这一曲琵琶牵动了她心头一直隐忍着的疼痛,深深堕入了回忆。弹奏间,她仿佛就是曲中那位被遗忘的女子,哪怕容颜依旧,后半身也只得在寂寂深宫中孤独终老。   这首琵琶曲本有词,其中一句歌词是“悔教夫君觅封侯”。   曲通人心。即墨寒看着苏皓月藏着伤痛的眸子,他的心也被扯得生疼。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会将一首寻常的琵琶曲弹奏得那样哀怨凄凉?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即墨寒忍不住伸手一揽,将苏皓月拥入怀中。 第48章 被楚靖王救了   苏皓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一松,琵琶应声落地。下一秒即墨寒就已经将她禁锢在胸前,他两只修长而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后背,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   旁边的人见到这一幕也震惊了,明明那么不近女色的王爷竟然主动抱了一个女子!愣了几秒,渐渐反应过来后很识趣地纷纷退下。紫鸢和碧汀也被禹庚提着领子拉走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即墨寒轻嗅她的发香,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揉了揉她缎子般的秀发。怀中的人浑身僵硬,毫无反应,可就只是抱着她,他也觉得很满足了。   等一下,苏皓月瞪大双眼呆若木鸡,她如果没判断错,楚靖王这是在轻薄她吧?!   虽然被他抱着自己好像也不吃亏,但是就算他即墨寒再尊贵长得再好看,好歹她也是女子啊!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苏皓月使了使劲,想推开他。可是他纹丝不动,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别动。”   苏皓月无语了。他轻薄她,还叫她别动?!按照话本的剧情,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要喊非礼了?可是满船都是即墨寒的人,再加上冲着即墨寒那惊艳的脸喊非礼,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可笑。   “王爷,请你自重。”苏皓月瓮声瓮气道。   “嗯,抱一会再自重。”   她听了这话,简直气笑了。什么楚靖王不食人间烟火,不近女色!明明就是一副流氓做派!   “你放开!”苏皓月真的有些生气了,张嘴露出嚯嚯白牙,在即墨寒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即墨寒吃痛,刚松开手臂就被苏皓月一推。   苏皓月没控制好力量,一个趔趄自己反而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在刚才跌落在地的琵琶上。他们本来就是靠着湖在船舱边上饮宴,结果苏皓月这一番动作太大,又被琵琶一绊,整个人朝窗外一歪,惊呼一声落入了湖中。   掉下水时苏皓月只觉得今天短短几个时辰内,她已经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莫不是自己今年与水犯冲?不是跌落进池塘就是落入湖中。难道是算计苏若云自己受的报应?不会吧!   即墨寒因为刚才被苏皓月推开了,没来得及抓住她。见她不慎落水,即墨寒二话不说一跃而下,沉下水去四处寻找苏皓月。   苏皓月前世因为腿疾,一直不会游泳。猛然落水后呛了两口水,眼冒金星,差点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了。正在这时,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往水面游去。在黑暗中那只手温暖而坚定地牢牢握着她,让她觉得很安心。浮上水面,她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抬眼一看,原来刚才救自己的人是即墨寒。   靠近船边,即墨寒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一拍画舫的甲板,提起内力从湖水中一跃而起,稳稳落在船上。   虽然已经入夏,但是京都郊外的气温还是有些低,加上刚才在水里泡了半天,苏皓月的衣裳都湿透了,浑身嗒嗒往下滴水,嘴唇冻得发白。   即墨寒一把抱起她走到画舫中的房间内,将她放在床上。   因为天色已晚,众人又已经屏退去了外面,所以到现在都没人知道船舱里发生的事。   “谢王爷救命之恩。”苏皓月瑟瑟缩缩说道。   她一袭白衣已经被打湿,此刻紧紧贴着肌肤,隐约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即墨寒只觉得心头一动,咳嗽一声,将床上的锦被披在她身上。苏皓月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羞得俏脸通红。   “等着,我给你找套衣服。”即墨寒扔下这一句话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递给她。   苏皓月拿起来一看,差点晕过去。   男装?!看这样子还是即墨寒自己的?   即墨寒解释道:“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服,你且先换下吧,穿着湿衣裳容易感冒。”   “是。请王爷回避片刻,容皓月更衣。”苏皓月的声音声若蚊蝇。今日真是没看黄历就出了门,先是在马车上“强吻”了楚靖王不说,推别人还能不明不白把自己推到水里?最后还得要被推的人去救自己?搞得现在这么狼狈。   即墨寒出去了。苏皓月在房内一边万般无奈地换上了即墨寒的衣服,一边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万遍。   换好衣服后,苏皓月更没勇气见人了,因为这衣服实在是太大了!穿在身上不停地晃荡着,衣摆还拖在了地上,不用照镜子苏皓月都知道自己这模样有多可笑。   “好了没?”即墨寒看她一直没有动静,问道。   “嗯,好是好了,可是这衣服有点儿大。”   “大些又如何,总比感冒强。”   “嗯那好吧。我出来了。”苏皓月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走出房间。   即墨寒看见从门内走出来的女子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一张被湖水洗净铅华的面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丽动人,宽大的男装套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隐隐露出雪白的肩胛和诱人的锁骨,极尽风情。   即墨寒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冷下脸,走上前去伸手将她的衣领拉好,紧紧地裹了几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裹这么紧我都快喘不上气了。”苏皓月小声地抗议。   “听话。”即墨寒只说了两个字,一把牵过她的手带着她走出长廊。   “你放开我。”苏皓月使劲想要挣脱,这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别闹,是不是又想掉下湖去?”即墨寒像恐吓小孩一样吓唬她。   苏皓月只能闭上嘴巴,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紫鸢和碧汀看到自家高贵端庄的小姐一会儿不见,再一看竟然打扮成这副样子,还像个小媳妇一样乖顺地跟在即墨寒身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苏皓月无奈极了,故意板着脸说道:“还笑,回家啦!”   主仆三人在即墨寒的护送下乘着马车回到了苏家。   另一边的栖云苑,苏睿从回来后就一直陪伴在苏若云的床边。苏若云只是瞪着空洞的双眼,面色惨白,嘴里不停的小声重复着“不是这样的”这一句话,似乎是在受了巨大刺激之下有些精神失常了。   苏睿见此场景心痛至极,恨不得立刻将苏皓月千刀万剐。苏若云可是父亲母亲精心培育出来的娇贵的鲜花,只需要按照他们为她安排好的路走下去,前途不可限量。现在竟然被苏皓月那个狡诈的贱婢害成了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能甘心?他本还打算将这个妹妹好好选择一门亲事,自己再凭借裙带关系实现一直以来的野心,现在全毁了!   “大少爷,那群人说一直都是大小姐与他们联系,一定要亲眼见到大小姐的命令才愿意动手。”一个随从低着头禀报道。他看得出来现在这位大少爷的心情很不好,也不想来招惹他,生怕他会迁怒自己。可是事情紧急,他只能壮着胆子来触这个霉头了。   “混账东西!”苏睿气急败坏,一手将桌上放着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杯子砸碎的声音惊吓到了苏若云,她满面惊恐,忍不住失声尖叫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苏睿压抑了许久的心情终于爆发了,沉着脸指着苏若云的鼻子一字一句说道:“这一次输了算什么?你还是苏家最尊贵的千金她苏皓月依然什么都不是,她依然什么都比不上你!只要我们重整旗鼓,将她铲除不过是轻而易举。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惹人笑话吗?”   苏若云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你若是还有一点骨气,想要报仇,就以最快的速度振作起来,明白吗?”苏睿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明日,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了,懂了没有?”   苏若云空洞的双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她委屈地看着苏睿,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苏睿冷哼一声,抬脚走出了栖云苑。 第49章 反咬一口   第二日,苏若云因为昨晚一直被噩梦折磨无法安寝,所以很早就醒了。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信出去让那一帮江湖势力杀了周兰湘,她要让苏皓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并且难以挽回的代价!   可是左等又等也不见回话的人,苏若云心中渐渐感到不安,油然而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到了晌午,白露匆匆跑进来:“小姐,传信的人回来了。”   “快叫他进来!”苏若云一下子站起身,加快脚步走到正殿。只见那个传信的小厮已经到了,此刻正一脸焦急大祸临头的模样。   “怎么样了?”苏若云问道。   “小姐,大事不好了!那一伙贼人原来是见利忘义之辈,不仅不认账,拒不承认劫走了二夫人,反而还找小姐要五千两银子的封口费,小姐若是不给他们就”那小厮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里已经不敢再继续讲下去了。   “他们就怎么样?”苏若云咬牙切齿地问道。   “他们就将苏家大小姐花重金买凶,劫持自己婶娘的事情捅出去!他们手中有小姐您写给他们的书信,小姐名满京都,您的墨宝也是各大书斋的抢手货,所以这字迹懂行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小厮苦着脸继续说道:“那起子人还说,小姐昨日在春禧楼出尽了风头,如今整个京都已经是家喻户晓了,他们不介意让小姐再火一把,让大梁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您不仅行为不检,还是一个蛇蝎心肠,胆敢勾结外人谋害家中长辈的毒女!”   苏若云听到这里,气血上涌,腿一软差点昏过去。白露赶紧扶着她,厉声呵斥那小厮道:“你这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这样的混账话怎么能跟小姐说!你怕是活腻歪了,想尝尝板子的滋味是吗?”   那小厮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大小姐恕罪啊!小的哪怕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将这些混账话说给小姐听,实在是那贼人跟小的说,一定要一字不落的传回来,不然会误小姐的大事,所以小的才不敢不从。”   苏若云瘫软在椅子上,嘴角扯起一抹无力的冷笑:“好一个苏皓月,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使的手段!”   白露也不敢作声,使了个眼色让那小厮赶紧退下了。   “她一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才会任由周兰湘被那伙人劫走,让我们以为她已经被拿捏住了软肋,所以不敢不听从我们的吩咐。呵呵,可笑我真的被她骗了过去,对她为我安排的见面毫不起疑,结果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至于那伙人,恐怕根本就是她的人,不然为何要让传信的一字不落将那些话说与我听呢?分明就是苏皓月想借那些混账东西的口来侮辱我,嘲讽我!”   “苏皓月这个该死的贱人,还真的有点邪门。”苏若云目露凶光,经过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吃不好睡不香,此时眼睛下顶着两个厚厚的乌青,脸颊快速的消瘦下去,原本白皙的面颊已经毫无光泽,下颌尖尖的,十分憔悴的模样。却还要露出这样凶恶的表情,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   “事到如今,只能先照他们说的办,用钱来堵住他们的嘴。他们要五千两,我便给一万两,拿了钱,他们自然会作罢,不再听从苏皓月的摆布,毕竟这些人不过是求财罢了。”   白露大惊:“一万两?!这么大一笔钱小姐您立时三刻也拿不出来啊!”   苏若云咬牙:“从前母亲管家,为我攒下不少体己钱,还有我那些珠宝首饰,先拿去当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想办法赎回来,再去向大哥借一点,应该就差不多了。”   白露不敢说话了,只是在心底叹息着,没想到这个三小姐还真有点本事,竟能将大小姐这样深谋远虑的人都逼到这步田地,不得不变卖首饰凑钱来息事宁人,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是大小姐的心头肉啊!   苏睿得知这个那伙贼人反咬一口,同样气得不轻。可是有把柄捏在他们手上,也不得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和妹妹苏若云筹来的所有家当一起送给他们,毕竟苏若云现在即使再声名狼藉,也不过是些香艳轶事,热闹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而谋害家中长辈,是可以被官府处以极刑的,所以万万不能再加上这一条罪名,否则苏若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将一万两银票交给那伙人,他们果然二话没说将书信悉数还给了苏家大房的人。苏若云拿到书信,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可以安安生生地喘一口气了。   可是自己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甚至还背上了不轻的债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难再振作起来了。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苏皓月害成这样,她就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冲到望月阁去,想当面质问这个始作俑者。   一进院子,苏若云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今日的望月阁似乎格外的安静。   “大小姐,您不能进去,现在三小姐不方便见客。”紫鸢看见苏若云也是一惊,赶紧拦住她。   “怎么?现在苏家的规矩改了不成?竟由得你这个小浪蹄子当家做主了?”苏若云斜睨着他,冷笑道:“贱婢管教出来的还是贱婢,整日穿红着绿打量着勾搭谁啊,哼,我看你跟你主子一样,都是些狐媚的下三滥货色!”   紫鸢平白无故被苏若云这样一番羞辱,又气又急,还不能顶撞苏若云,当下就红了眼眶。   碧汀见紫鸢受了气,走上前去,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礼:“大小姐,咱们奴婢虽说是下人,可说到底也不是您院子里的人,是非曲直自有三小姐管教,就用不着大小姐您费心了。更何况我们的服饰都是家中统一制作统一下发的,并不是独有我们望月阁的丫鬟这样打扮,而是苏家所有一等丫鬟都是这样打扮,您口口声声说紫鸢穿红着绿是要勾搭人,是不是对老夫人为我们丫鬟定制的服饰不满呢?若是您有任何不满,自可去回了老夫人,冲我们做下人的发火又有什么用呢?”   苏若云原是见连一个小小婢女都胆敢拦着她,一时被气昏了头,才口无遮拦地一番叫骂。没想到碧汀牙尖嘴利,竟和苏皓月顶撞她的样子如出一辙,她再也忍不下心中这一口气,扬起手一巴掌扇在碧汀的脸上:“你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命人把你拖下去直接乱杖打死!”   正在此时,禹庚从屋内走了出来,见苏三小姐的两个婢女都受了这个刁蛮跋扈大小姐的辱骂,其中那个柔柔弱弱相貌清秀可人的婢女碧汀还被打了一巴掌,有些看不过眼地将紫鸢和碧汀护在身后,正色道:“大小姐,王爷有令,屋内有病人静养,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所以还请收一收你的脾气,回去吧!” 第50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苏若云见到了楚靖王的随从禹庚,马上意识到了王爷此时就在望月阁里,而且刚才还很有可能听见了自己的叫骂声,一想到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形象再一次大打折扣,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管怎么样,苏若云还是收起了狰狞的面孔,换上了端庄温柔的微笑:“原来王爷光临苏家,真是令苏家蓬荜生辉。既然王爷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就直接来三妹妹的院中呢?这似乎也不合礼法。”   “大小姐说错了,这次王爷不是来苏家,只是单独来探望苏三小姐,加之听闻老夫人带苏家女眷去了避暑山庄,所以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而且该通报的苏家管事我们已经通报过了,请大小姐不必忧心。”禹庚冷冷注视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心中充满了厌恶。   “原来如此。”苏若云听了禹庚的话简直就快要端不住笑脸了,什么叫王爷只是单独来探望三小姐,什么叫该通知的管事已经通知过了,看来她苏若云在苏家的地位确实已经岌岌可危,连王爷来访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人跟她说一声,害她在楚靖王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刚才听公子说屋内有病人,不知是何人病了呢?”苏若云勉强继续笑道:“不管是谁病了,我作为苏家的大小姐理应来探望一二,公子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禹庚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苏皓月婉转动人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吧。”   苏若云扬了扬下巴,整理了一下衣裙快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见楚靖王背对着她坐在殿里,即使是背影也依然那么完美。苏若云想上前行礼,却在看清另一个人脸的时候陡然一惊,脚步顿在原地,嗓子眼也像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兰湘端庄地坐在桌前,一个白胡子的大夫正在为她诊脉。   周兰湘果然没事!原来她就是楚靖王口中的病人。   苏若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下子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皓月见到她,只是浅浅一笑:“大姐来了,坐吧。我娘亲有些身体不适,殿下仁厚,听闻此事后便专程送霍大夫上门为我娘亲面诊,不过是一点小事,已经和我娘亲报备过了,就没有大肆宣扬。”   原来刚才禹庚所说的和苏家管事说过,指的就是苏家现在的当家主母周兰湘,怪不得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苏若云扬起一张笑脸,微微躬身:“若云见过殿下。”心中暗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绝不能让王爷发现自己曾经派人劫杀过二婶周兰湘这件事,于是状若天真地说道:“二婶病了吗?要不要紧啊?”   那位霍大夫回答道:“二夫人只是有些脾胃不调,乃至气血虚弱,并无大碍,只消照着老夫开的方子服上几副药,再精心调养一段时日就会痊愈的。”   苏皓月闻言,笑着说:“那就有劳霍大夫了。”   “三小姐客气了,您若是要谢,就谢殿下吧,老夫本来也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霍大夫写了几张方子递给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即墨寒冷冰冰的脸,楚靖王殿下一向冷心冷面,但是一听说苏家三小姐娘亲贵体欠安就立马拎着自己过来了,看来他对这位苏家三小姐还是有几分特别的嘛。   苏皓月冲即墨寒行了一个礼:“皓月谢王爷大恩。”   “不必客气。”即墨寒声音冷清,看着苏皓月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暖意。   苏若云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看着王爷和苏皓月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更是气的牙痒痒。从她进来一直到现在,楚靖王连头都没有回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她一向心高气傲,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漠视。   “既然二婶无碍,我就放心了。三妹妹便好好招呼殿下和二婶吧,我先告辞了。”苏若云说完,不等苏皓月答话就夺门而出,在转身的那一刻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心中五味杂陈,哭着跑回了栖云苑。   苏皓月看着苏若云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若云刚在院中用完了晚膳,桌椅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只听见屋门被人猛地推开了,她一抬头,只见自己的父亲苏镇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苏若云心中一沉,知道那件事恐怕是瞒不住了。   而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稳住父亲的怒火。于是苏若云心一横,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镇山见苏若云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他冷哼一声,说道:“你还以为我不知道是吗?你在外面做的那些败坏门风的事整个京都大街小巷早就传遍了!”   “父亲您在说什么?女儿向来受父亲教导恪守礼义廉耻,又怎么能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事情来呢?”   “你还敢不承认?!你在春禧楼和那些贱民做的事那日多少双眼睛都看到,难不成还由得你抵赖?!”苏镇山一说到这个更是气的浑身发抖,猛地一挥手掀翻了厅中的餐桌,一桌的碗筷应声落地,都被砸的粉碎。   “你这个孽女!枉我平日里这样宠爱你,对你寄予厚望,不仅请全大梁最好的老师来教导你琴棋书画,你的吃穿用度哪怕放在京都贵族千金中也是上佳的,可是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呢?!今日若不是有同僚跟我提到这件事,我甚至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好了,多少人在我背后骂我们苏家门风不正,堂堂千金小姐竟做出这般没脸面的事情来,更是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等着看我苏某的笑话呢!”苏镇山双眼充血,恶狠狠地盯着苏若云,简直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断她的喉咙一般。   苏若云瞪大双眼,嘴唇惨白。她虽然一早就猜到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也猜到父亲知晓了必然大怒,但是她却没料到这位一向疼爱她的父亲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竟然丝毫不关心她这个女儿有没有受到歹人的伤害,却还同外面那些人一样拿这些混账话来羞辱她。   苏若云这些时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激,苏镇山这一番话更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她失去了理智。   “父亲,女儿是受人陷害,才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苏若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镇山打断了:“陷害?!哼,你若是安安分分待在避暑山庄,难不成还能有人把你绑去春禧楼吗?!”   苏若云大大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她僵硬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凉的笑意:“女儿这样做,何尝不是为了苏家着想,何尝不是为了不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我又怎会不知,父亲多年来精心培养我,只是为了将来我能按照您的意思与其他家族联姻,好能稳固您在朝中的地位,甚至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如今女儿遭人陷害,父亲不仅不体谅我这个做女儿的苦心,口口声声还要羞辱我,这又是何道理?!”   苏镇山听到苏若云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张着嘴血红着眼睛瞪着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原本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更是猛然停滞,半晌,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若云面前,扬手重重给了她一耳光。   “好!好得很!这么多年的心血竟然教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做错了事不仅不悔改,反而还来质问我这个父亲!”苏镇山紧紧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不准踏出栖云苑,给我好好在房中闭门思过!”   说完,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苏若云捂着刚才挨了一耳光的脸颊,心中原本已经压抑住的愤恨再次翻江倒海地沸腾起来。苏皓月这个贱人,害她名声尽毁,害她千金散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挨过打,如今竟被父亲打了一巴掌!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5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第二日清晨,晨曦的微光穿透云层,洒向了这一片广袤的大地。   苏皓月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秋千上看书,此时微风和煦,花坛里百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煞是好看。伴随着阵阵鸟语花香,苏皓月长裙摇曳,慵懒地半躺在秋千上品读一本名叫《满庭落》的。   紫鸢在院角挂上了一枚自制的小风铃,随风摆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小姐,您这两日都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呢?”紫鸢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问道。   “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苏皓月笑着说,忽而想起什么,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将书合上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咱们去四妹妹那儿把手帕取回来。”   “这点小事奴婢去办就行了。”紫鸢也赶紧站起来:“小姐您就歇息着吧。”   “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走吧,就当是散步了。”   见苏皓月坚持,紫鸢也没再说什么,叫上碧汀一同往四小姐的院子里去了。   一到院外,只见几个丫鬟打着哈欠凑在一起聊着天,一见到苏皓月,都是一惊,赶紧走上前来招呼道:“见过三小姐。”   苏皓月看着这些丫鬟怠慢惫懒的样子,就想起来从前的望月阁。那时候她还是人微言轻的三小姐,胆小懦弱,受尽了这些攀高踩低的奴才的气,如今好过一点了,还差点被墨书勾结苏若云陷害,要不是她机警,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些,苏皓月的面容不禁冷了几分:“一大早,你们就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了是吗?”   “这这,奴婢们做完了手头的工作,才得空稍稍聊了几句。”那些丫鬟瑟瑟缩缩地回答,看也不敢看苏皓月。   “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可我瞧这个院子怎么像是好几天都没人打扫了一样?还是你们扫完了和没扫完根本就毫无区别?”苏皓月拧起眉毛,说道:“苏家买你们来是在府中做工的,你们难不成是以为进来当主子的嘛?”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丫鬟纷纷跪下磕头。   “不敢?我看你们没什么不敢的!院子不知道清扫,还打量着蒙我是吗?”苏皓月顿了顿,冷冷吐出一句话:“做事懈怠,满嘴谎话,统统到院子外罚跪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是。”她们见苏皓月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都老老实实地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这里的动静惊扰了在房内休息的苏浅汐,她听见了苏皓月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三姐怎么得空来了?这几个丫头定是做事做的不好,冲撞了三姐,让三姐见笑了。”   “我这次来得突然,希望四妹不要怪罪。”苏皓月见着她,扬起一抹笑意:“她们平日里做事这般偷奸耍滑,四妹仁慈,却也不能太过于惯着她们了,不然让她们骑在主子的头上作威作福,不是让人笑话吗?今天正好被我撞见,略施薄惩,四妹可不要怪我越俎代庖啊!”   “是,浅汐受教了。”苏浅汐低眉顺眼地说道,面色微微发红:“谢三姐关怀。”   “若是她们今后再敢偷懒不听使唤,你只管派人去跟我说,我来为你撑腰。”   “是,谢谢三姐。”苏浅汐心中漾起一丝感动。在苏家,她因为庶女的身份受尽了欺辱,老夫人看不上她,父亲的眼中也没有她。她的生母乔氏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被大夫人送给苏镇山做妾,结果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她一个孤女不得不看人脸色,在苏家小心翼翼地活着,嫡姐苏若云和苏若雨更是将她完全当成了使唤丫头,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连带着自己院中的丫鬟也敢蹬鼻子上脸不拿她当主子看。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丫鬟糊弄她的那套把戏,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这位平日里很少往来的三姐,却不仅帮她教训了这些丫鬟一番,还说出要为她撑腰的话,这么多年,她何时被人这样照顾过,怎能不令她感动呢?   “四妹妹,我来都来了,你是不是也该请我去屋里头坐一坐啊?”苏皓月笑着说。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三姐请。”苏浅汐赶紧将苏皓月请进屋里,又吩咐婢女梦蓝给苏皓月上了茶。   “四妹,我今日来也不过是一点小事。那日我将那一方手帕借与你,不知你还记得吗?本来一方手帕,就是送给四妹也无妨。只是那帕子是我娘亲为我亲手绣的,我也一直贴身带着,东西虽小,情谊却重,万万不敢怠慢,所以不得不厚着面皮来问四妹讨要了。”   苏浅汐一愣,赶紧说道:“是浅汐的不是,早该将帕子还给姐姐了。这帕子我已经细细洗好,晾干收起来了,这就拿给姐姐。”   说着便吩咐梦蓝去取。   “怎好劳动妹妹的人,紫鸢,你便跟着一起去吧。”苏皓月喝了一口茶,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苏浅汐一下紧张了起来,眼神不住地朝紫鸢和梦蓝去的方向张望着,似乎在担心什么。   苏皓月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到,只是安安心心地喝茶,   不一会儿,紫鸢就回来了,将帕子呈给苏皓月。   苏皓月接过,放入袖中:“如此,我就不打扰四妹妹休息了,先告辞。四妹若是得了空,多去我那走动走动。”   “是,改日一定去拜访三姐。”苏浅汐听见她说要走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苏皓月浅笑,优雅地起身,回了望月阁。   回院子的路上,苏皓月侧过头轻声问道:“可发现了什么没有?”   紫鸢也压低声音回答:“刚才小姐让奴婢跟着梦蓝去,奴婢就猜到小姐可能对四小姐有疑心,所以进房的时候故意慢了一步,四处看了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觉得房里有一股很奇怪的气味,那气味似乎是从床底下散发出来的。于是奴婢正打算走过去偷偷瞧一瞧,梦蓝就取好了帕子过来,见我在床边上站着,她还很紧张,赶忙带着我出来了。”   “很奇怪的气味?”苏皓月重复了一边紫鸢的话,若有所思。   “是的,那气味有点儿像我们过年放鞭炮后空气的气味。”   苏皓月眼波一凝,那不就是硝石和硫磺的气味吗?这个苏浅汐果然有古怪,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这段时间一定要严加防范了。 第52章 博雅楼开业   今日就是博雅楼开业的日子了,苏皓月早早起床梳洗后便和紫鸢碧汀一块儿出了门。   向青已经在那忙活开了,见苏皓月来了,他笑着走上前来:“小姐,一起都已经准备就绪,请小姐过目。”   原本望江楼的牌匾更换成了用黄花梨木篆写的博雅楼新牌匾,字体是潇洒写意的柳体行书,落款盖着“澜公子”的章子,两边还挂着一幅门帘,上联是:吟诗作对煮茶香,下联是:吹花嚼蕊弄冰弦,横批:广博雅楼,都是这位澜公子所书。   苏皓月满意地点点头,一进店内,只见一楼分为品茶区、赏景区、论书区、观艺区。每一处都装点得清雅别致,很符合文人墨客的品味。墙上挂着字画和绣品标价出售,皆出自苏皓月之手。来博雅楼的客人可以在这里一边品茗,一边欣赏西晴湖的美景,和朋友谈天说地。店内专门支了几个大书架,上头摆满了书籍,都是精装典藏版的,还有不少绝版古书,提供给客人免费借阅。大堂正中央修建了一个舞台,台边的柱子上挂着缀满明珠宝石的轻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将整个舞台衬托得仙气十足。   苏皓月将二楼原本十几间雅间精减成了四间,位置更加宽敞了,视野也极佳,不仅可以饱览西晴湖的风光,还可以清楚地观赏到一楼舞台上的表演。   苏皓月微微一笑,对向青说道:“不错,你辛苦了。”   向青脸一红:“奴才不过是照着小姐的吩咐做事,还是小姐的想法好。”   苏皓月拿出几个绣着金线的红包,递给向青和紫鸢碧汀:“今日博雅楼开业,讨个好兆头,大家都有赏。”   紫鸢和碧汀接过红包,喜笑颜开:“谢小姐。”   向青也不推辞,冲苏皓月抱了抱拳:“谢小姐赏赐。”   苏皓月将剩下的红包都交给向青:“给咱们博雅楼的人发下去吧,人人有份。”   “是。”   向青领命去了,苏皓月带着紫鸢和碧汀上了二楼一间名叫秋落英的雅间。   四间雅间分别仿照春夏秋冬四季的特点装饰而成,称为春茂林、夏朗月、秋落英、冬瑞雪,主要用玉石、绿植、奇珍异石打造,奢华却不落俗套。每个雅间都有一个小舞台,各种乐器一应俱全,可为出得起价钱的客人单独安排歌舞表演。   小厮给苏皓月上了茶。这里的茶具全部是琉璃镶金的,茶叶都是精挑细选采买而来,将煮好的茶汤注入到玲珑晶莹的杯中,从杯外看茶汤的色泽更是鲜艳动人。如果有需要,博雅楼还可以专门派精通茶艺的婢女为客人烹茶。   吉时到了,向青点燃了挂在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条长街,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大家都好奇这家新开的店铺是做什么的,有人猜是茶楼,有人猜是书斋,还有人猜是梨园,一时间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十八位虞步舞姬穿着华美的罗衫婷婷袅袅地走入博雅楼。这十八位女子都是百中挑一的好身材,腰身纤纤,美腿修长,更兼花容之色,多年习舞使她们本就得天独厚的外貌更加出众,还有一番独特的气韵。当舞姬一同涌入博雅楼时,整个厅堂都因为她们的到来仿佛一下被点亮了。   见这么多美若天仙的女子都走进了这家新店铺,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跟进去一饱眼福。   正当大家都蠢蠢欲动时,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店门口。有人一下就认出来了,这竟然是楚靖王府的马车,不由暗自想道,这家新店好大的来头,竟然能请来大梁最尊荣的王爷为他们家捧场。   果然,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位面容清冷,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他轻轻一瞥挂着的门联,当看到澜公子的落款时,不禁微微一笑,阔步走入店内。   这下人群中彻底炸锅了,连楚靖王都来了,不管这家店是干什么的,都一定要进去瞧一瞧。就算什么都不买,跟楚靖王同处一室,沾沾他的贵气也好,以后光是说出去,都能唬一唬人了。   于是众人争先恐后蜂拥而至,特别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子弟和闺阁小姐,更是恨不得借着这机会能在楚靖王面前混一混脸熟,毕竟这位王爷平日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向来孤傲,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放过就太可惜了。   向青完全被这场面给惊住了,但只是片刻,他就回过神来指挥着穿着统一服制的小厮招呼起客人来。   店里设的雅座早已是座无虚席,小厮们忙着给这一桌客人上茶,给另一桌客人上点心。婢女纷纷使出看家绝活,为客人现场烹茶,精湛的技艺和精美的茶叶茶具博得了一众好评。   即墨寒站在一楼的赏景区,细细品鉴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字。这字的内容是一首七言律诗:   愁思烦绪书阅尽,   叹饮数杯茶渐清。   春芳秋意无人问,   空将浊心付瑶琴。   题目:子时庸人语。落款还是澜公子,售价八十两白银。   即墨寒忍俊不禁,这小女子还真敢开价,八十两都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吃穿用度了。不过这字迹清逸潇洒,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诗的内容也可圈可点,很有几分意境,倒也值这个价。更何况跟他百金买绣图相比,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于是即墨寒吩咐了一声,禹庚便招来小厮将这幅字买了下来。   刚买完字,就见紫鸢从二楼雅间走来,恭谦地冲即墨寒行礼道:“王爷,本店店主邀请您上二楼雅间小坐片刻。”   即墨寒知道这个店主说的就是苏皓月,于是点点头,跟着她上去了。   都说上行下效,众人见楚靖王购买了这位澜公子的字,博雅楼所展列的字画和绣品一下就被抢购一空。没买到的人捶胸顿足,纷纷找小厮预定书画,光下定金的人就有五十多人。周青见博雅楼生意红火,也是十分高兴,在一楼又是给客人介绍店内的特色茶点,又是领着新到的客人四处观赏,忙得不亦乐乎。 第53章 五皇子魏景琰   雅间内。   苏皓月正坐着品茶,见即墨寒来了,起身让座道:“多谢王爷今日来博雅楼捧场,若不是王爷,恐怕博雅楼难见如此盛况。”   她今日因为新店开业,特地穿着一件浅蓝蜀锦粉萼梅刺绣百褶裙,不过分娇艳,却又带了些喜气,浅蓝色更是将她衬托得肤白胜雪,仙气袭人。   即墨寒被她惊艳地失神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掩饰住心头的情愫,走过去落座:“不必客气,即使本王今日没来,你的博雅楼也一定会一炮而红。”   苏皓月倒是欣然接受了他的肯定,这博雅楼将豪门贵族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几样东西融合在了一起,又斥重金装饰打造,大到店铺的风格,小到瓜果茶点,都是苏皓月以三年皇后生活的经验和眼光精挑细选来的,试问,这样的店铺生意又怎会不红火呢?   苏皓月见他身后的禹庚手中拿着自己的字,笑着说:“王爷若是喜欢皓月的字画,皓月自当奉上,又怎好让王爷破费呢。”   “这字值这个价。”即墨寒扬起嘴角,想起什么,问道:“只是你这‘澜公子’的笔名,可有什么讲究吗?”   “并无讲究,只是单纯喜欢这个‘澜’字,澜者,波澜壮阔,豪迈又不失文雅,而女子身份太招摇,故而化名‘澜公子’。”苏皓月浅笑着回答。   其实,大波大浪即为澜,苏皓月前世经历了太多的波折,这些记忆让她痛苦万分,却又无法释怀。而今生,作为连地狱都走过一遭的人,她已经无所畏惧,一切只为复仇。   “你的字迹,苍劲有力,确实不像女子的笔法。只是这诗写的倒很细腻,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作。”   “王爷莫不是忘了,皓月本就是女子,写出女子细腻的心境,又有何奇怪?”   即墨寒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没错。   正在两人说话间,一楼的演出开始了。十八位舞姬在古琴、古筝、琵琶、竹笛四名乐姬的伴奏声中缓缓登上舞台,所作之舞便是经典的虞步舞曲目《清平调》。舞姬们舞姿轻盈,翩若惊鸿,一折腰一回旋,优美得几乎令人觉得她们顷刻间便要幻化成仙飘然而去了。   台下观众完全沉浸在这一场精妙绝伦的舞蹈中,传说中的一舞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舞毕,大殿内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和掌声。苏皓月知道,从今日起,博雅楼这个名字将会响彻整个京都。当然,她也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楚靖王的相助,以后若是楚靖王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姐!咱们店里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向青在门外禀报道。   “你且进来说吧,是哪位不得了的客人?”苏皓月暗笑,最不得了的客人不就在雅间里坐着吗?还能有谁比他的身份更尊贵呢?   向青恭着身走了进来:“回小姐的话,是五皇子殿下来了。”   苏皓月听了这话,手中握着的茶杯一下子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景琰?!他竟然来了!他怎么会来!?   即墨寒看见她的反应,不免觉得奇怪,这魏景琰的魅力有这么大?苏皓月听见他来了竟然能激动地把茶杯都摔了?   苏皓月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跟即墨寒赔罪:“王爷恕罪,皓月手中有些打滑,一时不慎摔了茶杯,没有伤到王爷吧?”   即墨寒对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沉着脸说道:“无碍。”   “小姐,五殿下要用雅间,可是咱们的雅间已经满了,这可如何是好?”向青焦急地问道。即使他再愚笨也知道,这位五皇子跟楚靖王一样,都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可眼下别的雅间坐着的也都是豪门权贵,总不能进去让他们给五殿下让位子吧?这下还真是左右为难了。   即墨寒见苏皓月面色冷凝,一言不发,以为她在思量着对策,于是站起身说道:“我去见见他吧。”   说完他便走出了雅间,朝底下一看,果然见魏景琰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大殿里。魏景琰正好抬头朝上瞧,也看见了即墨寒,于是面上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快步走了上来,说道:“本宫今日听说长街上有一家新店开业,生意十分火爆,刚刚得了空便来看看,没想到王爷也在,还真是巧了。”   其实他是听自己的手下说今日楚靖王为一家新开的店铺捧场,心中不免对这家店铺产生了几分好奇,所以特地寻着他过来了,也想侧面打探打探这家店与楚靖王到底是什么交情,看看是否能找到拉拢楚靖王的关窍。   “确实是生意火爆,不是臣来的早,也占不到雅间。”即墨寒并没有提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也没有提及苏皓月,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论是谁,来晚了没有雅间就是没有雅间。   因为房门并没有关紧,苏皓月在房中可以清楚地听见了即墨寒与魏景琰的对话,心中不免十分感动。她知道,即墨寒是为了保护她才没有与魏景琰提到自己,因为一旦被魏景琰知晓即墨寒是为了她而来,恐怕会给她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看来本宫下次一定要早早预定位置才行啊!”魏景琰爽朗地笑着道,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来即墨寒话中的意思:“可是今日白跑一趟也实在令人遗憾,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王爷共用一间雅间呢?”   听到这里,苏皓月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还没有做好见魏景琰的心理准备,所以她希望即墨寒能拒绝。但是她也知道,魏景琰说得这样谦卑,若是即墨寒还当着众人面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   “殿下恕罪,臣今日恐怕不太方便招待殿下,还是改日吧,臣定陪殿下来博雅楼喝茶。”即墨寒面容清冷,一点也没有请罪的意思。   他竟然真的拒绝了!还一点都没给魏景琰留面子!苏皓月心中不免对这位不畏强权的王爷涌起深深的敬佩之情。不畏强权?说得好像也不对,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强了吧,强到可以不给任何人留面子了。   魏景琰的脸色一白,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咽下这口气,心中却愈发对雅间里的人好奇起来,于是他重新换上更加和煦的微笑,说道:“是本宫唐突了,只是本宫见这博雅楼确有几分别致,倒还很合本宫的心意,这才想去雅间里看一看。不如这样,王爷便带本宫进雅间领略一番,见识过后,本宫自然不再打扰王爷,如何?”   即墨寒皱起了眉头,这个魏景琰看来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正当即墨寒准备再次拒绝的时候,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第54章 苏皓月的维护   苏皓月带着温婉的笑容款款走出雅间,冲着魏景琰行了一个礼:“民女见过五皇子殿下。民女曾受过王爷的恩惠,所以今日特地请王爷来博雅楼小坐,略表感谢之意。既然五皇子殿下前来,民女身份低微,自当告退。”   魏景琰只觉得眼前一亮,定定地注视着这位语笑嫣嫣,容貌倾城的女子,心中顿时明白为什么楚靖王今日会突然来这里,原来是与佳人有约啊!也是,见这女子不论是举止谈吐还是长相,都堪称绝俗,引得楚靖王这样不近女色的人也不免为她动了凡心。   即墨寒见苏皓月主动走出雅间,还冲魏景琰笑得这么灿烂,再联想起她刚才的失态,心头泛起阵阵酸意。他一把拉住苏皓月的衣袖,冷冰冰丢出三个字:“不准走。”好不容易才能找机会见上一面,哪能这么轻易把她放走。哼,怪只怪这个魏景琰半路跑出来搅局,真是令人厌烦。   楚靖王见即墨寒这石破天惊的举动,只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他生平第一次见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即墨寒竟然主动挽留一个女子,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来。看来这女子果然与即墨寒关系匪浅,若是能拉拢她,一定对自己的大计大有助益。   打定主意,魏景琰扬眉笑得很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皇子的架子,看着苏皓月的眼睛放出亮闪闪的光,说道:“小姐留步,既然你和王爷有约,本王自然不会打扰,下次再来也是一样。”说完,魏景琰转身,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即墨寒眸光阴沉,拽着苏皓月就往雅间走去。苏皓月也被他刚才的举动吓了一跳,此刻见他一脸生气的模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关上门,即墨寒走到桌边重重坐下,一言不发。   “王爷,皓月可是说错了什么话?”苏皓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即墨寒冷冷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苏皓月只觉得此刻的即墨寒简直跟闹脾气的小孩子如出一辙,完全生气生的不讲道理嘛,可是偏偏这个不讲道理的楚靖王不仅对自己有恩,他的身份更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于是她耐着性子请罪道:“皓月若是有什么王爷不满意的地方,请王爷责罚。”   即墨寒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委屈的小模样,怎么忍心真的责罚她,面上却依旧装作冷冰冰的样子:“谁让你出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苏皓月哭笑不得:“皓月见刚才五殿下那般坚持,担心王爷为了维护皓月惹上麻烦,这才出来解围。反正五殿下也不过是想看看王爷到底与谁待在一起,让他知道又能如何呢?王爷也不必为了这些小事节外生枝,所以皓月才擅自做主走出了雅间。”   即墨寒听到她原来是因为担心自己,心头的不快在一瞬间一扫而空,还隐隐有几分高兴。不过高冷如他,是怎么也不会将这种高兴表现出来的。   “咳你这个解释,本王勉强接受。只是你一个深闺女子,与五皇子魏景琰有何瓜葛?怎么刚才听见他来了这么大反应?”即墨寒微微皱眉,探寻地看着她。   “这个嘛”苏皓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总不能说她不仅与魏景琰有瓜葛,更和他前世有血海深仇吧?这实在是跟天方夜谭一样,太离谱了,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即墨寒见她吞吞吐吐,面色一沉,又不高兴了。   苏皓月简直怕了这位楚靖王,只得老实说道:“不是瓜葛,是与他有仇。”   这回换即墨寒惊讶了,他注意到刚才的魏景琰明明是一幅初次与苏皓月见面的样子,怎么她一上来就说与魏景琰有仇呢?不过有仇总比有情好,嗯,好事一桩。   “皓月知道王爷不信,但是这确实就是实话。”苏皓月坦然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接触并不算多的楚靖王很信任,哪怕是这样的话也敢在他面前说出来,也许是因为他帮助过自己,毕竟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里,对她施以援手的人太少了。   “这话,在外人面前不要提及。”即墨寒顿了顿又说:“在我面前可以。”他可没把自己当苏皓月的外人。   苏皓月一愣,转而面色微微发红:“是。”   博雅楼这一次开业非常成功,望江楼原本的宋掌柜也来了,看到这一番盛况不禁对苏皓月更是佩服不已,数月前这里还是一副萧条的模样,可如今已然成为京都最受欢迎的地方。   博雅楼的消费很高,仅有的四间雅间更是被抬上了天价,却依然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一时间,京都贵族都以出入博雅楼为荣,连带那位“澜公子”的字画也成了贵族们追捧的对象,能在博雅楼赏玩,手持澜公子的墨宝,成为了贵族子弟的身份象征。   苏皓月在傍晚便回到了苏家,忙碌了一天,她不禁有些疲惫。卸了妆更了衣,坐在窗前细细思量着今后的布局。   今日突然见到了魏景琰,她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沸腾起来了,若不是经历了这么多,她对一切都能隐忍,换做是平常人恐怕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暴露自己的恨意。他今日突然出现在博雅楼,分明就是冲着即墨寒去的,看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打着拉拢即墨寒的主意。而现在魏景琰知道了自己与即墨寒的交情,又会给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带来什么变化呢?   也怪她今日一冲动,竟然主动走了出去与他对上了。后来想一想,即墨寒是何等人物,就算是魏景琰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根本用不着她来维护啊,可是当时事发突然,她只觉得已经承了即墨寒这么大的情,若是再给他招惹麻烦确实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好在,虽说魏景琰见到了自己,但是他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左不过是以后小心些,不要再过早地暴露。 第5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五皇子府。   魏景琰正在奋笔疾书,落笔,他将书信装进信封,交给一旁的侍卫:“给苏侍郎送去,快。”   那侍卫接过信,抱了抱拳便去了。   魏景琰坐在书桌前,房内只点了一盏灯,他俊秀挺拔的面容一半藏在黑暗中,鹰一般的眸子此刻渗透出几分冰寒。   苏镇山的嫡千金苏若云他曾经见过,容貌确实过人,京都第一美的名称倒也当得,苏镇山曾经一度想将她嫁给自己为妃,可是苏镇山的官职虽谈不上低微,但是能给自己提供的帮助还是有限,在他心中,他的皇子妃,必然要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嫡出千金,区区一个三品侍郎,他还看不上。但是也总不能用侧妃的位置将苏镇山打发了,于是他晓以大义,让苏镇山想方设法将苏若云嫁给即墨寒,苏若云美若天仙,又很有才情,若是能收住即墨寒的心,那么即墨寒也将会在不知不觉中上了自己的船。   可惜,苏若云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还那样不知廉耻,现在名声尽毁,再想指望她攀上即墨寒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所以他不得不改变计划,还好苏镇山不止一个女儿。   想到这里,魏景琰的眼前不禁浮现起今日在博雅楼所见到的那个女子,明眸皓齿,顾盼生姿,这等姿色竟比苏若云还要精致几分。见她谈吐不凡,仪态万千,就知道她一定也是出身名门。可是京都这么多权贵世家,他还从未听说过有她这一号人物,按理来说,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子根本就是藏不住的啊。最可惜的是今日忘了问她姓名,一时间令他也无从查起。   即墨寒对她分明是有些不一样的,若是让这个女子捷足先登,入了楚靖王府,那可真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几日后。   紫鸢快步走进屋内,对正在作画的苏皓月说道:“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苏若雨?”苏皓月微微皱眉,转而冷冷一笑:“看来苏若云出事,大伯父是按捺不住了。”   “确实是大老爷派人很低调地接回来的,正好如今老夫人不在府中。再说过了这么久,老夫人的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哪还能真让二小姐在寺庙里守着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啊,早晚还是要接回来的。”碧汀在一旁说道。   “既然二姐回来了,咱们也该去探望一番才是。”苏皓月站起身,命紫鸢为她梳妆,又换了老夫人赏的那条裙子,戴上了名贵的珠宝头面,好好打扮了一番,去了晴雨楼。   一进院子,婢女们看见苏皓月来了,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嫣红跌跌撞撞地跑进去通报了。   苏若雨刚刚才到家,这段时间在静安寺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心中的憋屈又没地方宣泄,一听苏皓月竟然来了,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门外扔去:“让她给我滚!不见!”   “哟,二姐好大的脾气,这是怎么了?谁惹了你了?”苏皓月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笑着走进屋子:“这大热天的,肝火太旺可不好。”   苏若雨猛地回头,一段时日不见她只觉得苏皓月容貌愈发动人,细腻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一身蓝色的衣裙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还有她头上戴着的首饰,竟然是自己都没有的鸽血红宝石。   她死死盯着苏皓月,五官因为嫉恨而扭曲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苏若雨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姐姐今日从寺庙中归来,妹妹当然是来看望姐姐的呀。”苏皓月笑得十分无邪:“姐姐想必这些时日受了不少罪,看姐姐脸色蜡黄,真真是憔悴了不少呢。唉,也是,寺庙中不比苏家,锦衣玉食,那粗陋的斋饭肯定是不合姐姐胃口,没有高床软枕,姐姐无法安寝,自然容颜憔悴了。”说罢,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不胜唏嘘的模样。   苏若雨被她三言两语撩拨得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个贱婢!别以为你现在得了势,穿金戴银就可以山鸡变凤凰了!你不过是下等人生养出来的贱婢,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   听到苏若雨这句话,苏皓月面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了,她冷冷的目光似乎带了冰霜,盯得苏若雨在这大热天竟然后脊发凉。   “你你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苏若雨咬咬牙,虚张声势道。   “哼。”苏皓月二话不说,转身走出了晴雨楼。   回院子的路上,紫鸢气恼道:“小姐,您没事去招惹她干嘛呀,瞧瞧二小姐说的那些话,哪还有半分千金小姐的模样,简直就是个乡村野妇。”   苏皓月倒是没有丝毫怒气。苏若雨不过是个没脑子的白痴,才会将心底对她的怨恨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看看苏若云,就聪明的多了,从来都是躲在背后耍阴招。   不过,大伯父在苏若云出了事之后迅速将苏若雨接了回来,这个时机这个举动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大哥苏睿此时在府中吗?”苏皓月问道。   紫鸢一愣,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提到了大少爷,但还是回答道:“在的,自从春禧楼之事后,大小姐被大老爷禁足,大少爷就一直在苏家陪着大小姐呢。”   “恐怕不是陪着,是跟苏若云一起商量着如何来对付我吧。”苏皓月笑着说:“博雅楼如今生意兴隆,里头的人也该派上用场了。传个信给向青,让舟漓准备着,我相信,马上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   苏皓月走后,苏若雨将晴雨楼的陈设砸了个稀巴烂,她实在无法容忍苏皓月这个出身低微的贱婢竟然能爬到她的头上。看她今日来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向自己示威。哼,不就是靠着一张脸蛋被楚靖王看重吗,老夫人也不过是因为这个才会处处替她撑腰,甚至不相信自己,还把她发配去了静安寺那种地方!   苏皓月,你就给我等着吧,看你没了这张脸,还怎么去勾引楚靖王!   苏若雨攥着拳,眼中涌现出恶毒的光芒。 第56章 火烧望月阁   几日后,栖云苑。   苏若云和苏睿对坐长亭下,正是傍晚时分,两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苏若雨这丫头,回来这么久了竟然一次也没来看过我。”苏若云显然对自己这个亲妹妹很不满意:“从前恨不得一天三趟往我这儿跑,我还总是嫌她烦,如今倒真真是落得清净了呢。”   苏睿脸色一僵,他当然知道苏若雨的秉性,不过是见苏若云这个姐姐现在被父亲禁足,名声又不好了,这才恨不得避而远之,又怎会主动来看望她呢?   当然,话不能这样说。于是苏睿开口安慰道:“若雨现在虽说是回来了,可日子也并不好过,她的处境,与你一般无二,所以确实是不方便出门的。但是她托我问候了你几回,我最近事情多,竟浑忘了,妹妹不要见怪。”   苏若云听见苏睿这样说,只是冷笑一声:“大哥又何必再为她解释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难道心中还会没数吗?也罢,等我东山再起,也不用我去找她,她自然会再来求我的。当下最紧要的是解决外患,她这丫头,以后再好好收拾。”   苏睿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那你可有什么打算了吗?”   “有,只是如今我深陷困顿之中,很多地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苏若云的神色黯淡了几分,一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不过好在我筹谋得早,这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哦?不知妹妹有何妙计,说与我听听。”苏睿来了兴致,直起身探向她问道。   “火烧望月阁。”   轻轻五个字,却让苏睿浑身一震,他大惊:“你说什么?你要放火烧死她?”   “正是。”苏若云阴冷地笑着,见自己哥哥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不禁在心底暗暗嘲讽,亏他读了这么多年书,见过这么多世面,胆量竟还比不上自己这个深闺女子。   “大哥,上次的事情你应该也看清了,苏皓月这个小贱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助我们的,所以你想借着她的路子飞黄腾达这一个念头,可以打消了。”苏若云扯起唇角,毫不留情地说道:“既然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么个东西在苏家兴风作浪?火,可以烧毁掉一切,即使等祖母回来对苏皓月的死心有疑窦,也无奈没有证据,加之父亲肯定会维护我们,难不成祖母还会为了一个死掉的贱丫头将我们送官查办不成?而苏皓月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娘亲又是个没用的,无权无势,就是豁出她那条贱命,也不会有人理她。所以,此事必然不了了之。”   苏睿听她这样一分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缓缓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倒是没错,只是放火烧望月阁这样大的事,你可一定要谨慎布置,万万不要露出马脚来啊。苏皓月向来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注意得到,你看上次的事,我们甚至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她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计划”   苏若云冷淡地打断他:“大哥,这次我一定会加倍小心,上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这个哥哥,光是说的好听而已,她刚才已经跟他透露了此刻她身处困境,很多地方照顾不到,只能依靠外人,可他却半点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说些漂亮话,又能顶什么用呢?当她不知道,苏睿不过是觉得此事太大,不想招惹麻烦罢了。   自己那个妹妹是这样,大哥是这样,就连父亲都是这样。苏若云心口一阵抽痛,油然而升起一种孤军奋战的悲壮之感,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无妨,只要毁了苏皓月,那么楚靖王一定会是她的。等到那时,再让这些冷漠自私的亲人付出代价。   苏睿见苏若云神情冰寒,知道她是对自己袖手旁观的态度不满,可他也没办法,这也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根据大梁律法,烧杀抢掠都是大罪,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家中放火烧死堂妹这样骇人听闻的行径,若是他牵扯进去,一旦事发,他的前途必然会毁于一旦。   虽然他也憎恶苏皓月,可说到底,苏皓月不过是个蝼蚁罢了,即使现在再张狂早晚也是要嫁人的,为了这么个东西赔上自己的前程,实在是不划算。所以还是遵照母亲的意思,这些女儿家的争斗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在恰当的时机给苏皓月致命一击就可以了。   “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静候妹妹佳音。”苏睿见苏若云不愿意再多说,也懒得自讨没趣,起身走了。   刚回到院子,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国子监的自个同窗趁着休沐日来苏家拜访他。他赶紧整理衣冠出门迎接,只见礼部员外郎陆琪之子陆云峰、吏部左侍郎闻忠国之子闻毅然、工部右侍郎周泽天之子周熠三人衣冠楚楚,联袂而来。这三人都是五皇子党派,老子在朝堂上拧成一股绳,儿子在国子监也是拉帮结派,打击异己。   “陆兄、闻兄、周兄今日怎得空来了?快请坐。”苏睿走上前含笑抱拳,等着三人均已落座,说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陆云峰的爹陆琪是苏镇山的手下,他得了他爹的教导平日在国子监总是以苏睿马首是瞻,逢迎拍马,惹了不少人暗地里笑话他,甚至打趣称他为苏睿的书童。   “苏兄太客气了,今日休沐,我和其他两位兄台想着闲在家中亦是无趣,所以商量了一番,这才冒昧前来,打算邀请苏兄去一处好去处玩乐散心呢。”陆云峰拱手,腆着脸笑道。他知道苏睿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实则对美人是毫无抵抗力的。这次几人一起来苏家邀请苏睿去那个好地方,就是他的主意。   “哦?京都还有什么好去处是我不知道的嘛?”苏睿见三人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禁产生了几分好奇。   “苏兄孤陋寡闻了吧!”闻毅然面容清秀,只是一双眼睛,贼兮兮的,总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此时他眯起一双鼠目,笑着说:“前些时京都新开一家茶楼,名叫博雅楼,那可真真是个好地方。”   苏睿一听是茶楼,有些失望了:“不过区区一间茶楼,有何好处呢?”   “哈哈哈哈!看来苏兄果然是一无所知啊!”周熠长得五大三粗,是个典型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之人。他说道:“这博雅楼,可不是普通的茶楼,里头的装点精美绝伦、价值千金不说,还展列了无数当今大梁最负盛名的澜公子字画。不过,最妙的当属楼中每日登台献艺的舞姬乐姬,连早已失传的虞步舞在博雅楼都可以欣赏得到。那舞姬个个姿容绝俗,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甚至连楼中专为客人烹茶的婢女,都堪称小家碧玉,让人见了,真是忍不住想拉过来一亲芳泽啊!哈哈哈。”这个周熠一向不喜读书,只是整日沉溺在酒色之中,所以和这些死党们聊着聊着,就暴露了自己猥琐的一面。   苏睿一听,不禁心痒难耐。这段时间他被家中事务搞的焦头烂额,确实没有闲工夫关注到什么博雅楼。今日既然这几人来邀请他,正好他也能去散散心,消消连日来的晦气。   “几位兄台如此推崇备至,那我就随你们一同去看看。”   “走走走,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第57章 苏浅汐抱恙   是日,向青传来消息,苏睿已经去了博雅楼,果然对舟漓一见钟情。舟漓也很给他面子,还为他施展了一番琴艺,弹奏了一曲《凤求凰》,让苏睿受到众人的艳羡,在博雅楼出尽风头。   看来,苏睿以后会是博雅楼的常客了。   苏皓月满意地点点头。舟漓出身寒微,很早就被卖入教坊专门学习竹笛。前世苏睿在一场宴会上见到了舟漓,只第一眼就对她惊为天人,后来陆陆续续花了不少银子在她身上。苏皓月知道舟漓是苏睿喜欢的类型,便早早将舟漓从教坊中赎身,安插在博雅楼,只等苏睿上钩。   “小姐,四小姐生病了。”碧汀压低声音在苏皓月耳边说道:“似乎是急症,一点儿预兆也没有就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倒也算不上奇怪。请大夫来看过了没?”   “看了,却也看不出什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们且去探望一二吧。”   紫鸢不禁觉得奇怪,这三小姐以往对人总是很冷淡,最近怎么不是串这个门,就是串那个门。五小姐与三小姐交好,也没见三小姐主动去找过她,倒是对这个大房的四小姐似乎格外关心。   苏皓月吩咐带上了点补品,和紫鸢碧汀来到了苏浅汐的院子。   那些婢女上次被苏皓月教训过,这次倒是都安安分分地在做自己的事,一见苏皓月来了赶忙进去通报。   苏皓月走进卧房内,苏浅汐面无血色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张巴掌脸透着青灰,一瞧便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休息好了。   “三姐。”苏浅汐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瘦弱的手臂此刻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她的身躯,所以她只是颓然地伸了伸手,很快又栽回了床上。   “四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苏皓月赶紧上前搀住她:“怎么一下病得如此厉害?前几日见你还好好的。”   苏浅汐面有哀戚之色,轻轻说道:“我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我可能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苏皓月呵斥道:“可请大夫看过?大夫怎么说?”   苏浅汐摇摇头:“请了亦是无用,这病,我心里有数。”   自从苏若云给她下达了那个命令,她就日日惶恐以致寝食难安。她本是大房无依无靠的四小姐,性格懦弱,胆子又小,若放在平日苏若云是不会将这件事安排她来做的。可是现在苏若云在苏家的钉子已经被苏皓月拔得差不多了,正是无人可用之际,又不能假手于外人,所以只能放手一搏。   苏浅汐没有胆子拒绝苏若云的命令,更没胆子做这件事。所以她心力交瘁,忧思成疾。   苏皓月见她也实在可怜,本就是庶出的女子,又没有得力的娘亲帮衬着,一直被大房两位小姐当奴才使唤,忍气吞声到现在,好不容易快要熬到出嫁的年纪,却又得了重病,看这情形,恐怕真如她自己所说,药石无医了。   心头一软,苏皓月柔声安慰:“四妹妹且宽心,我也没有旁的东西可送,只是带了两支百年老参给你补身子,还有些调气益血的药,你先吃着。这两日我便去求一求上次为我娘亲诊脉的霍大夫来为你治病,那位霍大夫医术高超,定能医好你的病,眼下,你可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只管好好休息,好好服药,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知道吗?”   苏皓月的话如春风拂面,让苏浅汐的心底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她在苏家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亲人两个字,在她的心中早已变得冰冷。苏镇山是她的亲人,十五年来却从未正眼看过她;苏若云苏若雨是她的亲人,却对她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视若玩物。而这个接触不深的三姐,却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愿意施以援手,让她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可自己,却要被苏若云当枪使,替她去谋害这个在苏家唯一给过她关心的人,她怎能不愧疚,怎能不自责呢?   也罢,如今她已经病入膏肓,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人死之后,即使苏若云再憎恨她,又能拿她怎么办呢?难不成还要将她挫骨扬灰吗?不如将一切都同三姐说了,死了,也清清白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三姐,入了地狱见了阎王,也能坦坦荡荡。   想到这里,她勉强扯着嗓子,唤来婢女梦蓝:“把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   “小姐!”梦蓝大惊,看了看苏浅汐,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苏皓月,结结巴巴地说道:“床床底有什么东西?奴婢奴婢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小姐您病迷糊了?”   “快!”苏浅汐已经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喘着气吐出一个字。   “是”梦蓝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钻到床底,抱着一大袋子的硝石和几罐火油爬出来,战战兢兢放在地上。   “大姐大姐要我烧死你,她被禁足,便要我找时机,我害怕,下不去手,一直没有行动。”苏浅汐凄然一笑:“三姐若是怪我恨我,我认。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一生,并无做过大恶之事,死前,也不想害唯一关怀过我的三姐姐。”   说完这些,她终于觉得心中轻松了很多。   “三小姐!求您不要责怪四小姐!她真的是没办法才答应大小姐的啊!四小姐若是不答应,大小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大小姐在大房一手遮天,我们四小姐根本不能违拗她的意思”梦蓝哭着跪在苏皓月面前,一个劲的磕头,额上现出鲜血,也不管不顾。   苏皓月扶起她,笑着淡淡说道:“我又怎会责怪四妹妹,她愿意将一切对我坦白,我感动还来不及。”转而轻轻握住苏浅汐的手,她的手指有些冰凉,却很柔软,让苏浅汐不觉心中安稳了不少:“苏若云的账,我自会找她算,一切都与四妹妹无关。”   “姐姐不怪我?”苏浅汐睁大水灵灵的眸子,充满了希冀地问道。   “难道我在四妹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善恶不分的人吗?”苏皓月故意说道:“这事本就是苏若云作恶,不怀好意,让你去替她冲锋陷阵,她倒可以把一切撇的干干净净,可又关你何事呢?更何况你还把这些都告诉了我,让我免遭灾厄,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恩人呢!”   苏浅汐只觉得三姐的眉眼弯弯,特别好看,那笑容仿佛是冬日里的阳光,照得她心底暖洋洋的。   “梦蓝,去把这些腌臜东西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苏浅汐一直被这件事压在心头,透不过气,如今做下决定与苏皓月和盘托出,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轻快。   “等等。”苏皓月阻止道:“你若是将这些丢了,苏若云一定会知道,这样对你不利。她既然让你放火,你就照做。”   “啊?!”一屋子的人都被苏皓月这句话吓到了。   苏皓月微微抿唇,笑了起来。 第58章 可怖毒虫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七月末,计算着老夫人也要带苏家众人回来了,苏皓月提前准备了起来。先是吩咐匠人将老夫人的院子重新修整了一番,又买了许多新鲜的食材,都是老夫人爱吃的,只等回府当天苏皓月亲自下厨,为老夫人置办席面接风。   忙了整整一天,入夜,苏皓月沐浴后便早早入睡了。望月阁的丫鬟也跟着苏皓月辛苦了这些日子,今天终于能早一点儿休息了。除了两个守夜的丫鬟,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倒在榻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偌大的望月阁在黑暗中寂静下来。   守夜的丫鬟一脸的疲倦,却又不能入睡。一直坚持到半夜,她们实在扛不住了,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树上的夏蝉不断发出低沉枯燥的声音,让她们睡意更浓了。突然,两根细细的银针射向她们的后颈,她们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在地上睡着了。   “你这手法倒妙的很。”黑暗中,一个女子压低声音说道。   “自然,这是我的绝活。”另一个男子将一根手指大小的竹管在她眼前得意地晃了晃,然后放入衣裳中。刚才他就是用这竹管吹出银针扎进那两个丫鬟的昏穴中,此针极细,一旦进入人体连针眼都不会留下。当初大小姐把他招进苏府安排在苏智身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这吹针术百发百中,而苏若云觉得这等绝技,总会在将来的某天派上用场。   “好了,别显摆了。快办好大小姐的差事,咱们也好领赏去。”另一个女子悄悄催促着。   于是,从院子口的草丛里钻出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他们猫着腰,脚步却很轻快,走到各房窗边,动作麻利地将一根迷魂香从捅破的窗户纸中丢进去。   只是在靠近这院子的时候,他们似乎都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阵淅淅梭梭的声音。   不过他们也没在意,继续把早已准备好的硝石火油均匀地围着望月阁撒了一圈,最后点燃火把。   一瞬间,火把的光点亮了原本黑暗的院落,这些人正准备将火把丢向火油时,一个女子一低头,借着光亮看见了地上的东西,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啊!”   其他人被她着一叫,皆是吓得魂不附体。刚准备斥责她,另一个女子顺着她的目光向地上看去,也是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毛直立。   这尖叫声划破长空,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一下惊动了望月阁的人,登时整个院子灯火通明,房门大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将想要逃跑的四人堵在院子里。   苏皓月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走出来,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紫鸢在前面为她点着灯笼。   “你们,我看着倒是眼熟。”苏皓月冷冷地扫了这四人一眼:“文英、檀香、宝珠、宝砚。”   他们就是上次跑到周兰湘院中去闹事,说拖欠了月例的四人。若不是苏皓月将府中苏若云的人手都铲除得差不多了,而这次苏浅汐又病重,实在无法下床,苏若云也不会再让这四人出现在苏皓月的面前。   刚才失声尖叫的檀香此刻依然是止不住地战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也不怪她胆小,那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借着火把的光亮,竟看到苏皓月的房门前满满一地都是拳头大小褐色的蝎子,那东西后背还带着点紫色,一看就知是剧毒之物,刚才他们听到的淅淅梭梭声音显然正是这些蝎子在爬动时发出来的。   那蝎子密密麻麻,狰狞地摆着尾巴,这场景别说檀香一个弱女子了,就是寻常的男子冷不丁一见,也要惊出一身冷汗。   恐怕连苏若云都不一定知道,这些蝎子正是她的好妹妹苏若雨送给自己的礼物。这东西喜阴凉,夏季炎热,苏皓月的卧房里放了两大块冰块消暑,苏若雨趁着望月阁的人都睡着了,将蝎子全部放进院子里,它们必然会朝苏皓月的房中爬去。   此时,早已有身批铁具的婆子利索地将蝎子清扫干净,统统装在一个布袋子里。袋子晃动着,还不时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把那两个丫头抬进房中,请大夫来看看。”苏皓月吩咐道。   守夜的丫鬟因为被射了针,此刻依然歪倒在院门口。   “是。”   “好了,请大伯父过来吧。”苏皓月端坐在软椅上,淡淡说道。   苏镇山已经歇下了,此时被人吵醒,也是十分不悦。但是听下人汇报说,望月阁出了大事,又不得不去看看,于是穿戴好,在众人的簇拥下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皓月,这么晚请我来,有何事啊?”苏镇山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放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还有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四个仆人,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本不该这么晚还叨扰大伯父歇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皓月不敢擅作主张。”苏皓月站起身,微微弯腰行礼:“今日皓月劳累了一天,于是早早歇下了,谁知就在刚才被屋外的一声尖叫惊醒,出来一看,满地都是蝎子,而这四个人”苏皓月指了指他们:“手中举着火把,正妄图逃跑。”   “蝎子?苏家怎么会有蝎子呢?”苏镇山皱眉。   “皓月也很疑惑,按理来说蝎子应该生活在浅水旁或是深山,咱们苏家在京都市中,可是从未听说有过蝎子,而且还一下出现那么多。蝎子此刻已被装在那袋里,大伯父若是不相信可去检验一二。”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在你院子里放蝎子?”苏镇山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骘:“就是那四个人吗?”   “恐怕不是,刚才下人向我禀报,整个望月阁都被撒满了硝石和火油,而这四人手持火把,皓月斗胆猜想,他们应该是来放火杀人,却被这一地蝎子的可怖情景吓住了,这才失声尖叫,惊动了我们,不然,皓月恐怕此刻已经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了。”   苏皓月的声音凄婉,眸中泪光点点:“老夫人如今不在家中,皓月一个弱女子也是手足无措,只得请来大伯父主持公道,皓月不知得罪了何人,做错了何事,竟要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刚才吹针的宝珠见苏皓月这副孤女无依的样子,此时在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位三小姐的演技。明明她出来时面带笑意,命令下人抓人清扫院子,一气呵成,平静从容,哪有半点她说的手足无措?   苏镇山额上的青筋凸起,他已经猜到了这肯定是他两个女儿的把戏,放火杀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即使要除掉苏皓月,也不能用这么招摇的法子啊!幸好这把火没放起来,若是让她得手了,明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他苏家走水,还偏偏只烧死了二房留在苏家的唯一嫡女,再让有心人编撰两句,那他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第5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既然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放火,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放毒虫呢?”苏镇山有些不解,放火的人还能自己被毒虫吓到,这不是很矛盾吗?   “大伯父,这就是皓月的第二个猜测,放毒虫和纵火的,并不是一个人,只是凑巧赶在同一天行动,因为今日我为了迎接祖母回府劳累一天,所以很早就歇下了,对于她们来说,可能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其实并不是凑巧,而是苏皓月有意为之,苏若云因为禁足,耳目又皆被苏皓月清除,只能依靠苏浅汐来把握行动的时机,于是苏皓月赶在苏若雨动手当天传消息给苏浅汐,让她安排这四人今日火烧望月阁。这样,表面上看苏浅汐忠诚地完成了苏若云的计划,又因这四人与她一向并无瓜葛,而能在事发后将她完美地择出来。   想来那日苏皓月故意去晴雨楼激怒苏若雨,果然让她按捺不住要动手了。还是用这么狠毒的法子,看那蝎子光一只就已经够瘆人的,一下子弄来这么多只,还真是怕苏皓月死不了。   苏皓月只在谈笑间,就布置好了一切,只等这两姐妹上钩,一石二鸟,不可谓不高明。   苏镇山此时也已经想通了,原来自己的两个好女儿不谋而合,都想置苏皓月于死地,却不料阴差阳错,互相破坏了对方的计划。   纵火的被一地的毒虫吓住,不慎惊动了众人,放毒虫的又因为纵火的暴露了,连带着在还没伤害到苏皓月之前也被发现了。   苏镇山气得脑仁都在隐隐作痛,这两个孽障,枉费他平日里如此精心教导她们,没想一个比一个愚蠢就算了,还都这样自作聪明,这么大的事若是她们两个相互商量一下,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苏镇山却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自私与势力,使得整个大房都跟他如出一辙。他禁足了苏若云,导致这平日里和睦的两姐妹之间的关系跌至了冰点,苏若雨懒得再去应付失势的苏若云,苏若云忌恨苏若雨的翻脸无情,这种情况下,她们又怎么还会和往常一样有商有量地一起对付苏皓月呢?   苏皓月也正是因为对大房这一家人卑劣的秉性了如指掌,才放心大胆地如此布局。   “那么,皓月你认为在这苏家中又是谁想要害你呢?”苏镇山的目光像两道利剑,直直的射向苏皓月。   “皓月不敢胡乱怀疑,只是这四人纵火未遂,是众人亲眼目睹了的,只要将他们监管起来,好好审问,我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来。   苏镇山点头:“你说的对,那么就将这四人送去我那里吧。”只要人在他手上,他就有把握不牵扯出苏若云和苏若雨。   苏皓月知道苏镇山在打什么主意,想把这件事瞒下来?恐怕一切不会如他所愿。   正在此时,周兰湘披星戴月赶了过来,一见苏皓月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边哭边一把抱住她:“皓月,你没事吧?我听见你这有动静,命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丫鬟告诉我你这里又是蝎子又是纵火的,可把我吓得不轻啊!”   苏皓月赶紧安慰她:“娘亲,我没事,您放心吧!”   周兰湘擦了一把眼泪,走到略有几分尴尬地苏镇山面前,猛地跪下了:“苏大人,我知道振国不在家,这么多年来,我和皓月娘儿俩多亏您和母亲的照顾,所以我也一直对苏家感恩戴德,母亲抬举我管事,我不分昼夜不辞辛劳,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苏家的事?可就在刚才,我和振国唯一的一个孩子,若不是有菩萨保佑,差一点点就命丧黄泉!皓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就跟着去了!”   苏镇山被她这一跪也是搞的有点懵,赶紧去搀扶她:“哎哟!弟妹,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做什么!何必在外人面前闹这个笑话呢?快起来快起来!”   周兰湘性子柔弱,可此时事关女儿,就连她也难得地强硬了起来,坚持不肯起身:“苏大人,我身份寒微,当不起您一声弟妹,只是我女儿好歹也是你们苏家的三小姐,并不是命如草芥任人欺辱的,在自己院中还能遭逢此劫,实在令我心中惶恐!根据我朝律法,烧杀抢掠皆为罪大恶极,为了保护我的女儿,我要求将这四人送官,严加审问,务必查出谋害我女儿的真凶!”   苏皓月见娘亲跪着,也一同跪在苏镇山面前。   今日是她让周兰湘过来的,因为她苏皓月作为晚辈,无法违拗苏镇山的决定,但是一旦让苏镇山将这四个人带走,这件事必然不了了之。他只需要让这四人一力将这件事承担下来,再找个由头弄死他们,死无对证,等到那时,别说苏皓月今日没事,就是她真的被蝎子蛰死,被火烧得尸骨无存,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拿苏若云苏若雨怎么样。   可是就这样轻飘飘地带过,实在是太便宜苏若云和苏若雨两姐妹了,所以必须要将事情闹大,越大越好,大到众人皆知,无法收场才最好!   所以她只能请来周兰湘,一番说辞声泪俱下,即便是苏镇山也不能再固执己见了,毕竟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若再坚持不免让人怀疑。   可是没想到周兰湘竟然跪下了!虽然自己事先与她说过这个计划,但是周兰湘也看得出来,大房两个小姐是真的要对苏皓月狠下杀手了,这才不顾颜面地当众下跪,就是为了给苏镇山施压。   月色如水,照在这一老一小两人的身影上,显得格外萧瑟。   周兰湘因为愤怒和惊惧,此时身躯微微发颤,苏皓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苏镇山见次情景,一时也无计可施。心中暗骂他的两个女儿,前一件事还没彻底解决,现在又来惹事,这下搞得他也下不了台了。   正在这时,门外款款走来一个身影,苏皓月抬头一看,心沉了下去。   苏若云,她倒是来得及时。 第60章 从天而降   “二婶,三妹妹,你们这是干什么?地上多凉啊,快起来!”苏若云走上前搀扶起周兰湘。在一个小辈面前还跪着确实有些不成体统,周兰湘只得顺着她站起来,寒着声音道:“大小姐,这四个人意图纵火行凶,为了保障皓月和苏家众人的安全,我一定要将他们送入官府严加查办,找出幕后真凶!”   “三妹刚才遇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二婶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咱们都是苏家人,我想求二婶万万要顾念咱们苏家的体面,此事一旦报官,岂不是京都上上下下都会知道咱们苏家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二婶您还是将他们交给父亲处置吧,相信父亲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地答复。”苏若云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就将周兰湘挡了回去。   苏镇山在旁边听着,稍稍松了一口气。   “皓月是后辈,长辈说话皓月本不该插嘴。”苏皓月看着面前这位端庄温柔的大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这句话就是讽刺苏若云不知礼法尊卑,在周兰湘和苏镇山两位长辈说话时还洋洋自得地置喙。接着她又说道:“但是作为当事人,皓月想说两句。大姐,你此言差矣,这四个人皓月有印象,当初账房事件中就是这四人在挑唆着闹事,最后大娘还因为这件事被老夫人禁足,大姐你忘了吗?”   苏若云听见这话,差点气的背过气去。这苏皓月也太厚颜无耻了吧?虽说账房事件最后失控,连累母亲禁足,可直接原因明明是因为她苏皓月拿出那几张借据才东窗事发,导致娘亲受罚,跟这几人有何干系?   “上次我就心存疑窦,但是并无证据,于是想着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可这次他们竟然狗胆包天,想要放火烧死我!可见姑息养奸绝不是上策,若是这次还不严肃查办,那么苏家其他人都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家风不正,惹出更大的祸事以致无法收场,才真正影响了咱们苏家的体面。所以娘亲今日要求将他们送官,正是为了苏家和大伯父的体面着想啊!”苏皓月据理力争,字字句句占足了大义。   苏若云眯起眼睛,这个苏皓月还真是难对付,这次这么好的计划都没能弄死她,还连累自己惹得一身腥。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这些毒虫,就是苏若雨做的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她苏若云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   苏皓月分明猜到了一切,所以才执意要将这几人送官,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闹到苏镇山也保不住她们。   都是那个叫檀香的贱婢!不是她鬼叫一声,现在苏皓月就已经葬身火海了,还能站在她面前跟她牙尖嘴利地说话吗?!   想到这里,苏若云冷冷扫了一眼被绑着捂着嘴的四个人。檀香本就受了惊吓,被苏若云满是威胁的眼光一看,更加抖如筛糠,甚至连跪都跪不住了。   “三妹,你这话是在质疑父亲的公正吗?”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她就不信,在苏家大院里,苏皓月跟她那个没用的娘亲还能翻得了天不成:“父亲为官多年,一向因为清廉公正受人敬仰,难不成今日还能包庇那起子要在我们自家纵火的人,来委屈你吗?”   “大姐误会了,我一直尊敬大伯父,也知道大伯父为人为官都是刚正不阿,只是此事毕竟发生在苏家,又实在太过蹊跷,我也是为了大伯父的名声着想,才会要求移官查办,否则,恐怕招惹闲话。”说白了,就是让苏镇山避嫌。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一个小厮连跑带喘地赶来通报:“大老爷!楚靖王来了!”   即墨寒?他怎么会来?苏皓月心中暗想。   苏镇山和苏若云的面色齐刷刷一变,楚靖王此时来府中,必然不是好事!这下恐怕是瞒不住了。   “快请!”苏镇山一撩长袍,扔下这句话就朝正殿大厅走去。   苏若云转过头看向苏皓月,紧紧拧着两条柳叶眉,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三妹妹,还真有你的,竟然能请来楚靖王?”   这一次还真是苏若云猜错了,楚靖王突然驾到跟她的的确确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不过苏皓月也懒得解释,只是浅浅一笑:“娘亲,咱们也去看看吧。”说完就扶着周兰湘跟在苏镇山身后走去了正殿。   殿中,即墨寒端坐上首,禹庚和疾风站在他身后,而苏镇山则站在一旁,两只手掌局促不安地摩擦着。   见苏皓月和周兰湘来了,即墨寒的目光在苏皓月的身上快速扫了一圈,直到确认她毫发无损,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派去秘密保护苏皓月的人已经跟他汇报过毒蝎和纵火都还未能实施就被发现了,他的心还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小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是兵出险招也没有她这么险的打法啊,只要其中任何一步出了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来的正好,我此次前来苏家,就是与你们有关。”即墨寒微微偏头,禹庚会意,拿出几封书信交给了苏镇山。   苏镇山战战兢兢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脸色由刚才的惨白一下子变成了死灰。   “这这”苏镇山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本王在几日前抓获的一帮流匪身上搜到的,由于事关贵府千金和夫人,所以本王在移交京兆尹前拿给苏侍郎过目。”即墨寒神色平淡,说出来的话却让苏镇山只觉得仿佛晴天霹雳,苏若云一直对二房充满敌意他是知道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然胆大包天到收买江湖劫匪来劫持周兰湘!最关键的是还留下了这些书信,现在铁证如山,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对策了。   苏皓月当时让劫匪交还给苏若云的书信,确实是她后来模仿苏若云的字迹伪造的,毕竟这么好的把柄都还没发挥作用就还给她,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是苏皓月也没想到,即墨寒会知道这件事。   在抓获的劫匪身上搜到的?她苏皓月可不信。   “本王审问了这帮劫匪,他们对于受苏家大小姐委托劫持二夫人的罪名供认不讳,只是由于行动失败,贵府二夫人躲过了一劫,但是苏若云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劫持罪,所以本王今日是来带她去京兆尹查问的。”   苏若云因为晚了两步,这时才走到正殿门口,正好听到即墨寒的这句话,身子一软,倒在了白露的身上。   “王爷,民女斗胆,还有一件事想向王爷禀报。”苏皓月上前一步,躬身说。   “你说。”   “就在刚才,民女的宅院差点被人纵火,甚至还有人在民女的房前放了毒蝎,想置民女与死地,此刻四名蓄意纵火者均已被抓,就绑在望月阁的院子里。民女身处家中,还险些遭逢此劫。实在惶恐,所以特地求王爷为民女主持公道。”说完,苏皓月跪在即墨寒面前,深深磕了个头。   即墨寒亲自走下来,伸出手扶起她。他的手指有些凉,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纵火乃是大罪,还是在朝中重臣苏侍郎的家中纵火,意图谋害苏侍郎的家人,本王自当将此案调查清楚,你放心吧。”   苏皓月抬眸,对上即墨寒深邃的双眼,心头不禁一颤,转而微笑答道:“谢王爷。”   苏若云见此情景,也知道大祸临头。她尖叫一声,冲向苏皓月:“是你!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什么书信!什么纵火!什么毒蝎!都是你的阴谋诡计!是你嫉妒,想要毁掉我!”   即墨寒把苏皓月往身后一拉护住她,提起内力一挥衣袖,压根没碰到苏若云,可她就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摔倒在地上。   苏若云头发凌乱,抬起头,看见自己最钟爱的男人竟然将自己最恨的女人护在身后,还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不禁心痛如刀绞,泪如雨下:“王爷,您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王爷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书信就是最好的证据。大姐,你还要抵赖到什么时候?”苏皓月站在一旁,眯起眼冷冷说道。   “那书信是你为了陷害我伪造的!书信他们早就还给我被我烧掉了!怎么还会有书信!”苏若云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失声喊道。话音刚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把捂住了嘴巴。   “哦?看来确有其事。”即墨寒走回座位上坐下,懒得再看她一眼:“带走。”   侍卫将苏若云从地上拽起来,用锁拷拷上,押出了苏家。   “唉,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个孽女!”苏镇山长叹一声,冲即墨寒拱手道:“王爷,此事臣确实是毫不知情,不然也绝不会让这个孽女如此肆意妄为,做出谋害弟妹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请王爷明察!”   这个大伯父,还真是冷血无情得很,女儿出了事,第一反应不是求情,反倒是撇清关系,苏皓月实在是对苏镇山鄙夷到了极点。   “是非曲直,在本王查完案件后自有定论,苏侍郎就不必费心了。”即墨寒没接他的腔:“倒是你应该替你女儿向贵府二夫人好好赔礼道歉才是。”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弟妹啊,我管教无方,差点让那个孽女酿成大祸,都是我的过错,弟妹受惊了。事已至此,但凭弟妹责罚。”苏镇山冲周兰湘深深鞠了个躬。   “苏大人不必过于自责,好在我和皓月也没真的受害。”周兰湘不冷不热答道。大房一家人都没安好心,上次的劫持也是为了控制她来威胁她的女儿,今日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虽然平日里性子软,但是女儿是她的逆鳞,是任何人都不能伤害的。   “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即墨寒站起来要走,苏镇山却拦住了他,沉着声音哀求道:“王爷,此事事关苏家门楣,求王爷看在臣多年来恪尽职守的份上,万万高抬贵手,不要将此事过分宣扬啊。”   即墨寒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第61章 求情   几日后,老夫人率众人回府。一听到苏若云不仅教唆劫匪劫持周兰湘未遂,还因此落到了楚靖王手里时,当即眼一翻,晕了过去。   刚醒,又听说檀香、文英、宝珠、宝砚四人供出苏若云指示她们在望月阁纵火,意图烧死苏皓月。   此事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楚靖王震怒。但因为是未遂,所以苏若云只是被判处了十五年的监禁,并没有要了她的命。可是最宝贵的十五年青春年华都要在牢狱中度过,对于一个女子,特别是苏若云这样充满野心的女子来说,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老夫人经此打击,一下子苍老了不少,身体也不太好了,现在只能躺在病榻上以泪洗面。   苏睿气得在房中砸了好几个花瓶。出事那天他和几个朋友去了博雅楼,因为舟漓的缘故,多留了会儿,所以不在家中。后来得知这件事,在愤怒的同时也是心有余悸,幸好当时没有心一软插手此事,不然恐怕现在自己也会在监牢之中了。   苏若雨则是终日惶惶不安,生怕毒蝎的事也会东窗事发带出自己来,所以整日待在房中求神拜佛,只希望这件事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哎呀,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苏若云来说,恐怕就是一辈子了吧。”苏皓月浅笑着说道。   紫鸢没太明白苏皓月这话的意思,但是也并不多问,因为她知道,自家这位三小姐足智无双,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苏浅汐的身体在霍大夫的照料下逐渐康复,现在也终于能出门走一走了。今日苏皓月陪着她,随意在花园中漫步了一小会。   “霍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下次真应该好好谢谢他。”苏皓月见苏浅汐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也很高兴。   “主要还是解开了心结,心病还须心药医。”苏浅汐沐浴着阳光,感觉身体的活力正在一点点恢复,看着苏皓月的目光更是增添了些许感激。   “只是三姐,你这招实在是太险了,我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呢。”苏浅汐轻声说道:“你说万一大姐和二姐通了气”   “你放心,不会,对于这点我是很有把握的。”苏皓月笑着打断她:“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养病才是正经事。”   “那二姐那边,三姐你准备怎么办?”   苏皓月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嘛,暂时还不能动她,一下子将她们俩都铲除,祖母那边也不好交代。且再让她舒坦几日吧,我自有安排。”   苏浅汐不禁莞尔:“她见大姐出了这样大的事,肯定惶恐不安,只怕也舒坦不了吧!”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既然敢动手,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咱们替她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呢?”   “也是。”   姐妹俩说笑着,一派其乐融融。   五小姐苏浅颜的院子。   “汶清,你去望月阁传个话给三姐,我一会去拜访她。”苏浅颜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好妆容,吩咐道:“记得把我给三姐制好的凤梨酥带上啊!”   “小姐,刚才奴婢去内务房领院子里用的灯油,见三小姐和四小姐正一块在花园里散步呢,此刻您去应该碰不着三小姐。”汶清进来答道。   苏浅颜手中的动作一僵:“苏浅汐?三姐什么时候和四姐的关系这么好了?我都不知道。”   “好像也就是最近的事吧,三小姐对四小姐可好啦,经常去四小姐那儿探望不说,听说四小姐这回生病,就是三小姐为她找楚靖王请的大夫呢!三小姐还给四小姐送了不少百年老参和珍贵的药材治病。”   苏浅颜听了这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她平日里经常去望月阁串门,而三姐对自己总是淡淡的,也从不来自己这儿,她原以为三姐的脾性就是这样,也没多想。可是现在听说三姐对那个四姐苏浅汐却是百般照顾,又是请大夫又是送药材的,还陪着她一块散步,自己却从未有这样的待遇啊!   “那,便算了吧,我改日再去好了。”苏浅颜眸光微暗,有些泄气地将头上的钗环取下,一把扔在桌上。   汶清见她脸色不好看,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说道:“五小姐,照奴婢看,这三小姐有些偏心了,您每次为了给她制作糕点都要忙到半宿,可她却从未回赠过什么,倒是对四小姐那么慷慨大方,奴婢实在是替您委屈。”   苏浅颜赶紧做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往外看了看,确认外面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你说这些干什么?那些糕点又值几个钱呢?万一让别人听到传到三姐耳朵里去,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苏家立足?算了算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坐一坐。”   汶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闭上嘴出去了。   正当苏家众人都以为苏若云的事情会这样过去了的时候,某一日的清晨在博雅楼突然展列了三幅“美人图”,此图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京都都轰动了。   三幅美人图都描绘了同一位妙龄女子,只是形态各异。这女子三千青丝散落,腰身不盈一握,柳眉杏眼,琼鼻丹唇,本来和其他的美人图相比,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图中的女子衣衫不整,面色桃红,眉眼中极尽娇羞。仔细一看,这画的不就是京都苏侍郎家中的大小姐苏若云在春禧楼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嘛?   图上还题了两句诗:“黛眉含春别有情,机关算尽误郎君。”落款:澜公子。   每日来博雅楼的达官贵族不知繁几,见了这三幅画都先是一惊,然后露出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笑容。   三幅画标价均为一千两,已经卖出了两幅,最后一幅因为太多人争抢,被炒上了天价,还有两桌客人为了争夺这幅画差点大打出手。周青按照苏皓月的意思,出面打圆场,说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这副画博雅楼决定不再出售,就挂在店内供众人赏玩,这才平息了一场风波。   于是,每日慕名来看这幅画的人与日俱增,边欣赏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边聊着关于那天的传闻八卦,直到店铺打烊才兴尽而归。   随着博雅楼生意的红火和这幅画的流传,苏若云的香艳轶事甚至传进了皇宫,惊动了皇帝。皇帝听说堂堂礼部侍郎家中竟然还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只觉实在有损朝廷官员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禁龙颜大怒,特意传旨把苏镇山叫到宫里来狠狠骂了一顿才算完事。   苏镇山回到家中,又把一腔怒火发在了孙秋莲身上,责怪她没有好好管教女儿。孙秋莲本就因为苏若云出事而大受打击,每日吃不下睡不着,精神很差,再加上苏镇山这一番言辞激烈的羞辱,当下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睿得知后,赶紧请来大夫为大夫人医治,然后又赶去安抚父亲苏镇山,忙的焦头烂额。   见大房一派鸡飞狗跳的景象,苏皓月倒是很平淡。她绝不仅仅满足与搅乱苏家,整垮大房,才是她的目的。   想到这里,她带上了亲手煲的羹汤去探望老夫人。   一见到苏皓月,老夫人原本混沌的眼中亮了几分,她勉强坐起来半靠在榻上,说道:“你来了。”   “祖母贵体欠安,皓月这个做孙女的不能替祖母分忧,只能煲了碗红枣枸杞乳鸽汤给祖母享用,望祖母早日康复。”苏皓月将汤从食盒中取出,倒在小碗里晾了会,等温度合适了才一勺一勺喂给老夫人。   老夫人只喝了几口,就摆摆手示意她将汤放下,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皓月啊,你大姐做的那些事确实是罪无可赦,还差点伤及你和你娘亲,我得知后是又气愤又伤心啊!”   不等苏皓月开口,老夫人继续说道:“可是她毕竟是你亲姐姐,你们从小是一块儿长大的,都说血浓于水,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吧!”   苏皓月眸光微沉,老夫人说这话的目的绝不简单。   “祖母,您多虑了,既然大姐已经得到了惩罚,我又为何还要记恨她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长吁一口气:“你知道,若云这丫头是我们苏家女儿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又一直被你大伯父当做掌上明珠,所以脾气骄横了些也是有的,虽说做错了事,但是好歹还是要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啊,现在她身陷囹圄,我每每想起真是心如刀割。”   苏若云可不是什么骄横,她每一布计划都是冲着弄死自己来的,丝毫没讲亲戚情面。   不过在老夫人面前,苏皓月也懒得反驳,听老夫人继续说道:“皓月啊,你这丫头我是一直很喜欢的,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正如你所说,若云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也已经受到了教训,所以你能不能设法去求一求楚靖王,让他高抬贵手放了若云呢?只要若云一出来,我马上让她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从此再也不在京都出现了。” 第62章 与五皇子联姻   苏皓月一听这话,心中顿时燃烧起熊熊的怒意和厌恶。苏若云想要了她和她娘亲的命,可老夫人不过觉得她只是和孩子一样骄横了些,算不得大罪。这就罢了,竟还让她去找楚靖王求情?当时托楚靖王查案的是自己,如今尘埃落定又去找楚靖王让他网开一面?她有几条命敢耍着楚靖王玩儿吗?   老夫人漠视她和娘亲的生死,苏皓月并不在乎,让她去给苏若云和楚靖王牵线搭桥,她虽然不会照办,但也能理解。可是让她冒着这么大风险去救想杀自己的仇敌,老夫人未免太过于偏心了。   苏皓月后退几步,盈盈朝老夫人一拜,低头说道:“祖母,此事万万不可。”   老夫人见她公然反驳自己,心中有些不痛快,讪讪地问道:“有何不可?”   “祖母慈悲,心系大姐皓月能够理解,大姐遭逢此祸,皓月何尝不是痛心疾首,茶饭不思。只是眼下大姐的事情闹得太大,不仅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连圣上都已知晓,据说还为此责罚了大伯父,陛下亲自下令一定要将大姐严加看管。”   老夫人陡然一惊,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居然已经捅到了皇帝那儿。应该是苏镇山和苏睿害怕老夫人得知此事会被刺激得病情恶化,所以刻意隐瞒了。   “事到如今,楚靖王又怎会顶着圣怒徇私偏帮苏家呢?届时,恐怕不仅救不出大姐,反而会将苏家陷入危难之地。若事情没有到这般无法转圜的地步,大伯父又怎会不想方设法救出大姐呢?正是因为这几点原因。皓月才说此事万万不可,希望祖母能多加斟酌。”   老夫人闭着眼沉思了片刻,嗓音格外沙哑:“你起来吧。你说的有理,是我太武断了。唉没想到,我们苏家竟会出这种事情,真是天命不佑。”   不是什么天命不佑,而是苏若云自作孽不可活。   苏皓月起身,坐在老夫人榻旁安慰道:“祖母也不必过于悲观,虽然大姐不在家中,但是二姐国色天香,也是京都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大姐没有完成的事情可以交由二姐来做啊,等过些时日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再慢慢设法将大姐救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睁眼看着她,目光中满是不解。   苏皓月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大夫人和苏若云在安神香中做的手脚确实是极大地伤害了老夫人的精神和身体,就连老夫人的思路也不似从前那样清晰了,所以才会听不懂苏皓月的这句话。   “皓月猜测,五殿下和大伯父一定会为二姐选择一门好亲事。”苏皓月浅笑道。   “这是自然的。若雨虽不如若云聪慧,但也是芳华正茂,长相也好,你大伯定会为她好好打算。”老夫人目光幽深:“楚靖王府是不可能了,只能再看看其他清贵有没有合适的。”   “楚靖王府虽好,却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太过于瞩目对于咱们苏家来说也不一定妥帖。”苏皓月从叶香的手中接过蒲扇,轻轻为老夫人扇风驱暑:“皓月虽然身处深闺之中,却经常听二哥提及五皇子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人中龙凤,相貌堂堂,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之一,身份尊贵,前途不可限量。加之大伯父和大哥一直都是五皇子殿下的左膀右臂,深得殿下的信任,若有朝一日大事能成,苏家不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吗?”   老夫人身子一震,她显然明白了苏皓月的“大事”指的是什么。   “你说的这事,你大伯不是没打算过,只是五殿下的意思是让咱们苏家的女儿和朝中其他贵族联姻,才是目前咱们苏家最好的选择。而且这件事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谁能笑到最后,所以你大伯也有为苏家留退路的考量。”   “朝中局势,皓月确实不懂,但是皓月也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有两家连为姻亲,苏家和五皇子府的关系才能长远。而且恕皓月直言,大伯父和大哥对待此事旗帜鲜明,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现在考虑退路,只怕为时已晚。”   苏皓月的声音轻柔,却让老夫人听得背脊发凉。没错,苏镇山和苏睿效忠五皇子多年,双方都有不少把柄在彼此手中,若五皇子真能荣登大宝,谁能保证他不会过河拆桥呢?毕竟历来多少皇帝在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功臣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再想到当初苏镇山想与五皇子府联姻,五殿下却百般推脱,是否就是存了利用完苏家,再弃之不顾之心呢?   “你担心的不无道理。”老夫人缓缓开口道:“我会与你大伯商量商量的。”   苏皓月凝眸,唇角含笑:“祖母不怪孙女妄言便是了。”   “你这丫头,虽说是女儿家,但心思缜密,又处处为苏家着想,我又怎会怪你呢?”老夫人的面色好看了些:“不过这话在旁人面前就不要提起了,明白了吗?”   “祖母放心,皓月知道分寸的。”   苏皓月又陪着老夫人闲聊了半日,就告辞回了望月阁。   刚进屋没多久,苏智就赶了过来。他前些时因为有一些事务要处理,直接从避暑山庄赶回了国子监,今日才到家。   “三妹,没想到我们离家不过月余,家中竟然出了这样的大祸。”苏智的眼神中满是凝重:“若云这丫头,实在是太恣意妄为了。”   苏皓月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二哥就不必再提了吧。”   苏智一愣,转而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对坐了片刻,还是苏皓月打破沉寂道:“八月圣上的考试,不知二哥准备得如何了?”   “有你的鼎力相助,自然是十拿九稳。”苏智扬起明媚的笑容。他清澈的眸子仿若秋水,一笑便泛起了温柔的涟漪,让人见了只觉得春风拂面般的舒畅。   “那就好,考试当天二哥切记要加倍小心,特别是饮食,莫要让一些小人趁机钻了空子。”苏皓月似乎意有所指。   苏智的笑容凝滞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多留个心眼总没坏处。毕竟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苏皓月知道苏睿表面翩翩君子,实则和苏若云一样心胸狭隘,而且一直对苏智这个弟弟充满嫉妒,前世苏智远走游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察觉到了苏睿对他的敌意,又不忍伤害手足之情,才干脆避而远之。   这次参与考试的监生一共是三十名,真正能和苏睿相抗衡的唯有他的弟弟苏智,对于这一点苏睿一定也是了然于胸。就凭他和苏若云一同谋划的毒计不难看出他卑劣的手段,所以苏皓月认为苏睿定会做点什么来妨碍苏智的发挥,阻止他拔得头筹。   只是苏皓月并未将话挑明,因为现在说出来苏智一定会很难接受,搞不好还会觉得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苏皓月才不屑去做。   苏智隐隐猜到了苏皓月话中的真实含义,他思考了一会后,试探地问道:“三妹,这次家中的事情,是否大哥也有参与?”   苏皓月微讶,没想到这位二哥竟也是心思如此玲珑之人。   “二哥果然才智无双。”苏皓月抿一口茶,说道:“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不要放松警惕,千万不要高估血缘亲情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苏智的指尖有些发凉,他知道苏睿一直把自己当成假想敌,暗地里给自己使过不少绊子,可他一向厌恶这些明争暗斗,也尽量做到与世无争,哪怕吃了苦头,笑一笑就过去了,从不放在心上,可这并不代表他是软柿子随意任人捏圆搓扁。   苏皓月见苏智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笑着缓解气氛道:“我也只是猜测,二哥不必太过忧心,只是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智勉强勾了勾唇角,说道:“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嗯。若是二哥得胜归来,我做东,在博雅楼的包厢为二哥设庆功宴。”   “哈哈,就为了三妹这庆功宴,我也要全力以赴了。”苏智朗声笑到:“听闻博雅楼可是京都最炙手可热的好地方,别说包厢了,就连普通雅座都是出了名的难预定,我还未曾去见识过呢!能在博雅楼包厢设宴,看来三妹还真是神通广大。”   侍奉在一旁的紫鸢听了苏智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若是让他知道大名鼎鼎的博雅楼的老板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还与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话,不知二少爷又会惊讶成什么样呢?   苏皓月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不过是借着楚靖王的路子罢了,我又有什么本事呢?”   “哦!原来如此。”苏智挤眉弄眼地打趣:“看来三妹与楚靖王还真是关系‘莫逆’!佩服佩服!”   苏皓月扶额,男子八卦起来比起女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第6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八月初十,楚靖王府的马车如期而至来到苏家门口,接苏皓月去王府下棋。   苏皓月打扮一番后欣然前往。   书房里,即墨寒悠然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什么物件,见苏皓月来了,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面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   苏皓月注意到了即墨寒的动作,还有仿佛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一般可爱的模样,不禁莞尔:“见过王爷。”   “嗯。坐。”即墨寒低垂着眸没有看她。   苏皓月落座,自顾自收拾好棋子,客气说道:“王爷,请。”   即墨寒拈子落棋,苏皓月紧随其后。   渐渐地,苏皓月发现即墨寒今天的棋路很奇怪,似乎是不在状态一般,几处显而易见的陷阱他都没能避开,白白损失了不少棋子。   很快,即墨寒就下输了。苏皓月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平静,仿佛丝毫不在意输赢。   “王爷,承让了。”苏皓月轻施一礼。   即墨寒因为紧张手中浸出了些许汗珠,他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说道:“本王输了,这一支玉簪就送与你做彩头吧。”说着拿出方才藏在身后的东西,放在桌上,推给苏皓月。   苏皓月一愣,转而反应过来。怪不得即墨寒今天这么反常,其实明明就是故意输给她的吧?   低头,见桌上的玉簪是用羊脂玉雕刻而成,通体雪白剔透,簪子的一端制成半月形,旁边缀着大大小小数十枚碧玺珠子,仿若众星拱月。   即墨寒见苏皓月一直没有动作,微微蹙眉:“怎么?不喜欢?”   苏皓月摇摇头,浅笑道:“这玉簪精巧别致,很漂亮。只是玉簪寓意匪浅,皓月实在愧不敢受。”   即墨寒听苏皓月拒绝了,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施施然站起身,二话不说拿起玉簪就戴在苏皓月的发髻上:“本王还是第一次亲手制玉簪,这次略有瑕疵,下次会更好。”   这玉簪竟是即墨寒亲手所制?送给自己?   苏皓月瞪大眼睛,看着即墨寒清冷的面庞震惊地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   心底泛起甜丝丝的喜悦,却又有些惶恐。苏皓月勉强稳下心神,伸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触手生凉,边缘被细心地打磨得非常圆润。   “谢谢王爷。”苏皓月面色微红,结结巴巴说道。   即墨寒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他从未送给女子什么东西,更遑论是亲手所制这番心意,绝对是出娘胎头一次,所以多少有点害羞。   苏皓月快要被这气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了,于是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道:“王爷,皓月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想去监牢中见见苏若云。”   即墨寒眸光一沉:“见她干什么?”苏若云外表温良,实则心思狡诈。这些本都跟他没有关系,只是这个女人差点伤了苏皓月,要知道,苏皓月可是自己都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这个女人竟然胆大包天敢对苏皓月动手,所以即墨寒对苏若云可谓是厌恶到了极点,只差将她处之而后快了。   此刻苏皓月提出要见她,即墨寒只以为她顾念亲情,或许是迫于苏家长辈的压力,要为这个大姐求情,自然是不高兴的。   苏皓月抿唇一笑:“皓月虽然愚昧,却也知道恩怨分明,苏若云既然对我下此毒手,我必然也不会对她心软半分。只是还有几句话,想当面与她说清楚罢了。”   即墨寒还是不肯松口:“跟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便写一封书信,我遣人交给她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苏皓月的唇角凝固起一抹冰凉的笑意:“这些话,还是当面说最好。”   即墨寒见她如此坚持,也只能由着她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去。”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皓月抬起眼眸深深看向即墨寒,蓦地一笑,点头:“好。”   两人一起乘马车去了刑部大牢。   刑部的官员一见楚靖王驾到,全都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听即墨寒说要见苏若云,更是二话没说就为他们带路,一副巴不得为即墨寒效忠的模样。   苏皓月不得不在心底再一次赞叹权势的力量。   监牢灯光幽暗,湿气很重,还漂浮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越往里走,这臭气就越浓。   狱卒点着火把,在前面引路。   “可动刑了?”苏皓月问道。   “小姐容禀,犯人进了咱们这地方,多少都是要吃些苦头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惯例。”那狱卒听苏皓月提问,赶紧转过身躬身回答道。   其实在这不见天日的刑部大牢里,犯人从来都是被狱卒任意欺压,再加上苏若云长得美貌无匹,这些色胆包天的狱卒早已在打她的主意,只是一直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动手,但趁着施邢时占占便宜什么的龌龊事,他们可是没少干。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关押苏若云的牢房前。   即墨寒的贴身侍从禹庚对狱卒冷冷道:“你先下去吧。”   “是。小的就在外边候着,您若是有何吩咐只需喊一声,小的马上就来。”狱卒笑得露出一口黄牙,退了下去。   牢房里连窗户都没有,阴暗幽冷,肮脏的地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稻草,扔着一条破棉被。   苏若云此时正蜷缩在角落里,听见有人说话,猛然抬起头,借着火把的光亮看见是即墨寒,心中一喜,但是当她看到即墨寒身后的苏皓月时,心头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身体因为憎恨而微微有些发抖。   “你来干什么?”苏若云再无往日的优雅端庄,此刻的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和街头巷尾的叫花子如出一辙,一看就知道是在牢内受了不少苦楚。   “自然是来看看大姐过得如何,毕竟我们可是堂姐妹啊。”苏皓月走上前,隔着牢门认真地打量了苏若云一番,缓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大姐这幅尊容,恐怕即便是大伯和大娘来了,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你来吧。”   苏若云猛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全被即墨寒看到了,慌忙用双手遮住脸颊,失声尖叫:“你这个贱人给我滚!”   “哦,我说错了,大伯和大娘身份尊贵,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也只有我,有这闲情逸致来看望大姐啊。”苏皓月弯下腰,笑容温柔。   苏若云盯着苏皓月绝美的面庞,只觉得全身都仿佛浸透在冰水里,骨头都嘶嘶冒着冷气。   “你这话是何意?”   “我还能是何意?大伯贵为礼部侍郎,有怎会有沦为阶下囚的女儿呢?你再也不是苏家的骄傲了,相反,你的存在会是苏家一个抹不掉的耻辱。所以,”苏皓月拿起帕子掩住唇畔,轻轻说道:“你已经被大伯从族谱中除名了。”   苏若云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本想着即使父亲会抛弃她,母亲也绝不会扔下她不管的,哪怕真要她在牢狱中蹲足十五年,一旦她出狱,仍旧还是苏家尊贵的大小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使拼上性命,她也一定会让苏皓月付出代价。   可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无情到这般田地,不救她就算了,还要剥夺她苏家大小姐的身份,连她这个女儿都不愿再认。   “不信?”苏皓月从鼻腔中挤出一个轻蔑的音节:“你怎么不想想,入狱这些时日,可有苏家人来看过你吗?没有,为什么呢?因为你已经和京都苏家,再无任何瓜葛。”   苏若云彻底慌了,苏家是她一切的依仗,没了这层身份,十五年后她已经是一个容颜不再的老女人,无权无势,除了被压迫屈辱地死去,又能有什么出路呢?   想到这里,她手脚并用爬到苏皓月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三妹妹,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是我的良心被狗吃了,才会想到来害你,你就看在姐妹亲情份上,帮我在父亲母亲面前求求情,千万不要遗弃我啊!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在牢狱中好好反省,日日面壁思过,只求妹妹你能宽恕我。”   说罢,从栅栏中伸出手抓住苏皓月的裙摆,一个劲地磕头。   苏皓月眯起眼睛,眼前苏若云的身影和记忆里自己前世临死前的模样重叠在一起,那时她双腿残废,被人构陷,甚至害得父母也被冤枉成谋逆处死。当她得知自己从小到大的姐妹苏若云就是背后捅刀子的人时,也是这样抓着苏若云的衣角问她为什么。   只是物是人非,当时满腔悲怨的自己现在可以居高临下地站着,享受着两世仇敌在她面前求饶、伏首做小,这感觉,还真是痛快!   即墨寒冷冷注视着这一幕,他对敌人从不手下留情,因为他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他并不希望苏皓月被苏若云此时声泪俱下的表演打动。但是他也不会干涉苏皓月的决定,即使她的身边危机四伏,他都有信心保护好这个女子。   苏皓月用足尖踢开她抓着自己裙摆的手,就如同当初苏若云对自己做的那样,站直身体,说道:“我苏皓月身为苏家子孙,受苏家荫辟长大,自然和苏家一脉相承,一举一动都要遵守苏家的规矩。既然你已经被大伯从族谱上除名,那就再不是我们苏家人了,所以这一声三妹妹,我苏皓月万万担当不起。”   说罢,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苏若云,转头对即墨寒道:“王爷,可以走了。”   即墨寒颔首,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指尖:“路滑。” 第64章 妇人之见   苏若云跌坐在铺着干稻草的地上,看着苏皓月和她挚爱的即墨寒十指紧扣并肩远去的背影,眼中几乎要渗出鲜血。   苏皓月为什么可以获得她梦寐以求的一切?明明她才是苏家最优秀的女儿。   “不,我不会输的。”苏若云攥紧拳头,咬着牙狠狠说道:“苏皓月,你害我至此,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监牢中的时光过得十分漫长,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苏若云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每一间牢房里都有一只破碗,装着一点清水,是狱卒分发给犯人饮用的。   苏若云用撕下衣裙的一块布料,蘸着碗中的水仔细将脸颊擦拭干净。然后又将头发重新整理好,用布料盘起扎紧。   一切准备就绪,苏若云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心中思绪万千。   眼下,苏家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她,但是她知道,至少还有一个人一定不会弃她于不顾,这个人就是她的母亲孙秋莲。事到如今,只能派人去向母亲报信,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救自己。   这个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孙秋莲掌管苏家多年,即使现在落魄,可是周转的银子还是有的,只要她花点钱买通看守的狱卒,然后找一个身形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的人混进监牢,来个狸猫换太子替自己坐牢,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她重获自由,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正在这时,每日派饭的狱卒张三提着大食桶来了。他身材瘦小,衙差的衣服穿在身上不停地晃荡着,隔着很远几乎都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汗臭味。   只见张三用长勺舀了一勺如同猪饲料一般粗糙的饭菜,隔着栅栏伸进牢房,将饭菜倒在另一只空碗中,声音干哑难听:“吃饭了。”一边说着,一双贼眼还滴溜溜地在苏若云俏丽的面庞上打转。   苏若云勉强压下心头的嫌恶,冲着张三娇媚一笑:“官差大哥,我肚子好疼啊,你能来帮我看看嘛?”   张三顿时心花怒放,可又碍于苏若云的身份,不得不装作正经道:“你肚子疼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   “哎呀,你过来,我告诉你哪里疼,你帮我揉一揉就好了。”苏若云媚眼如丝,一张精致的面庞在幽暗的牢房中显得格外醒目。   张三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大美人,又想到自家那个黄脸婆早已是人老珠黄,就算是年轻时,容颜也不及她分毫。话说回来,他还从未尝试过像苏若云这样美丽的女子是什么滋味,所以面对她的挑逗不禁心痒难耐。   张三也有些狐疑,苏若云为什么要勾引自己呢?但是转念一想,就算他打开牢门,外面的狱卒少说也有数十个,她一介女流绝不可能从看管严密的刑部大牢里逃出去。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张三一时间色上心头,打开牢房大门走了进去。   圣上在八月十五中秋宫宴的时候将要亲自出题考问国子监三十名监生,让监生自由辩论。这可是朝中瞩目的大事,毕竟一旦表现得到陛下的赏识,就很有可能平步青云,省下了许多弯路。   就在考试前夕,苏家大房却闹得鸡飞狗跳。   孙秋莲的房中一地珍贵瓷器的碎片,还有被掀翻的红木桌椅。她攥着帕子,捂着胸口骂道:“你这个逆子,你还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现在被人陷害在牢房中吃尽苦头,你却不闻不问!”   苏睿沉着脸,也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但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母亲,若云的事情现在已经无法收场,不然父亲不会将她从苏家族谱中除名。可是为什么您就是不能体谅父亲的苦心,非要赔上整个苏家也要淌这趟浑水呢?”   “浑水?哈哈!在你和你那个冷漠自私的爹眼中,若云的生死只不过是一趟浑水了是吗?!”   孙秋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说:“我怎么不知道你爹的打算?若云现在没用了,就对她弃如敝履。他身为一家之主,又是朝廷重臣,肩负着责任,做出这样的抉择我理解,所以他将若云赶出苏家我也没有阻拦。可是如今若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想救她出来,让她隐姓埋名去远方生活,这又有什么错?!对于咱们苏家来说,买通个把人,很难办到吗?为什么这一点点忙你都不愿意帮,是要眼睁睁看着若云去死吗?”   苏睿简直对孙秋莲的不讲道理无计可施了,妇人之见,看问题总是只看表面,这件事说着简单,实则风险极大。上次他差点被苏若云带着进了监牢,以致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帮这个忙了。   “母亲,您不要一意孤行。妹妹现在在牢房中,至少还是安全的,她若真的越狱,万一东窗事发,那可就不是十五年监禁,而是杀头的罪名了,到时就连咱们苏家也不能幸免,您明白吗?”苏睿握紧拳头,冷冷说道:“母亲您关心妹妹,也要体谅我和父亲才是。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只等咱们犯错,此事一旦走漏风声,儿子的前程就毁于一旦了。所以,请您谨言慎行,暂时,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了吧。”   撂下这一句话,苏睿就转身回了自己的院中。   孙秋莲气得面色灰白,身子仿佛凌冽寒风中的野草一般不住地发颤。她咬着牙,对婢女宝蝉道:“去,把我多年的积蓄拿出来,现在就去找人。我就不信了,没了他们爷俩的帮忙,我难道救不出自己的女儿来吗?”   宝蝉一惊,小声说道:“夫人,真的要去吗?奴婢觉得大少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然您还是”   话还没说完,宝蝉的脸上就被孙秋莲结结实实打了一耳光。   “混账!连你也敢忤逆我?!”孙秋莲一拍桌子:“是不是我病了这些日子没有管教你们,你们一个个都翅膀硬了是吗?”说完,想起传话人说到苏若云现在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啊,是我抱过亲过,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儿女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不管她?哪怕是散尽家财,也要让她能安安稳稳活下去啊!”   宝蝉又惊又怕,赶紧跪下磕头道:“是是是是,奴婢说错了。奴婢现在就去找人,一定救出大小姐。”   “滚!”孙秋莲用尽全身力气怒斥,吓得宝蝉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苏睿回到自己院中,想起母亲孙秋莲的话,越想越烦,怎么也无法安寝,于是决定去博雅楼找舟漓散散心。   出门的时候,随从丹青迎上来问道:“少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啊?明日不是还要进宫考试吗?”   苏睿摆摆手:“有点事,你就别跟着了。”说完越过他朝门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来,回过头问道:“我让你为明日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吧?”   丹青点点头,笑着说:“这您就放心吧,我早就备着了。”   “嗯,明天你不要跟着我,专心做好这件事,瞅准时机,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   苏睿冷冷一笑,走出苏府去了博雅楼。   博雅楼内依旧人声鼎沸,舞台上一名歌姬献艺,台下看客纷纷喝彩叫好。   苏睿一进大门,一名小厮就走上前热情地招呼道:“苏公子您又来捧舟漓姑娘的场了?雅座给您安排好了,就在舞台正下方,视野极佳,包管您能清楚地欣赏到舟漓姑娘的芳容。”   来了这里,苏睿才感觉心情好了些。他拿出一枚银锭子扔给小厮:“做的不错。”   “哎哟!谢谢苏公子恩典!您这般学富五车,又出手大方,舟漓姑娘能得您的赏识,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小厮收了银子,嘴变得愈发甜了起来:“您这边请,我马上让婢女给您上茶。”   “今日我就不喝茶了,有什么好酒?且给我上一壶。”苏睿打算借酒消愁,喝完也能睡个好觉。   “好酒当然有啊!陈酿的女儿红、屠苏、猴儿酿,还有咱们博雅楼自制的梨花酒一直都饱受好评,苏公子想喝哪一种呢?”   “那便将梨花酒上一壶吧,我尝尝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么好。”   “好嘞!您稍作片刻,梨花酒马上来!”   苏睿在小厮的带领下落了座,此时舟漓正坐在帷帐后吹竹笛为歌姬伴奏。笛声悠扬,婉转动听,带了说不尽的情愫,正如舟漓面容姣好,却总是轻蹙黛眉,双眸透着淡淡的忧郁,似悲似嗔的模样真是惹人怜惜。   苏睿一边品着梨花酒,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帷帐后的美人,好不快哉!梨花酒芬芳甘甜,入口微辣,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酒后劲有些足,不过浅饮数杯,苏睿便感觉身子有些飘飘然了。 第65章 宫中赴试   第二日一早,苏智便进宫赴试。   因为今日是中秋佳节,皇帝特意在宫中设宴,款待朝中三品及以上大臣,一边享受宴席,一边旁听监生的辩论考试。   苏镇山也在名单之列,于是他和苏智一同乘坐马车入了宫。让他有些不安的是,昨晚苏睿一夜未归,甚至今早他离家的时候苏睿都没有回来。但是他知道这个儿子做事有分寸,这么重要的考试一定不会忘记参加的,所以只当他有什么事务耽搁了,可能一会就会直接入宫。   宫宴设在御花园内,根据官员的品级划分座位。苏镇山和其他三品大员坐在一张桌上,苏智则与监生同坐在最末。   这次能够参加宴席的,无一例外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大家意气风发,一边赏景一边谈笑风生,气氛好不热闹。   几位皇子也都来了,他们按照长幼顺序坐在皇帝的龙椅两边。   魏景琰今日穿着绛紫色皇子礼服,雍容华贵。他举起桌上的酒杯,朝太子遥遥相敬,一饮而尽。   太子坐在龙椅右侧,白皙的面孔上一双眼睛黯然无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见魏景琰跟自己敬酒,太子也懒洋洋地举杯,面上轻狂地笑着道:“五弟,我看你不宜坐在御花园里。”   “皇兄这是何意?”   “御花园风大,当心将五弟你肚子里的墨水都吹干了!哈哈哈哈!”太子说完发出响亮的笑声,这话就是讥讽魏景琰平日里文邹邹的做派。   朝臣们个个面面相觑,都是不住地摇头,这太子,举止轻佻,开玩笑也不分场合,实在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魏景华面容刚毅,五官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心机深沉之辈。他冷冷一笑,抿了一口酒,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楚靖王到!”太监唱喏道。   人群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这位王爷可是从来不参加什么聚会宴席,不知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呢?   即墨寒一袭白色锦袍,步履优雅地走来。众人忙起身行礼:“拜见王爷!”   “嗯。”即墨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魏景琰一见到即墨寒,可是来了精神,他笑着说道:“不知今日刮得是什么风,竟把王爷给吹来了。”   即墨寒一点也没有要应付魏景琰的意思,拱了拱手,连话都懒得说。   正当魏景琰有些下不来台时,又听见太监尖细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   苏镇山仿若当头棒喝,心迅速沉了下去,连皇上都来了,还没见到苏睿的身影,他该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苏智也有些疑惑,但是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暗暗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好,准备考试。   “都到齐了吧?”皇帝坐在龙椅上,问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高公公。   “回皇上的话,除了苏侍郎家的大公子苏睿还没到,其他人均已入席。”   “哦?”皇帝锐利的眸子扫过苏镇山身上。多年的帝王生活早已让这位大梁皇帝周身都散发着迫人的气势,从他的面容隐约可见他年轻时俊逸的风姿,只是在皇宫里尔虞我诈中,当年那位潇洒的皇子已经被磨砺成了睿智深沉、杀伐果断的君王。   “苏爱卿,你的公子为何缺席了啊?”   苏镇山赶紧起身,作揖请罪道:“皇上恕罪!犬子前几日贪凉,不慎得了风寒,本想今日强撑着来赴试,可是病情加重,实在下不了床,故而今日没有前来。”   “起来吧,既然是这样,就让他好好养病。”皇帝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朗声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开席吧。”   “是。”   一声令下,衣着娇艳的宫女端着珍馐美食一个接一个走入御花园。   上齐了菜,宫中的舞姬乐姬也鱼贯而入,为达官贵人们奏起了大梁乐礼中《宴》的篇章。   朝臣们纷纷起身朝皇帝祝酒,吉祥话说了一大箩筐。皇子们更是十分应景地互相祝酒致意,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有即墨寒坐在一旁,自顾自浅斟几口,一言不发,活脱脱一座冰山。   皇帝看着即墨寒的目光和蔼了几分,笑着道:“你一向不喜宴会,怎的今日倒来了?”   “今日是中秋佳节,陛下设宴款待群臣,臣自当入宫与大家同乐。”即墨寒声音清冷地答道。   “瞧你一张冷冰冰的脸,可一点也没有要‘同乐’的意思啊!”皇帝直接戳破了他。   即墨寒拱拱手:“陛下说笑了,其实,臣对今日监生的考试倒是很感兴趣。”   “哈哈哈!怪不得,好,你就坐在旁边好好看着吧。”   魏景琰见皇帝对即墨寒流露出的慈爱和随和是连他们这些皇子都难以企及的,不禁心生嫉恨,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和煦的笑意。   此时,宫女奉皇帝的旨意给每一位监生都上了一杯御赐的玄子茶,这茶是用黑核桃、老参、枸杞等药材熬制而成,最是益气补脑,取名玄子,是天下读书人都十分热衷的茶汤。苏睿的目光不留痕迹的朝站在远处的书童竹洺看去,只见他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因为是宫宴,书童随从不得进入御花园,只能站在外头候着。苏智将苏皓月的提醒牢记于心,吩咐竹洺仔仔细细盯着他的饮食,若是没有问题,就不动作,若是被人做了手脚,就摇摇头。菜肴都是大家一起共享,被动手脚的几率并不大,唯独这种一人一份的东西,最容易出问题。   果然,苏皓月的话是对的。   苏智见竹洺的动作,将玄子茶推到一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用其他的菜肴。   “好了,酒过三巡,朕和诸位爱卿便一同来检验检验作为大梁最高学府国子监监生的才学成就吧。”皇帝兴致很高,朗声道。   众监生起身答是。   皇帝先后共提了五个问题让监生自由发表意见。这二十九名监生不愧是国子监中的佼佼者,各个对答如流,阐述问题十分严谨,有理有据,让在座的朝臣和皇帝都频频点头,表示很满意。   “最后,朕想问问你们,帝业的草创与守成,孰难?”   果然,这个问题是压轴戏。因为傅太师已经将这道试题布置下去,让监生们自行准备,所以大家纷纷站起身表达自己的观点,一时间气氛比刚才还要热闹,只是监生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认为草创难。   也难怪,帝业草创九死一生,成王败寇,不然也不会从古至今千百年间也不过建立了数个统一的政权。而且草创可以说的地方太多了,光是众人耳熟能详的史实就有不少,都可以作为这一观点的论据,所以监生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这个论点也是很正常的。   监生们绞尽脑汁,各展风骚,从尧舜说到如今的大梁王朝,免不了又将皇帝比作三皇五帝吹捧了一番,可是皇帝的面色却依旧是平淡如水,似乎对这些回答不太满意。   众人见皇帝神色不对,都不敢再说话了。   “没了?”皇帝问道。   沉静了一会,苏智站起身躬身道:“臣苏智有不同意见,依臣愚见,认为守成更难。”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听见苏智这句话,不免议论纷纷,   皇帝却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苏智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将那日苏皓月说与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皇帝的表情先是惊喜,然后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特别当苏智谈到国之弊端的时候,皇帝简直整张脸都在发光,显然是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监生很满意。   朝臣们也在认真地听着苏智的回答,许多老臣都不禁对这位后生的才智心生敬佩之情。   苏镇山面色僵硬,他没想到这个侄子的一些想法和对帝王之心的把握,竟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不免有些嫉妒。可他的儿子苏睿,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与这次机遇失之交臂了。他还不能将这种心情流露出来,面上只得维持着似乎与有荣焉的淡淡微笑。   即墨寒听见这个监生名叫苏智,便知道他是苏皓月的二哥,据说苏皓月同这位二哥的感情貌似还不错。傅太师那个老夫子,虽说确实是学富五车,但却观念保守,能教出这样机颖且思想活络的学生来,还真是难得。   苏智说完了,谦卑地朝皇帝一拜。   众监生噤若寒蝉,他们都已经知道,苏智才是这场考试中最名副其实的优胜者。   皇帝亲自走下御座,来到苏智面前,面上依旧满是欣赏之色:“你叫苏智?”   “是。”   “你这番回答是早已准备好的吧?”   “是。”   “是你独立完成的?”   苏智躬身:“回陛下,其实臣一早的观点也如其他人一般,认为草创更难。”   “那后来是怎么改变想法的呢?”   “臣有一个妹妹,名叫苏皓月,是她指点了微臣。”苏智据实相告。   众人交头接耳,都觉得苏智太愚蠢了,皇上明明很满意他的表现,他非要不打自招说这是他妹妹的功劳,区区一介女子,再有才华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入朝为官吗?这下好了,他和她妹妹只怕都讨不着好处。   只有即墨寒心头一动,万年寒冰的面颊涌现了一丝笑意。原来是那个小女子,能准备这样一出精彩绝伦的回答,看来他还是太小看她了。   皇帝沉吟片刻,爽朗地笑起来:“好!能够礼贤下士听取女子的意见,又能诚实地说出一切,不愧为我大梁的栋梁之才!” 第66章 庆功宴   “冯江何在?”皇帝转头问道。   “老臣在。”六部最高长官,也是当朝宰相之一的冯江听见皇帝在叫他,连忙起身。   “传朕的旨意,即日起,封国子监监生苏智为礼部员外郎,官居五品。”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苏智这可算是平步青云了呀!要知道五品官职虽算不得大官,但是大梁百姓想要入仕,包括监生,全部都要通过科举真刀真枪地考过来,还从未有过直接御赐的殊荣。即使考中,也要从县官等芝麻官磨砺起,混到员外郎这个官职,怎么也得三四十岁了。苏智年纪轻轻就能登上员外郎的位置,绝对堪称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朝苏智道喜。苏智先是谢了皇帝的恩典,而后一一回礼,面容依旧是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因为获此殊荣而流露出半分张狂。   皇帝观察着苏智,对他极好的涵养很赞赏,不免又高看了苏智几分。   宴会重新进行,苏智的心中充满了对苏皓月的钦佩和感激,若不是有她的提点,恐怕今日自己不是沦为平庸,就是被奸人陷害错失良机了。   宴会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   即墨寒率先告退,皇帝也没阻拦,由着他去了。   在经过苏智的座位时,即墨寒顿了顿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说了句:“不错。”就继续朝外走去。   先是因为在考试中表现优异被皇帝赏识,后又得到了大梁最有权势的楚靖王的肯定,看来这个叫苏智的监生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博雅楼,秋落英雅间内。   苏皓月与苏智相对而坐,两人面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二哥,这一杯我敬你,祝贺你在这次考试中脱颖而出,扶摇直上,也希望你能在官场中一日千里,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苏皓月举杯,眉眼宛如新月,美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苏智也举起酒杯:“我还要感谢妹妹你的帮助,若不是你不吝赐教,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哥太客气了。”   “还有,幸好你有先见之明,否则我恐怕会在宴会上闹一个大笑话。”苏智的眸光沉了下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不是有人做手脚了?”   苏智冷笑,冲竹洺招招手:“你来说。”   “是。”竹洺应声,回话道:“今日我奉二少爷之命一直盯着送上来的饮食,因为玄子茶是一人一份,且按照座位顺序排好,我就格外留心了些。果然,见大少爷的随从丹青故意绊了其中一个宫女一跤,趁乱将一包粉末下进了本是要给二少爷的茶汤中。后来二少爷取了一点茶汤,找大夫验了验,才知道丹青下的是泻药。这泻药服下后即刻就能起作用,会让人上吐下泻不止。若二少爷不慎遭了毒手,恐怕根本就连回答问题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停地往茅房跑。”   “而且,在宴会中这样失礼,若是惹怒了陛下,我或许还会被责罚。”苏智接过竹洺的话头淡淡说道。   “呵呵,他们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作。”苏皓月轻蔑一笑。   “对了,三妹,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大哥今日突然缺席?听伯父说是得了风寒下不了床,我却是不信的,生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连我都不知道呢?”   “这个嘛,没错,是我做的。”苏皓月坦然地承认了:“苏智和苏若云几次三番构陷我,这次不过是我找他收点利息。”   经过这件事,苏智也对苏睿的无耻和卑劣深有体会,听了苏皓月的话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还很赞同:“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于这种连亲人都能下得去手的人,我们也不必再留情面了。”   苏皓月见苏智终于有所转变,不再像从前一味忍让,很是欣慰。善良是好,可是善良没了牙齿,就是懦弱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懦弱的人是不可能活到最后的。   这时,向青敲门进来,冲二人恭敬行了一个礼。   因为博雅楼的生意愈来愈红火,店里几乎已经离不开向青了,所以苏皓月让向青提拔了一个亲信担任苏家的账房总管,他就专心为她经营好博雅楼,苏家的月例还是照发给他,就当作对他额外的补偿。   本来苏皓月还想让他留点时间温书,将来好参加科举。可是向青赌咒发誓,终生只愿为苏皓月一人效忠。毕竟千里马好找,伯乐却难寻,向青深感苏皓月就是他的伯乐,让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士为知己者死,于是他下定决心,一生追随苏皓月,绝无半句怨言。见他这样坚定,苏皓月深受感动,给他的工钱翻了两番,绝不亏待自己人。   “小姐,苏睿已经回府了,被苏镇山训斥了一顿。”由于向青已经不在苏家做工,加之他知道苏皓月憎恨苏家大房,所以对这些人都是直呼其名。   “好,我知道了。”苏皓月点点头。   向青在苏皓月的培养下,已经俨然成为了苏皓月的左膀右臂,不仅将博雅楼经营得有声有色,还建立一批耳目,专门用来打探各处的情报。   苏家两位少爷因为常年不在府中,都不认识向青。所以此时苏智见了他,只以为他是苏皓月的随从。   向青抱拳告退。   “三妹,能说说你这番是如何运作的吗?”苏智有些好奇。   “很简单,让他自投罗网,只能吃个哑巴亏。”苏皓月巧笑嫣然:“苏睿一直很喜欢博雅楼的一个名叫舟漓的乐姬,昨日还来博雅楼买醉。我找了一个人,调戏舟漓,苏睿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两人大打出手,那人将苏睿打昏,然后逃跑,苏睿就这样在舟漓为他开好的客房中昏睡到了今日下午,自然错过了考试。”   苏智听后,都想为苏皓月的智谋拍手叫好了。这样一番运筹帷幄,苏睿只会觉得是自己大意误了事,决然不会想到原来是有人计划好,只等着他上钩。   其实苏皓月只跟他讲了个大概,具体操作起来还有很多细节要布置。   啪啪啪!   门外响起一阵掌声,苏智和苏皓月同时回头,只见即墨寒推门而入,眸中含笑:“好计谋,苏三小姐真称得上女中诸葛了。”   苏皓月偷偷翻了个白眼,博雅楼雅间的隔音是她请了专门的匠人精心设计的,寻常人压根听不到里面客人的谈话,这也是为什么苏皓月敢在这里将一切宣之于口的原因。没想到即墨寒竟耳聪目明到这般田地,果然是大梁数的过来的武功高手。   苏智起身行礼,本来还有些担心即墨寒听到苏皓月的这段话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再一看自己妹妹神色平静,就知道两人相交绝非泛泛,故而安下心来。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王爷恕罪。”苏智拱手道。   “免礼。”即墨寒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很自然地坐在桌边取过苏皓月的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饮尽。   苏皓月扶额,这位大名鼎鼎的楚靖王厚起脸皮来,简直如同地痞无赖。明明旁边有干净的杯子不用,非要抢她用过的干什么?   即墨寒见她羞恼的小表情,只觉得面前的人儿更加可爱了,恨不能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宠爱一番。   苏智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隐约察觉到苏皓月和即墨寒两人之间似乎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特别是即墨寒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宠溺几乎要渗出来了。   看来传闻不是空穴来风,楚靖王果真对苏皓月情有独钟啊。   人家一对小情人在那儿眉目传情,苏智不免有些尴尬,于是他站起身道:“臣家中还有事情,就先行告退了,皓月你再陪王爷坐一坐吧。”   苏皓月本想跟苏智一块儿走,可苏智不等她答话就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朝门外走去,活像有恶鬼在身后追他似的,压根不给她一起同行的机会。   雅间内只剩下苏皓月和即墨寒两人。   “苏若云在几日前委身于牢狱中的衙役了。”即墨寒突然说道。   苏皓月一怔,面上渐渐浮现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个大姐,还真是让我惊讶。”   即墨寒看着她,勾起嘴角坏笑道:“明明就是你设计的剧本,你还会惊讶吗?”   “咳咳。”苏皓月被呛了一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懂吗?”   “懂了。”即墨寒忍住笑,正色道:“费尽心机要整垮苏若云,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因为苏若云觊觎我良久,你才与她反目成仇啊?你放心,我对她这种女人一向没有兴趣的。”抓住机会赶紧表忠心。   简直太不要脸!太自恋了!   苏皓月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嘲讽他的冲动:“王爷,大梁多少女子都觊觎你的美色,我要是因为这一点就要对一个女子动手,恐怕我这辈子搭进去都不够给你赶苍蝇的吧?所以,你想多了。”   实在是害怕即墨寒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苏皓月赶紧坦白,继续说道:“苏若云,不过是开胃菜。整个苏家大房嫡系,才是我的目的。” 第6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寻常闺阁女子若是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旁人肯定都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而即墨寒只是略点点头,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我帮你。”   苏皓月凝视即墨寒良久,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即墨寒端着茶杯,狭长深邃的眸子含情脉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若是觉得无以为报,可以以身相许。”   苏皓月被他这话撩拨地面红耳赤,赶紧瞥过眼不敢再看他,嘴里还毫不示弱地喊道:“登徒子!谁要以身相许啊!”   “嗯,是我,我要以身相许。”即墨寒笑眯眯说道。   平日里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王爷哪去了?苏皓月在心中无声呐喊。   苏家。   因为今日是中秋节,皇帝给百官放了假。   苏镇山早早回到家中,一见到苏睿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畜生,昨晚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苏睿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面有愧色道:“父亲,您回来了。”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苏镇山猛地一拍桌子:“老老实实交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秋莲站在一旁,见到自己一双儿女都是一样的不成器,心中悲痛不已,只是拿着帕子拭泪,柔声道:“老爷,您消消火。”   “怎么消火?!你知不知道,这个狗东西误了多大的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却给我不见人影,白白让你弟弟拔得头筹。圣上可是亲自御赐了苏智五品员外郎的官职,你呢?枉我教导培养你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苏镇山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这般不思进取!”   听到苏智竟然走了这么大的好运,苏睿嫉妒得五官都扭曲了。他攥着拳头,一字一句说道:“怎么可能?明明我都准备好了,他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   说完,猛然回头:“丹青,给我滚进来!”   门外的丹青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垂着头哈着腰进来了:“大少爷,奴才在。”   “我不是让你找机会给苏智下泻药吗?你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丹青砰地跪倒在地上,连声解释道:“奴才不敢!就算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大少爷您的命令啊!”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大少爷的话,今日奴才的确趁机将泻药下进了派发给二少爷的玄子茶中,可奇怪的是,二少爷压根一口都没喝那茶,奴才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丹青一边叩头一边说着:“二少爷一直在宴会上从未离席,奴才也很诧异,为什么二少爷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般。”   苏睿皱着眉,思索片刻,冷笑一声:“看来我这个二弟是早已有防备,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苏镇山听到这里,已经猜到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当成傻子涮了一把,更是怒火中烧:“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看看你那点小把戏,跟你妹妹一样愚蠢至极!你妹妹从小长于妇人之手,眼界小就算了,你呢?从五岁起进书房,由最好的老师教你读书,后来我又送你入国子监专门学习经纶策略,学习为官之道,这么多年,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苏睿被苏镇山骂得有些恼火了,不免顶撞了两句:“父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听您的话专心苦读,可曾让您和母亲操过心吗?今日不过是一次小失败,何足挂齿?区区五品官罢了,我苏睿还不放在眼里。”   孙秋莲一听这话,心中暗叫不好。刚想上去安慰几句,就见苏镇山猛地站起来,抬手给了苏睿一耳光,把他的脸都打歪了。   “我看你就是个废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敢在我面前夸夸其谈!”苏镇山怒极反笑:“也是,一个连圣上亲试都能耽误的东西,我还能指望你有什么造化?哈,你是这样,你妹妹也是这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畜生!”   “我告诉你,今日五殿下在我面前严厉地将你斥责了一顿,说你不堪大用,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生病。哼,那是因为五殿下还不清楚真实情况才会这样说。若是让他知道你是因为寻花问柳耽误了考试,恐怕我和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苏镇山那一耳光极重,苏睿的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丝,口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他咬牙将血水混着唾液咽下,恨恨说道:“既然觉得我不堪大用,我便不为他效忠也罢!皇子这么多,难道我非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吗?”   苏镇山的身躯陡然一震,他背脊发凉,心头涌起深深的恐惧:“你这个逆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睿的太阳穴突突地猛跳,随即一言不发,夺门而出。   苏镇山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捶胸顿足长叹道:“作孽啊!没想到我苏家长房后辈竟然皆是无能之人,这样下去,只怕要惹来大祸啊!”   孙秋莲哀哭不止,埋怨道:“老爷,您这样驱赶女儿、逼走儿子又是何苦呢?今日是团圆节,您让睿儿孤身一人去哪里啊?有什么火不能明天再发吗?”   “你给我住嘴!”苏镇山怒斥:“都是你平日百般娇惯,才让这两个小畜生变成如今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当我不知道,苏睿一直对博雅楼里一个叫舟漓的乐姬很不一般,昨日就是在博雅楼为那乐姬和其他客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结果还打不赢人家,被一棒子敲昏了,这才误了考试!”   “啊?睿儿受伤了?”孙秋莲的心揪了起来:“哎哟!带着伤他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苏镇山见孙秋莲完全不开窍,也懒得和她再说,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睿带着丹青无处可去。今日是中秋,他的狐朋狗友们此刻应该都在家中过节,也不方便去打扰。思索片刻,两人又去了博雅楼,   舟漓见他来了,有些意外:“苏公子,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苏睿一见到她,原本抑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笑着道:“区区小伤,无碍。”   “你昨日晕了过去,还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呢!我一介伶人,身份卑微,不好送你回府,所以擅自为你安排了客房。你一夜未归,苏大人没有怪罪吧?”   苏睿想起昨日的事情,也觉得有些丢脸:“唉,昨天要不是我多饮了几杯,有些微醺,怎么可能让那个贱民使诈将我打晕!昨天的事情,让舟漓姑娘见笑了。”   舟漓双眸微漾,眉头轻蹙:“苏公子这是哪里话,昨日要不是苏公子挺身相救,恐怕我就要被那歹人轻薄了。”   其实苏皓月为了避免有客人醉酒闹事,专门安排了一拨人看场子。只是昨天他们接到了命令,都没有出手罢了。   舟漓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苏睿心中涌起无限保护欲,他上前一步,抓住舟漓的纤纤玉手,深情说道:“这里到底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你一介弱质女流,又如此美貌出挑,待在这儿绝不是长久之计啊!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给你一个名分。跟着我,我保证你后半生锦衣玉食,不用再流离失所,好吗?”   舟漓仿佛受了惊吓,一把将手抽出来:“苏公子,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这样吧,今日我做东,请苏公子去雅间小坐,就当是报答昨日苏公子的恩情。”   苏睿以为是自己的话打动了舟漓,于是欣然前往。   舟漓亲自奉上茶点,又为苏睿焚香烹茶。她烹茶的动作轻盈优雅,手臂舒展,玉指拈杯,氤氲的雾气将这一幕衬托得如仙如画,不一会儿,茶汤的清香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苏公子,这茶名叫飘雪,取茉莉晒干制成。算不得什么名贵的茶叶,我却独爱它一股清雅芬芳,这也是我平日里惯喝的,苏公子不妨尝尝?”   苏睿拿起茶杯,轻嗅,赞美道:“确实是好茶,这香气竟如你一般淡雅怡人。”   舟漓俏脸微红,转而眸光一黯,说道:“苏公子过誉了。舟漓自小在教坊中长大,颠沛流离多年,身若浮沉雨打萍,早已是世俗不堪之人,又何来淡雅怡人呢?”   苏睿放下茶杯,将手掌覆在舟漓的手掌上:“你又何必自怜自艾?我早与你说过,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在我眼里心里,你就是这天地间最纯洁最圣洁的女子。”   舟漓摇摇头,叹息一声:“苏公子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当初就是因为庶出的身份被父母抛弃,沦落至此。所以我发誓,即使这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愿与人做妾草草一生。可是苏公子你是名门望族,苏大人又怎么会让你娶一个乐姬为妻呢?”   这话说得苏睿一时哑然,确实,苏镇山一向看重家族门楣,怎么可能允许他迎娶舟漓这样一个在外面抛头露面卖艺的女子呢?别说嫡妻了,即使是妾都很悬。   舟漓见时机成熟,垂着眸子低声说道:“不过,若是苏公子确对舟漓有情,我也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第68章 苏家宴会   苏睿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工部钱侍郎的公子钱宣因为常来博雅楼听我吹笛,所以我与他倒是说得上几句话。他似乎与三殿下十分数落,听他的意思,三殿下对苏公子你很赏识。不过我并未透露过和你的关系,他也只是无意间闲说了几句。”舟漓娓娓道来:“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是若是苏公子你能与三殿下结缘,再托三殿下给我安排一个清白的身世应该也不是难事。”   “三殿下?”苏睿眼波流转,心中隐隐有些悸动。   今日五殿下当着父亲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责他,本就让他对五殿下这个主子有些不满。他一向心高气傲,觉得凭借自己的才能即使没有这次考试,以后也定能在官场中飞黄腾达。可父亲和五殿下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肆意折辱他,怎能不让他心生怨恨?既然三皇子对他颇有几分赏识,他又为何不能投桃报李呢?如果真能襄助三殿下完成大业,也能让父亲看看,他绝不是五殿下所说的不堪大用之人!   再者,事成之后,凭借三殿下的权势,解决他和舟漓之间最大的身份问题,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苏公子,是不是舟漓说错了什么话?”舟漓有些不安地问道。   苏睿回过神来,笑着说:“没有没有。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下次钱宣再来,你帮我与他约一个时间,和三殿下见一面。但是记住,悄悄的,千万别让别人知道。”   舟漓眉开眼笑,重重点头:“嗯!”   苏睿见舟漓面上难得出现喜色,竟有些看呆了。   舟漓拿出一卷画轴,说道:“公子对舟漓情深义重,舟漓无以为报,我知道这个东西给你们家带来了很大困扰,所以偷偷买下,今日便送给公子,由公子处置。”说完,将画轴递给苏睿。   苏睿展开一看,原来是那幅展览在博雅楼内描绘了苏若云香艳轶事的美人图。   这画曾经在京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甚至惊动了圣上,这才让苏若云一事一发不可收拾。如今舟漓特地将此画献给自己,是不是也有投桃报李之意呢?   苏睿想到这里,心头更加畅意了几分。   几日后,苏家为了庆祝苏智在中秋考试中一举夺魁,受圣上恩典册封为员外郎,大摆筵席,广邀宾客。   本来苏智是不愿意这样大肆宣扬的,可是老夫人高兴,嘱咐周兰湘一定要好好准备,顺便冲一冲苏家连日来的晦气。   苏镇山和苏睿也不得不应付着,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孙秋莲却压根没有心思参加什么宴席,连日她都在为救出苏若云一事奔波,经过她缜密的计划和牢狱内线人的商讨,知道今日是每月衙役轮休日,所以守卫最薄弱,于是她将行动的日期就定在了今夜午时。今日当值的衙役她全部都买通了,那个被安排替换苏若云的人是一名身患绝症的孤苦女子,家中父母俱亡,只剩一位白发苍苍的祖母,那女子年龄与苏若云一样,身形也相差无几。孙秋莲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入狱后装疯弄花自己的脸,这样死后下葬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犯人苏若云。   本身她就时日不多了,想着能留一笔钱给祖母养老也好,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苏皓月倒是对这次宴会很上心,不仅帮衬着周兰湘装点府邸,还亲自下厨,张罗了好几道菜肴。   三房老爷苏镇海和李玲花自然是最高兴的,见儿子如此给自己长脸,李玲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请了不少娘家的亲戚来,逢人就夸耀自己儿子如何如何优秀,整的苏智都有几分尴尬了,又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只能在旁边干笑着。   苏镇海突然想起什么,问苏智道:“听说这次你的策论是得到了皓月那丫头的指点?”   苏智点点头:“是,我也已经和圣上陈情了。”   苏镇海若有所思:“皓月一个女子,竟能想出这样的策论,果然有几分才智。你平日无事便多与她交往交往。”   没等苏智答话,就听李玲花不满道:“你这孩子,傻不傻?皓月是你亲堂妹,帮你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你非要和圣上说什么呢?若是因此错失良机,岂不是太可惜了!”   苏智正色,语气坚决道:“娘亲,您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没有人是理所应当帮我的。”   “你呀!就是太实诚了。从前在你哥哥那里吃了多少亏,也不愿意声张,如今不过得了别人一点恩惠,就要说得人尽皆知。唉!也不知道你到底随了谁!”李玲花摆摆手:“算了算了,好在也没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苏智实在对李玲花的市侩有些无奈,又被众人的喧闹声吵得头疼,干脆出了大厅,找苏皓月去了。   此时因为还没开宴,苏皓月正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捧着一本书读着。   满院子的金雏菊都开了花,星星点点,簇拥着一袭白裙的苏皓月,与暖阳和茶香应和着,好一个秋日午后闲逸静谧的时光。   苏皓月见苏智来了,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裙笑着道:“好不容易能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被你发现了。”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今日见了三妹妹,才知道这句词描绘的女儿家的娇憨到底是什么模样。”苏智赞叹道。   “二哥怪会打趣。不陪着三叔三婶接待客人,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我一向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你是知道的,所以才躲到你这儿来求个清净。”   “嗯,二哥这个习性,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苏智促狭地笑着问:“谁啊?是不是楚靖王殿下?”   苏皓月被戳中心事,脸一红,故意没好气地将一个礼盒扔给他:“二哥总拿我取笑,早知道就不给你准备礼物了。”   苏智听她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赶紧双手接住,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把折扇。   取出折扇,展开,只见扇子一面画着碧水青山,一面题了一句诗: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落款:澜公子。   “澜公子的墨宝可是深受文人墨客的追捧,一字难求啊!三妹你是怎么买到的?”苏智显然很喜欢这个礼物,翻来看去爱不释手。   “在博雅楼定的啊。”   苏智毫不生疑,冲苏皓月拱拱手:“让三妹妹破费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紫鸢进来禀报道:“少爷,小姐,宴会就快开始了,二夫人请您过去呢。”   “好。”苏皓月点头,和苏智并肩朝正殿走去。   苏智因为得了皇帝的赏识,一时间在京都风头无二,不少朝中重臣都应邀前来,此时殿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   “五殿下驾到!”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众人一听,忙起身接驾。   只见魏景琰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先是挥了挥手让众人入座,然后阔步走到苏智面前,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苏员外年纪轻轻就能取得如此成就,真是后生可畏啊!”   苏智躬身答道:“殿下过誉了,臣才疏学浅,承蒙陛下错爱,恬居员外郎一职,殿下这番夸奖,臣愧不敢当。”   “苏员外不必自谦。”魏景琰说完这句话,眼神突然落在站在一旁的苏皓月身上,嗓子眼如同被堵住了一般。   她不就是那个和即墨寒关系暧昧的女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是苏家人?   苏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介绍道:“殿下,这位是我三妹,名叫苏皓月。”   “苏皓月?就是指点你策论之人?”魏景琰更加震惊了,原本他还觉得苏皓月能得即墨寒的青睐是她的运气,现在才知道苏皓月是这样一个才貌都堪称极品的女子。如此说来,根本就是即墨寒艳福不浅啊!   “正是。皓月,还不过来见过五殿下。”苏智唤道。   苏皓月款款走来,轻轻一拜:“见过五殿下。”   “苏小姐不必多礼。”魏景琰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觉得苏皓月比那日相见时似乎更加惊艳了几分。   仆从带着魏景琰入了尊位,苏镇山见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便下令上菜开席。   客人们纷纷向苏智敬酒道喜,苏睿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满是嫉妒,却又不得不陪着,只觉得如坐针毡。   吃完了饭,众人依照惯例是要在园子里赏花的。   魏景琰故意落后众人几步,在凉亭里等着苏皓月经过。   不一会儿,就见苏皓月和另一位苏家小姐在婢女的陪同下走了过来。魏景琰瞅准时机上前叫住她道:“苏小姐,早听闻苏小姐是画艺大家,本宫前几日得了一幅前朝画师白谷的狩猎图,却一直不辨真伪,能否请苏小姐为本宫解惑啊?”   苏皓月想了想,恭顺地答道:“画艺大家之名,皓月愧不敢当。但是也很愿意帮殿下看一看,略尽绵力。”   魏景琰十分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动作:“狩猎图此时就放在凉亭内,还请苏小姐移步。”   苏皓月浅浅一笑,同苏浅颜一起走入凉亭。 第69章 惊变   凉亭的石凳上已经有人铺好了软垫,苏皓月抬眼一扫,狩猎图果然正端放在石桌之上。   “苏小姐请看。”魏景琰将装裱好的狩猎图推到苏皓月面前。   苏皓月拿起图仔细观摩一二,只见整幅狩猎图色泽瑰丽,很符合皇家御用画师崇尚的奢华之风,图中的人物皆身着金甲,用手指触摸,金色部分中有隐隐凸出的微小颗粒,可知是在颜料中添加了金粉的缘故。轻嗅片刻,一股淡淡的驹魂草芬芳钻入鼻腔。   魏景琰含笑注视着苏皓月。这幅画他拿给很多人看过,不论是古玩大师还是收藏专家,无一例外都猜不出来。   “前朝皇帝酷爱狩猎,每年初秋必定要举办狩猎比赛。白谷身为御用画师,受邀出席皇家狩猎大典,以便记录下这一盛况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幅画不论从作画手法、风格上,都无可挑剔。而且传闻白谷对驹魂草情有独钟,不仅在自家院中遍植此草,更将它拈碎掺入颜料中作画,我刚才也的确闻到了驹魂草的香气。”   “所以,依照苏小姐的意思,这幅画是真品?”魏景琰有些失望,果然不出所料。   苏皓月摇摇头:“相反,我认为这画是本朝人临摹仿造的。”   “为何?”魏景琰大惊。   “两点,其一,白谷所在的朝代,冶金炼金术已经达到了很高水平,按理来说颜料中的金粉应该是细腻无比才对,可我刚才却摸到了细小的颗粒,可见这是后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所为。”苏皓月指了指有突起物的地方,继续说道:“其二,驹魂草为草植,不同于麝香等提纯锻造过的香料,可以保持很久而不消散。试问前朝距今这么多年,白谷的画作即使保存再完好也不可能留得住颜料中的香气,可这画中驹魂草香却依旧芬芳扑鼻,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魏景琰彻底怔住了,半晌后,忍不住心悦诚服地鼓掌道:“苏小姐果然慧眼如炬,才智过人!没错,这画是本宫找人仿制的,曾拿给无数人鉴赏,皆被本宫的障眼法蒙蔽,以为真品。没想到苏小姐却能一眼参破其中奥秘,着实令本宫佩服!”   苏皓月却宠辱不惊道:“这世间万事,越是费劲心机,越容易露出马脚。画艺大师正是因为太执着于这些细节,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魏景琰看苏皓月的目光愈发欣赏了,冲旁边的仆从挥挥手:“将本宫珍藏的白谷狩猎图真迹拿上来,送与苏小姐。”   苏皓月行礼推辞道:“白谷真迹价值连城,皓月无功,不敢受此厚禄。”   “苏小姐不必客气,名画配佳人,恰如其分。”魏景琰说着从仆从手中接过锦盒,递给苏皓月:“苏小姐若是再推辞,可就是不给本宫面子了哦!”   苏皓月只得收下:“谢殿下恩典。”   苏浅颜偷偷注视着这位声名远扬的五殿下,只觉得他面容英俊,亲切和煦,毫无皇子的架子,却又尊贵得几乎整个人都在放光。   可是瞧他看苏皓月的眼神中满是炙热的欣赏,心里又不免泛起酸意。似乎天下间的好男子都对自己这位三姐另眼相待,她的二哥苏智、大名鼎鼎的楚靖王、现在又来一位五皇子。   唉,只怪自己出身寒微,无权无势,将来左不过是被嫡母打发去哪个小门小户里庸庸碌碌过一生罢了,五皇子这般耀眼的人物,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苏浅颜的眸光黯淡了几分,一时竟心酸地差点垂下泪来。   有苏家的婢女上了热茶,魏景琰一边品茶,一边和苏皓月谈天说地。当他终于注意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浅颜时,礼节性地开口问了句:“这位不知是贵府的哪位小姐啊?”   苏皓月微笑着答道:“是我的五妹妹,在家中女子排行老幺,名叫苏浅颜。”   苏浅颜见他们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心跳一下加快了不少,赶紧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哦,原来是五小姐。”魏景琰打量了她一番,回忆起苏家五小姐是庶出,生母早亡,原本对她并不在意,可没想到今日一见,发现这位身世凄苦的苏浅颜倒是有几分姿色,虽比不上苏皓月的国色天香,却是一个我见犹怜,弱柳扶风的小美人。   “五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位五妹妹虽然年幼,却素擅制凤梨酥,她所制的酥入口生香,甜而不腻,堪称极品美味。”   “是吗?”魏景琰的嘴角浮现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那改日一定要尝尝五小姐的手艺。”   苏浅颜羞得俏脸通红,垂着头手指捏着帕子说道:“这不过是三姐抬举我的话罢了,五殿下万万不可当真。”   正在此时,一袭月白色锦袍的男子翩然而至,声音清冷道:“苏皓月,我找了你半天。”   苏皓月回过头向后望去,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靖王即墨寒。   “王爷?”苏皓月吃了一惊,他怎么来了?   即墨寒一看到苏皓月和魏景琰在一块谈笑风生的样子就不开心,于是板着一张脸拽起苏皓月的手腕就把她拖走了,留下一脸震惊呆若木鸡的苏浅颜和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魏景琰。   “松手!哎!你松手啊!”苏皓月拼命想挣脱死死扣在她手腕上的桎梏:“你弄疼我了!”   听了这话,即墨寒才松开手,捧起苏皓月的手腕一看,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浅浅的勒痕,心中顿时涌起了阵阵内疚。   “拿药来。”即墨寒头也不回的说道。   禹庚闻言,将一小瓶药膏双手奉上。   “不用。”苏皓月皱着眉:“这点印子哪用得着上药啊。”   即墨寒充耳不闻,宛自打开瓶盖,用手指蘸着药轻轻抹在她手腕的勒痕处,又低下头吹了吹,   然后将药膏递给紫鸢:“收着,以后若是有擦伤淤青,皆可用此药。”   紫鸢十分听话地照做了,心想这位冷心冷面的王爷还挺会心疼人的嘛。   苏皓月却一眼瞧出这药膏正是宫廷御制的芙蓉霜,造价昂贵,有生肌活骨、止血止疼的功效,即使是刀伤剑伤,用了它,愈合后都不会留疤,堪称奇药。可是即墨寒竟然拿它给自己治疗寻常的擦伤淤青,简直太奢侈了!制作此药的人要是知道即墨寒这样滥用,估计会心疼死吧。   即墨寒无意间瞥到了紫鸢抱着的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刚才五殿下送给我们小姐的狩猎图。”紫鸢回答。   即墨寒眸光一沉,一把从她怀中将锦盒抢过来,扔给禹庚:“扔了。”   “是。”   苏皓月倒也没阻止,她本来就不想要。魏景琰的东西,她嫌恶心。   见苏皓月神色如常,似乎对这画并不上心,即墨寒心里才稍稍舒坦了些:“以后,离魏景琰远一点。”   “哦,好。”苏皓月从善如流。   宾客赏了花,该聊的也都聊得差不多了,准备向主人家告辞。   苏镇山正带着苏睿苏智在苏府门口送客,突然从门外阔步走来一人,身着官服,英武非凡,似乎不像是来做客的。   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一队手拿水火棍的衙役,个个神情严肃。面容冷峻。   原本准备离开的客人一见这阵势,全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大人,不知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苏家,意欲何为啊?”苏镇山也不明所以,沉着脸问道。   原来那人就是京兆尹周发,只见他生得剑眉牛鼻,宽颌方脸,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   “苏大人,下官奉刑部尚书严大人之令,今日来苏家是为了缉拿逃犯,叨扰之处,改日登门谢罪。”周发义正言辞道。   “逃犯?来我苏家缉拿什么逃犯?”苏镇山火冒三丈,语气不免强硬了些。   “苏大人,您的女儿苏若云在今日巳时从刑部大牢中越狱了,现在刑部已经发了通缉令追拿她。”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什么?!”苏镇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越狱了?她一介女流,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从看守严密的刑部大牢越狱?!”   “确实已经越狱。我们抓获了替换苏若云的假囚犯和帮助苏若云逃跑的刑部衙役张三,经过我们的审讯,已经了解到本次案件是一次有预谋的越狱行动,而且肯定有同伙接应。”周发朗声道:“将假囚犯和张三带上来。”   衙役领命,将一直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两人拉了出来。   苏皓月站在人群后面,冷眼瞧着这一幕。只见那女子形容枯槁,身材羸弱,即知是大限将至之人了。   “张三,把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与苏大人听,若有半点错漏,本官即刻下令打断你的狗腿!”周发瞪着一双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恶狠狠说道。   张三衣衫褴褛不堪,从破烂出还能窥见已经干了的血迹,估计是在牢中遭了酷刑的。   “是!”张三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小人是牢中的衙役,专门负责给犯人派饭派水等工作,几日前,在给囚犯苏若云派饭时,那苏若云对小人百般引诱,只怪小人意志薄弱,没能抵抗住诱惑,和她发生了关系” 第70章 同伙   听了这句话,众人神色各异,看着苏镇山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鄙夷之色。堂堂礼部侍郎的千金,怎么会是一个如此寡廉鲜耻的女子,真不知道苏侍郎平日都是如何管教儿女的。   “早听闻这个苏若云曾在春禧楼公然和男子苟合,没想到进了牢狱还不安分,竟然还勾引衙役,啧啧啧”   “是啊,她那点儿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我本还对此传闻心存疑虑,今日一见,恐怕传闻真有几分可信了。”   “唉,本来就是无风不起浪,她要没做,为什么别人都只说她,而不说其他小姐呢?”   “正是。可怜苏侍郎在官场中谨言慎行多年,风评尚好,如今可统统毁在他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身上了。”   苏镇山如遭雷劈,面色惨白,徒然地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发生关系后,苏若云就威胁小人,说若是不答应帮她越狱,就要把我和她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还要告我强奸她!天地良心啊,,明明就是她勾引小人在先,小人就是再愚蠢也知道她是京都苏侍郎的女儿,哪怕再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啊!”   苏睿听到了这里,也觉得颜面尽失,可是为了维护苏家的体面不得不厉声道:“不要东拉西扯,你说我妹妹勾引你,以此作为威胁要你帮她越狱,这分明就是谎话!你一个小小狱卒,又多大的能耐从刑部大牢中带人出来?要知道,每日当值的狱卒可不止你一个!难道其他狱卒就眼睁睁看着你把我妹妹带出来吗?”   “小人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张三赌咒发誓道:“苏若云要我帮她传信,先是找来了这个身患绝症的女子替换她,因为牢狱中灯光幽暗,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狱中之人的面容,然后她们用重金买通了当值的其他狱卒,将两人换了过去。本来都已经得手了,可万万没想到,今日刑部尚书大人突然驾临,要提审苏若云,这才露了陷。”   事到如今,只能撇清苏家和苏若云的关系,才能让苏家免受其累了。苏镇山定下心,清清嗓子道:“周大人,我苏家在苏若云入狱那日就已经将这个孽女从族谱中除名,她早已不是苏家人,今日她就算是越狱也好,杀人放火也罢,都和我苏家没有半点瓜葛,不知你带人围我苏府,又是想干什么呢?”   周发冷哼一声:“这我自然知道,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苏若云已经出了京都。”   “那你不去将她缉拿归案,却又来我苏府口口声声说是要捉拿犯人,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来苏家,是要捉拿另一个犯人。”周发一字一句道:“帮助苏若云越狱的同伙,正是您的夫人,孙秋莲。”   “什么?!”苏镇山大骇。苏睿却面色一白,果然,他的阻止没起作用,母亲还是做了。   “经过假囚犯和张三的供述,此次计划她们都是听命于您的夫人孙秋莲。而且当值的狱卒也已经交待,他们确实收受了您夫人的贿赂,并且上交了贿金。此案案件分明,铁证如山,根据我朝律法,包庇窝藏逃犯及协助逃犯越狱的,皆以脱逃罪论处。所以,还请您即刻将您的夫人交出来,下官也好回去交差。”   苏镇山铁青着脸,声音中压抑着怒火:“去!把大夫人带过来。”   周发好整以暇地看着苏镇山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想起三殿下的叮嘱,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苏大人,其实我很好奇,您是苏若云的父亲,会对女儿的生死如此漠不关心吗?您的夫人这么大的动作,您真的毫不知情?”   大家听到这句话,都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此刻大家心中都一致认定,这次越狱行动的策划人肯定就是苏大人,不过为了避嫌,才事事都让他的夫人孙秋莲去做,说白了,孙秋莲不过是个垫背的。   苏睿几乎想一板砖拍在周发的脸上,他咬牙切齿恶狠狠说道:“周大人,你若是有我父亲参与本案的证据,就拿出来,让我们大家心服口服。若是没有,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周发却只是冷笑:“苏公子别那么大火气,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魏景琰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难看。苏镇山是他的人,若是他出了事,自己控制六部的力量就会被削弱。本来苏镇山因为苏若云的事就已经背负了不少骂名,现在还卷进这样一桩丑闻中,实在是太不谨慎了,愚蠢至极!   当宝蝉慌慌张张去通报孙秋莲时,她正在榻上扶额休息。近日来因为苏若云的事情搅得她心力交瘁,已经好多天没有安寝,今日又被家中宴会一闹,整个人都快要虚脱。此时宴会散场,苏若云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她终于得空能稍稍闭目养神一会。   “夫人!大事不好!”宝蝉一进来就砰地跪倒在地:“小姐越狱,东窗事发了!”   “什么?!”孙秋莲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小姐跑了,可是一直帮我们传信的张三和替换小姐的女子却被捉了,还供出了夫人您就是主使,现在京兆尹周大人正在我们苏家门口要将您捉拿归案呢!”宝蝉边哭边说,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怎么可能?我明明安排的是今夜子时行动啊!这都还没到时辰,若云怎么会已经越狱跑了呢?”孙秋莲急的满屋子乱转:“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宝蝉趴在地上哭喊道:“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啊!老爷让下人将您带出去呢!”   孙秋莲动作一滞,面上露出诡谲又凄惨的笑容:“那是当然的,出了事,他不把我交出去,难不成还会护着我吗?呵呵别说是我了,就连他的亲生女儿出了事,他不照样让人把她带走了吗?为了不牵连到他自己,甚至将若云驱逐出苏家,恩断义绝!可怜我的女儿啊!她还那么年轻,像花儿一样的年纪,却要在牢狱里活生生捱过十五年!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遭受这样的折磨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啊!”   说到这里,孙秋莲悲愤不已,只是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宝蝉赶紧扶住她,安慰道:“夫人,好在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小姐已经跑出去了!据说已经离开了京都。”   “那就好!那就好!”孙秋莲的嗓音有些沙哑了,她说道:“我渴了,你去帮我倒杯茶来。”   宝蝉去了,却发现茶壶已经见底,于是又匆匆跑去水房,重新烹好热茶端回房间。   一进屋子,就见孙秋莲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面容狰狞,十分痛苦的模样。孙秋莲的身边是一个倒着的白玉酒瓶,宝蝉瞅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大夫人为老爷酿的葡萄酒,平日很少拿出来的。   宝蝉心中惊呼一声不好,赶紧扔下茶壶,跑过去想将孙秋莲搀扶起来,可是孙秋莲只是摆摆手,艰难地说道:“我没事,你去跟他们拖延一段时间,就说我换好衣服就出去。”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地!奴婢这就去帮您请大夫!”   “别去!”孙秋莲死死拽着她的衣袖,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不要声张!”   “可是可是”宝蝉手足无措,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不能离开苏家,死也不能。我是堂堂苏家大夫人,怎么能任由那些低贱的官差把我当成囚犯带去官府。”孙秋莲因为疼痛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冷汗顺着她的面颊滑落下来:“若云自由了,我也安心了。睿儿已经长大成人,这世上,我再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夫人!”宝蝉惊惧地瞪大双眼:“您您不会”   孙秋莲冷笑:“苏皓月那个贱人,想像对付若云那样对付我,哼,我偏不让她如愿!所以,我将金锭子和着酒吞了下去。”   宝蝉一瞬间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渐渐地,孙秋莲的气息越来越弱,宝蝉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跑出去:“大夫人吞金了!来人啊!大夫人吞金了!”   这一声尖叫让整个苏家都陷入了慌乱之中,苏镇山一听见这个消息,面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苏睿浑身剧烈一震,二话没说连忙朝大夫人的院子里跑去。   苏皓月挑挑眉,却没有什么表情。   周发冷着脸道:“赶紧去请大夫,看还有没有救!”三殿下原本还打算好好提审孙秋莲,看能不能找到突破苏镇山的关窍,没想到人还没接到,他娘的竟然自杀了! 第7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当大夫匆匆忙忙赶到孙秋莲院子里时,孙秋莲却已经咽了气。   苏睿红着眼睛,一巴掌打在宝蝉脸上:“你这个贱婢!是怎么伺候母亲的,怎么能让她吞金呢?!”   “少爷息怒啊!刚才夫人叫口渴,奴婢就去水房给夫人倒茶,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现就发现”宝蝉捂着脸跪在地上哭着说,说到最后却是说不下去了。   “贱人!”苏睿抬腿就是一脚,宝蝉被他踢得重重摔在地上,又不敢呼痛,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闻讯赶来的苏若雨一头扑在孙秋莲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还在不停地干嚎。   “闭嘴!”苏睿被苏若雨吵得头疼,厉声呵斥道。   苏若雨一缩,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这时宾客都已经散去,苏家众人和周发跟着苏镇山来了孙秋莲院子中。   大夫冲周发摇摇头,示意人确实已经死了。周发心一沉,却也无计可施:“苏大人,既然如此,下官就先回刑部复命了。”说完,带着人离开了苏家。   老夫人得了消息也匆匆赶来,一见到孙秋莲凄惨的死相,头一歪晕了过去。   于是大家又手忙脚乱地招呼老夫人,将她抬回了院子,苏皓月请来了大夫,亲自守在老夫人床边。   苏镇山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又想到发妻丧命,女儿在逃,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沉沉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啊!”   苏镇海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节哀顺变。”   苏智也走上前去:“眼下,还是尽早将大娘下葬,举办葬礼才是。”   苏镇山思索了片刻,摇摇头:“不妥,她一个戴罪之人畏罪自杀,怎么还能为她举办葬礼呢?入殓埋葬便罢了!”   话音刚落,老夫人的手指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母亲!”   “祖母!”众人一下围了上去。   老夫人张了张嘴,话未出口泪先流。   “祖母,放宽心,切勿动气啊。”苏皓月柔声说道,端过婢女叶眉手中的汤药,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却撇过脸,只是叹气:“我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苏智见老夫人两鬓霜白,神色悲戚,想到她已是花甲之年却还要受此打击以致昏迷,不禁心头一痛,开口劝慰道:“祖母,您万万要保重身体啊!”   “是啊,母亲,您可是我们苏家的主心骨,您若是病倒了,让我们这些做儿孙的可怎么办呢?”苏镇海急的五内俱焚:“先将大夫为您开的药服了,一会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老夫人只得将送到嘴边的汤药一勺一勺喝下,苏皓月将空碗递给叶眉,拿出帕子为老夫人拭净嘴角的药汁。   周兰湘送上来一碟蜜饯:“母亲,含一颗在嘴里,去去苦。”   苏皓月拈起一颗,放在老夫人口中。   “你们去忙吧!留皓月和智儿陪我就可以了。”老夫人发话。   众人闻言,纷纷退下。   “祖母,要不要再吃一颗枣儿?”苏皓月柔声问道。   老夫人摆摆手:“放下吧。皓月你老实告诉我,那些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皓月咬咬唇,思索了片刻,答道:“祖母,大夫说了,您不能忧思太甚,那些事儿,自有大伯父处理,您只要安安心心养好身子就可以了。”   苏智也连声应和着:“是啊,祖母,万事都有我们呢,您不必操心。”   老夫人却幽幽说道:”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了。苏若云这个蠢东西,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不好好在牢里反省,却撺掇着她娘帮她越狱,她明明知道,孙秋莲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从来对她都是言听计从啊!”沉吟片刻,冷哼一声:“现在好了,她娘被她连累死了,还连累她爹也要被人怀疑。唉!我苏家怎么教养出这样一个畜生出来啊!”   苏智握住老夫人的手道:“祖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老夫人看着苏智,心中多少安慰了些:“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给我们苏家长脸了。只是你需切记,以后不论怎样,一定不要忘了你大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有你们互相提携,咱们苏家才能走的长远,知道吗?”   苏皓月勾勾唇角,说这番话恐怕才是老夫人刚才将他们俩留下来的真实目的吧,明着告诫苏智,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她呢。   苏智点点头:“祖母,您放心吧,孙儿记得。”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们去吧,我歇一会儿。”   苏皓月和苏智对视一眼,答道:“是。”一同从老夫人的房中退了出来。   此时已是傍晚,屋外残阳如血,晚风萧索。   苏皓月裹了裹身上的薄衾,目光深远幽长:“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恐怕大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苏家了。”   苏智的心中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苏若云是自作孽,做错了事为了逃避惩罚不择手段,实在不值得同情,另一方面这个出了事的人毕竟喊了他十多年二哥,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二哥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接下来几天还有的忙呢。”   “好,那你呢?”   “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马上天黑了,你还要出门吗?”苏智皱着眉,不太赞同:“有什么事这么急?明日我陪你一起吧,大晚上你一个女儿家独自一人出门多不安全。”   “放心吧二哥,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楚靖王同去。”刚才禹庚就跟她传了信,即墨寒此时正在苏家门外的马车里等她。   苏智愣了愣,有些无可奈何道:“好吧,有王爷在,想必不会出什么事。可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苏皓月嗯了一声,带着紫鸢和碧汀快步朝府门口走去。   疾风一直候立在马车外,一见苏皓月主仆三人出来了,便将她们分别带上了前后两辆马车。   车内即墨寒阖眼半倚着,似乎是睡着了,微微侧着头,长发轻遮俊朗的容颜,两条长腿随意搭在地上。   苏皓月不禁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坐在一旁,生怕惊扰了他。   马车开动了,苏皓月百无聊赖,紫鸢和碧汀都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她的目光在马车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即墨寒的脸上。   平日里即墨寒以倨傲示人,在人前都是凌厉的、冷漠的、不苟言笑的,可是没想到他睡着了浑身竟然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薄薄的唇微抿,剑眉微蹙,手臂交叠在胸前,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苏皓月转念一想,也了然了。高处不胜寒,虽然看着即墨寒风光无限,深受圣上宠信,还是一位手握重权的王爷,可是暗地里多少人想把他拉下马,更何况伴君如伴虎,没有谁的恩宠能够长盛不衰,即墨寒聪明绝顶,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难怪他在睡梦中依然如此警觉了。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阵疼惜,随后她也觉得这莫名其妙涌上来的情愫有些好笑,人家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用得着她来替人家操什么心?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好了。   正在此时,即墨寒突然睁开眼睛,与苏皓月的目光陡然相撞。苏皓月霎时间红了脸,慌忙垂下头:“王爷,你醒了?”   其实从她上马车的那一刻即墨寒就已经醒了,装睡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小女子会不会趁自己睡着做点什么,结果没想到她就真的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美人计没有奏效,即墨寒表示很受伤。   “你偷窥本王?”即墨寒注意到了她脸上浮现的红晕,故意问道。   “谁偷窥你啊!”苏皓月赶紧为自己辩驳:“马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不过是光明正大地随意看看。”   “那你脸红什么?”   苏皓月一把捂住自己发烫的脸,死不承认:“谁脸红了?”   即墨寒见苏皓月娇羞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嗯,你没脸红,是本王得幸与苏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同乘一辆马车,本王脸红了。”   据说即墨寒自小在军中长大,回京之后也从不流连烟花之地,身边更没有乌七八糟的狐朋狗友,真不知道他这油嘴滑舌的做派都是跟谁学的。   苏皓月实在害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赶紧换了个话题:“王爷,咱们这是要去哪?”   “京都郊外,人在那儿。”即墨寒答,片刻,又饶有兴致地问她:“你让张三改了行动时间,目的就是让周发赶在苏家宴会宾客云集的时候上门捉人,是吗?”   苏皓月粲然一笑:“正是。大姐为了这次计划多番周折,不让大家都知道她的牺牲,怎对得起她付出的清白之躯呢?再说,一切都是大姐自己的选择,我不过是在背后稍稍推波助澜了而已。”   即墨寒失笑,这小女子,才智无双又机警狡猾,对人心的把控不可谓不高明,只略施小计就让敌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她的圈套,直至身败名裂。   嗯,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第72章 铲除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京都郊外的一座宅院前。即墨寒扶着苏皓月下了马车,两人一起走进了这座连门匾都没有挂的院子。   穿过院后的一片小树林,引入眼帘的是一座精巧的竹屋,苏皓月只见屋内一切摆设全部都是用竹子做的,竹床、竹椅、竹桌,到扫的十分整洁,倒是很有闲云野鹤的淡泊之气。   只是屋内并无一人,苏皓月刚想发问,就见禹庚推开了隐藏在书架之后的暗门,赫然出现一条幽深的通道。   即墨寒执起苏皓月的玉手,带着她顺着通道走到地牢前,一个女子被蒙了眼,正蜷缩在角落里,浑身不住地战栗。   听见来人的声音,那女子猛然抬起头,被布巾塞住的嘴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拼命地扭动身躯,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禹庚打开牢门,解开了她的束缚。   因为长时间被蒙住双眼,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看清此时站在牢门外的人影。   “大姐,好久不见啊。”苏皓月一身白裙不染纤尘,笑容绝美,娓娓开口。   苏若云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明明已经逃离了京都,却在半路上被一伙人劫持,杀光了母亲派给她随行的侍卫不说,还将她绑了起来,带到了这个鬼地方。她虽然已经猜到了背后之人就是苏皓月,可当她真真正正见到苏皓月那一张脸时,却依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苏皓月,你这个奸诈歹毒的小人!”苏若云破口大骂:“你不过是贱人生出来的贱种,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可没想到老天都偏帮你这个贱人,竟让我沦落至此!我苏若云就算下了地狱,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即墨寒听了她的污言秽语,皱起了眉头:“聒噪!禹庚,动手。”   “且慢。”苏皓月出言拦住了拔出短刃的禹庚:“王爷何必动怒?这几句话皓月还不至于听不得。”   转而回过头,面上依旧挂着盈盈的笑意,说道:“大姐你口口声声说我歹毒,可哪一次不是你们筹划着先动手?可惜,天机算尽却错失先机,你指责我歹毒,我对于你,只有愚蠢二字奉上。”   “我是苏家最尊贵的大小姐,挡了我的路,你本来就该去死!”苏若云的牙齿像是浸了剧毒,闪烁着瘆人的光。   “尊贵?”苏皓月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轻蔑之色溢于言表:“尊贵的大姐又为何在春禧楼与人苟合?又为何在牢狱中主动委身于一个狱卒?连普通女子都不屑于去做的事,大姐你做了个遍,你的所作所为,还真是配不上尊贵二字。”   “你怎么会知道?!”苏若云大惊,她没想到连牢狱中的事苏皓月都了如指掌。猛地,她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尖叫道:“张三是你的人!”   “是不是我的人,要看大姐如何选择下手的对象了。如果大姐你看不上派饭的,也有可能是李四、王五。”苏皓月巧笑倩兮:“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相反,只要加一把柴火,这火势更就凶猛了。如今大梁人人皆知大姐的所作所为,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带着一身骂名离开这个世界,就是妹妹对于姐姐多年来精心照拂的回报。”   “不你不敢杀我,我是苏家的大小姐,你有多大的狗胆竟敢伤害我?父亲母亲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你的!”苏若云睁大惊恐的双眼,后退几步瘫软在地上。   “苏家大小姐,我确实不敢动手。可是你以为你现在还是苏家大小姐吗?你不过是一个被全国通缉的逃犯,像过街老鼠一样,只能隐姓埋名地苟活下去。”苏皓月摇摇头,叹息一声:“还有,我忘记告诉大姐了。大娘因为帮助你越狱事发被牵连,在京兆尹周大人上门抓捕时,畏罪自杀了。”   苏若云像是被闷雷劈中了一般,徒然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知道大娘是怎么死的嘛?吞金。据说这种死法人不会马上断气,而是在受尽腹痛的折磨后才能解脱。啧啧,真是可怜大娘一把年纪,为你操了一辈子的心,却不得善终。”苏皓月一副不胜唏嘘的模样:“大姐,你犯下大罪,世人皆知,还害死了大娘,连累大伯被人猜忌,如此作恶多端,就算你回到苏家,大伯和整个苏家能容得了你吗?”   “苏皓月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苏若云再也受不了了,她伸出锋利的指甲尖叫着冲向苏皓月。   即墨寒眸光一凛,一挥衣袖将她打飞。苏若云连苏皓月的衣角都没碰到,就一头撞在牢房冰冷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爷,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上苏皓月那个贱婢,竟连你都要帮她?!我如此倾心于王爷,可王爷为何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苏若云眼中满是恨毒,声音凄厉,输给了苏皓月,让她怎么能甘心!   即墨寒没有丝毫动容,面上只有深深的厌恶:“你算什么东西?能与苏皓月相提并论?”   苏皓月被即墨寒护在身后,听了这话,心头一动。   “苏皓月是本王的心上人,你敢动她,只有死路一条。”即墨寒冷冷说道。   嗯,死路一条!哎,不对,等一下,王爷刚才说什么?心上人?王爷有心吗?心都没有哪来的心上人?禹庚站在一旁,瞪大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即墨寒,着实被自家王爷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了。   苏皓月也没反应过来,脸颊一红,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苏皓月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一切,还抢走我最心爱的人!你!你!”苏若云剧烈地喘着气,血红着眼睛瞪着苏皓月,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皓月清清嗓子,从被即墨寒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中清醒过来,走到苏若云面前,伏下身说道:“愿赌服输,看来大姐你还是没有一个失败者的觉悟啊。”   “你想干什么?”苏若云拼命往后缩着,却退无可退。   苏皓月伸手钳住苏若云的下颌,逼迫她伸出舌头,然后从袖中抽出匕首,手起刀落将她半截舌头斩下。只见她行如流水,一气呵成,完全不像柔弱的闺中小姐,倒像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苏若云因为剧痛而抽搐着倒在地上,张着只剩一个血洞的嘴,满是血污,模样狰狞可怖。   苏皓月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背上溅上的血渍,将用过的帕子扔在苏若云的脸上:“这样,也省的大姐叫骂饶人清净了。”   说完,动作麻利地挑断了苏若云的手筋脚筋,将一瓶淡黄色的药粉全部灌进她的嘴里。   “这个叫五毒散,服下之后会让人全身瘙痒难耐,大姐你又手脚俱废,我很好奇,你会怎样给自己止痒呢?若是不能也不要紧,大姐你只要挺过三日,就能全身溃烂而死,你也就解脱了。我相信凭借大姐的意志力,三日应该不成问题吧?”苏皓月的表情像一个天真地孩童,仿佛真的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一般。   说完,她不再看苏若云一眼,走出了牢房外:“王爷,我们走吧。”   即墨寒点点头,再次牵起她的手陪她走出了地道。   禹庚等人看了这一幕不禁头皮发麻,这位看着柔柔弱弱的三小姐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对待敌人心狠手辣的程度完全和自家王爷如出一辙,怪不得两个人能看对了眼。   竹屋里,苏皓月良久没有说话。苏若云是自己重生以来解决的第一个敌人,亲手复仇的感觉真的很微妙,有痛快,有激动,看着她惨不忍睹的样子还有说不上来的兴奋和快感,就先用苏若云的鲜血来祭奠前世惨死的自己和双亲,日后,一步步,一刀刀,她会将所有仇敌屠戮殆尽,哪怕复仇之路凶险无比,她也绝不退缩。   “折腾了一夜,饿了吗?”即墨寒轻声问道。   苏皓月摇摇头:“王爷,我想沐浴,可以吗?”她只觉得全身都笼罩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这种气味让她隐隐有作呕的冲动,不知道洗个澡会不会好一点。   即墨寒愣了愣,随即点头:“庄子里有温泉,我陪你去。”   苏皓月赶紧拒绝:“紫鸢碧汀陪我就行了!”   说完拉着紫鸢碧汀走出门外:“禹庚,带路。”   禹庚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即墨寒颇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才带着她们去了。   这汪温泉处在她们刚才经过的树林北边。在温泉里浸泡了半晌,嗅着林间草木的清新,苏皓月感觉好多了。   接过紫鸢递来的布巾擦干肌肤上的水迹,穿好衣裙,苏皓月主仆三人跟着仆从回到了庄子里的正殿。   天色已晚,苏皓月在即墨寒的护送下乘坐马车回了苏府。苏府依旧灯火通明,想来是为了大夫人和苏若云的事大家忙到此刻都没有休息。   苏皓月懒得再管这些闲事,宛自回了望月阁,熄灯就寝。 第73章 择良木而栖   孙秋莲因为是戴罪之身,苏家众人便遵从苏镇山的意思没有为她举办葬礼,只是挑了个日子下了葬,便草草了事了。   苏若雨日日在房中闭门不出,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苏睿却很快振作了起来,毕竟这件事情影响太坏了,他不得不担任起重新挽救苏家门楣的责任,跟随苏镇山一同在外斡旋。   苏智已经走马上任,因为有皇帝的器重和赏识,所以一切顺风顺水。   天气渐渐转寒了,昨夜刚下了一场初雪,清晨苏皓月一醒来,便见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庭院里的红梅傲然盛开,分外妖娆。   苏皓月像是孩童见了雪一般兴奋,赶忙穿好衣衫,裹上厚厚的披风,带着紫鸢和碧汀一同去了花园。   园中池塘已经结成了冰,所见之物皆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空气中的寒意夹杂着腊梅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   苏皓月手持玉盅,细心地收集起散落在梅枝上软绵绵的雪花,不一会儿便存满了好几盅。   回到望月阁,苏皓月在院子里起火搭锅,亲自烹了一道棠梨煎雪。   “将这一壶送去临雅苑,这一壶送去给二哥,这一壶便留给你们喝吧。”苏皓月看着耳朵和脸颊都冻得红彤彤的紫鸢、碧汀,笑着说:“冷吧?来喝点温的暖一暖。”说着将散发着甘甜清香的玲珑壶递给她们。   紫鸢和碧汀刚才就对自家小姐烹制的这锅好东西垂涎欲滴了,得了恩准,根本来不及客气,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就往嘴里送去。   “好喝!又甜又香!”紫鸢赞叹道。   “嗯!小姐的手艺果然高超!”碧汀还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   “什么手艺高超呀?”门外传来了苏智温润的声音,他身披裘衣,走进院来:“好香啊!”   “刚念叨你呢,你就来了。”苏皓月含笑说道:“我刚刚制的,你尝尝看。”   紫鸢从原本留给苏智的玉壶里舀出一碗棠梨汤,双手呈给他。   “三妹妹心灵手巧,我这个做二哥的有口福了。”苏智浅尝了一口,也不禁赞不绝口道:“棠梨甜而不腻,初雪寒而不凛,两种味道杂糅在一起,再经过三妹的妙手调和,果真美味!”   苏皓月轻轻拂了拂散落下来的发丝,笑意深了些:“这一壶是专门留给二哥的,便请二哥带回去享用吧。”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啦!”苏智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顿了顿,又说道:“对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在国子监有几位还能说得上话的同窗今日邀请我去博雅楼小聚,我打算叫你同去。”   “叫我?为何?”   “他们听我说那次圣上亲试的策论是得了你的指点,都想亲眼见一见你这位奇女子。再说,这次也就是普通的朋友聚会,我跟他们说席间只有你一位女子怕你尴尬,所以他们也都会带上他们的亲戚姐妹,你就当是出门散心好了。”   苏皓月稍稍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好吧。什么时辰?”   “午时。”   “那你出发前派个人来叫我一声,我就出门。”   “好。”苏智说完就带着棠梨煎雪心满意足地走了。   可是苏家其他人就没有这兄妹俩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了,苏镇山房中,苏睿一筹莫展。   “父亲,五皇子不愿意与我苏家结亲,分明就是做了随时与苏家分道扬镳的打算,您可不得不提防啊。”之前苏睿得了老夫人的指点,所以隐晦地跟魏景琰提了提苏家有将苏若雨嫁给他为妃的意思,可是都被魏景琰不声不响地挡了回来。   苏睿自知苏家如今大不如前,加之苏若雨空有一副皮囊,所以苏镇山和苏睿也并未执意于正妃,还表示了哪怕是侧妃之位也可以接受。可是即便苏家如此退让,魏景琰依然只是采取打太极的态度。   自从苏若云和孙秋莲的事后,魏景琰曾几番严厉地斥责了苏镇山,责怪他后院失火,累及朝堂,以至于在百官和百姓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连带着魏景琰在礼部中的势力也被削弱,着实让魏景华和太子得意了一把。苏镇山自知理亏,也不敢顶撞主子,只得拉下老脸不停地赔罪。   苏睿则是对魏景琰对于苏智的重视程度超过自己而心生怨怼,更对他不愿意与苏家结为姻亲的做法不满。加之舟漓同他说的那番话,渐渐地,在魏景琰的阵容中他已经萌生退意。   只是要走,也一定得带着苏镇山一起走。苏睿现在力量太薄弱,在朝堂中影响力有限,短时间内很难成就大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苏镇山一动不动,只是板着脸皱着眉一言不发。   “父亲,眼下我们必须依靠一个可靠的力量才能重整旗鼓,否则很有可能一蹶不振啊!择良木而栖,这不正是为人臣的根本吗?可是在我看来,五殿下并非良木。”苏睿面色阴沉:“据说今日早朝圣上再次将几位成年皇子的婚事提上议程,可是五殿下却依旧对于迎娶苏家小姐的事情百般推诿,这不明摆着就是对我们苏家存疑,保持观望态度吗?若我们再不先下手为强,待圣上赐婚别家小姐,我们又将被置于何种境地?恐怕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悔之晚矣。”   “那按照你的意思,什么人才是你口中的良木呢?”苏镇山终于开口了。   “太子庸碌,成不了大事,且太子集团中勋贵势力云集,即使我们投奔太子,也不会有大的作为。”苏睿分析道:“而现在能和五殿下一决高下的,就只有三殿下了。”   “三殿下?”苏镇山的声音阴沉,不辩喜怒。   “正是。三殿下在朝中与五殿下平分秋色,互不相让,而我们就是可以打破平衡的关键力量,我相信以三殿下的聪明睿智,应该不会不清楚对于他而言我们加入的意义有多大。”   苏镇山听完苏睿的话,沉默了良久,突然冷笑一声:“我苏镇山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没有教育好你和你妹妹。想不到你饱读诗书十几年,如今却说出这样愚蠢透顶的话来。”   “父亲?”   “你以为官场斗争是儿戏吗?主子想换就换?”苏镇山竖起眉毛,严厉地训斥道:“什么择良木而栖?都是屁话!为人臣的根本是什么?是忠!脚踏两只船的人在官场中是走不长远的。你以为我们此时投靠三殿下,三殿下会毫无芥蒂地接纳我们吗?呵呵,不过就是把我们当做是打击五殿下的工具罢了,事成之后,杀了人的刀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场争斗最后的胜利者是不是三皇子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们走错了这一步,他魏景琰仅凭今时今日的权利整垮苏家不过是轻而易举。”   “可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苏睿有些急了:“父亲您畏惧五殿下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们有把柄在他手中,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既然撕破了脸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我想五殿下无论如何不会仅为了整垮苏家而自毁前程的。”   “你的目光太狭隘了。明面上五殿下当然不会为难我们,可暗地里呢?”苏镇山摆摆手,想结束这个话题:“此事休得再提。”   “父亲!”   “住嘴!”苏镇山一拍桌子呵斥道:“滚出去!”   此时苏镇山尚在震怒之中,这个时候跟他争辩是很不理智的,于是苏睿只是躬身道了个“是”,便走出了房间。   当苏皓月和苏智来到博雅楼时,其他人已经到了,三男三女正坐在一楼的品茶区谈笑风生。出门前,苏浅颜听说苏皓月和苏智要去参加友人聚会,也表示想跟着去看看,苏智想了想,便答应了,所以这次同行的还有苏浅颜。   “苏智你可算来了,我们可都等你半天了。”见他们来了,座位中的一位青衣男子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这边坐。”   苏智拱拱手:“苏智来迟,抱歉抱歉。”说着便带着两个妹妹走过去与他们同坐。   “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吏部褚尚书的公子褚仁杰,这位是刑部吴侍郎的公子吴鹤鸣,这位是镇东将军之子陆唯风。”苏智笑容儒雅,对另几人说道:“这是我的两位妹妹,苏皓月、苏浅颜。”   苏皓月一一见过行礼,动作典雅大方,毫无矫柔之态。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苏小姐,早听闻苏小姐才貌双全,眼界豁达,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刚才同他们打招呼的就是褚仁杰,只见他一袭青色锦袍,面如冠玉,笑意盈盈地介绍坐在他身旁的女子道:“这位是我的妹妹,小字灵倩。”   那女子生的杏眼桃腮,肤白胜雪,一身流光溢彩的粉色长裙,为她的美貌增添了几分娇艳。   只是她的神情倨傲,打量苏皓月姐妹的目光也不太友善。   “你就是苏皓月?”坐在陆唯风身边的是他的嫡妹陆冰冰,不同于其他闺秀,她的身上有一种出身将门的凌厉之气,一出口更是毫不客气的一句评价:“也不怎么样嘛。” 第74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冰冰,不得放肆!”陆唯风面色一变,呵斥道。转而笑着打圆场:“苏小姐请见谅,舍妹自幼被家里人娇惯坏了,得罪之处还请苏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哥,我又没说错!”陆冰冰噘着嘴,斜睨着苏皓月挑衅道:“听说你哥哥那篇拔得头筹的策论是得了你的指点,现在全京都谣传你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奇女子,今日见着你,原来你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和我们一样,又奇在哪里呢?”   自从苏智在中秋宴会上一举成名,从前默默无闻的苏皓月也跟着进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大家都知道,苏智能有此番作为,他的亲妹妹苏皓月当记头功。年纪轻轻的闺阁女子,能作出这样一篇精彩的策论,远超男子数倍,不得不让大家都对这位苏小姐存了几分好奇。而且细心打听之后还发现,这位苏小姐不仅精通女红画艺,曾在苏老夫人盛宴上用一幅别出心裁的绣品博得蕙质兰心之名,更兼倾国倾城的美貌。   树大招风,这样一位才貌都十分出众的女子,自然会让其他自视甚高的千金小姐心生嫉妒。   而陆冰冰是镇东将军陆啸天的嫡女,出身高贵,又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自小就是在各种吹捧赞扬声中长大的,久而久之也有些飘飘然了。如今突然听说有一个叫苏皓月的竟被公认为大梁第一奇女子,自然是很不服气,于是早已下定决心,若是让她逮着机会,必要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苏皓月一点难堪。   褚灵倩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摆好了阵势看好戏。   苏智听了陆冰冰这样一番话,也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但是他堂堂八尺男儿,若是与一个小女子做口舌之争,不免显得小肚鸡肠,惹人笑话。   正当他犹豫着如何为自己妹妹解围时,苏皓月淡淡地开口了:“世人人云亦云,传言失真,只有愚昧无知之人才会相信道听途说的传闻。皓月才疏学浅,万万担不起奇女子之名。只是听陆小姐这话,似乎对‘奇’这字有误解。若是皓月长得三头六臂,四目双鼻,那就是‘怪’了,而不是‘奇’,陆小姐,你说对吗?”   话音刚落,大家都被苏皓月风趣幽默的玩笑逗乐了。这话听着恭谦,实则是讥讽陆冰冰蠢钝透顶,才会拿传言说事。   陆冰冰面色一白,随即大怒道:“你说谁愚昧无知!”   苏皓月丝毫没有惊慌,而是端着大家闺秀的礼节笑着说:“谣言止于智者,陆小姐聪颖过人,必定不会相信传闻,不是吗?”   这一顶高帽子扣下来,陆冰冰发怒便是承认自己愚蠢,听信了传闻;不发怒又总觉得吃了个暗亏。一时间竟让她进退两难,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其他人见平日里不可一世,专横跋扈的陆冰冰第一次吃瘪,都是想笑又不敢笑。   “好了好了,冰冰你再胡闹,下次我就不带你出来了。”陆唯风深感头疼,苏皓月聪明机警,能言善辩,自己这个妹妹完全就不是她的对手,还偏偏自不量力非要冲上去,这下可真是惹了一个大笑话。   陆冰冰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不作声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另一位贵公子吴鹤鸣赶紧出来打圆场,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博雅楼生意红火,门庭若市,其他酒馆茶楼都望尘莫及,你们可知其中的奥秘?”   “什么?”   吴鹤鸣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据说,这是楚靖王的产业。”   其他人都是一惊,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向神秘的楚靖王频频光临博雅楼,据说开业当天楚靖王还来捧场了呢,原来这家店的主人就是楚靖王啊!   唯有苏皓月哑然失笑,这些人也太能扯了把?   “且看店中装潢布置,就知店主不是寻常人。一般的权贵富豪只晓得雕龙画凤,和博雅楼的清雅别致完全没法比。”吴鹤鸣继续说道:“而且那位澜公子,很多人猜测说是楚靖王的挚交好友。此人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却十分清高,不愿意入仕,喜欢独自一人走访名山大川,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隐士。”   “这人是谁?”陆冰冰忙不迭地问道。她年少时曾在父亲的军帐中与楚靖王有一面之缘,从那之后便对他芳心暗许,也花了不少心思打探楚靖王的消息,可楚靖王生活中神秘低调,能打探到的消息少之又少,加上他独来独往,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挚交好友。   吴鹤鸣摇摇头:“不知道,所以说是隐士嘛。”   苏皓月笑而不语。编的这么有鼻子有眼,要不是她就是当事人,恐怕连她都要信了。   吴鹤鸣的妹妹吴若彤却神色悠然地淡淡道:“既然澜公子更名改姓,隐藏起了真实身份,也许就是为了不受世俗纷扰,我们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   听了这话,苏皓月看向这位刚才一直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女子。只见她美目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古典的鹅蛋脸端庄秀丽,浑身透出一种淡淡的书卷气。虽算不得容貌绝俗,却独有一番沉静如水的气韵。   吴若彤也正好将目光落在苏皓月的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小女子尚且能有如此胸襟,若是咱们大丈夫还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岂不是惹人笑话。”苏智很赞同吴若彤的说法。   褚灵倩显然对吴若彤的话很不以为然,她嗤笑一声:“我们不过是胸无大志的寻常女子,自然比不得有才女之名的吴小姐那么清高。”   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   苏皓月抿唇一笑,这三位翩翩公子显然不明白三个女人一台戏的道理,女人只要一凑在一起,是非就变得多了。   苏浅颜坐在苏皓月身边,完全不敢插嘴。这些小姐们说个话都夹枪带棒,让她不寒而栗,不过随她们怎么闹,只要不误伤到她就好了。   “胸襟如何,在于本心,与虚名并无干系。”苏皓月挑了挑眉,道:“我倒认为吴小姐的话很有道理,相信凭借陆小姐的豁达,肯定也与我观点一致吧?”说罢笑眯眯地看着陆冰冰。   一直坐壁上观的陆冰冰被苏皓月三言两语就拖入了战场,她实在是对这个牙尖嘴利的苏皓月厌恶到了极点,又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这个,自然。本小姐岂是那种无聊八卦之人。”   褚灵倩落了下乘,可在座另几人都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吴若彤,所以她也不好公然发怒,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咽下了这口恶气。   正在这时,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款步走来,笑着向众人道:“雪日雅集,几位公子小姐好兴致啊!”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五皇子魏景琰,便赶忙站起来行礼。   陆唯风恭敬说道:“见过五殿下。”   “不必多礼。”魏景琰的面上是一贯儒雅的笑容:“本宫今日难得来博雅楼散散心,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各位。”   褚灵倩面色发红,心中小鹿乱撞,垂着头不住地偷瞄着魏景琰。   苏皓月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又是一个被魏景琰的皮相迷住了的少女。也是,魏景琰剑眉星目,五官精致,加之身份尊贵,又常常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确实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不过这些都是表象罢了,苏皓月可是对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如指掌,魏景琰权力欲极强,而且心胸狭隘,心性残忍,肚量极小,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苏小姐也在啊?”魏景琰露出惊喜的笑容:“看来本宫与苏小姐真是有缘。”   苏皓月一直在人群中好端端地站着,魏景琰明明早就看到了,还非要装模作样。   魏景琰不知道,自己特意设计的开场白就这样遭到了苏皓月无情的嫌恶。   苏皓月心中毫无波澜,却让苏浅颜和褚灵倩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褚灵倩心中忿忿不平,听这话的意思五殿下与苏皓月早已相识,还有些交情,怪不得自己一见到她就不舒服,果然是个勾搭男人的狐媚子。   苏浅颜痴痴地望着魏景琰,可是魏景琰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苏浅颜一阵失落,暗地里自怜自艾。唉,果然,有三姐在,五殿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她的,即使此时她就站在三姐旁边,五殿下也不肯将流连在三姐身上的目光稍稍偏移,分一点给苦苦期许着的她。   “殿下这一句有缘,真是让皓月受宠若惊。”苏皓月似乎是在笑,可是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剩下刻骨的寒冰。   “哈哈,本宫只是实话实说。”魏景琰爽朗地笑起来,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苏皓月映照到心底:“自上次苏家宴会后,一别数月,今日一见,苏小姐愈发美丽动人了。” 第7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女子的容貌不过是一层皮囊,又怎么配得上殿下金口玉言的称赞呢?”   很少有女子在被夸奖美貌之后还能像苏皓月这样泰然自若,仿佛对自己的倾世的容貌毫无所察。魏景琰微讶,转念一想,也对,跟她举世无双的才智相比,她的美貌确实不值一提。   “难道女子的容貌就不重要了吗?要真如苏小姐所说,那你怎么不干脆天天蓬头垢面,为何还要梳妆打扮呢?”褚灵倩冷笑着反驳:“一面自己在容貌上下功夫,一面又口是心非地说容貌不重要。苏小姐,你这样难道不累吗?”   苏皓月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扬起下巴,红唇轻启:“皓月从未说过容貌不重要的话。只是,面一日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日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可世人咸知饰其面而不知饰其心。前朝周惠后虽貌若无盐,却度娴礼法,慈著螽斯,上能辅佐天子,母仪天下,下能善待众人,治理后宫,被封为一代贤后,流芳百世。而众人皆知的妺喜,虽有倾国倾城之貌,却狐媚惑主,使的夏桀撕毁无数锦帛只为博她一笑。最后她还与商朝伊尹勾结灭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所以皓月以为,能心貌俱佳固然最好,若是两者只能取其一,皓月宁愿选择修善内心,而舍弃容貌。”   这一番大道理说的在场人都心服口服。不服不行啊,谁要是不服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红颜祸水吗?   褚灵倩在心中暗骂自己多嘴,明知道说不过苏皓月还要在五殿下面前自曝其短干嘛呀!   吴若彤冲苏皓月行了一个礼,说道:“苏小姐一番话,将女子的美德和美貌两者孰轻孰重剖析的十分深刻,真乃闺秀中的典范,吾辈受教了。”   苏皓月扶起她,笑道:“吴小姐实在是过于自谦了。”   两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建立起了旁人难比的默契,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魏景琰似乎没察觉到谈话中的刀光剑影,拍手称快道:“依本宫所见,苏小姐如此心性,无数闺阁千金,苏小姐当属第一。”   连五皇子都说苏皓月是闺阁第一了,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苏智也对自己的妹妹十分钦佩,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才华横溢,宠辱不惊,真真是令他这个做哥哥的都自愧不如了。他坚信,若苏皓月是男子,只需稍稍在官场中历练几年,不日一定会一飞冲天。   魏景琰又与他们闲谈了几句,便上楼入了早为他预留好的雅间。他身份特殊,博雅楼人多眼杂,自然是不方便在楼下待太久的。   众人重新落座,婢女们为他们重新上了一壶茶,又呈上了一轮点心。   “哥哥,你看这道千红凉糕,倒是精致的很,酸酸甜甜,清爽可口。”褚灵倩巧笑倩兮地夹起一块递给褚仁杰:“你尝尝。”   褚仁杰将凉糕放进嘴里,也点点头:“确如妹妹所说,不错。”   褚灵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波流转,看到神态拘束,一动不动的苏浅颜,不怀好意地问道:“这位小姐是谁啊?”   苏浅颜身子一僵,不知道褚灵倩突然发问是何用意。   “刚才我已经向各位介绍过了,这位是我的五妹妹苏浅颜。”苏智对褚灵倩没什么好感,所以口气也不太客气。   “啊?她竟是苏小姐的妹妹吗?”褚灵倩故作惊讶,似笑非笑地在苏皓月和苏浅颜身上轮流打量了一番,说道:“不像,简直就是完全看不出来。”   苏皓月接过话茬:“褚小姐,浅颜是我的堂妹,相貌不相似也属正常。”   “苏小姐误会了,我说的不是相貌,而是气度。苏小姐你举止端庄,很有大家风范,和这位苏五小姐实在太不一样了,要是你们不说,我还以为她是苏小姐你的婢女呢!哈哈哈哈!是我眼拙了,苏五小姐不要见怪啊!”褚灵倩做作地拿帕子掩住嘴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可见苏家还是有分寸的,知道苏三小姐是人才,便着力好好培养你,瞧瞧,将你教养得多出众啊。”   潜台词就是苏浅颜是被苏家放弃的陪衬,所以才这般小家子气。   苏浅颜被她这话说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双眸泫然欲滴。   苏皓月第一次冷下脸来,这个褚灵倩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明着是在夸奖她,实则分明就是刻意贬低苏浅颜,好挑拨她们两人的关系。   陆冰冰赶紧趁着这机会添油加醋道:“哎呀!这里还有一位苏小姐啊?我都一直没注意到呢!”   苏浅颜死死咬住嘴唇,嘴唇都咬破了也不松口。被忽视,从来都是她的隐痛。不论是在苏家,还是在魏景琰面前,她都像是一个影子,隐藏在苏皓月的万丈光芒之下。本来渐渐地,她也习惯了,可此时被褚灵倩和陆冰冰公然点破,还当着众人面大说特说,她实在是悲愤难忍,心中甚至隐隐涌现出了一丝复杂的恨意。   苏智拍案而起:“褚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   褚仁杰也不得不赶紧向苏家人赔罪:“实在是抱歉,倩儿不懂事,回去我定会让父亲好好责罚她!五小姐,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倩儿绝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就差把轻视二字写在脸上了好吗?   褚灵倩也装模作样地道歉道:“是呀是呀!五小姐,我这人心直口快习惯了,话有些不中听,你别介意啊!”   苏浅颜通红着眼睛,带着哭腔说道:“没事。”心头的恨意却更加深了,怪只怪自己不中用,在家中没地位,还要因为苏皓月的出色被外人对比嘲笑,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   苏皓月冷笑一声,褚灵倩这话根本就是火上浇油。什么叫心直口快?那不就是说她刚才说的正是心中所想吗?可是她和她哥哥已经赔礼道歉了,再揪着不放实在也说不过去。   见自己终于占了一次上风,褚灵倩心头畅快无比,又因为茶水喝多了有些腹胀,便起身准备去小解。经过苏皓月身边的时候,苏皓月出其不意偷偷伸脚踩住了她的裙摆,她没想苏皓月一个大家闺秀竟会做这样的小动作,一个重心不稳直楞楞地向前扑去,惊呼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周围的客人见褚灵倩狼狈的模样先是一愣,然后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就连陆冰冰和吴若彤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觉得不太妥当,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褚仁杰赶紧上前扶起她,关切地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不小心?磕到哪里没有?”   褚灵倩涨红了面皮恶狠狠地盯着苏皓月:“是你!刚才踩住我的裙子才让我当众出丑!你这个小人!”   苏皓月也不掩饰,只是站起身来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啊褚小姐,我眼神不好,没注意到踩着了你的裙摆,害得褚小姐摔了一跤,还请褚小姐不要介意。”   你不是说你心直口快吗?那我就是眼神不好。苏皓月把褚灵倩刚才那一段阴阳怪气的道歉换了个词,再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气得褚灵倩几乎忍不住要上前大打出手了。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要维持端庄的形象,褚灵倩真的想狠狠甩她一耳光。   苏皓月见褚灵倩憋得肺疼,又只能忍着的模样,浅浅一笑,移开了目光。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你给我等着!”褚灵倩丢下这句话就气冲冲地去了茅房,解决生理问题要紧。   褚仁杰坐下,看苏皓月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位苏家三小姐,睚眦必报,手段高明,可真是厉害的角色。本来今日叫苏智出来是为了联络感情,以便后事,没想到硬生生被女子间的争锋相对整的下不来台。看来以后要办正经事还是不能带上这些累赘,免得误事。   苏皓月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褚仁杰的目光,自顾自地喝着茶,不时偏头欣赏窗外的美景。   吴鹤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皓月,又看看苏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唯风和陆冰冰兄妹俩一心一意观赏台上舞姬的表演,偶尔评鉴一二。   褚灵倩回来后没多久,苏智为了避免再起冲突,便带着两个妹妹向众人告辞了。   回到苏府,苏浅颜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中。遣散婢女,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床边,脑子里反复回想起今日在博雅楼里褚灵倩和陆冰冰说的话。   她们的话就像是梦魇一般,在她的心中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想着想着,眼中淌出两行清泪。   望月阁。   紫鸢一边为苏皓月卸去钗环,一边有些忧心地说道:“小姐,我瞧五小姐今日的模样,实在是受尽了委屈呢。那褚小姐和陆小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那样说五小姐呢?”   苏皓月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不过您后来为五小姐出了一口恶气,我想她一定会感激小姐的。”   苏皓月从铜镜中看了看紫鸢单纯的笑脸,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第76章 一片丹心   “莫叹悲欢离合孑孓孤吊,一曲绝唱,方晓知音少!”   望月阁,苏皓月手抱琵琶,边唱边弹。低眉信手,歌声哀怨婉转,动人心弦。   “小姐,您唱的可真好听!这是什么曲子?奴婢还从未听过呢!”一曲终了,碧汀兴致勃勃地问道。   苏皓月将琵琶放在一边,整理着谱子回答道:“满庭落。”   “满庭落?这不是小姐前些日读的那本书吗?原来这书还有曲子啊!”   “嗯,我读了之后觉得很有感触,便为它作词谱曲了,正好,博雅楼也可以用得上。”   “小姐您还会作曲?”紫鸢和碧汀的眼中充满了崇拜的小星星:“好厉害啊!”   苏皓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前世的她身患腿疾,又不能生育。为了讨好魏景琰,也为了掩盖自己的缺陷,她只能拼了命地学习诗书才艺,恪守本分,贤良淑德,以为这样便可以在宫廷中博得一席之地,可以对得起皇后的身份。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愚不可及。一个废人,哪怕再优秀,也不过是个多才多艺的废人,两者在本质上,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苏皓月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任由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像一头猛兽一般钻进了温暖的屋子。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让奴婢把窗户关上吧,仔细冻坏了您的身子。”紫鸢被刺骨的冷风吹得一激灵,赶紧上前说道。   苏皓月轻轻一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依旧筛雪洒白,屋檐上已经覆上了厚厚一层的积雪。   今年的冬季还真是格外冷呢。   太极殿。   皇帝端坐明堂之上,神色凝重。满朝文武百官皆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殿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江南省巡抚上奏,眼下泸州、芜湖、淮北都是雪灾的重灾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你们可有什么对策?”皇帝终于开口打破了宁静。   “江南气候一向温暖宜人,不料今年冬季却比往年寒冷数倍,江南百姓未曾做抗寒的准备,事情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一位朝臣说道。   “朕不是问你原因,是问解决方法!”皇帝一拍桌子,呵斥道。   那官员被吓得大失惊色,连忙匍匐在地上不断告罪。   连日来江南巡抚的灾情告急折子已经让皇帝心力交瘁,本想和朝臣们商议对策,他们却一个个像木头人一样杵在原地,哑口无言。皇帝又急又气,自然忍不住将一肚子火全发在了那个满嘴废话的人身上。   其实也不怪百官不出谋划策,历来天灾的解决方法就那么几种,开仓、放粮、设粥厂赈灾,左不过在来年再适当减免当地赋税,江南官员在灾情爆发的第一时间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气温一日低过一日,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离开春又还有一段时间,江南就算再富庶,也抵不过每日都需要救助的数以万计的灾民啊,所以当地的粮仓已是捉禁见肘。加上当地几户富商屯粮,将灾区的粮价炒的翻了几倍,穷人买不起粮食,只能饥肠辘辘地冒着大雪上山采摘野菜果腹,被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陛下,依臣愚见,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眼下我们可以从其他余粮较富足的地区拨一部分运往灾区,以解灾区的燃眉之急。”苏镇山经过深思熟虑,走出来说道。   “江南省周边共有三座粮仓,可是大雪封路,要将粮食运到江南必定要绕路而行,这样路途遥远运输时间长不说,路上的损耗也不可估量。”礼部尚书郑磊出言反对。   皇帝皱眉细细思索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不住地用手指掐眉心,来缓解难以忍受的头疼。   “陛下,微臣有一个办法,可将粮食运往江南。”苏智出列抱拳说道。   “说来听听。”皇帝眉峰一挑,抬起头来问他。   “既然江南省周边的粮仓不合适,我们何不舍近取远,从距离较远却道路通畅的地方运粮去灾区呢?”苏智的眸中熠熠生辉:“京都,钱粮充足,若是能打通京都和江南的运输线,赈灾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苏员外,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现在建立运输线,那何年何月才能运粮赈灾呢?”郑磊面色轻蔑,毫不留情地反驳。   “是,现在建立自然是为时已晚。可是尚书大人莫不是忘了京都和江南之间共有十七条河流湖泊相连,而且据臣所知,次河流由于流动性大,皆未被冰封。由于京都地势较高,我们可以走水路顺势而下。”苏智不骄不躁地回答。   郑磊一愣,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皇帝多日来阴郁的面容终于透出了一丝暖意,他看着苏智的目光充满赏识:“这个办法,确实巧妙。苏卿,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厚望啊!”   苏智依旧恭敬挺拔地站在堂下,并未因为受到了皇帝赞扬而流露出丝毫自得意满。   “既然如此,那就依苏卿所言,由户部拨粮,即日起启程运往江南。”   “臣遵旨。”   苏府。   苏睿坐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悠闲地喝着一碗人参粥。   突然,门被人大力地推开,带进来了一阵寒风。   苏睿抬头,只见苏镇山阔步走了进来,面色似乎有些怒气。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苏睿有些不解。   苏镇山褪去了披风,走到软椅前坐下,才缓缓开口道:“郑磊那个老匹夫,在朝中处处与我作对!不论我说什么,他都要反驳两句。哼,这下好了,白白让愣头青捡了便宜。”   苏镇山今日实在是受了郑磊的气,这才急火攻心口不择言,说了这些话。不然依照他隐忍谨慎的性子,再恨一个人也断然不会宣之于口。   苏睿还是不解,苏镇山便将早朝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父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听完苏镇山的叙述,苏智倒十分沉得住气:“郑磊是三皇子的人,与五皇子势同水火,自然是会处处与我们为难,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若是哪一天不给我们使绊子,我倒还要奇怪了呢。”   苏镇山沉沉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仰人鼻息,导致我在朝中束手束尾,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当初五殿下不是承诺过要帮助父亲在官位上更进一步,好让父亲实现心中的抱负吗?”苏睿不动声色地问道。   “治世之中,想扳倒一个一品大员,你以为很容易吗?加上苏家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圣上不责罚我就烧高香了,还指望着升官?”苏镇山冷哼一声:“白日做梦。”   苏智听了苏镇山的冷言冷语也不气恼,自顾自地走回书桌前坐下,突然问道:“那就是说,不日运送物资的船队就会从京都启程,运往江南?”   “正是。”   “物资何来?”   “当然是户部拨款拨粮。”   苏智手中把玩掌珠的动作突然停了,他将目光投向苏镇山,笑容意味深长:“父亲,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扭转苏家在天下人心中的形象,而此次江南雪灾,正是我们重登塔顶的最好时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下灾情紧急,物资匮乏,虽然陛下仁慈开了国库,可是这毕竟也不是长远之计。若是父亲您能帮助陛下筹集到物资,和户部拨下来的那批货物一起运往灾区赈灾,陛下必然龙心大悦,天下人也会感念父亲的恩德。”   “你的意思是让我捐款?”   苏智摇摇头:“官员捐款,是下下之策。少了,惹人笑话,多了,陛下必然猜疑。而发动百姓捐款也不妥当,一个弄得不好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而且此事本不是父亲负责,若是父亲贸然参与,有越俎代庖之嫌。”   “那该如何?”苏镇山有点被他绕晕了。   苏智笑着说:“京都除了权贵世家和平明百姓,还有一种人,就是富商大贾。我们可以找一个身份合适的人,召集富商为灾区捐款。这些人个个家底丰厚,却地位低微,能够跟权贵攀上关系,他们可是巴不得呢。父亲您放心,此事一定一呼百应。”   “那你觉得谁的身份合适呢?”   “最了解商人的,必然还是商人。而咱们家,不是就有一位在京都响当当的商人吗?”苏睿意有所指。   “三弟?”苏镇山恍然大悟:“确实,三弟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选。以他的名义去召集富商捐款,我们坐享其成就可以了,若是事情办的不好,也牵连不到我们的头上。”   苏智笑容狡诈:“父亲英明。”   “好,那我晚一点就去同他说。”   “父亲,还有一事。”苏睿提醒道:“为了避免小人诬赖父亲贪污,不要捐银子,只捐一些灾区需要的东西,比如棉被、药材、粮食等等。左不过银子也是要换成这些物资的,我们直接一步到位,既为陛下省了事,又能保证父亲的安全。父亲如此设身处地地为陛下解忧,陛下必然能体念父亲您的一片丹心。”   “不错,你考虑的很周到。”苏镇山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77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当天夜里,苏镇山便找到了苏镇海,与他促膝长谈了半宿,直到将近午时才满面春风地从房中出来,回到了自己院中。   苏镇海一向对苏镇山这位在朝中为官的大哥恭敬谦顺,而苏镇山要他办的事又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还能传扬苏家的美名,苏镇海一听,自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第二日,苏智来望月阁找苏皓月,只见她斜坐窗边抱着琵琶,正在试弹新作的谱子。   “三妹,你又有何新作啊?奏来让我欣赏欣赏。”苏智接过紫鸢送上的茶,笑着对苏皓月说道。   房中有地龙,还生着暖炉,一片暖意将苏皓月的俏脸都捂得微微发红。   苏皓月却将琵琶放在一旁,说道:“二哥冒着大雪来望月阁,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听我奏乐吧?”   “哈哈,三妹果然心思玲珑,什么都瞒不过你。”苏智面带喜色:“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好事,我父亲打算召集京都中的富商大贾为灾区筹集物资呢!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苏皓月听了这话却登时沉下脸来:“什么?此事已经在办了吗?”   苏智见她神色异常,觉得有些奇怪:“还未曾,不过父亲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三妹这是怎么了?似乎不太高兴?”   苏皓月站起身一把抓住苏智的衣袖就走:“赶紧带我去见三叔父,此事万万不能插手啊!”   苏智完全懵了,他挣脱苏皓月的手,问道:“这是为何?我父亲又非朝中官员,只是用百姓的身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所捐之物也不是银两,都是些灾区急需的物资罢了。筹集后会统统上交给官府,由官府分配。我不明白,这事有何做不得的呢?”   “你先带我去,我一会儿会告诉你其中的利害关系。”苏皓月扔下这句话就急冲冲地走出了院子,甚至连大衣都没有穿。   “小姐,您等等,外面风雪大,先将披风裹上啊!”说着,紫鸢拿起挂在一旁的披风便追了上去。   苏智还从未见过苏皓月如此焦急地模样,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三妹妹有远超旁人的忍耐力,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怎么今日一听这件事竟然急成了这样?   不解归不解,苏智放下茶杯,也追着她们去了。   当他们找到苏镇海的时候,他正命人备马车,准备去会见几位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富商,商谈筹集物资之事。   “父亲,请等一等。”苏智拦下他:“我们还有几句话要同您说。”   苏镇海一见这兄妹二人,有些惊讶:“什么话?”   苏皓月上前一步:“三叔父,筹集物资之事,还望您再斟酌斟酌,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苏镇海更加大惑不解了:“这事又有什么复杂的呢?”   “三叔父,我知道,您为人慈善,常常乐善好施,但此事非比寻常。”苏皓月言辞恳切:“朝中形势复杂,在大伯父身边更是群狼环绕。您虽然并非朝中官员,但您筹集到的物资都会通过大伯父之手上交给朝廷,那么其他人自然会认为您是为了帮助大伯父才来做此事的。”   苏镇海拈着胡须,笑道:“这件事确实是大哥交待我帮忙的,但是也确实是一件积德的大好事,我又为何要拒绝呢?至于其他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谁人背后无人议论呢?”   “叔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您召集富商为灾区筹资,这么大的动静,朝堂上大伯父的政敌会没有耳闻吗?如果此事被他们得知了,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听到这里,苏智的后背冒出了一身冷汗,确实,此事做成了,便是苏镇山的功德,换句话说,就是五皇子魏景琰的政绩,太子魏景鸿和三皇子魏景华会放任不管吗?   于是,苏智也开口劝阻道:“父亲,我认为三妹妹所说的话很有道理,此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您若是想为灾区出一份力,可以单独捐助物资给朝廷,何必还要拉上其他人一起呢?”   苏镇海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一介布衣,朝堂上争斗再激烈,也与我无关,皓月、智儿,你们是多虑了。”   苏皓月还想说话,却被苏镇海打断了:“再加上我已经答应了大哥,也给京都圈子中的朋友下了帖子,他们都很支持,若是我现在突然反悔,岂不成了反覆小人吗?今后如何与大哥相处,又有何颜面见那些朋友呢?所以,此事势在必行。”苏镇海顿了顿,看着苏皓月的目光慈爱了几分:“不过侄女你处处为我着想,你的孝心我很感动。我会对这批物资严加防范,以免有宵小之徒作祟。这样,你也可以不必担忧了。”   说罢,他便带着随从匆匆出了苏府赴约去了。   苏皓月看着苏镇海离去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至于事情的结果,实在不在她把控的范围之内。   苏智回过头来看向苏皓月:“三妹,我父亲一向重信守诺,作出这样的决定也属正常。”   苏皓月轻笑一声,却有不同的观点:“可怜天下父母心,三叔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此话何来?”苏智心头一震。   “三叔父对你寄予厚望,盼望你能在朝中大展宏图。可是你毕竟年轻,阅历尚浅,又身居高位,立足未稳之际,有些人自然会对你有诸多非议。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政绩,而此时你的父亲为朝廷出了力,圣上肯定会将这个功绩记在你的头上啊!大伯父抓住了这一点,只需要同三叔父阐明此事会对你仕途产生的帮助,三叔父自然不会拒绝。”   苏智的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对父亲的感激,又痛恨苏镇山利用别人软肋来达到自己目的这种行为。   “可是,正如你所言,此事凶险无比,我怕父亲会惹上麻烦啊。”苏智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你只能严加防范,看管好这批物资了。”苏皓月整理了一下披风,迈开步子回到了望月阁。   留着守院子的碧汀一见苏皓月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小姐,楚靖王府又遣人来接您去下棋了呢。”   苏皓月脚步一顿,只回了两个字:“不去。”   “啊?”   “就说我病了,不便去陪王爷下棋。”苏皓月淡淡地说。   “哦好吧。”碧汀垂下了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自从上次您从那山庄回来,您就再没见过王爷,每次王爷相邀,您都推脱不去。您和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皓月回想起铲除苏若云那日,即墨寒突如其来的表白,心中不禁涌上了异样的情绪。   是啊,自从那日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我和他能怎么了?本来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苏皓月神色平静:“好了,说这些干嘛,赶紧去回了吧。”   “是。”碧汀只得去了。   楚靖王府。   即墨寒坐在凉亭里,已近黄昏,大雪纷纷洒洒,园中的景致美若画卷。   石桌上摆着几碟家常菜,仆从在一旁温着酒。即墨寒就这样在冰天雪地里自斟自饮,一言不发。   “王爷,您别喝了,从传话的人回来之后,您已经在这坐着喝了两个时辰的酒了,再这样下去必然生病啊!”禹庚焦急地说道。   即墨寒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抬起手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醇香的美酒在他的口中却苦涩无比,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体内,似乎连心都浸得苦了几分。   “属下知道,您不就是想见苏小姐吗?属下这就去苏府接人,她要是不来,属下就将她掳来!”禹庚见即墨寒完全将他的劝谏当耳旁风,也急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即墨寒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似乎透着寒冰:“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恕罪!奴才只是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禹庚单膝跪地,抱拳道。   “不用你担心。”即墨寒眸光微沉,由于饮酒而微微发红的面颊此刻看来更是俊美逼人。   抬起头,看着漫天洋洋洒洒的落雪,想起她亲手所画赠与自己的雪景图,心中那份思念就更加深了。   这么久,她一直不愿意见他,是否是被他那日的话吓着了?所以她这是故意在躲着他吗?   即墨寒生性冷淡,对女色更是毫无兴趣,大梁多少名门千金对他投怀送抱,他甚至不屑于多看她们一眼。他原以为他会守着自己那颗冷若冰霜的心过一生,可没想到,那个女子却轻易越过了他的心墙,从此深深驻扎在他的心里,烙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心中的冰雪仿佛被暖阳照耀着,渐渐消融。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如今她对他的疏远和逃避,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恐惧。   可笑!他征战沙场无数,哪怕敌众我寡,哪怕在战况危急中险些丧命,他也不曾有半点恐惧。   而那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竟胜过了千军万马,攻克了他的防线,却还让他甘之如饴。 第78章 惊弓之鸟   筹集物资之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有苏振海这位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出面,其他大大小小商户都给足了面子,确实如苏睿所料,一呼百应,所以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   苏睿见大事将成,十分高兴,便去博雅楼找了舟漓。   一般苏睿去了博雅楼,那一定是要待到半夜才会回来的。可是今日反常得很,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便从博雅楼出来回了苏府。   但是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晴雨楼。   “大哥怎么有空来我这个偏冷的地方了?”苏若雨的语气不阴不阳。她往榻上一坐,并没有招待苏睿的意思。   苏睿耐着性子赔笑道:“这几日府中事务繁杂,这才疏忽了妹妹。你瞧,我今日上街,看到一支钗子很适合你,就帮你带了回来。妹妹来看看,可还喜欢?”说着掏出了放在怀中的金钗,递给苏若雨。   苏若雨一向对金银首饰爱不释手,见这钗子精美绝伦,那一条条的穗子上还坠着圆润的珍珠,顿时大喜:“大哥的眼光倒是不错,这钗子我很喜欢。”   苏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中对自己这个妹妹确是又轻视了几分。果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和苏若云眼光独到,不管是看人还是看物都颇有见地。而这个二妹虽然跟他们是一母同胞,也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可眼皮子却实在太浅了,像是个暴发户一般,平日里只知道穿金戴银,自以为这就是美,实则俗不可耐。给她挑首饰,根本用不着费心,只需要选最珠光宝气的便可,她一定喜欢。   “大哥,你这无事献殷勤,我可有些惶恐了。”苏若雨也不算太傻,她见苏睿这么久都没登门来看看她,今日不仅来了,还带着昂贵的首饰来讨好她,就知道苏睿一定有事要她去做。   于是,她干脆将话挑明了:“大哥若是有事,只管开口。”   苏睿见她上道,也懒得绕弯子了:“确实有事。我且先问问你,你和三房的那个庶女,叫苏浅颜的,关系可好?”   苏若雨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大哥你这话是在侮辱谁呢?我堂堂嫡出千金,她区区一个庶女,我怎么会和她关系好?”   “是是是,我失言说错了。”苏睿也不与她争辩,说道:“那从今日开始,你就多去她那走动走动,与她拉近一下关系。”   苏若雨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苏睿知道这个妹妹智力有限,怕她知道的太多反而误事,所以只是粗略地解释道:“若是想解决掉苏皓月,你就照我说的做。”   苏若雨一愣,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她恋恋不舍地将钗子递还给苏睿:“大哥,这钗子你还是拿走吧,你这事我办不了。”   “为何?”这回换苏睿惊讶了。苏若雨向来轻狂,又对苏皓月恨之入骨,他原以为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大哥,不怕你笑话,我实在是害怕啊!”苏若雨一想到苏皓月,打了一个冷战:“这丫头简直不是人,就像是会未卜先知一般,对事事都了如指掌。娘亲和大姐那样聪明的人,都被她害到这个下场,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有数的。所以我只想安安心心等着出嫁,一辈子离她远远的,就好了。”   苏睿差点没被她这一番话气死:“什么未卜先知?她不过是提前收买了人心,才会害得我们事情败露。所以这一次,我们反其道而行,去收买她身边的人。苏浅颜与苏皓月交情颇深,只要把苏浅颜拉拢到我们这边来,碾死苏皓月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既然苏浅颜与她有交情,苏皓月又擅于收买人心,你怎么知道苏浅颜就一定会被我们收买呢?”   “这个嘛,你就不必多问了。你放心,只要我们朝她抛出橄榄枝,她一定会像一条狗一样巴巴地跟上来。”苏睿笑得十分神秘。其实他今日在博雅楼,听闻了那日苏智带着苏皓月和苏浅颜去赴会的事。苏浅颜因为苏皓月而被其他女子嘲讽鄙视,从而颜面尽失,她对苏皓月会一点怨恨都没有吗?苏睿很有信心,这种信心来源于对人心精准的把控。   人心险恶,特别是在女子之间,一点点嫉妒心就可以令两个女子反目成仇。   苏若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大哥,我真的不敢去啊。”   苏睿见她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他饮了一口茶,勉强止住了怒火:“若雨啊,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毒虫的事,你不会忘了吧?苏皓月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她更加不会忘。即使你此刻退缩了,她恐怕也不会放过你,所以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明白吗?”   一提到毒虫,苏若雨禁不止浑身战栗起来。与她一同设计的大姐苏若云已经沦为了逃犯,一辈子翻不了身,而她却一直没有遭到苏皓月的报复。她知道,这绝不是苏皓月的仁慈,而是苏皓月在等待报复的时机。   所以这事就像是一直挂在她头上的一把刀,这把刀随时随地都会掉下来切碎她的脑袋,让她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只能称病闭门,躲在房中哪也不敢去。   苏睿见自己的话终于起了效果,于是再接再厉循循善诱道:“你放心,这次的计划我很有把握,绝不会失败的。二妹你想想,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你在这家中,还有哪个女子能与你匹敌?你不是就能跟从前一样呼风唤雨了吗?”   苏若雨眼中的惊恐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兴奋。大哥说的没错啊,苏皓月一死,苏家嫡女中可就只剩她一个了,她会比从前过得更加舒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无时无刻不被恐惧折磨着。   “所以,咱们兄妹二人一定要齐心协力,共御外敌才行啊!有大哥给你做后盾,你还怕什么呢?”苏睿笑得十分温和,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塞在苏若雨手里:“零花钱,你拿去置办两身衣服,好好收拾打扮一下。等我和父亲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再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让你这辈子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   苏若雨将钗子和银票攥在手里,慢慢将目光落在苏睿那一张儒雅俊秀的面容上,重重点了点头:“好,我都听大哥的!”   “乖,不枉哥哥疼你一场。”苏睿笑着说。   望月阁。   苏皓月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房中焚香读书,享受静谧的时光。   “小姐,楚靖王府又遣人来了!说是王爷病了,请您去看看呢!”紫鸢慌慌张张跑进来。   苏皓月先是猛地站了起来,反应过来之后又缓缓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嘴里淡淡说道:“我又不会医病,王爷病了自然该去请大夫,请我又有何用?”   紫鸢急的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哎呀!小姐您就别使性子了,好歹去看看吧!您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当面与王爷说通了也就好了,这样憋在心里,奴婢都替您难受呢!”   苏皓月却依旧稳如泰山,重新将书本拾起:“你这小妮子成天乱说,我又有什么不痛快的呢?”   紫鸢指着她手中的书本哭笑不得:“小姐,您还嘴硬!您的书都拿反了!”   苏皓月一愣,面上一下红了起来。她将书丢在一旁:“这书中全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废话,不看也罢。”   “小姐,这些日子您不是将书拿反,就是绣花的时候被绣针戳伤,以您高超的绣技,不是心中有心事,又怎么会出这种入门者才会出的错呢?”紫鸢上前一步恳切地说道:“既然楚靖王府三番两次遣人来接您,您好歹看着王爷的情面上,去一趟吧!待上片刻也成啊,总是尽了心意。”   苏皓月黛眉轻蹙,脑海里全是即墨寒那一张俊美绝俗的脸,最终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那咱们就去一趟吧。”   紫鸢见苏皓月答应了,顿时喜笑颜开:“好嘞!奴婢这就为您梳妆。”   “梳妆就不必了,是去探望病人,又不是去约会。”苏皓月清了清嗓子:“就这样,他爱见不见。”   紫鸢捂着嘴偷笑:“我们小姐闭月羞花之貌,哪怕不施粉黛,也依旧是倾国倾城。”   “好了好了,别耍嘴皮子了,咱们走吧。”苏皓月故意作出一副淡漠的样子,来掩饰住心头涌出的羞涩。   “是。”   主仆三人乘坐马车,很快便到了楚靖王府。   禹庚将她们领到了即墨寒的房前:“苏小姐,请进吧。”   苏皓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中的陈设十分雅致简洁,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冷香。只是温度有些低,似乎并没有生暖炉。   苏皓月暗自想道,即墨寒这么有钱,怎么大冬天的寝殿里连炉子都不生一个,怪不得会生病了。   腹诽着,脚步却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边。 第7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轻轻撩开床帐,映入眼帘的是即墨寒那张俊美得摄人心魄的脸。他蹙着眉,双目紧闭,似乎依旧在昏睡中。浓密纤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一颤,胸腔随着他均匀平稳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苏皓月却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即墨寒两颊上病态的狞红,她心中一紧,赶紧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烫。   听禹庚说,他是在雪中坐了一日,又饮了酒,才会染上了风寒。怪不得,一靠近他就能清晰地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酒香。   苏皓月在塌边坐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所有的烦忧全都被抛之脑后,千万般情愫在那一刻皆化作了绕指柔。   正在此时,禹庚却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苏皓月一惊,赶紧收拾起了情绪,轻声问道:“王爷睡了多久了?”   “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睡着。”   “可服了药?大夫怎么说?”   “昨夜服了,霍大夫只说是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加之王爷饮了酒,热气在体内挥散不去,冷热失调,所以王爷才会一直昏睡。”禹庚将盛着汤药的碗双手递给苏皓月:“劳烦苏小姐伺候王爷服药。”   苏皓月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为什么?你们王府没有婢女?”   禹庚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有劳了。”   其实他的心中也对王爷指定要苏皓月喂药的命令很不解。但是主子的决定,作为奴才他一定会拥护到底。   苏皓月咬了咬牙,一想到即墨寒毕竟帮了她这么多,算了,不就是喂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皓月接过药碗,拿起汤匙舀起一勺送到即墨寒的嘴边,动作轻柔地拨开他的双唇将药灌了进去。   禹庚见到这一幕,很识趣地退下了,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苏皓月就这样安安静静给即墨寒喂药,她小心翼翼,生怕动作太大会惊扰到他。   喂完药,苏皓月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拭去了嘴角淌出来的药汁。   正当苏皓月起身准备将碗放到桌上去时,她的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了。一回头,便见即墨寒睁着一双深邃的眸子,温柔无限地注视着她。   “王爷,你醒了?感觉好点了没有?”苏皓月关切地问道。   即墨寒却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比往常更添了几分磁性。   苏皓月失语,垂着头,局促不安。   即墨寒见她不说话,也不辩解,抓着她手腕的胳膊一使劲,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然后猛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苏皓月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碗哐地一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爷,你这是干什么?”苏皓月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面色潮红,只能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他不是病了吗?病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劲?   “惩罚你不来见我。”即墨寒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贪婪地品尝着属于她的气息。   若是不用生病这个幌子,能将她骗来吗?   身下的娇躯却不安分地扭动着,似乎拼命想挣脱他。   “别动,你再动,本王恐怕就”即墨寒坏笑着将嘴唇贴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诱人:“把持不住了。”   他的鼻息轻轻拂在苏皓月的脸颊上,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温热,瞬间让苏皓月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王爷,你是病人,你这样掀着被子,会加重病情的。”苏皓月努力地平复心中的汹涌澎湃,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即墨寒一把扯过被他掀在一旁的锦被,盖在两人的身上:“这样就可以了。”   苏皓月彻底没辙了,更被他刚才的那一句“警告”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即墨寒见她终于老实了,却煞白着小脸,浑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只觉得她此刻的模样娇俏无比,甚是撩人。   于是他俯下唇,轻轻地在她光洁如玉的面颊上烙下了一个吻。   苏皓月不禁一颤,心跳陡然加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被即墨寒吻过的皮肤更是火辣辣地像是被灼烧了一般。   她此刻面色含春的模样实在太美,让即墨寒忍不住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似乎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以此慰藉这段时间刻骨铭心的思念。   即墨寒炙热的薄唇慢慢落在她的唇上,撬开她紧咬着的贝齿,一味向更深处探寻。   苏皓月的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即墨寒在她的身体上肆意侵略着。渐渐地,她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头也被他吻得昏昏沉沉。   即墨寒的手滑向她的腰间,再慢慢向上延伸,在触碰到她的衣襟时,突然停住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这条底线。   他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从情欲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眸中再无半点寒芒,只剩下温柔的爱意。   “皓月,嫁给我,好不好?”即墨寒轻声问道。   苏皓月也慢慢恢复了理智,她咬着唇,良久,却只说了两个字:“不好。”   如今她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入得了王府?即墨寒是不可一世的雄鹰,可他的背后却盘踞着一只老谋深算且至高无上的蛟龙,那就是皇帝。前世皇帝为他千挑万选的好婚事,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策划已久。要是她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小丑扰乱了皇帝的计划,难道她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若即墨寒真的执意要娶她,恐怕她也根本活不到新婚之夜吧?   所以,她此刻躲避他、拒绝他,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他。   即墨寒听了她的回答,原本满是希冀地眼神迅速地黯淡下来。   “为什么?”   苏皓月撇过脸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原因。”   “那明日本王便去请御旨赐婚。”   “不行!”苏皓月大惊:“你疯了?”   即墨寒微微一笑:“那你说,为什么。”   苏皓月一狠心推开他,嘴里说着违心的话:“因为我不喜欢王爷,更不愿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即墨寒的笑容凝滞在唇边,却只有片刻,他重新扬起了嘴角:“好,那我给你时间,让你慢慢喜欢上我,等到那时,我再向你求婚。”   这个冷冰冰的王爷,可他口中说出的话怎么能这么动人?   苏皓月第一次感觉鼻子有些泛酸,眼眶发胀,心头却涌上了一阵浓浓的温暖。   即墨寒伸手,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但是,本王等不了太久,两年,若是你还不同意,我可就来硬的了。”   两年,够了。   苏皓月克制住泪意,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回抱着他。   几日后,苏浅颜拎着一个食盒,来望月阁串门。   一进屋,却见苏皓月和苏浅汐正坐在桌边,亲热地说着话。   苏浅颜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了:“四姐也在呢?”   苏皓月回过头,招呼道:“她前脚刚来,你后脚就到了。快,坐吧。”   “好。”苏浅颜将食盒递给紫鸢:“这是我为姐姐制的糕点,你先收下吧。”   紫鸢接过,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苏皓月的目光落在苏浅颜的脸上,片刻,轻笑道:“这大冷天的,妹妹何必还要如此劳心劳神呢。”   “不过是点子吃食罢了,谈不上什么劳心劳神,我左不过也是闲着。”苏浅颜神态自若地说:“四姐身体可好些了?”   苏浅汐点点头,笑容端庄:“有劳妹妹挂心,已经好多了。”   “近日天气严寒,四姐更是格外要注意些。”   “五妹放心吧,有霍大夫的妙手回春,又有三姐的精心照顾,我早已无大碍。”一提到这个,苏浅汐的眼中就满是对苏皓月的感激:“说来还要谢谢三姐,不然我此刻恐怕已是一抔黄土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作什么?谢来谢去,咱们姐妹间都要生分了。”苏皓月故意说道。   苏浅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的妒火更是熊熊燃烧了起来。   “三姐说的是,以后我都不提了。”苏浅汐笑道。   于是姐妹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天,直到傍晚苏浅汐和苏浅颜才起身告辞。   临行前,苏浅颜同往常一样嘱咐苏皓月要将糕点趁早吃了,因为糕点都不耐放,苏皓月自然应承了。   她们走后,紫鸢将苏浅颜带来的糕点呈了上来:“四小姐真是有心了,难为她这么冷的天还想着为小姐制点心,可见她和小姐真是姐妹情深啊。”   苏皓月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不动筷,嘴角扯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给我找一只猫儿来,将点心都喂给它。”   “啊?”紫鸢一惊:“这是为何?”   “照我说的办吧。”苏皓月的神色复杂。   “是,奴婢这就去。”   苏皓月坐在桌边,半晌,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80章 危机四伏   清晨,苏皓月去老夫人处请安,正巧碰上从屋内走出来的三婶李玲花。   看到苏皓月,李玲花似乎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便镇定下来,目光在苏皓月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苏皓月今日穿的是浅蓝色织锦蜀缎,看着寻常,但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料子十分昂贵,最难得的是她外头的披风,毛绒绒的领子竟然是用一整条雪狐的皮毛制成。   看来苏家管事之位确实有不少油水可捞,竟让她这个从前穷困潦倒的三小姐如今也能如此风光。   其实周兰湘自管事以来,从来都是勤勤勉勉,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恨不得自己贴钱,又怎么会中饱私囊呢?所以李玲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苏皓月如今身家丰厚,穿衣打扮上也阔绰了些,完全是因为她拥有博雅楼这个摇钱树。而且对于此时她的万贯家财而言,这样一件披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皓月给三婶请安。”苏皓月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李玲花脸上笑着,心中却满是嫉妒:“这么早就来给老夫人请安,皓月你可真孝顺。”   “三婶过奖了,皓月不过是尽一个晚辈的本分。更何况与二哥在外为苏家争光相比,皓月这点孝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以提到苏智,李玲花骄傲得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皓月你果然是会说话,怪不得老夫人这样喜欢你。”这一番话显然是让李玲花很受用,她笑着说:“快进去吧,外头冷,别冻坏了身子。”   “是,谢三婶关怀。”苏皓月神色从容,转身进了屋子。   “三丫头来了。”老夫人坐在榻上招呼道,苏皓月一眼就看到了她腿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殿内温暖如春,一进来甚至要脱去披风,可老夫人却还盖着被子,显然是身体每况愈下,情况已经不太乐观了。   “祖母,皓月为您煲了鱼头汤,您尝尝看。”苏皓月将汤罐取出,舀出一碗双手呈给老夫人。   “你有心了。”老夫人的笑容带了几分慈爱,她接过碗,倒是有些惊讶:“如此天寒地冻,你从望月阁走来,这汤竟还温热着?”   苏皓月笑着解释道:“皓月将食盒小小地改动了一番,在盒内放了小暖炉热着汤,又用防火的珍珠棉将食盒整个包了起来,这样只要暖炉不灭,就能一直保温了。”   老夫人听后,也不禁赞许道:“你这个丫头,脑子确实活络。”   苏皓月浅笑:“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老夫人喝完了汤,将碗放在一边,又拉着苏皓月说了一会儿话,才让她回去。   “小姐,打听到了,今日三夫人去老夫人那儿,是为了讨要当家主母之位呢。”紫鸢回屋,向苏皓月禀报道:“不过老夫人没有马上应承,只说二夫人一直都将差事做的很好,现在换掉人没道理,且再看看。”   苏皓月冷哼一声:“果然,按捺不住了。”   “小姐,三夫人这做法实在是有些卑劣,她也不想想,二少爷能有今日的成就,不是全靠小姐您吗?她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能抢二夫人的权利呢?”紫鸢显然对李玲花很不满。   苏皓月却没有丝毫气恼之色,依旧是神色平淡:“商人重利,加上二哥已经成了苏家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她自然就会生出很多不该有的心思来。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商人罢了。”   “那小姐,为今之计您打算怎么办?”   “祖母不是也没答应吗?按兵不动即可。”苏皓月淡淡说道:“看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当天夜里,那只被喂了糕点的猫却突然死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苏皓月耳朵里时,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果然,苏浅颜还是动手了。   紫鸢面色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和苏皓月一向要好的五小姐竟会下此毒手:“小姐,这猫在食用了糕点之后的当天还好好的,可是后两天却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奴婢也没在意,结果就在刚才,竟一命呜呼了。”   碧汀的神色十分严肃,她知道,这是有人要将三小姐置于死地,幸好三小姐机警,不然恐怕就着了奸人的道了。   她说道:“小姐,大夫已经到了,此刻就在门外。”   “将剩下的糕点拿给他,让他看看。”苏皓月眸中杀机凛然,面上却还带着冰冷的笑意。   “是。”碧汀知道苏皓月这样的神情就表示她此时非常生气,所以也不多言,领命下去了。   紫鸢也不敢说话了,静静地候在一旁。   不一会儿,碧汀便带着那大夫进来回话了。   “见过小姐。”那大夫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小姐命我查探的糕点中,被人掺了分量极重的乌蕨。”   “这是什么?”苏皓月问道。   “回小姐的话,这乌蕨是一种草本植物,也属于毒药的一种。若是人误食了,三五天内便会出现咳嗽、打喷嚏、头疼的症状,非常类似风寒,可是一旦毒发,即刻便会身亡。由于中毒的症状与风寒无二,很多大夫都会误诊,从而延误了治疗的时机。”   紫鸢和碧汀在一旁听得直冒冷汗,世上竟有这样的草药,太可怕了。   “我知道了,紫鸢,赏,带大夫下去吧。”苏皓月心中已经了然。   大夫领了赏,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当屋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的时候,紫鸢才心有余悸地开口:“小姐,幸好您命我多观察那猫儿两日,否则,咱们身边隐藏着五小姐这样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小姐,奴婢怎么也想不通,五小姐为何要这样做?害了您,她又能得什么好处呢?”碧汀也忍不住问道。   “痛快。”苏皓月冷冷一笑:“杀了我,能让她痛快。”   紫鸢一惊,想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小姐,您的意思是,五小姐将那日在博雅楼的事儿记恨在您的头上了?”   “可能不止是博雅楼那一件事吧。”苏皓月沉思道:“据我的观察,苏浅颜很可能喜欢上了魏景琰,而魏景琰却从未留意过她,她便恨我抢了她的风头。哼,这件事,恐怕苏若雨也有参与。”   “您是怎么知道的?”   “其一,依照苏浅颜的见识,应该压根不知道乌蕨是什么,又怎么会想到用这种巧妙的草药来害人呢?其二,她知道依照她庶出的身份要嫁入五皇子府难如登天,而大伯父和大哥可是一直计划着要将苏若雨嫁给魏景琰为妃,或许,苏若雨许诺她一旦做成了这件事,便设法带着她嫁给魏景琰做妾?具体她们是如何交易,我也不得而知了。”苏皓月说着,轻笑了起来:“明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空口白牙许诺别人,看不穿她的斤两,只能说明,苏浅颜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蠢货。不过,苏若雨这样的手段,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苏若云。”   即墨寒跟她说过,苏若云被苏皓月灌了五毒散之后,根本没捱过三天,在第二日的清晨便以头撞地死了。   看来,苏若云尸骨未寒,这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步她的后尘了。   “这种表面上跟您关系要好,背地里却捅刀子的人最可恶!”紫鸢气得脸都青了:“整天姐姐、姐姐地叫着,又是来串门,又是来送糕点,没想到五小姐竟是这样心胸狭隘、心肠狠毒的人。”   “小姐,您是怎么发现五小姐不对劲的?”碧汀很好奇。   “一个人做了亏心事,自然会露出马脚。”苏皓月说道:“那日她送糕点来,浅汐也在。按理来说,姐妹相聚,正是可以一起品尝她的手艺。可是她却将糕点递给紫鸢,还吩咐她收下,完全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那时我就在想,她为什么只希望我一个人吃这糕点呢?加之之前的事情我对她已经有了防范,所以多留个心眼。”   “原来如此!”碧汀恍然大悟。   “小姐,奴婢真是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紫鸢笑着自嘲道:“像我这种没脑子的人,若是碰上她们,估计早死一百回了。”   苏皓月笑而不语。如果可以,她也想像紫鸢碧汀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可是若是不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怎么能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一步一步走下去呢?   “今日的事,你们权当不知道,下次见了苏浅颜也不要流露出半点异样,明白吗?”   “嗯,奴婢知道的。”   苏皓月点点头:“我乏了,熄灯睡吧。”   “是。”紫鸢和碧汀答道。   躺在床上,苏皓月依旧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思绪万千。   苏若雨是老对头了,设计害她,她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她苏皓月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苏浅颜的地方,可她竟然背叛自己,还是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那就别怪她不顾及往日情面了。   想到这里,苏皓月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第81章 恩怨分明   几日后,苏智来到望月阁,一进门就喜笑颜开地对苏皓月说道:“三妹,我听了你的建议,对筹集到的物资严加防范,所以没有出什么纰漏。就在刚才,这批物资已经尽数上交给朝廷了。呼,总算是了却了心头的一桩大事啊!”   苏皓月却只是静静地坐着,面上没有丝毫喜色,听了他的话也没有恭贺之意。   紫鸢站在苏皓月身后,看着苏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三妹,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苏智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便收敛起笑容,坐在苏皓月身旁询问道。   苏皓月转过头,淡淡地看向他,笑容中却是苏智从未见过的冰寒。   “二哥,我苏皓月为人,向来是恩怨分明,对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别人敬我一尺,我定还人一丈。可若是有人敢在我背后耍小手段,哪怕是所谓的亲人,我也绝不会手软。二哥看看大姐,再看看大娘,这些不都是前车之鉴吗?”此刻的苏皓月再无往日的温和,她挑了挑眉,眸中凶光毕现,口中字字如刀。   “所以,从今日起,我望月阁的门,就请二哥再不必登了。”说完这句话,苏皓月猛地起身,朝后殿走去:“紫鸢,送客。”   “且慢!三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完全听不懂。”苏智也跟着站了起来,言辞恳切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三妹,竟惹得三妹要与我决裂?若是我有何冒犯之处,还请三妹明示。”   苏皓月缓缓转过身,从袖笼中掏出一把木梳,扔给他:“你自己瞧瞧吧。”   苏智赶忙接住,拿起这木梳细细端详起来。只见这梳子是用上好紫檀木所制,梳柄上还嵌着无数珍珠宝石,流光溢彩,美丽无比。   可是他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苏皓月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只得问道:“三妹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这梳子到底怎么了?”   苏皓月冷哼一声:“这梳子昂贵奢华,真真是让三婶破费了。白白送给我娘亲作甚,还是请三婶自己留着用吧。”   听了这话,苏智的额上冒出了丝丝冷汗,若他母亲只是好心好意送梳子给二娘,三妹根本没有生气的理由,而瞧她此刻隐忍着的怒火,显然,是这梳子有问题。想到这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三妹的意思,这梳子是我母亲送给二娘的?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梳齿上被人浸了毒药。”苏皓月声音宛如银铃,说出来的话却让苏智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窖。   “什么?”苏智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心目中,母亲是势力贪财了些,却也决然做不出害人性命之事啊。   “二少爷,这几日二夫人总是觉得困乏,精神不振,于是三小姐特意请了霍大夫来为二夫人诊脉。霍大夫医术高超,瞧出了二夫人的症结所在,正是被人下了药。三小姐便命人将二夫人每日接触过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毒药原是在这柄梳子上。”紫鸢娓娓道来:“这柄梳子是前几日三夫人送给二夫人的,二夫人对三夫人感恩戴德,十分喜欢这梳子,日日都用,毒药便通过篦头时梳齿与头皮的接触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二夫人体内,这才引得二夫人连日来身子不适。”   苏智眼眶微红,他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他竟然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现在就去找母亲。”苏智转身欲走,却被苏皓月一把拉住了:“你现在去找她,要听三婶说什么呢?既然已经做了,难不成她还会跟你承认错误吗?”   “至少我要问问她,为何要害二婶。”   “这个我就可以回答你。”苏皓月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说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一个字,利。因为三婶惦记着当家主母之位,去向祖母讨要,却被婉拒了,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苏智几乎不敢看苏皓月那一张平静的面容,他只觉得羞愧难当,于是他垂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三妹,我替我母亲向二娘道歉。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好在,三婶并未下狠手,这梳齿上的毒药倒不至于伤人性命,只是会让人终日困乏,浑身疲惫。看来,三婶是打算借此让我娘亲无法再负担府中诸事,从而请辞,那么,主母之位就会顺理成章地落入三婶手中。”   “虽然如此,可是我母亲还是犯下了大错。”苏智并没有因为这一段话而心中好受一点,反而更加愧疚:“明日,我定会去临雅苑给二婶赔罪。”   苏皓月眼眸幽深,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是自然。”   苏智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苏皓月这是原谅他了。   “大娘当日不堪大用被撤去职务,我娘亲临危受命,掌管府中家务,一切本来就是祖母的意思,可是后来却频频为此遭人陷害,让我和我娘亲不得安生。既然三婶对这主母之位如此念念不忘,明日,我会让我娘亲去向老夫人请辞,也好偏安一隅,免得招惹是非。”   苏智只觉得苏皓月的话像一个又一个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直打得他的面颊又辣又疼。他赶紧开口说道:“三妹,你这是何必呢?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我母亲胡来,你只管放心吧。”   “请辞,也没什么不好,我娘亲本来身子就孱弱,霍大夫也说了不宜忧思过甚,卸下这些纷繁之事,也能让我娘亲安心调养身子。”苏皓月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此事既然与二哥无关,二哥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苏智的内心五味杂陈,看着苏皓月的眼神中满是浓浓的感激:“三妹如此宽宏大量,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苏皓月浅浅一笑:“不早了,二哥请回吧。”   苏智点点头,拿着那柄梳子走了。   “小姐,您今日这是唱的哪出啊?刚才二少爷进来时您那么生气,都吓着奴婢了呢。”紫鸢怯生生地说道:“您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与二少爷无关吗?那刚才为何还要对二少爷说那些狠话啊?”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与他无关不假,可李玲花是他母亲,我要真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他也得乖乖地受着。”   紫鸢有些不太明白,三小姐一向信奉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当时大房两姐妹对三小姐迫害到何种境地,可三小姐也从未牵连到四小姐身上啊。   苏皓月见她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轻轻叹了口气,眸光冷了下来:“傻丫头,我今日所做之事,只为了两个字,原则。若是李玲花迫害我的娘亲,我还轻飘飘地饶过,那么别人就会认为我和我娘亲是可以任人宰割的软脚虾。你要记住,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过于善良就是懦弱,只有坚定你的立场,亮出你的原则,才可能立足于世,明白了吗?”   “哦!所以您故意对二少爷说那一番话,就是想借着他的口警告三夫人,是吗?”紫鸢有些明白了。   “正是。李玲花是长辈,纵使我有天大的道理,也不能去当面质问她。而且二哥对我一向不错,我想报复,也不得不顾及着二哥的情面。”苏皓月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茶沫:“二哥必定会去找李玲花,可她究竟能将二哥的话听进去几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她还冥顽不灵,我也已经和二哥挑明,苏若云和孙秋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您为何要让二夫人请辞啊?”   苏皓月放下茶盏,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他们苏家的东西,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再说我目前的身家,早已足够我和我娘亲一辈子锦衣玉食,又何必还要让我娘亲受累呢?”   紫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退了下去。   李玲花的院中,苏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将那柄梳子摔在李玲花面前:“娘亲,您瞧瞧您做的好事!”   李玲花本来正在屋内看账本,见苏智像一头小兽一般蛮横地冲进来,本想斥责他不懂规矩,却在看到桌上那熟悉的梳子时心中一沉,语气中也有些惊慌:“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您和父亲掌握着苏家在外所有的产业,您又有何不知足的呢?区区一个主母之位,在您心中就那么重要吗?竟让您昧了良心,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苏智十分痛心,什么礼节规矩,此时都已被他抛之脑后:“三妹妹对我恩重如山,可您却去害她的娘亲,您要将我置于何地呢?”   李玲花被自己儿子这一番话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死活不松口:“你说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没错,这梳子是我送给二嫂的,可这又有何错?怎么我好端端的一片心意,到你这里竟变成了伤天害理之事了?早知二嫂如此不识抬举,我就不费这心思了,也不必花这冤枉钱。” 第82章 试探   苏智看着一向对自己宠爱备至的母亲,此刻却觉得她无比陌生,他摇了摇头,冷笑一声:“娘,事到如今,您还不肯承认吗?”   李玲花将账本推到一旁,心虚地不敢看苏智的目光,色厉内荏道:“我又没做,为何要承认?”   “好,不管母亲您承不承认这件事,儿子都要告诉您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想要荣华富贵,儿子会凭着自己的本事拼了命也为您挣来,但是这种手段,希望您以后就不要再耍了,三妹是个聪明人,她绝不会任由别人迫害她的娘亲而无动于衷的。到时,只怕儿子也护不得您了。”   李玲花一听这话,不由勃然大怒,她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混账东西,有你这样跟娘说话的嘛?说,是不是那个丫头片子让你来威胁我的?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能在苏府翻了天不成?”   苏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他的母亲,只能深深地叹息一声:“母亲,儿子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吧。”   不等李玲花说话,就拔腿朝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李玲花说道:“明日二娘会请辞管事之位,母亲您心满意足了,也就不要再多生事端。”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屋内的李玲花听了他这最后一句话,心中大喜,转念又凭空生出一腔恨意,苏皓月这丫头,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把智儿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真是可恶。   好在,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不然也不会白白让出这管事之位。哼,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几年后左不过是给点嫁妆嫁出去,难不成还能一直让她留在苏家兴风作浪吗?   想到这里,李玲花心中的恶气可算是消散了些。想到今后可以在苏家大权在握,她不禁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便快到除夕了,苏家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婢女和小姐们剪窗花,少爷们挥墨写春联,小厮在府中各处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苏皓月正坐在房中绣福袋,旁边堆放着已经完成的作品,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之多。   “紫鸢,跟向青传个话,就说除夕当天博雅楼放假一天不营业,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   “好嘞!”紫鸢脆生生地应了。   “还有,将这些带给向青,让他发下去。”苏皓月指了指已经装了银子的福袋:“压岁钱。最大的那个是他的。”   “好!”紫鸢掂了掂,十分秤手:“小姐,您对向先生可真好!”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小丫头,你放心吧,我不会忘了你们的!你和碧汀的我早就准备好了,除夕那天再给你们。”   紫鸢喜笑颜开,行了个礼:“那我就先谢谢小姐啦!”   “去吧去吧!小财迷!”苏皓月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分宠溺。   紫鸢刚转身,正巧撞上走进来的苏浅颜。一见到她,紫鸢死死克制住了心头的愤怒,挤出一个笑容来,躬身道:“五小姐来了。”   苏浅颜也连忙笑着说:“是啊,来看看姐姐。”此刻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自从将毒糕点送来望月阁,她就一直在院子里惴惴不安地等消息。可几天过去了,左等右等,也不见有苏皓月的音讯传来,打听之后才知道,苏皓月根本就没事。   得知此事后她不禁更恐惧了,生怕苏皓月发现了什么,甚至一度不敢出门,怕会撞上苏皓月。可苏若雨却命令她来探探虚实,搞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毒糕点为什么没起作用。   她违抗不得,只能壮着胆子来了。   “五妹妹,快来坐。瞧瞧我给下人们绣的福袋,好不好看?”苏皓月亲切地招呼她,还拿起一个福袋递给她看。   苏浅颜见苏皓月依旧和平常一样待她,似乎对毒糕点之事毫无察觉,这才稍稍安下心,拿起那绣得花团锦簇的福袋认真地观赏起来。   “姐姐的手艺果然是极好的,这福袋精致无比,图案栩栩如生,十分漂亮。”苏浅颜恭维道。她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绣品,心中对苏皓月的财大气粗很是嫉妒。给下人的东西竟用这么好的料子,真是暴殄天物。   那是她还不知道苏皓月平日给下人们的打赏,若是她知道了,恐怕要将一双眼珠子都瞪出来。   “这离除夕还有几天呢,姐姐这么早就忙活起来了?”苏浅颜没话找话。   “左不过也是闲着。”苏皓月浅浅一笑,手中的绣活却依旧不停:“据说除夕那天圣上开恩,特赐在崇德门外燃放烟花,供百姓欣赏,不知五妹妹可有兴趣前去一看呢?”   “我就不去了吧,外面滴水成冰,我怕我的身子骨受不住。”苏浅颜这样说道。那些不过是让买不起烟花的穷苦百姓聊以取乐的,她还不屑于去凑这个热闹。   “哦,也是,妹妹身子骨弱,还是待在家中为好。”苏皓月也没有再多说。   “对了,三姐,前些日我给你送来的糕点你可用了吗?味道如何?”踌躇了半天,苏浅颜只能硬着头皮问出了这句她一直想问的话。   “哎呀!说到这事,我还要向五妹妹你赔罪呢!”苏皓月作出一副懊恼的样子:“上次你给我送糕点来没多久,临雅苑便传出我娘亲病了的消息,我忙着为我娘亲延医问药,竟把糕点之事浑忘了。等事后我再想起来,糕点已经全坏了。唉,你看看我,白白糟蹋了五妹妹的一片心意。”   一片心意这四个字说的极重,让苏浅颜心中一跳。   “三姐不必自责,二娘的身体当然是头等大事,那些糕点和二娘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苏浅颜的话说的很漂亮:“等过些日,我再做了给姐姐送来便是。”   “五妹不责怪,我就安心了。”苏皓月唇畔的笑意愈发深了。   “三姐言重了。二娘的病好些了吗?三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二娘贵体欠安,我于情于理也该去探望一番才是啊。”   “妹妹放心,已经大好了。”苏皓月顿了顿又说:“只是大夫说娘亲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不宜太过操劳。府中诸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又总离不了人,所以我和娘亲商量之后,已经向祖母请辞了管事之位,如今一切重担都落在三婶的肩上了。”   “啊?”苏浅颜一惊:“母亲?”   “正是。”苏皓月神色平静:“又要料理商铺,又要管理家中,真是为难三婶了。”   苏浅颜心乱如麻,周兰湘管事之时,处事待人都毫不偏颇,加上有苏皓月的庇护,她这个庶出的五小姐才能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可如今管事的是那个不待见她的李玲花,二房又丢了权利,恐怕她之后的境遇堪忧啊。   “五妹,我瞧你脸色不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苏皓月关切地问道。   “啊哦,没有,我刚才想起还有一点事,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三姐。”扔下这句话,苏浅颜就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   苏皓月没有阻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重新低下头绣起了福袋。   苏浅颜一出望月阁,便抄小路拐去了晴雨楼。   嫣红见是她来了,带着她进了屋内。   “搞清楚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若雨忙不迭问道。   “二姐,苏皓月真是命好,她娘亲病了,这几日因为她要照顾她娘亲,糕点放坏了都忘了吃,这才躲过了这一劫。”苏浅颜咬着牙说道。   “什么?!真是可惜!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好的草药!”苏若雨气得一挥手将桌上的杯盏全部扫到了地上。   苏浅颜见她发怒,也不敢劝她,只能瑟缩着一言不发。   “二姐,你说苏皓月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半晌后,苏浅颜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今日去,她待你如何?”   苏浅颜仔细想了想,说:“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在说起她忘了吃那糕点时,还挺懊悔,不住地说糟蹋了我的一番心意。”   苏若雨冷笑一声:“看来她对你还是深信不疑的,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苏浅颜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自然,依照苏皓月的性子,要是知道了曾经与她交情颇深的好姐妹竟给她下毒,又怎么会让你完好无损地走出望月阁?所以,你不必担心。”苏若雨说到这里,斜睨着苏浅颜,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看来,你平日里的戏演的还不错,让苏皓月对你竟没有半点怀疑。呵呵,你还挺有本事的。”   苏浅颜听了苏若雨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她扬起一张明艳的笑脸,讨好地对苏若雨说道:“二姐,我这可都是帮你做事啊,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就行。”   “啧啧,你对五殿下这一腔深情,连我都要感动了。放心吧,不就是一个侍妾之位,又有何难?”   “那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对付苏皓月呢?”有了苏若雨的承诺,苏浅颜安心了不少。   “先静观其变。” 第8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小姐,奴婢给您拜年啦!愿您在新的一年里吉祥如意,事事顺心!”   新年一大早,紫鸢和碧汀梳洗穿戴好了,就喜气洋洋地过来给苏皓月拜年。   苏皓月坐在榻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小丫头,笑眯眯地冲她们招招手:“来。”随手将两个沉甸甸的福袋放在她们掌中:“压岁钱。”   “奴婢谢小姐赏赐。”紫鸢和碧汀领了银子,心头乐开了花。   “今日除夕,我得早一点去给祖母和娘亲请安,紫鸢,你赶紧替我梳妆吧。”   “好。不如今日奴婢给您化个喜庆点的妆吧?”紫鸢歪着头想了想:“先用上好的檀粉匀面,以骡子黛染眉,再用梅花色的山花胭脂给您晕染两颊和眼睑,正好搭配上您那身白锦绣梅花的裙子,保管楚靖王今日见了您啊,眼珠子都移不开呢!”   苏皓月听了这话,俏脸微红,故意说道:“谁今日要见他了啊?”   “禹公子不是早就传话说,除夕当夜王爷邀请您在崇德门前一聚吗?”紫鸢笑得一脸暧昧。   苏皓月脸一僵,嘴里却丝毫不服软:“他邀请了我就要去啊?”说罢,轻轻用食指点在紫鸢的鼻尖上:“你这个小丫头,天天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快给我梳妆,不许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是是是。”紫鸢憋着笑,动作娴熟地为苏皓月盘好了发髻,又在手中倒了些许茉莉头油,抹在苏皓月散落在腰间的青丝上。   茉莉香味清雅,不如其他花香那般浓郁,隔老远都能闻得到。这茉莉的妙处,便在于偶尔微风拂来,能在不经意间嗅到来自苏皓月发间那股独特的馨香,若有若无,却更为神秘怡人。   化好了妆,苏皓月果然换上了碧汀早准备好的梅花裙。   紫鸢和碧汀见自家小姐难得露出了小女子口是心非地娇态,都掩着嘴偷笑起来。   苏皓月红着脸,故作镇定地先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去了临雅苑。   “皓月,你来了。”周兰湘见了她,笑容愈发深了:“还没用早膳吧?来,和我一起吃些。”   “好。”苏皓月乖巧地坐在周兰湘身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自从娘亲请辞管事之位,也有些日子了,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这话问得很隐晦,其实她是想知道,在二房“失势”之后,有没有人怠慢周兰湘,或者,那个不安分地三婶有没有来为难过她。   周兰湘一眼就瞧出了苏皓月的真实想法,她抿唇笑道:“苏家的人,哪怕是下人,也还不至于这么愚蠢,我虽然请辞,但他们都知道在老夫人心中你的分量还是很重的,所以,我一切都很好,你不必记挂。”   苏皓月稍稍安心了些:“那就好。”   “皓月,那梳子的事情我是有耳闻的。弟妹刚送到临雅苑,还没到我的手里,就被你截走了,我猜,此事一定跟你让我请辞有关吧。”周兰湘的面上依旧是沉静的笑容。   苏皓月看瞒不过去了,只能点点头:“是,三婶没安好心,我自然不能让她伤害娘亲。总之,苏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娘亲大可不必管,一切就让她们去折腾吧。再说您为料理苏家劳心劳力,还讨不到好,做这个主母也是无趣,不如无事一身轻,还能让娘亲好好调养身体。”   当婢女报告苏皓月说李玲花专门送了个华贵无比的梳子给周兰湘时,她就觉得很蹊跷,李玲花一向吝啬,怎么会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周兰湘买东西呢?所以她当机立断,找了个借口将梳子要了过来,拿去检验,果然发现了这梳子被李玲花动了手脚。   但是她没有实话跟苏智说,是因为东西一送去苏皓月就拿去检验,未免显得对李玲花太不信任了,那么苏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不好想。   周兰湘也从未将主母之位的得失放在心上,她是一个很朴实传统的女人,在她心中,家人的平安幸福超过了一切,什么权势、财富,她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在听到苏皓月这样说时,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傻孩子,在娘亲面前还用得着说什么漂亮话吗?有你这样懂事孝顺的女儿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旁的,我从不奢望。只是,你要记得,没有人会糊涂一世,也没有人能聪明一辈子。一步走错,很有可能会满盘皆输。所以,不论你做任何事,做任何决定,都要加倍小心,知道吗?”周兰湘的眸中藏了担忧,却又不敢表露出来,怕给苏皓月造成负担。   苏皓月重重点头:“娘亲,你放心吧,女儿知道分寸,会保护好自己的。”   正在这时,端着盘子上来的暖烟打断了她们:“夫人、小姐,请用早膳吧。”   苏皓月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早膳,竟然是饺子,她的眼眶不禁一红:“娘亲还记得我爱吃您包的饺子呢。”   小时候,爹爹尚未从军,每到过年,周兰湘总会亲自包一顿饺子,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   “过年不吃饺子,哪有年味啊。这是我昨日便备好的,只等你今日来呢。快尝尝,看能不能吃到头彩!”周兰湘将筷子递给她。   苏皓月记得,周兰湘每次都会在一个饺子里藏一颗红枣,然后悄悄做上记号,再特意盛给她。年幼的她每每吃到红枣,都会十分开心。周兰湘只要看到女儿开心的笑容,就会觉得格外满足。   虽然早已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可这谆谆慈母之心,也足以令苏皓月感动不已。   看着盘中圆滚滚的饺子,让苏皓月不禁想起了远在军中的爹爹,回忆起了以前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时光。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知爹爹在过年这一天有没有吃上饺子呢?   苏皓月不敢提起自己的所思所想,怕惹周兰湘难过,于是她掩藏起了心中的情绪,挥舞起筷子说道:“好,娘亲包的饺子,看着就香,我今日可要多吃几个。”她还故意作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逗得周兰湘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用了膳,苏皓月又陪她说了会话,才从临雅苑出来。   不巧,一出来就遇上了一路风风火火的李玲花,苏皓月微微躬身道:“皓月给三婶拜年了。”   李玲花一见是苏皓月,顿时气得牙痒痒。她放慢脚步一步步走到苏皓月面前,冷笑着道:“我是远远瞧着哪个姑娘像一朵梅花一样亭亭玉立呢,原来是皓月啊。”   “三婶过奖了。”苏皓月不卑不亢,抬起头毫不怯懦地直视李玲花的双眼:“今日是过年的大日子,府中事务繁杂,三婶必然忙碌非常,皓月就不耽误三婶了,先行告退。”   “我自然是忙碌,二嫂身子不好,大嫂又不在了,整个苏家,也只有我能担得了家。”李玲花面容之上写满了猖獗:“据说二嫂管事时,处处节俭,本是好心吧,却搞得怨声载道。可见,二嫂不是当家之人啊。咱们苏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那在京都之中也算得上有名有姓的大户了,该花钱的地方,不能太过节省。扣扣索索的,没得惹人笑话。皓月,你说我说的对吗?”   苏皓月听了这话,转过身来,笑容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冷嘲热讽动怒。   “三婶说的是,瞧这满院子的绫罗绸缎,还有大大小小近百盆富丽堂皇的牡丹,就知道三婶为了布置府院定是废了不少心血,冬日里能寻来这么多牡丹花,还都是名贵的品种,三婶果然有本事,让皓月和娘亲都望尘莫及。”   “哼,那当然。”李玲花轻蔑地哼了一声。这次她为了彰显自己在苏家的地位和财力,大肆采买年货不说,还特意进了一批牡丹来装点门面,可费了不少银子呢。不过公中的钱,不心疼。相反,开销越大,她越有油水可捞。   “好了好了,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能者多劳,这话果然是没错啊。”李玲花扔下这句话,就扭头走了。   紫鸢和碧汀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恶心得胃里都开始泛酸水了。   这才哪跟哪啊,竟敢在三小姐面前这么嘚瑟。话说回来,她的主母之位还不是三小姐看着二少爷的面子上让给她的,她不感恩就算了,还大放厥词,真是招人讨厌。   “走吧。”苏皓月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带着紫鸢和碧汀回了自己院子,只等着晚上大家一起吃团年饭。   李玲花先是去了正殿指挥着众人挂上她新买地琉璃灯笼,又去了厨房检查团年饭准备得如何。   “三夫人,按照您的吩咐,今日的食材我们都买了双份,您瞧瞧,这小羊羔都是不足百日的嫩羊,肉质鲜美,野鹿、鹅肝、鱼翅等一应俱全,还有这燕窝,我们可都是按照御用的规格挑选的。您放心,今日的晚膳绝对给您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厨房管事拍着胸脯向李玲花打包票。   “嗯,勉强过关吧。你给我记着,今日是我上任以来筹办的第一次大家宴,若是这席面出了问题打了我的脸,你可仔细着你的皮。”李玲花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等那管事说话,就带着人走出了厨房。   正当她无比享受这种被所有人簇拥的感觉时,一个柔弱的声音叫住了她:“母亲。” 第84章 其乐融融   李玲花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在看清是何人后,她那张刻薄的嘴唇立刻挑起了一个轻蔑的弧度。   “怎么了?”李玲花似乎懒得再看她,回过头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   苏浅颜局促不安地站着,李玲花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可是为了今后的生活,她不得不卑躬屈膝地赔笑着说:“母亲,您近日来为了家中的杂事操劳,女儿心忧您的身子,特意为您煲了参汤。见您不在院中,怕汤放凉了会影响药效,听下人说您来后厨了,这才寻着给您送来。”   李玲花瞥了一眼苏浅颜身后的汶清手中提着的食盒,嗤了一声,懒洋洋地说道:“算你有心了。金桂,”她唤着她的贴身丫鬟:“收下吧。”   金桂上前一步,面露鄙夷地说道:“夫人,不是奴婢多嘴啊,五小姐又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人参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千金贵体,平日里用的可都是高山人参,哪能随便吃东西呢。所以依照奴婢的意思,您还是谢绝了五小姐的好意吧。”   金桂一个奴婢,没有李玲花的指使是绝不敢对主子说出这些话的。之前二夫人管家时,苏浅颜有事没事都爱去望月阁献殷勤,这事李玲花可都是知道的,背地里还狠骂过她几回。现在李玲花大权在握,苏浅颜就上赶着来奉承了,她当然要借着机会好好帮李玲花羞辱苏浅颜这个墙头草一番。   苏浅颜听了金桂的戏谑,心中又是仇恨又是委屈,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敢发作。   汶清递食盒的手就那样僵在空中,十分尴尬。   “嗯,你说的也对。”李玲花蹙着眉想了想,转而对苏浅颜说:“金桂的话不中听,但说到底也是替我考虑,一片忠心,而且又有几分道理。浅颜,你可别放在心上啊。那参汤,你还是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   说着宽慰她的话,实际是又将她奚落了一番。   “母亲哪里话,都是女儿考虑不周,让母亲见笑了。”苏浅颜勉强扬起一张笑脸:“既然如此,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嗯。”李玲花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看也没看她就快步离去了。   等人都走后,汶清才涨红着脸说道:“三夫人和金桂也太过分了,小姐您好心好意煲了参汤给夫人,她怎么能这样践踏您呢?就算不领情,也该体恤您的一片苦心啊。”   苏浅颜双拳紧攥,眸中的温顺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只是很快,这仇恨就像是春日的积雪,慢慢消融了。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我们除了忍,没有别的办法。”苏浅颜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怪二娘,好死不死是个病秧子,这管事还没多久身体就吃不消了,真是没用,连带着我也不得不另谋出路。这才眼巴巴地给李玲花送参汤,却还无端端受了一顿气。”   “就是,三小姐跟您那么要好,却也不替您筹谋筹谋。”汶清在一旁添油加醋。   “哼,在她心中,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你忘了吗?她给苏浅汐又是送人参又是送补药,可我呢?得了她什么好处?这孝敬李玲花的人参还是用我的金簪子换的。”苏浅颜深吸一口气,转而露出了一个寒意森森的笑:“罢了,早晚有一天,她苏皓月会比我更惨。她在苏家树敌颇多,老夫人年纪大了,又能护她到几时呢?眼下,暂且忍了这口恶气吧。”   “是,小姐英明。”   在后厨门口发生的这件事很快传到了苏皓月的耳朵里,她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吐出两个字:“活该。”   紫鸢见三房窝里斗,还让居心叵测的苏浅颜在众人面前吃了瘪,也觉得痛快:“五小姐真是厚颜无耻,这样曲意逢迎,也不怕闹笑话。那三夫人也是,手中掌了权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故作姿态,让人厌恶。”   苏皓月随意拂了拂头发:“苏浅颜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是蠢;脚踏两只船,还意图谋害我,是奸,像她这样要头脑没头脑,要品德没品德的人,却还总是心存妄想,想踩着别人一步登天,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而李玲花轻狂肤浅,稍稍有了点资本就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却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我看啊,都不用我收拾她,她的报应马上就会来了。”   紫鸢点点头:“是,真难为二少爷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还能如此品行庄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出淤泥而不染,对不对?”   苏皓月笑着打趣道:“什么时候我们紫鸢也这么博学多才了?”   紫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跟着小姐久了,多多少少也会受点文墨的熏陶。”   “嘴上抹蜜的丫头!”苏皓月起身走到榻边躺下:“我小憩一会,到时辰了叫我。”   “好。”   华灯初上,苏家众人难得地聚在正殿,一起吃团年饭。   先是苏镇山带着兄弟妯娌给老夫人敬酒,又是小辈们给老夫人敬酒,众人推杯换盏,嘴里说着吉祥话,瞧着,倒真有些其乐融融的样子,老夫人甚至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母亲,这次三弟筹集物资的事情办的实在是太好了,圣上龙心大悦,大加赞赏,说要亲自提笔为三弟赐匾,我想,御匾不日将会由宫人送到府上。对了,连智儿也被圣上表彰了一番呢!”苏镇山端着酒杯,由于饮酒而微红的面庞写满了意气风发。   “那就好,能得到圣上的肯定,老三也算没白忙活一趟。”老夫人慈爱地看着苏智,缓缓说道:“智儿,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你大伯和你父亲为你铺的路啊!”   苏智笑着点点头:“祖母您就放心吧。”   苏镇山的话说的冠冕堂皇,落进苏皓月的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她清楚地知道,将物资亲手交到圣上手中的大伯父才是最大的获利者。虽然东西不是苏镇山亲自筹集的,但是当朝官员私自在民间集资本就是个忌讳,所以皇帝只会觉得苏镇山办事周到,能在合乎礼法的前提下动员亲朋好友为国效力,今后恐怕也会对苏镇山这位胸怀天下,廉洁爱民的老臣更加倚重了。   苏镇海却突然问道:“大哥,这批物资都是多亏了几位老友鼎力相助,事情才能进展地如此顺利,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若是只有我一人获得赐匾的殊荣,而朝廷对其他人毫无表示,恐怕也不太妥当。前些日我已经将捐赠人员的名单交给你了,不知你可有交给圣上?”   苏镇山一愣,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这个三弟放心,那名单的事我都记得。只是这物资上交朝廷不久,估计也才刚刚送到灾区,咱们若是此时迫不及待地递什么捐赠名单,恐怕会有冒功之嫌。所以此事先缓缓,等到灾事平定,我自会找个合适时机把名单交上去的。”   苏睿勾起唇畔浅浅一笑,在旁边帮腔做事道:“是啊,三叔。官场中事事都要谨慎,行任何一步都要反复斟酌,否则就会落人口实,给咱们苏家招来无妄之灾。三叔放心吧,这事我父亲一直记在心里,定不会忘了其他义商的善举。”   苏皓月看着这父子俩演戏,却依旧不动声色,拈起一块鲈鱼放进口中,赞叹道:“这鱼肉质鲜嫩,细细品尝之下似乎还有一种独特的滋味,真算得上难得一品的美味了。祖母,您也尝尝吧。”   说着拈起一块放进老夫人的碗中。   李玲花听了苏皓月这话,不禁得意起来:“皓月果真是有些眼力见的。这盘鱼啊,看着寻常,可是汤中却加了数十味珍贵药材熬制,再将新鲜的鱼肉放入锅中用文火慢炖,才能将药材入味,使这鱼肉口口生香,更有滋补的功效。”   “原来如此,皓月受教了。”苏皓月低眉顺目地恭维道。   早听闻李玲花掌权后大肆采买,奢侈无度,更是为了今日的除夕家宴耗费数万两白银,活脱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可暴发户再奢靡,最多不过是让人议论两句,无伤大雅。而朝廷官员家中还如此不知检点,恐怕就会招惹是非了。   苏镇山也觉得不太妥当,正想告诫几句,就听见门房来报:“老爷,监察御史江大人突然来访,说是有要事要与老爷商谈!”   苏皓月猛地一抬头,看着来报的小厮,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监察御史上门,绝不是好事。   “江禄海?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由于多喝了酒,苏镇山的反应有些迟钝,竟然也不吩咐将桌上这些扎眼的名贵膳食撤下去,就冒冒然下令:“请他进来吧。”   苏睿大喝一声:“慢着,先把席面撤走。”   还没等丫鬟们动身,门外却传来中气十足地一句话:“不用了。” 第85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家众人同时朝门外看去,只见一身官袍神色严峻的江禄海阔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官兵,皆是手持火把站在院外,将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一见这阵仗,老夫人就被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她赶忙悄声问苏镇山道:“他们来干什么?”   此时苏镇山的酒也醒了,他站起身,沉着声音问道:“不知江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啊?”   江禄海上前一步,抱拳,冷冷一笑:“新春佳节,是普天同庆合家团聚的时刻,下官本不该打扰。可是此事刻不容缓,下官也是奉了陛下御旨行事,所以叨扰之处请苏大人多多担待。”   “陛下御旨?”苏镇山紧紧拧起了两条眉毛:“还请江大人明示。”   苏智的心中顿时涌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可他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对即将发生的危机毫无所察。   “苏大人,今日淮南湎州传来消息,由于赈灾物资出现了问题,导致湎州官员三日无粮发放,灾民暴动,砸毁了朝廷设立的粥厂,还焚烧了官府县衙。当地驻守官兵为了维护秩序,和暴民发生了冲突,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此事,你可听说了?”   赈灾物资四个字一出,苏智不禁浑身一震,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完了!   苏皓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垂眸,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此事我尚未听说。”苏镇山的手心也冒出了薄汗,他隐约猜到了江禄海今日前来的真实原因,可面上依旧强装镇定道:“可是灾民暴动与我有何关系?”   “和苏大人并无关系,却和苏大人您的弟弟苏镇海有关。”江禄海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出了问题的赈灾物资,正是您的弟弟筹集并上交朝廷的那批。”   苏镇海面色陡然一变,他不可置信地摇头辩解道:“绝无可能!那批物资都是我亲手筹集而来,能出什么问题!”   “苏老爷,有没有问题,不是您说两句就能决定的。您有什么冤屈,还是留着跟问审的刑部官员说去吧,我来只是为了拿人,其他一概不管。”江禄海一挥手:“带走!”   苏智挺身而出,挡在苏镇海身前,清秀的脸颊上乌云密布:“江大人,我父亲只是一介布衣,却能为国家奉献一己之力,不求回报。您现在说拿人就拿人,是不是有些于理不合呢?”   江禄海眯起眼睛,笑容带了三分嘲讽:“是啊,苏员外,下官也正纳闷着呢。你说你们苏家费尽心机,却好事办成了坏事,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反倒有牢狱之灾,下官也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偏要当这个出头鸟呢?”   苏智被他这话气得胸口一滞:“你!”   “苏员外,下官的话是难听了些,但句句都是实话啊!”江禄海仗着背后之人的权势,有恃无恐地继续讥讽道:“既然铁了心要搏个美名,就把事儿办漂亮,这样虎头蛇尾,光想要面子却不要里子,自然是落不着好的。”   苏皓月见他如此猖獗,就知道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谋划指使,所以与江禄海徒做口舌之争根本就是毫无益处,他不过就是棋子罢了。   于是她轻轻在苏智耳边说道:“你问清楚,物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苏智这才想起了这个关键,他按捺住怒火,问道:“既然江大人一口咬定物资出了问题,就请江大人说一说,这物资到底有什么问题。”   江禄海也不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据湎州官员上报,那批物资中的大米只有表面薄薄一层是好的,底下的全是长虫或者霉变了的,人根本吃不得。棉被,看着厚实,其实都是用烂棉絮和破布做填充物,御不了寒。还有药材就更过分了,几乎全是用树根做的假药。苏员外想一想,这样的东西运到灾区,能不出乱子吗?”   苏镇海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筹资的明明都是好好的物资,怎么一到灾区全成了破烂呢?   苏镇山走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必然有蹊跷。我三弟在上交物资时,朝廷明明已经派人检查过了,都是完好无损的物资,当日参与检查的官员都可以为我三弟作证。”   “不劳苏大人您说,圣上已经派人将那些官员下狱了,其中是非曲直,在刑部审完案之后自有定论。而现在,下官的职责是带苏老爷去刑部,不是为苏大人您伸冤。”江禄海再次下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他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将苏镇海捆扭了起来。   江禄海抓到了人,也准备回去交差了。走到门口,他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苏大人,圣上命你即刻进宫面圣,万万耽误不得。呵,瞧瞧苏府今日的排场,简直堪比皇宫。除夕佳节,苏大人和家人置办如此精美的宴席共享天伦,可灾区百姓却因为你们的自私连饭都吃不上。苏大人,你的为官之道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今日在贵府所见的一切,我都会如实上报给陛下。”说完,便趾高气扬地走出了苏府。   李玲花见丈夫被人抓走,一下跌坐在地上,哭天抢地道:“老爷!老爷!您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帮人反倒害了自己啊!”   这话听在苏镇山耳里格外刺耳,他转过身扶起李玲花,安慰道:“弟妹莫急,我这就进宫,像皇上陈情,势必会让三弟平安归家。”   “老大啊!你可一定要让陛下好好彻查此事啊,你三弟为人老实,平常做生意都是童叟无欺,怎么会做出这种欺君罔上的事情来呢?”老夫人泪眼迷蒙,抓着苏镇山地手哀戚地说道:“必定是有误会!一定要查清楚还你三弟清白啊!”   “好,儿子即刻就去。”   “父亲,且慢,我还有些话要跟您交待两句。”一直沉默不言的苏睿却一把拉住苏镇山的衣袖,将他带去了门外,两人交谈了片刻,才重新进屋。   “大哥,我还是和大伯一起去吧。”苏智左思右想都觉得不放心:“此案涉及到我父亲,我去向皇上陈情,合情合理。”   “二弟,你以为是上战场打仗啊,人越多越好?”苏睿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我父亲为官多年,在圣上跟前办事也有些心得了,知道该说什么。你年轻气盛,万一沉不住气冲撞了陛下,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老夫人点点头,表示赞同苏睿的观点:“是啊,智儿,陛下毕竟没有召你,此刻已经天晚,你擅自入宫并不妥当。就让你大伯父去吧,我相信他定能将此事处理好的。”   说完这句话,老夫人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她招招手唤道:“叶香,送我回去吧。还有,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都拿去倒掉!”指的正是席面。   李玲花头皮一麻,也不敢作声。   一场家宴办到现在也着实办不下去了,苏家人都三三两两地回了院子,很快,正殿只剩下苏智和苏皓月两人。   “二哥,我有事出去一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苏皓月起身,淡淡说道。   “等等,皓月。”苏智叫住她,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注视了她良久,才缓缓说道:“是太子,还是三殿下?”   “正是因为我想要弄清楚,所以才出门。”苏皓月的眉眼平淡:“二哥你稍安勿躁,等我的消息吧。”   苏智看着苏皓月镇定的样子,心中才稍稍安稳了一些。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劳三妹为我父亲奔波,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   “你再说这话,我以后就真的不帮你了。”苏皓月没有再看一眼苏智,带着紫鸢碧汀径直走出府门,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去崇德门。”   “是。”   崇德门外,人声鼎沸,大家知道今日陛下会在此燃放烟花供百姓观赏,所以都早早地在这候着了。还有不少小商小贩挑着货品在此出售,摆着货摊,挂着灯笼,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此时的崇德门外已经俨然成了一条繁华的夜市。   苏皓月下了车,紫鸢和碧汀跟在她身后,陪着她从这一摊逛到那一摊。   “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糖人!手捏糖人!小姐,要来一串吗?”   “精美的首饰!快来瞧啊!小姐,快来看看,我们家的首饰特别漂亮。”摊主见苏皓月主仆三人绫罗绸缎,便猜到她们是京都中的富家小姐,于是开口招呼道:“小姐,您瞧,我家的首饰造型独特,款式多,您来挑一挑吧!”   苏皓月闻言,莞尔一笑,走上前去,随意在摊上摆放着的首饰中挑挑选选了一番。最后,她拿起一支银钗,凑到灯下细看。   “小姐,您眼光真好!这钗子可是我这摊上最漂亮的一支了。您看它钗头嵌着明月,多别致啊!我敢跟您打包票,这钗子你在京都除了在我这,可找不到第二家有售了。”   苏皓月抿唇,她想起了即墨寒也送了她一支镶着月亮坠子的玉钗,还是他亲手所制。可是她却没有戴过,只是放在首饰盒中,时不时便拿出来擦一擦,看一看。   正当她出神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手,丢下一枚银锭给摊主,然后接过银钗轻轻为苏皓月戴上。 第86章 那你和我又是什么感情   “哎哟!谢谢客官!”摊主见了银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作揖。   苏皓月回头,见来人正是即墨寒,脸色微红:“王爷来了。”   即墨寒的目光中满是深情:“嗯。”   摊主见二人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于是又恭维道:“小姐,您的夫君待您如此体贴,您可真是有福气啊!”   即墨寒听了这话,心里很舒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苏皓月今日的梅花妆娇俏却不艳丽,清雅却不素淡,此时微微一笑,眸中略有几分娇羞,更是美的倾国倾城。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即墨寒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出夜市。   “王爷,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一坐吧。”苏皓月提议。   “你想看烟花吗?”即墨寒偏头问道。   苏皓月摇摇头:“不想。烟花,美则美矣,转瞬即逝,有何好看。”   “好,那就去上次的雀灵湖画舫吧。”   “太远了,此时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苏皓月眸光一亮:“今日博雅楼不营业,咱们不如就去博雅楼吧。”   “嗯。”即墨寒点点头,毫无二话。   说罢,他们便乘坐马车到了博雅楼。   楼内空无一人,紫鸢和碧汀点上几盏油灯,将楼中的陈设烘托出了一种温馨之感,影影幢幢,倒是与平常门庭若市的热闹截然相反,平添了几许幽静。   苏皓月和即墨寒随意找了个临湖的位置坐下,紫鸢从后面端着茶具上来为二人烹茶。   窗外落雪唯美,桌上的壶中散发出了丝丝茶香。   苏皓月目光悠然,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王爷,今日苏家之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即墨寒嗯了一声,以他在京都的情报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在苏皓月面前,他也压根不打算隐藏自己的实力。   “是太子的手笔?还是三殿下?”苏皓月直截了当地问道。她这句话也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绝不相信苏镇海会真的做出这种愚昧的事情来。   “你为何不问魏景琰?”即墨寒挑了挑眉。   “他?不会。”苏皓月笑了笑:“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苏镇山若是能东山再起,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据我所知,苏镇山和魏景琰的联盟已经出现了嫌隙,若是魏景琰想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之前,先将苏家整垮,以绝后患,不是也说的过去吗?”   苏皓月笑容中包含了洞悉一切的通透:“看来,我给祖母提出的让苏若雨嫁给五殿下的建议起了效果。五殿下狼子野心,瞧不上苏若雨的出身,必然不会同意迎娶她,那么二人原先牢不可破的关系也就出了裂痕。不过,我敢断定,这次动手的绝不是五殿下。”   “原因?”即墨寒直起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如王爷刚才所说,若是三殿下察觉到身边的人有异心,会先下手为强将对方铲除,但是这是建立在一击必杀的前提下。很显然,这次的事情闹得虽大,但说到底和苏镇山并无直接关系,皇帝即使要怪罪也不会真的降罪他,所以,以我对五殿下的了解,当他真的对一个人有了杀心,是不会搞这么些花里胡哨的虚招的。这次的事件,我倒觉得更是像对苏家的一个警告,重击苏镇山却依旧留着,以此来逼迫他重新选择投靠对象才是幕后之人的目的吧。”   即墨寒认真地注视着苏皓月,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如今朝中的党派纷争愈演愈烈,几位成年皇子里,太子的背后是强大的外戚势力,暂时占了优势。三殿下和五殿下平分秋色,在这两人的阵营中,任何一个人的倒戈相向都有可能给局势带来微妙的变化,所以皓月猜测,这件事正是三殿下为了争取苏镇山的支持而蓄意谋划的。”苏皓月笑容闲适,短短几句话却将如今的局势分析得十分透彻。   即墨寒听后,丝毫没有被她这一番完全不像是深闺女子所说出的话震惊,似乎已经将苏皓月当成了一位深谋远虑的谋士,继续追问:“按照常理来说,拉拢人心不是应该施与恩惠吗?魏景华反其道而行之,又该如何解释?”   苏皓月轻轻靠在椅背上,回答道“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没有合适契机,再多的恩惠也无法发挥预期的效用。所以将赈灾物资掉包,引得皇上震怒只是第一步,事情一旦成功,五殿下必然会对苏镇山的办事能力产生强烈不满,从而更加厌弃他。当苏镇山面临孤立无援的危难局势时,就是三殿下伸出援手的最好时机。”   即墨寒淡淡点了点头:“既然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苏皓月左手撑住下巴,目光炯炯地落在即墨寒脸上:“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但王爷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猜对了。”言语中颇有些自豪。   “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知道了又有何用?三殿下既然敢做,就不会留下把柄。无凭无据,我可什么也做不了。”   即墨寒笑了笑:“你不担心你二哥吗?”   “我早已经劝过三叔,不要淌这趟浑水,他不听,我也无计可施。”苏皓月的眸光暗了几分:“眼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这话,倒真不想你会说出来的。”即墨寒喝了口茶:“若只是上交了劣质的物资,圣上也不过会觉得是苏镇海贪图小利,借此机会沽名钓誉罢了。可是魏景华找了人混在灾民之中,故意将此事闹大,不仅伤了官员性命,连衙门都被烧毁了,以致朝廷颜面扫地,所以圣上恐怕不会轻饶。”   苏皓月握着茶杯的手悄悄捏紧,又缓缓松开:“没错,棘手就棘手在事情闹得太大。”   即墨寒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抬起眼眸打趣道:“没看出来,你跟你二哥关系还挺好的?”   “还不错。”言简意赅。对于其他人,苏皓月是不会完全敞开心扉的,前世的背叛将她伤得太深,以致于她不论与谁交往,都会习惯性地带上伪装。在这个世上完全可以信任的人,除了父亲母亲,再就是此时正坐在对面的那个俊美无比的男子。   对此苏皓月也觉得很奇怪,别说前世与即墨寒毫无交集,就是今生一开始跟他的接触也并不多,可是在他面前,她却觉得很安稳,很放松,可以不用再有任何顾虑的踏实。   即墨寒伸手抓住了她的柔荑,认真地问道:“那我呢?”   “什么?”苏皓月被他问得一愣。   “在你心中我和苏智的地位,孰轻孰重?”   “这这两者的感情根本就截然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哦?你和苏智是兄妹之情,那你和我又是什么感情?”   苏皓月想了半天,丢出一个词:“友情。”   即墨寒的动作微微一滞,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撇过头去,傲娇地说道:“胡说,本王从不结交朋友,更不会和你一个女子有什么友情。”   苏皓月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是是是,王爷您聪明绝顶,遗世独立,才不屑于和我们这种凡人做朋友呢。”   即墨寒瞟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愿意说,也不再逼问她,只是又强调了一遍:“反正就两年,你自己看着办。”   苏皓月扶额,真是拿这个霸道跋扈的王爷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了望月阁,苏皓月先将苏智请了来,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一遍。   苏智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痛斥道:“没想到三殿下外表光明磊落,实则却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为了利益,竟不惜牺牲与他毫无恩怨的平民百姓。”这个人指的自然就是他的父亲苏镇海。   苏皓月递给他一杯茶,让他消消火:“你现在再生气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打算空口白牙去出首皇帝的亲生儿子,身居高位的三殿下吗?就算你敢说,又有谁会信你呢?”   被苏皓月一盆凉水一浇,苏智只觉得后脊发凉,全身被颓然和无力感紧紧包围。是啊,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何用,还是救不出身陷囹圄的父亲。   “那当日检查物资的官员呢?他们当时可都是仔仔细细检查过一遍,物资完好无损啊!怎么会到了灾区就变成废物了?”   “既然你们上交时是好的,那就说明物资是在路上被人吊了包。至于那些官员,”苏皓月冷笑:“你认为三殿下不会早做准备吗?”   “对了!”苏智猛地站了起来,眼睛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辉:“那捐献物资的名单!我们可以拿着这名单去找捐赠之人,让他们来证明我父亲的清白。”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二哥,这法子我早已想过,只是,那名单恐怕早已被大伯和大哥毁了。”   “你说什么?”苏智的瞳孔猛地放大。   “今日在宴会上三叔询问是否将名单上交,大哥和大伯父百般推诿,我就已经猜想到,他们应该是不愿意别人分了苏家的功劳,所以私自密下名单偷偷销毁,好让苏家独占鳌头。”苏皓月一字一句说道:“若是二哥不信,也可去找大伯和大哥讨要,看能否拿回名单。”   苏智跌坐在椅子上,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瞬间流逝殆尽了。 第8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第二日,皇帝急招了几位心腹重臣入宫,询问他们对于这次物资纰漏案件有什么看法。   刑部尚书严仁祖率先出来说道:“陛下,由于赈灾物资的纰漏,灾民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湎州地区饿死冻死的灾民是其他州县的数倍。不仅如此,此事还造成了大量流民四处流窜,极大地危害了社会的安定。所以臣以为,应当对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施以严惩。”   皇帝的面色十分阴沉,眉头紧锁,像是下一秒就要发怒了一般。   见此情景,其他人即使觉得这案件有蹊跷,也不敢帮苏镇海说话了。   “而且据昨日奉命从苏家捉拿苏镇海回来的监察御史江禄海回禀,苏家除夕家宴办得极尽奢侈,院子里四处装点了华贵的绫罗绸缎不说,这时节竟还在府中摆满了牡丹,可知花费巨大,菜肴更不必说,各种珍馐美味一应俱全,甚至连灵芝、人参等也不过是放在汤中聊以点缀的。苏侍郎为官清廉,这一度又开销远超苏侍郎的俸禄,臣不禁起疑,苏家的万贯家财又是从何而来呢?”严仁祖似乎意有所指。   听了这话,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财富来源倒是其次,只是他一向崇尚节俭,最是厌恶穷奢极欲的享乐,所以他身体力行做出表率,很少大兴土木,也从不铺张浪费。今日得知苏镇山一个当朝大臣,却与他言行相悖,家中还如此不检点,自然是不会高兴的。   “当日参与检查物资的官员都已经招了,他们都是因为收受了苏镇海的贿赂,才会对那批物资的纰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于即墨寒一向被皇帝器重,所以这次他也在觐见官员的名单之列。此时他看众人都噤若寒蝉,作出明哲保身的架势,不禁微微挑起唇畔,冷冷一笑。   “陛下,臣有疑问。”即墨寒开口说道:“苏镇海本非朝廷官员,却主动地为灾区筹集物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沽名钓誉,想博得个美名呗。”不等皇帝开口,严仁祖就接过了话头,语气颇有些轻蔑之意。   “没错,众所周知,这就是他的目的。那么既然他是为了名,为何还要以次充好,筹集些劣质的东西呢?毕竟这批物资出了问题,陛下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他,有人会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即墨寒的目光三分恭敬,七分疏远,不偏不倚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楚靖王此番疑意,也有些道理。只是,商人本就是重利轻义的,会不会是因为苏镇海又想做这个出头鸟,又舍不得银子筹集好物资,才出此下策,意图蒙混过关呢?”傅太师捏着胡须,猜测道。   “如果真如傅太师所说,那苏镇海大可去寻一些便宜货,又安全又省心,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再看看运往湎州的那批物资,不是发霉了的粮食就是用树根冒充的药材,做的这么明显,简直就像生怕别人发现不了问题一样。”   “王爷,可是涉案官员的口供都写得清清楚楚,如果苏镇海的物资没问题,他为什么又要花费巨资去收买这些官员呢?”   “这就是臣的第二个疑问,参与检查物资的官员多达数十个,想要收买他们必然不是一笔小数目。苏镇海为了省钱筹集一批粗陋的物资,却又花费千金收买官员,仔细想想,不觉得很可疑吗?”   听了这话,皇帝的面上稍稍有些波动:“严仁祖,你昨夜对苏振海的审问结果如何?”   “回禀陛下,那苏镇海除了喊冤,其他一概不知。”严仁祖躬身答道。   “莫非,此事真是冤枉了他?”皇帝像是在喃喃自语,可听到堂下官员的耳中,就大有深意了。   “朕命你即刻重新提审苏振海,此案影响恶劣,还涉及了当朝两位大员,一定要给朕调查个水落石出。”皇帝严厉地注视着严仁祖:“五日之内,朕要你给湎州灾民百姓一个交待,明白吗?”   “臣,领旨。”严仁祖抱拳,垂下的眼眸中寒光乍现。   楚靖王轻飘飘几句话就让案件出现了转折,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为今之计,是要尽快禀报给三殿下,好早做打算。   苏家。   苏智孤身坐在自己的院中,手中捧着茶杯,两眼无神地不知落在何方。茶水早已浸透了寒气,他却依旧毫无所察,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一个下午都一言不发。   随从竹洺见自家少爷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再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心中满是担心,便去望月阁请来了苏皓月,希望这位平日和少爷关系还不错的三小姐能帮着开导开导。   等苏皓月来到院子里时,苏智还是保持着那一个姿势,甚至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二哥。”苏皓月落座,轻声唤道:“可是三叔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苏智被一句话突然惊醒,转头一看,原来是苏皓月。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父亲那里,倒是没有任何消息,只是我去问了大伯父,看他的态度,捐赠名单十有八九是被他销毁了。我沉思了两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营救父亲,所以才如此烦心。”   苏皓月神色从容,这是她早就猜到了的。   “名单之事,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就算有那东西,也不一定能证明三叔的清白。眼下,我们应该另辟蹊径,从其他地方下手。”   苏智眸光一亮:“应该怎么办?”   “其实此案的判决,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圣上的态度。我认为你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主动进宫面圣,不论用什么方式,也要争取陛下的信任。除夕当晚大伯父单独入宫,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苏智被她说的心中一惊,转而懊悔不已:“你说的对,那日我应该跟着一起去的!”   苏皓月却只是淡淡摇摇头:“可是当时事情紧急,一时之间也很难考虑到这么多。再加上你因为三叔的事情情绪激动,若是再言语无状顶撞了陛下,更得不偿失。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今天宫门就要下钥,你去不方便。等明日清晨,你先递个折子进去,等圣上宣召。”   苏智想了想,眼下确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先去探一探陛下的口风,才能对此事做出正确的判断。   好不容易熬过了惴惴不安的一夜,第二日一清早,一则噩耗就传到了苏家。   苏家三老爷苏镇海在刑部监牢中畏罪自杀了!   李玲花如遭雷劈,登时便歪倒在榻上,不省人事了。   苏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确定自己的父亲是被冤枉的,根本就没有罪,又何来畏罪自杀一说呢?肯定是幕后之人怕诡计败露,这才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苏智二话不说就冲出了院子,竹洺在他身后边追边喊:“二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苏智充耳不闻,只是血红着眼睛疾步走着。因为时辰尚早,他还未来得及洗漱,此时头发凌乱,连外衣都没穿就冲入了冰天雪地中,熊熊的怒火包裹着他,竟也察觉不到寒冷。   苏家的下人们从没见平日里儒雅端庄的二少爷这样一番横冲直撞的模样,于是纷纷让道,生怕冲撞到他。   “二哥这是要去哪里?”苏皓月赶来,在身后叫住他。   听到了苏皓月的声音,苏智终于有了反应,回过头,看着苏皓月的目光中悲愤交加,甚至还有一丝浓烈的恨意。   “我父亲死在了狱中,他们说是畏罪自杀,简直可笑至极!”苏智的嗓音干哑:“我一定要亲自去刑部大牢找他,然后戳破那些人的诡计,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你现在去又有何用,刑部的人会让你见三叔吗?”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就算是把刑部闹个天翻地覆,我也要为我父亲伸冤!”苏智双拳紧攥,因为极度愤怒而涨红的脸颊在寒风中微微发颤。   苏皓月上前一步,柔声劝慰道:“二哥,三叔含冤而死,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只是你现在若是冒然去刑部闹事,不仅徒劳无功,此事若是传扬到陛下的耳中,还会给你带来大祸,你明白吗?”   苏智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低声怒吼道:“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像个废人一样!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闹到金銮殿上,当众与魏景华对峙,让陛下决断!”扔下这句话,苏智转身继续朝外走去。   苏皓月心叫不好,大声呵斥道:“你要去找死,尽管去!只是可怜三叔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如今却见你这样不成器,恐怕三叔的在天之灵也难安息!亏你一个满腹经纶的八尺男儿,遇事却这样沉不住气,三叔还指望你来为他洗脱冤屈,哼!妄想!”   这话说的算是极厉害了,苏智身躯陡然一震,背影像极了在萧索秋风中摇摇欲坠的黄叶,无助地颤抖着。   “小姐,您这话是不是太重了些?”紫鸢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苏皓月的声音恢复到往常的冷淡:“苏智,你此番去了,才正中奸人的下怀。到时候你也被抓紧监牢,一辈子不能为三叔脱罪,你就会后悔今日的意气用事了。”   这是苏皓月第一次知乎苏智的名讳,面上看着波澜不惊,眸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   苏智猛地跪倒在雪地上,无助地放声哭了起来。压抑在心头的恐惧、愤怒、悲愤在此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击溃了他强撑着的伪装。   “竹洺,将二少爷扶回院子吧,他会想通的。”苏皓月扔下这句话,就带着人飘然离去了。 第88章 坚定信念   连续下了月余的大雪终于在这一日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温暖地洒向大地。积雪渐渐消融,刮起的风也不再像冬日里那般凛冽,似乎还带了些许暖意。   晴空万里却挥散不去苏家的愁云惨雾。短短半年的光景里,苏家接连有两个人去世,连长房长女也沦为了逃犯,生死不明,这样惨烈的变故,给苏家集体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偌大的府邸一下变得十分安静,再不见往日里的欢声笑语。   下人们来去匆匆,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做错什么事惹怒主子,被当成无辜的出气筒。   望月阁。   此时苏皓月正坐在房内,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紫鸢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小姐,四小姐来了。”   “快请。”苏皓月合上书本,调整了一下坐姿。   只见苏浅汐款款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着冲苏皓月说道:“这几日都没看见你,原来你倒是会躲懒,安安静静窝在院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苏皓月也笑着说:“是啊,我是怕见到他们,天天唉声叹气的,浑像是天要塌了一般。”   “唉,你这话倒也没错。对于三房来说,三叔的离世可不就像是天塌了嘛?”说到这里,苏浅汐不无担心地问苏皓月道:“听说二哥很不好,你可有去看过了?”   “去了也无用,不如不去,省的浪费口舌。”   “你啊,刀子嘴豆腐心。若你真一点都不担心二哥,又怎会日日遣人送汤饮去呢?”苏浅汐抿唇笑道,转而摇头继续说:“这次对二哥的打击太大了,他现在日日称病,连早朝都不去了。三婶也劝不住她,只得由他这样日益消沉下去。唉真是可怜。”   苏皓月的眸光一沉,嘴边话却更无情了:“随他去吧。他这般自毁长城,只会让人看笑话。”   苏浅汐见苏皓月神色不太好看,于是便换了个话题:“你这几日去给祖母请安,见祖母可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苏皓月顿了顿,说道:“那日三叔突然去世的消息传到苏家,祖母便气急攻心,当场口吐鲜血。要不是大夫请的及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一句话,苏皓月没有说。据她所知,老夫人的情况很不乐观,不过是用参汤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祖母养尊处优多年,没想到晚年竟要经历这些变故,真是令人唏嘘。”苏浅汐面有戚戚之色。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取笑道:“瞧你,整天悲天悯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小小年纪都快愁成老姑娘了。”   苏浅汐赶紧用双手捂住脸颊:“啊?真的吗?完了完了,我恐怕嫁不出去了。”   “哈哈,无妨,就算你变成老姑娘,也依旧是一个漂亮的老姑娘,不会嫁不出去的。”   正当二人说说笑笑时,紫鸢突然进来禀报说苏智的贴身侍从竹洺求见。   苏皓月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她摆摆手:“算了,让他进来吧。”   竹洺一进屋就跪倒在苏皓月面前,涕泪横流地哀求道:“三小姐,求您去看一看二少爷吧!二少爷实在是太惨了,接连几日粒米未进,只是日日借酒消愁。醉了就睡,醒了又喝。再这样下去,恐怕也连病倒不远了啊!”   “他这样自甘堕落,你找我又有何用?你去跟三婶说说,让三婶去劝解一番吧。”苏皓月似乎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我去找过三婶了,可是没用啊!三婶见了二少爷只会哭,半句话都说不上。三小姐,二少爷平日最信任您,也愿意听您说话。求您看在兄妹之情上,无论如何也要去帮帮二少爷,让他早日振作起来啊!”竹洺说完,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   苏皓月沉吟了半晌,吩咐一旁地紫鸢道:“你先扶他起来吧。”   “三小姐,您答应了?”竹洺抬起头,额头已经磕青了也全然不顾,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双眼睛满是希冀地看着苏皓月。   苏皓月叹了口气:“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好!太谢谢三小姐了!”竹洺喜出望外,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冲苏皓月鞠了个躬,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院子。   “我就说三姐是绝不会不管二哥的。”苏浅汐笑着说道。她很明白,这位三姐平日看着为人冷淡,实则有一副热心肠。对待值得帮助的亲人和朋友,她从不吝啬施以援手,就像她曾经帮助自己那样。   苏皓月则是无奈地苦笑:“那怎么办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日子还是要过不是吗?逝者已矣,活着的就更应该加倍努力了。”   “那我就不耽误三姐了,你快去吧。”苏浅汐也站起身,柔声说道:“我就先回去了。对了,虽说开了春,外头还是冷得很。你一会出门记得披上厚一点的披风,不要着凉了。”   说罢,便离去了。   苏皓月又稍坐了一会,才带着紫鸢和碧汀去了苏智的院子。   大白天的,苏智的屋子却房门紧闭,窗户也关得死死的。   “三小姐,二少爷刚喝醉了,现在正在里头睡着呢。”竹洺见苏皓月来了,赶忙上来招呼道。   苏皓月皱起了眉头,重重一使劲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满是浓烈的酒味,地上还歪七倒八地躺着几个空了的酒盅,苏智就这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人进来了也浑然不知,看样子确实醉得十分厉害。   “竹洺,去给我打一桶凉水来。记住,要冰凉的井水。”苏皓月面色冷若冰霜。   “是,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儿,竹洺就麻利地提着一桶凉水进来了,却不知苏皓月要凉水干什么。   “浇下去。”苏皓月指了指如同一摊烂泥一般倒在桌上和衣而眠的苏智。   “这”竹洺有些犹豫了,他还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往二少爷身上浇冷水。   苏皓月看竹洺手足无措的模样,也不跟他废话,一把抢过水桶,毫不留情地将桶里沁人的凉水尽数倒在了苏智身上。   “小姐!”   “二少爷!”   紫鸢和竹洺同时惊呼。   苏智被突如其来的一桶凉水浇醒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开迷蒙的双眼,意识还很混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您醒了?赶紧换身干净的衣服吧!”竹洺关切地问道。   “你们全都下去,立刻。”苏皓月坐在苏智的对面,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三小姐,您看是不是先让二少爷换身衣服,不然怕着凉”竹洺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马上退下。”苏皓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命令,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这”竹洺还想说什么,却被紫鸢和碧汀一把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苏智被冻得一哆嗦,不住地打起了冷战。他往日精神饱满的双眼此时仿佛两只幽深的空洞,眼睛下面还吊着厚厚的乌青。几日都没有打理的下颌也长出了胡渣,面颊之上毫无血色,因为寒冷似乎变得更加惨白。   “二哥,你可清醒了?”苏皓月的声音冷漠而严厉。   苏智低着头不敢看她:“三妹怎么来了?我很好,你不必挂心,快回去吧。”   “终日酗酒,不省人事就是你说的很好?”苏皓月嘲讽地一笑:“还有多少事等着你去办,可你看看你现在的窝囊样,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三叔的冤屈?忘记了你身为苏家三房子孙的责任?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能成大器之人,没想到一次打击就能让你一蹶不振,只知道逃避现实、虚度光阴。”   苏智任由苏皓月辱骂,也不还口,水珠顺着他凌乱的发丝嗒嗒往下滴着,他瑟缩在一团,让人见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良久,苏智才终于说道:“我又有什么能力为父亲洗脱冤屈呢?就算父亲能沉冤得雪,他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   “难道你想让三叔生生世世都背负着罪名吗?三叔操劳一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你作为他的儿子,忍心看着他在身后也不得安息吗?”苏皓月眯起眼睛,言语中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别忘了,罪魁祸首还在深宅大院里高床软枕,安然享乐呢。如果你不重新振作起来,他将永远不会为他犯下的恶行付出代价。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嘛?”   苏智猛地抬起头来,拳头在不经意之间悄悄捏紧。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首先,坚定信念,在还不够强大的时候隐藏起自己的锋芒。躲在暗处慢慢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再亲手将仇敌送上断头台。”苏皓月薄唇轻启,吐出这一句话:“弱者,是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资本的。你想要报仇,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所有人。” 第89章 离间母子之情   “可是我与他的实力相差实在太悬殊了,我恐怕”苏智的声音越来越小。   “只是你足够隐忍,内心足够强大,以弱胜强,不是不可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表面巍峨挺拔,或许根本不堪一击。”苏皓月挑了挑眉,从容说道:“蓄势以待,徐徐图之,大事必然可成。”   听着苏皓月的话,苏智的双眸中终于恢复了光彩。   “你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替三叔和你自己去向陛下请罪。既然陛下已经默认了三叔的畏罪自杀,那么三叔现在就是实打实的罪犯,你这个态度,无疑就是在挑战陛下的权威,就算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的做法也是大不敬的。所以你必须态度诚恳,去向陛下认错,告诉陛下你很感谢他没有因为三叔的事情而问罪苏家,从今往后你会誓死为陛下、为国家效忠。哪怕声泪俱下,哪怕不顾颜面,也要挽回你在陛下心中的形象,明白吗?”   苏智想了想,终于咬着牙点点头。虽然违心地承认父亲的罪责让他很难接受,可是他也知道,这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   “其次,就是暗中留意一下,那日大伯单独面圣,到底与陛下说了什么。”   “你这是何意?你是怀疑大伯父为了撇清关系而把所有事情全部栽到我父亲头上?”   “毕竟大伯父是面对自己亲生女儿和结发妻子出事,都可以为了保全荣华而明哲保身之人,他会这样做,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苏皓月一言戳中要害,让苏智被人性的伪善深深刺痛了。他像一只受了伤而发怒的小狼一样,眸中透露出凶光。   “然后,去看看祖母吧,祖母现在很不好。”苏皓月叹了口气:“据大夫说,很有可能撑不到夏天了。”   老夫人一向对苏智宠爱有加,所以当苏智听到苏皓月的这句话,不禁一愣,随后大声喊道:“竹洺,进来替我更衣!”   “来了!”门外的竹洺慌不跌闯进来。   “快,给我拿干净衣服来,我要去看看祖母。”   “好!小的这就去!”竹洺见苏智终于肯出门了,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跑着去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苏皓月功成身退。   “三妹,”苏智叫住她,犹豫了片刻,真诚地对苏皓月说道:“谢谢你。我这般不上进,你不仅没有放弃我,还日日送来汤饮。你的良苦用心,我都会记住的。”   苏皓月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翩然离去了。   当苏智从皇宫回到苏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李玲花听闻苏智精神状况好了很多,心中多少安慰了些,所以特意在院子里等他一起用晚膳。   苏智进门,见自己的母亲坐在殿内,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美味珍馐。李玲花神色有些疲倦,似乎是已经等了多时。   “智儿,你回来了。”李玲花看见苏智,努力扬起笑脸:“快坐下吧,饭菜都凉了。”   苏智却丝毫没有为李玲花的一腔慈母之心动容,而是略带嫌恶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席面,淡淡说道:“都撤下去吧,我吃不下。”   李玲花强撑的笑容在听到苏智这一句冷冰冰的话时,像一面镜子,从嘴角开始慢慢出现了裂痕。   她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勉强平复下心头的恼怒,问道:“我精心为你准备这一桌的晚膳,你就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母亲体恤,儿子十分感激。但是这样奢侈的晚膳,儿子实在消受不起。也请母亲在今后操持家务中时时刻刻记住勤俭节约这四个字,不要再肆意浪费。”   苏智想起今日面圣时陛下隐晦提到那日除夕苏家家宴的铺张,语气中颇为不满,他便猜到定是江禄海在背后告的黑状,说不定还添油加醋了一番。可是说到底,那天的家宴确实过于奢靡,这才让小人抓到了把柄,以致陛下怒上加怒。   所以当苏智看到李玲花仍然毫不检点时,自然心生不悦,言语中也多有顶撞。   果然,李玲花勃然大怒,一把抓起茶杯扔在苏智的脚下:“你这个逆子,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竟敢这样与我说话?”   要是放在从前,苏智肯定会服软认错,请求李玲花的原谅。可是现在,他只是定定地站着,眸中宛如一潭刺骨的寒泉,不带一丝感情。   “母亲,忠言逆耳。儿子的话虽然多有不敬,却是彻彻底底的肺腑之言。如果您再一意孤行下去,早晚有一天,苏家必然惹来大祸。”   李玲花的胸口因为震怒而猛烈地起伏着,她喘着粗气,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谁谁教你来这样忤逆我的?是不是苏皓月?你现在连我的话也听不进去,只知道跟在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屁股后面打转,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   苏智听李玲花迁怒于苏皓月,皱着眉说道:“母亲,请您以后不要再对皓月有偏见。她虽说是一介女流之辈,却绝非寻常人。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这么快想通,振作起来进宫面圣,向陛下请罪,更不会”   “什么!?你进宫去干什么?!”李玲花尖利着嗓子打断苏智的话:“你去请罪?!那不就是承认你父亲的罪责?!你是不是疯了?”   苏智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解释,只能快刀斩乱麻:“儿子在做什么,儿子心中有数。您放心,我绝不会让父亲永远背负骂名的。至于请罪,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什么权宜之计?你当这是儿戏呢?!你只要向陛下请了罪,你父亲的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了啊!”李玲花神色凄厉,哀哭不止:“你是不是傻了?竟然被苏皓月那丫头三言两语骗得团团转,不信含辛茹苦将你拉扯长大的娘亲,反倒去相信她?她一个置身事外之人,你父亲的蒙冤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帮助你呢?她让你去跟陛下请罪,就是为了坐实你父亲的罪名,这样一来,将来才好为她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多谋得些苏家的家产,你知不知道啊!”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会觉得别人是什么样的人。李玲花心胸狭隘,贪财如命,自然不会把苏皓月往好处想了。   苏智被李玲花闹得太阳穴生疼,他紧锁眉头,冲李玲花行了一个礼,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出了院子。   “智儿!你给我回来!”李玲花扯着喉咙尖叫起来,可苏智充耳不闻,脚下生风,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可恶!”李玲花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苏皓月这个小蹄子,先是离间我们的母子之情,后是妖言惑众,利用智儿对她的信任教唆智儿犯下大错!真是可恶至极!”   金桂怯生生地劝道:“夫人,您先消消火。二少爷一向孝顺,他不过是一时犯了糊涂,这才惹您伤心了。等他想明白,定会来向您认错的。”   “等他想明白?哼。”李玲花攥紧帕子,恶狠狠说道:“智儿心思单纯,又是直肠子,他会这样顶撞我,还不都是因为相信苏皓月?走着瞧吧,我一定会让苏皓月付出代价的。”   金桂赶紧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夫人,五小姐来了,说是找二少爷。”门外有人通报。   李玲花正在气头上,压根懒得见她。于是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跟她说二少爷不在,改日再来。”   话音刚落,却见苏浅颜已经款款走了进来。一看到脸色铁青坐在屋内的李玲花,她赶紧伏身行礼,恭顺地道:“浅颜见过母亲。”   李玲花扫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苏浅颜也没有因为李玲花高傲地态度而流露出半点不满,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浅颜今日听说,二哥入宫面圣,陛下已经宽恕了苏家的罪责。如今春回大地,雪灾地区的灾情已大大地好转,加上赈灾之事大功告成,皇后娘娘准备不日在宫中开设宴席,邀请在赈灾中有功之臣的子女家眷参加,陛下还特意让二哥同去呢,想必是二哥已经重获盛宠,否极泰来。这可是咱们家的大好事啊,可是浅颜怎么瞧着母亲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李玲花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烦心倦目地思考着什么。当她听到苏浅颜说到皇后在宫中的宴席时,眸光一亮,追问道:“皇后娘娘的宴席?都邀请了咱们家哪些人?”   苏浅颜偏头想了片刻,回答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二哥为赈灾一事出了不少良策,也得到了陛下重用,照那个意思,应该会让二哥带着一二名兄妹入宫赴宴吧。”   “苏睿是大房嫡子,一定会去的。至于智儿他的心思,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会不带上苏皓月呢?”李玲花盘算着,突然把目光投向苏浅颜,诡异地一笑:“浅颜,你想不想去皇宫里参加宴会,长长见识啊?” 第90章 借画   苏浅颜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可是一想到入宫便可以见到五殿下,她的心头就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生出了无限的憧憬。   “这浅颜不过一介庶女,身份卑微,哪有资格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啊。”苏浅颜垂下眼帘,无比惆怅地说道。   “你与智儿是兄妹,怎么去不得?”李玲花难得地冲苏浅颜展露了一个笑容:“只要你听我的话,以后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苏浅颜仿佛听不懂李玲花话中的深意,她只是低眉顺眼地说道:“浅颜必不敢忤逆母亲。只要母亲不嫌弃浅颜粗笨,浅颜任凭母亲差遣。”   这一句话说得李玲花十分心满意足,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羊脂玉镯子,塞到苏浅颜手里:“难得你这样孝顺懂事,这个就赏你了。”   苏浅颜赶紧叩谢道:“浅颜谢母亲赏赐。”   “嗯。”李玲花应了一声,这才想起问她:“你今日来智儿院子,是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这不入了春,我挂念着二哥冬日里的棉鞋棉袜也该换了。二哥在朝堂上忙于政事,这些细枝末节恐怕是疏忽了,所以我特意做了两套鞋袜,送来给二哥。没成想今日二哥不在,那便放在二哥房中,也是一样的。”苏浅颜从汶清手中接过缝制得十分精致漂亮的鞋袜,轻轻放在桌上。   李玲花摸了摸,这鞋袜都是用最柔软舒适的料子精心缝制的,可见苏浅颜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并不是随意应付。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冷落的庶女倒是还有几分贴心,李玲花看她的目光也不免柔和了许多。   “你有心了。”李玲花微微扬了扬下巴,说道:“天晚了,你先回去吧,参加宴会之事由我来安排,你安心等消息。记住,参加娘娘宴会的可都是朝堂重臣的子女,个个都称得上是名门公子和千金,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切不可失了咱们苏家的颜面,知道吗?”   “是,浅颜谢母亲指点。”苏浅颜说完这句话,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等她走后,金桂才低声不解地问道:“夫人,您干嘛要让五小姐参加啊?她一向养在深闺,又从没见过什么世面,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宴会,万一在贵人面前行差踏错,不是给二少爷添麻烦吗?”   “添麻烦?不,你错了,我是要解决一个麻烦。”李玲花幽幽地注视着远方,眸中的恨意愈发浓烈了。   时光荏苒,如同白驹过隙,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中,莺飞草长,春回大地。   这一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院子里的鸢尾都开了花,微风拂来,带来阵阵清香。   苏皓月坐在秋千上,含笑看着紫鸢和碧汀在花园里采摘制作胭脂的花瓣,享受着难得的闲逸时光。   “小姐,今年的花儿开的真好,您瞧这花瓣的颜色,又鲜又正,制成胭脂一定美极了。”紫鸢兴冲冲地提着花篮送到苏皓月面前,献宝一般地把刚刚采摘的花瓣拿给苏皓月看:“小姐,奴婢还专门挑了深浅几个颜色,到时候分别为您制几款不同的胭脂。”   “好,留一盒颜色淡雅一点的,给浅汐送去。”   “好呢。”紫鸢笑眯眯地说:“那奴婢再去摘一些来。”   “去吧。”   正在此时,苏浅颜从门外弱柳扶风地走进来,面上还挂着盈盈的笑意:“三姐,你们在做什么好东西要送去给四姐啊?不知道我有没有份儿呢?”   苏皓月看向她,也笑着说:“不过是一盒胭脂罢了,五妹要是喜欢,我自然给你留一盒。”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苏浅颜坐在苏皓月面前,从旁边取过一只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赞叹道:“不然怎么说三姐是咱们苏家最体面的小姐呢,光是瞧三姐这儿的茶,韵味十足,芬芳扑鼻,便知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春日气温回升,艳阳高照,大家都脱下了厚厚的袍子披风,小姐们也穿上了鲜艳的春衫。苏浅颜刚才一伸手,不经意露出了戴在手腕上的玉镯子。   那镯子洁白无瑕,是上等的羊脂玉,只消一眼,苏皓月便断定苏浅颜的这只手镯必然价值不菲。可是就凭她比从前的自己好不到哪去的身家,又是从哪来的这么好的手镯呢?而且从前还从未见她戴过。   苏皓月眼波流转,心中千头万绪,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谦虚道:“瞧五妹说的话,不过是一点茶叶罢了,哪值得你这样夸赞。紫鸢,去将这茶叶包一包,送给五妹妹。”   苏浅颜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双颊微红:“三姐这样慷慨,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傻妹妹,客气什么。”苏皓月不以为然地一笑,自顾自地饮起了茶。   “三姐,我还有一事相求。”苏浅颜两只手不安地攥在一起,垂着眸说道:“我近日正在钻研画艺,也摸出了一些门道,只愁手边没有钟意的画作可以临摹。适才想起数月前五殿下赠送给三姐的白谷狩猎图,我倒是对那画印象深刻,十分喜欢。这不,想开口问三姐借狩猎图一观,不出半月,我必将完璧归赵。”   “哦,那画啊”苏皓月想起那幅狩猎图早被即墨寒扔了,又不能实话实说,她只能面露难色地说道:“五妹开口,我本应该奉上。只是楚靖王殿下偶然见了那画,也甚是喜爱,便向我借去临摹,还未归还。王爷对我有恩,我又不好去催,所以今日恐怕是没法借给五妹你了,望五妹不要见怪啊。”   苏浅颜面色一僵,转而赶紧笑着说:“三姐言重了。我也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想借来看看。既然画不在府中,那就算了,等以后再看也是一样的。”   “嗯,三妹如果对画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再推荐几幅作品给你拿回去观摩,想必对你的画艺大有帮助。”   “不必了不必了。”苏浅颜赶紧摆摆手:“就不麻烦了。等我技艺再纯熟一点,再上门向三姐讨教,不是更好吗?”   苏皓月柳眉轻扬,笑容和煦:“那也好,就随五妹妹吧。”   苏浅颜又坐了会,便告辞了。   回院子的路上,她一直紧紧捏着手帕,绷着脸,眼神再不见刚才的温良,取而代之的是溢于言表的嫉恨。   汶清捧着苏皓月送的茶叶,知道此刻苏浅颜的心中所想,于是也替她愤愤不平道:“三小姐可真小气。不过是一幅画罢了,还要藏着掖着。小姐开口找她借,她还百般推脱,说什么在楚靖王那儿。哼,不过是仗着跟楚靖王有几分交情罢了,就恨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处处扯着王爷这面大旗。谁不知道,王爷怎么会稀罕她的东西呢?分明是她舍不得借,故意找的借口。”   听了汶清的话,苏浅颜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她压低声音道:“那幅画是五殿下送与她的,旁人找她借,她舍不得也属正常。”   “您可是三小姐的妹妹啊,哪里是什么旁人。”汶清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平时送些茶叶胭脂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倒是爽快,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大方,搏个好名声罢了。找她借一幅画,只十五日就还,她却这样小气。要奴婢说啊,三小姐就是伪善。”   苏浅颜皱着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告诫汶清道:“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大庭广众之下你公然说出来,万一传到苏皓月耳朵里去,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姐,您这样怕她干什么?”汶清加快脚步,贴在苏浅颜身边悄悄说:“您有二小姐的支持,最近又得了三夫人的信任,在家中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再说,这两个人可都是恨着三小姐的,您何必还要与她虚与委蛇呢?”   苏浅颜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谁知道她们这些人当中谁能笑到最后呢?我不能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懂吗?”   汶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姐您真是高明。”   “知道就行了,赶紧回去吧,我还要练画呢。”   “是。”   望月阁。   苏皓月独自坐了许久,等正午时分,便更了衣,带着紫鸢碧汀去了博雅楼。   向青知道她是为了何事而来,所以不等苏皓月吩咐,就跟着她进了雅间,向她禀报道:“昨日苏睿又和三殿下秘密会面了。”   “这是他们第几次见面?”   “第三次,他们是通过钱宣建立起联系的。因为博雅楼人多眼杂,所以他们的见面地点并不在这,我也是从舟漓那儿得知他们见面的情况。”向青答道。   “告诉舟漓,她办的不错。但是以后不要再主动过问苏睿和三殿下的事了,不然容易引人怀疑。”   “是。” 第9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还有,提醒她一定要把握好和苏睿交往的分寸,不要让苏睿误以为已经俘获了她的芳心。毕竟,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被重视了。”苏皓月眯起眼睛,莞尔一笑。   “是,小的一定会将小姐的话转达给她。”向青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苏皓月说道:“小姐,今日五殿下在博雅楼预定了雅间,就在您隔壁,应该一会就会到了。”   苏皓月眼波一凝:“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向青抱拳告退。   苏皓月起身,将搁在小舞台上的琵琶取来,抱在怀里,吩咐紫鸢道:“把雅间的门开一条小缝,放下门帘。”   紫鸢有些不明白苏皓月的用意,但也没有多问,乖乖照做了。   只见苏皓月十指纤纤,随意拨了拨弦,动人的乐声便从她的指间倾泻而出。   紫鸢和碧汀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着,却觉得自家主子今日弹奏的乐曲十分陌生,往常在家中从未听小姐弹过。而且这乐曲的风格听着格外大气辉煌,曲中仿佛有千军万马、战鼓擂鸣,甚至还有战场上激烈的厮杀,这和小姐一向偏爱的沉静之风大相径庭。   此时,魏景琰正好走到夏朗月的雅间外。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熟悉的乐曲声。   那曲子是他最喜欢的《破阵乐》,一般都是需要数十名乐师一起演奏,才能奏出曲中的宏伟磅礴,可没想到有人竟能将这样激昂的乐章改成琵琶独奏?而且声势气魄毫不逊色于宫中乐师的交响齐鸣。想来这人在音乐上的造诣一定十分高超,魏景琰不禁对弹奏此曲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悄悄上前两步,想从门缝中一探究竟。可是有门帘挡着,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似乎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却看不清面容。   不知为何,魏景琰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苏皓月那张绝美的脸。难道是她?想到这里,他更是抓心挠肝,恨不得即刻将那女子的容貌一睹为快,看看到底是不是苏皓月。可是就这样推门而入也实在过于唐突,还是要想个办法才行。   “你,过来。”魏景琰压低声音唤着身后的小厮。   那小厮心领神会,顿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等魏景琰后退了几步,小厮才装作是喝醉酒的客人,一头撞开了秋落英的房门,栽倒在了地上。   房内的主仆三人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同时回过头来,琵琶之声戛然而至。   “酒我还要酒”那小厮歪着头倚着门,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着,演得很是投入。   魏景琰迅速从旁边的走廊走过来,佯装成助人为乐的过路人,指挥其他随从将他从地上扶起:“这人恐怕是喝多了,带他下去坐一坐,醒醒酒吧。”   “是。”   魏景琰这才扬起最完美地笑容,缓缓抬起头,将目光不紧不慢地投向端坐在房中怀抱琵琶的女子。   当眼前女子的脸和他脑海的脸重叠在一起时,他面上的笑容更深了。   果然是她,苏皓月。   苏皓月微微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将琵琶递给紫鸢,自己则款款起身,莲步轻移走到魏景琰面前,仪态万千地轻施一礼:“皓月见过五殿下。”   “原来是苏小姐。”魏景琰笑容中增添了几分惊喜:“我就说我们有缘,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了。”   这一次苏皓月也不再谦虚,只是浅浅一笑:“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刚才那人突然闯进来,倒是吓了我一跳。”   魏景琰爽朗地笑着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苏小姐太客气了。对了,苏小姐今日是独自来的吗?”   “本是与朋友相约,不过他还没有来。皓月猜想,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恐怕不能来了。”苏皓月随口胡驺。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苏小姐不妨陪本宫略饮几杯清茶,不知苏小姐肯不肯赏光呢?”虽然是问她的意见,但是皇子的身份在这儿摆着,谁又能拒绝呢?   再说,故意弹奏魏景琰喜爱的乐曲,引起他的注意,本就是苏皓月的目的。   “能陪殿下品茶,是皓月的荣幸。”苏皓月侧了侧身,让出路来:“殿下请。”   魏景琰欣然走入雅座,坐在上首,屏退了左右。   “紫鸢、碧汀,你们也出去候着吧。”苏皓月轻声说道。   “是,小姐。”   紫鸢和碧汀领命走出雅间,带上了门。   苏皓月取了一个茶杯,为魏景琰斟了一杯茶。魏景琰看着面前那双青葱如玉的手,不免心神荡漾。   苏皓月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心中的厌恶更加深了。前世的她为了讨他的欢心,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她牢牢记住他所有的喜好,为了多留他片刻,苏皓月更是几日不眠不休,将他钟爱的《破阵乐》改编成琵琶独奏。   她那么爱他,爱到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爱到为他付出一切也甘之如饴。   可是即使前世的她再努力,魏景琰也没有用像此刻这样炙热的眼神看过她。从前的他虽然对她说着绵绵情话,可是眼中却永远藏着疏离和嫌恶。   而这,才是魏景琰对一个女子动心时的眼神吧。   苏皓月扬起唇畔,如小鹿一般清澈的双眸中泛起点点星光。   魏景琰被她温婉明媚的笑容几乎晃花了双眼,这个女子,不经意间竟能乱了人的心神。   苏皓月的面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似乎是被魏景琰热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魏景琰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赶紧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开口道:“苏小姐似乎是博雅楼的常客?”   “也算不得常客。只是这里乐曲清新脱俗,又有群贤荟萃,品诗论艺,倒是别有一番雅趣,所以我偶尔得空,也会来坐坐。”苏皓月答道。   “苏小姐果然是清莲一般的高洁之人。”魏景琰赞赏道。   “殿下过誉了,我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大伯父曾跟我们提到过,殿下您七岁能作诗,十二岁能上马拉弓,方知殿下才是文韬武略,万中无一的娇子呢。”   魏景琰听苏皓月提起了苏镇山,面色不由微微沉了沉。这老东西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屡屡犯错不说,还指使他儿子苏睿以联姻为名,来试探他的态度。虽然苏若雨美貌,纳为侧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苏镇山身为奴才,却没有半点奴才的觉悟,妄图揣摩他的心意,这一点实在是令他大为光火。要不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顶替他的位置,他早就将他一脚踢开了。   还有那个苏睿,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心气却颇高。若是他同他堂弟苏智一样机灵,自己说不定就应下苏若雨这桩婚事了。   苏皓月见魏景琰神色微变,便猜到他和苏镇山苏睿之间果然是有了嫌隙。于是她装作不安的样子,开口问道:“殿下,是不是皓月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没有。”魏景琰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本宫只是想到,你二哥年纪轻轻就能得到父皇如此器重,不得不令人感叹一声英雄出少年啊。假以时日,他必当成为我们大梁的栋梁之材。”   魏景琰故意将话题引到了苏智身上。   苏皓月不动声色,只是笑着说:“只怕殿下言之过早,二哥虽有几分才学,可还是太过年轻,又缺乏经验。加上二哥性子过于刚直,为人处事还是差了些。我大梁人才辈出,其中不乏各项条件都十分出色的人,二哥与他们相比,恐怕就相形见绌了。”   苏皓月可不希望魏景琰把主意打到苏智身上。   “哦?看不出苏小姐对用人之道还颇有见地。”魏景琰饶有兴致地问道:“依照苏小姐所见,真正的人才是什么样的呢?”   “皓月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苏皓月谦虚道。   “咱们不过是随意聊聊,你一个女子,说错了也不算失礼,怕什么呢?”魏景琰坚持要听苏皓月的看法。   听了这话,苏皓月抿唇一笑,侃侃而谈:“夫天地之间,各类英才不知凡几。有人擅谋,如房玄龄;有人擅断,如杜如晦。这就好比春日百花争奇斗艳,可各花入各眼,无人能说哪支最好。而皓月以为,什么样的人能算的上真正的人才,这个还是要看究竟要将此人摆在什么位置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您礼贤下士,求贤若渴,门下幕僚众多。不知殿下有没有注意过一个叫朗乾的人?”苏皓月反问道。   魏景琰仔细想了想,可是他多年间招贤纳士,手底下积累的门客实在太多,所以他一时间也想不起苏皓月说的这个人来了。   “皓月早年间曾偶然读到过朗乾作的一首诗,甚是喜爱,于是便留心打探了他的消息。得知他家境贫寒,却十分有理想抱负,最后辗转投入殿下的门下。不过此人过于矜持,所以一直隐匿于众人之中,这才使得殿下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吧。” 第92章 划算的买卖   苏皓月知道,朗乾这个人很有野心,也颇具才华,一年后,必将大放异彩。前世,他也是魏景琰最重要的谋士之一,只是此时,他还没能得到魏景琰的关注,恐怕连魏景琰自己都记不清他的手底下还有这样一号人了。   “一个小小幕僚竟能得苏小姐如此关注,看来他一定是有常人难以匹敌的过于之处了?”   “这,要看殿下的心思了。此人聪明识达,王佐之才也。”   王佐之才四个字一下子点中了魏景琰。   “若是殿下并无与人争锋的想法,那么放他去也罢。”苏皓月跟了一句,说完,就继续捧起茶杯品茶。   魏景琰琢磨着苏皓月话中的深意。这个女子轻描淡写几句话,尽显她的通透和伶俐。她没有将话挑明,意思却表达地很清楚,世界上的人才很多,可在储位之争这个特殊的时期,朗乾才是可以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才。   今日回去后一定要找这个朗乾谈一谈,看他是否如苏皓月所说真的这么出众。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一试。”苏皓月看出了魏景琰心中所想,大大方方地戳破,十分自信的模样。   “苏小姐竟对这个朗乾如此有把握?哈哈,看来本宫真要找他好好聊一聊了。”魏景琰笑道。   苏皓月将茶杯放回桌上,笑而不语。这个朗乾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是人就有毛病,而他这个毛病,恐怕会给魏景琰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过这都不是苏皓月要操心的事了。想要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必须要先取得魏景琰的信任。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朗乾早晚会厚积薄发,不如先一步借她的手推荐给魏景琰,这样一来,不仅能顺理成章地和魏景琰攀上交情,对于朗乾而言,她也有了举荐之恩。   怎么算,这都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魏景琰直勾勾地看着苏皓月,目光中的多了些难以言表的情绪:“聊了这么久,我倒是很好奇,像苏小姐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子,会对什么样的男子钟情呢?”   苏皓月轻轻拢了拢垂落在耳边的发丝,眸中平静如水。她淡淡地说道:“世间情这一字,最是讲究缘分,缘分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可惜如今皓月也没有遇上这个让我愿意托付终身的男子,所以现在,恐怕皓月回答不了殿下这个问题。”   魏景琰听到她这样说,竟还有些高兴。他原以为她和楚靖王之间肯定有点什么,这样一看,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殿下,今日皓月于您相处得很愉快,只是时候不早,皓月也该回去了。”苏皓月起身,朝魏景琰行了一礼。   魏景琰眸中多了些许失落,但是也不好再挽留,只得意犹未尽地说道:“确实,趁着天还亮着,苏小姐就早些回府吧。”   苏皓月转身,正准备朝门外走去,就听见魏景琰叫住了她:“且慢,苏小姐,几日后母后在宫中举办的宴会,你会来参加吗?”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回过头朝魏景琰莞尔一笑:“或许会。”   她说得模棱两可,可魏景琰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句俏皮话为她更添了几分情趣。于是他也笑了笑,语气十分诚恳:“本宫,非常期待在宫中与苏小姐再度相见。”   “那皓月,就尽量满足殿下的期待吧。”苏皓月说完这句话,折纤腰以微步,走出了博雅楼。   魏景琰依旧坐在原地。雅间内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独特芬芳,苏皓月不过刚离开片刻,他竟已经迫不及待地希望宫宴那天快一点到来,好再一次见到她。   苏皓月坐上停在店门前的马车,正打算命令车夫回府,却老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盯着她,这种微妙的感觉从出博雅楼开始就有。   于是她撩起车帘,朝外四处看了看。长街上一切如常,小摊小贩们高声叫卖着,路上人来人往,路边还停了几辆不打眼的马车,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   苏皓月坐回了座位,定下心神,将所有疑惑都抛之脑后。   可就在几十米开外的另一辆马车里,即墨寒目光幽深地盯着苏家马车绝尘而去的背影。   禹庚坐在一旁,见他面如寒冰,想开口劝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说实在的,跟随王爷这么多年来,他对王爷也算有几分了解,王爷对世间的美色从来都是视而不见,避而远之,还从没见过他对哪一个女子有对苏小姐那样上心。苏小姐心思玲珑,肯定也知道了王爷的心意,可她却对五皇子说还没有遇上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不就摆明了是拒绝王爷吗?好巧不巧,这话还正好被王爷听到了。所以王爷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像王爷这样一出生就带着万丈光芒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令万千少女痴迷的对象。可如今他却被自己打娘胎出来头一个动心的女子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唉,王爷的情路,只怕是坎坷了。   马车里的气氛已经快要跌至冰点,禹庚犹豫了半天,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安慰自家这位受伤的王爷。   “王爷,依属下所见,苏小姐对王爷您还是有感情的,这件事,只怕有什么误会。”   即墨寒依旧冷着脸,一言不发。   其实最让他生气的并不是苏皓月的那句话,而是她明明已经答应了自己离魏景琰远一点,可她却出尔反尔,背叛了承诺,还单独见了魏景琰。两个人共处一室,春花秋月,相处愉快。魏景琰竟然还邀约她下次宫中再见?而她不仅没有拒绝,马上与他划清界限,还说了那样一句暧昧的话。要知道在他的面前,她都不曾主动流露出半点情谊。   “王爷,不如属下帮您去把苏小姐追上来,您和她谈一谈?”禹庚试探地问道。   即墨寒哼了一声,只说了两个字:“回府。”   “这是。”   望月阁。   苏皓月刚用完晚膳,苏浅汐就来串门了。   “三姐,你上次送来的胭脂我太喜欢了。”苏浅汐亲热地搂着苏皓月的胳膊,开玩笑道:“怪不得三姐你每日都能美的这么赏心悦目,原来是有紫鸢这个小丫头做你的军师啊。我可不管,以后紫鸢给你做的胭脂,都要给我留一份啊!”   紫鸢站在一旁,捂着嘴笑着说:“四小姐您可是夸错人了,胭脂是奴婢做的不假,可是这颜色却是小姐亲自帮您挑选的呢。”   苏浅汐听了这话,笑容更加可爱了。她像一只小猫一样将头搁在苏皓月的肩膀上,撒娇道:“怪不得我觉得那胭脂的颜色特别衬我。三姐,以后我的妆容打扮可就靠你指点了,若是你帮我,我嫁不出就可赖着你了哦!”   苏皓月被她逗笑了:“那我可得认真一点,不然以后咱姐俩就得一起变成老姑娘了。”   “三姐怎么会变成老姑娘呢?依我瞧,那楚靖王殿下不就对三姐很不一样吗?”苏浅汐促狭地挤眉弄眼道:“连楚靖王这样不近女色的男人都能被三姐吸引,可见天底下没有哪个男子能逃得过三姐的魅力。”   听他提到了即墨寒,苏皓月的笑容僵了僵。他们虽不是时常见面,可即墨寒却常常会送些书信来苏府,两人倒还一直保持着联系。这几日说来也怪,即墨寒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音讯也没有。   不过苏皓月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也不好去特意打听一个男子的消息。所以只能暗自猜想,他可能有什么事忙着吧。   苏浅汐没有察觉苏皓月的异样,还在继续说着:“据说父亲想将二姐嫁给五殿下,却一直不能如愿。苏家现在情况大不如前,连正经嫡女的婚事都这样艰难,不知像我和五妹这样的庶女,又会被怎样处置呢?”苏浅汐提到了一直隐藏在心中的忧虑,原本欢喜的语气也沉静下来。   苏皓月见她黛眉微蹙,略带了几分愁容,于是便笑着安慰她:“女子的婚事绝不能决定女子一生的命运,你要记住,时时刻刻都要将命运的选择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苏浅汐被她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震惊了,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可是三姐,女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被限制了很多条条框框。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了此一生。上到皇室公主,下到普通百姓,不都是如此吗?难道还能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不管有几条路,有多少种活法,你都要明白,你这一生是为自己而活的,绝不是为了别人。”苏皓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在其他女子身上看不到的坚毅。 第93章 皇宫里的口舌之争   “不论生活是否如意,不论沦落到什么样的境遇中,都不要灰心和气馁。若是你自甘堕落,命运就会将你推入深谷。若是你奋起反抗,即使在绝境中你也会找到希望。”苏皓月像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循循善诱:“或许我们掌握不了自己的婚事,但是你却可以掌握自己婚后的生活。”   苏浅汐听完苏皓月的这番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我现在并不能完全领会三姐话中的意思,但是我一定会牢牢记住三姐的教导。”   苏皓月弯起嘴角,笑了。   几日后,皇后宫宴。   苏皓月并没有刻意打扮,只是挑了一套淡青色长裙,略施了淡妆,便同苏家其他人一起出门了。   苏浅颜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宴会,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她精心化了妆,又穿上了平日都舍不得穿的裙子,恨不得将所有的珠宝都戴在头上。   “汶清,你瞧我这口脂是不是淡了点?会不会显得气色不好?”苏浅颜坐在铜镜前,细心地打量着镜中那一张脸。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老是感觉今天的自己一点也不好看。看了半天,也瞧不出所以然,她不禁有些着急了,连忙拉过汶清帮她一起参谋参谋。   汶清将她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很肯定地说道:“小姐,您已经很美了,这样正好,不需要再点口脂了。”   “是吗?”苏浅颜却将信将疑。   半晌,她微微叹了口气。一想到会见着心心念念想着的五殿下,她这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心虚。说到底,她还是有些自卑的。就算她打扮得再花枝招展又如何?只要有三姐在,五殿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注意到她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泄气了。   “汶清,不如我还是不去了吧。”苏浅颜垂下了头,心头一阵酸涩。   “那怎么行啊!小姐,您可是答应了夫人,要要”汶清将后半句话咽了进去,改口道:“小姐,您可要打起精神来。您想一想,今日的事情若是成功了,以后三小姐可就再不能挡您的路了。”   苏浅颜眼眸一亮,再次抬起头,捏紧拳头。   没错,她必须要振作精神,打赢这一场恶仗。   苏家门外,苏浅颜一眼就看见了一袭淡雅长裙的苏皓月,心头的嫉妒更甚了。凭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幸运可以得到老天的眷顾,拥有旁人难以匹敌的美貌。只是这样一件寻常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却美得仙气十足。   相比之下,自己这一身浓墨重彩的扮相,倒是在不知觉中就落了下乘。   “五妹来了。”苏皓月的目光轻轻扫过盛装打扮的苏浅颜,笑容中不带一丝温度:“快上车吧,别误了时辰。”   “好。三姐请。”苏浅颜十分恭谦地模样。   苏皓月也不推辞,宛自上了马车。   苏睿和苏智则乘坐了另一辆马车,走在前头。   苏府离皇宫有小半个时辰的车程。苏皓月歪着头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苏浅颜也百无聊赖地左顾右看,最后干脆和苏皓月一样,假寐。   她极少出府,要是换做平常,她一定会兴奋地掀开车帘瞧车外的风景。可今日她一直念着心中的大事,对旁的都提不起兴趣。   姐妹俩一路无话。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宴会的地点在凤临台,据说这凤临台还是皇帝特意为皇后赏景观星建造的。   皇宫里有规制,不允许乘坐马车,所以苏家众人在崇华宫门口下了车,步行至凤临台。   没走多远,苏皓月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人群中的女子依旧是一袭华贵的长裙,头上戴着凤钗,垂着长长的珍珠坠儿,神情是藐视一切的倨傲。   她身旁的男子倒是笑容随和,在见到苏智时,热情地走上前来打招呼:“这么巧,在这儿就遇上了。”   苏智也温和地笑着道:“别来无恙啊陆兄。”   这两人正是镇东将军的一双子女,陆唯风和陆冰冰是也。   苏浅颜一看到陆冰冰,下意识地朝苏皓月身后缩了缩。上次这个跋扈的女子连同褚灵倩将她贬低得一无是处,她可是印象深刻呢。   陆冰冰见苏浅颜瑟瑟缩缩的样子,眸中的轻蔑更深了。她勾起嘴角笑了笑,故意针对苏浅颜说道:“苏五小姐今日倒是费了些心思穿衣打扮嘛。”   一句话说得苏浅颜面红耳赤,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皓月并不想和陆冰冰做无谓的纠缠,她目不斜视,像没有看到陆冰冰一样,径直朝前走去。   苏智见苏皓月不愿意搭理这对兄妹,有些尴尬地冲陆唯风拱了拱手,带着苏浅颜快步追上了苏皓月。   “哼,不过是个乡下人养出来的破落户,在本小姐面前还装什么清高。”被晾在一旁的陆冰冰心生气愤,冲着苏皓月离去的背影嘲讽道。   “冰冰,慎言!”陆唯风赶紧制止自己妹妹的无礼。   “本来就是嘛,哥哥。我早就打听过了,苏皓月的娘亲不过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泥腿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嫁入了苏家。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我说一说怎么了。”   此时路边站了不少朝臣的公子小姐,他们听到了陆冰冰这句话,不由纷纷侧目,好奇的目光在陆冰冰和苏皓月的身上来回打量。   他们都不知道这位苏家三小姐是怎么得罪了大名鼎鼎的镇东将军陆啸天的千金,要知道陆冰冰仗着手握重兵的父亲,一向是不将其他闺秀放在眼里的。而大家碍于陆啸天的赫赫威名和权势,也不愿意和陆冰冰多计较,久而久之,陆冰冰便变本加厉,更加张狂猖獗了。   遇上这么个混世小魔头,恐怕那位苏小姐要吃亏了。   正当大家都这样猜测的时候,只见苏皓月脚步一顿,轻轻转过身,走回陆冰冰的面前。   苏睿和苏浅颜都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苏皓月到底要做什么。只有苏智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劝道:“皓月,算了,别惹事。我们走吧。”   苏皓月却一把将苏智的手甩开,眸中杀机凌冽。她似笑非笑地紧紧盯着陆冰冰,扬起下巴冷冷说道:“却不知道你又有怎样高贵的血统,可以肆意诋毁别人呢?你最好记住,你父亲再有能耐,也是你父亲,和你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别仗着你父亲为大梁做出的一点军功就吆五喝六。还有,你这样令人厌恶的长舌妇行径,在我面前收敛一点,再让我听到你侮辱我母亲,别怪我不客气。”   撂下这句狠话,苏皓月也不管气得七窍生烟的陆冰冰,转身就走。   苏智见自己妹妹是真的动了怒,赶紧上前安慰她:“皓月,你何必要跟一个小女子做口舌之争。”   “我也是女子,又有何争不得的?”苏皓月一边走,一边说。   “你在我心中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苏智笑着说。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了。   “苏小姐,请等一等。”身后传来清脆悦耳的女声。   苏皓月回头,原来是上次在博雅楼有一面之缘的吴若彤。   她的面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追上苏皓月和她一起走:“今日你可是彻底将陆冰冰得罪了。”   “我不在乎。”苏皓月挑挑眉,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吴若彤看着苏皓月冷若冰霜的侧脸,善意地提醒道:“可是她心胸狭隘,她的父亲在朝中又颇有声望,你当众给她难堪,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苏皓月知道吴若彤也是出于好意,才会这样说。于是她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说道:“吴小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番话。”   “苏小姐不怪我多嘴就好。”吴若彤也扬起笑脸。   吴若彤的哥哥吴鹤鸣则同苏智谈笑风生。   苏睿见到了钱宣和闻毅然几个死党,便和他们一块儿走了。   剩下的几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凤临台。   “苏小姐,你果真来了。”魏景琰一眼就看到了苏皓月,便惊喜地迎了上来。他的身旁围着不少套近乎的闺秀,其中就有褚灵倩。原本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和魏景琰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苏皓月一来,魏景琰就撇下她走了。   褚灵倩站在原地,气得牙根发痒,心中更是将苏皓月骂了一万遍。   苏皓月眉眼从容,淡淡地笑着说道:“见过五殿下。”   “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魏景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今日参加皇后宴会,其他闺秀全都是盛装出席,只有苏皓月淡妆素裹,气质如兰,在一片珠光宝气中脱颖而出,宛如清丽的水仙,不知不觉中就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第94章 取而代之   站在苏皓月身后的苏浅颜痴迷地看着魏景琰那张英俊挺拔的脸,那两道热辣的目光终于引起了魏景琰的注意。   他看了看苏浅颜,觉得有几分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是谁,于是带着儒雅的笑容说道:“苏五小姐来了。”   苏浅颜见魏景琰竟然还记得自己,心中一阵喜悦。她赶紧行礼:“见过五殿下。”   “不必多礼。”魏景琰客气说道:“凤临台风光无限,视野极佳,咱们可以先登台观赏一二。”   “好。”苏皓月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二哥,走吧。”   魏景琰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遍植奇花异草的小道,登上了凤临台。   不少公子闺秀已经到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景说话。见魏景琰驾到,都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我和皇兄正好谈论到五弟,没成想五弟你就来了。”魏景华一袭绛紫色纹四爪金蟒的礼服,意气风发地站在一株矮脚松旁,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端着酒杯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魏景鸿。   魏景琰笑着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不知两位皇兄谈论臣弟什么呢?”   魏景鸿盛气凌人地冷冷注视着他,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谈论五弟你风流倜傥,品貌非凡,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受到无数女子的追捧。这无人能及的魅力,真是羡煞旁人啊。”说罢,将目光轻佻地落在刚才同魏景琰一起来的苏皓月身上来回打量。   苏皓月站在稍远处,正和吴若彤讨论着凤临台难得一见的景致。突然感觉到了魏景鸿的目光,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五弟,这女子美貌绝俗,气质端庄,倒也算的上是一位佳人。你若是对她情有独钟,我可以出面帮你去向父皇开口,讨一个恩旨,成就了你们这一桩姻缘。”魏景华做出一副兄长的架势,拍拍魏景琰的肩膀。   还不等魏景琰说话,他又继续问道:“只是不知这女子是朝中哪位大人的千金啊?”   “臣弟谢皇兄的美意。不过皇兄实在是误会了,这位小姐是苏侍郎的侄女,与臣弟偶有几面之缘,所以只称得上是说得上几句话,但绝不是皇兄猜想的那样。”魏景琰一脸正气地继续说道:“臣弟的婚事自然有父皇母后做主,又怎敢私相授受呢?”   “哦!原来是苏小姐,本宫想起来了,她不就是那个一纸策论让父皇都颇为赏识的女子吗?叫什么名字来着?”魏景鸿苦思冥想,还是没能记起苏皓月的名字。   “苏皓月,对吧?”魏景华提醒道。   “对对对,苏皓月。”魏景鸿一拍巴掌,笑着说:“五弟,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啊,女子,说到底就是一个花瓶,看着赏心悦目也就罢了。若是太过聪明,还敢妄议国事,那就很危险了。”   魏景琰见魏景鸿还是揪着他和苏皓月之间的关系不放,心中顿时起了一阵无名怒火。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虚伪地笑着,再次解释道:“皇兄过于担心了,我和苏小姐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她为人如何,又与我何干呢?”   “是这样吗?那就好,那就好。”魏景鸿连声称好,随后爆发了一阵轻狂的笑声,也不再说话,端着酒杯自顾自走开了。   魏景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悄悄攥紧了拳头。   不过就是占了个正宫嫡出的名头,谈到文韬武略,才智权谋,魏景鸿根本没有一样比得上自己,可将来自己却要跪在这个庸碌的兄长面前,俯首称臣,让他如何能甘心。   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变成不可挽救的事实,早晚有一日,他必将这个愚蠢不堪却又不可一世的太子拉下马,然后,取而代之。   “五弟,今日我入宫,还未来得及去向我母妃请安,现在趁着宴会尚未开始,我先去接我母妃,一会再同她一块过来吧。”魏景华说完这句话,便阔步离开了凤临台。   魏景琰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等他走了后,才重新走到苏皓月面前,打断了她与吴若彤的交谈:“苏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一直佯装赏花的苏浅颜听到魏景琰单独找苏皓月说话,抚摸花瓣的手指不禁收紧,掐碎了开得正好的月季花。   苏皓月点点头,随着他到了一边。   “苏小姐,今天人多,本宫还没好好谢过你呢。”魏景琰开门见山:“那日和你在博雅楼喝完茶回府后,本宫便找来了朗乾,与他深谈了许久。没想到,他果真如你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天降奇才。苏小姐,你可真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啊。”   苏皓月抿唇一笑:“殿下的感谢皓月愧不敢受。朗乾本来就是诚服于殿下礼贤下士的品行,所以主动上门投靠,皓月也不过是不忍明珠蒙尘,这才向王爷举荐。”   “要不是有你的慧眼识珠,本宫还不知道这个一直苦苦寻觅的人才,原来就在本宫的身边。若是没有你的举荐,导致他因为在本宫这里不得志,而转投其他人帐下,那本宫可真要悔得肠子都青了。所以,说到底,皓月你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本宫可以办得到,一定替你达成。”   看来朗乾确实令魏景琰十分满意。苏皓月心中暗想,笑着说道:“既然是殿下的恩典,那皓月可就不客气了。近日家中祖母身体一直不好,皓月听闻莲花是佛祖的化身,最有佛性,若是殿下愿意以千金之尊去湖中采摘一朵莲花,让皓月献给祖母,祖母也能沾沾殿下的贵气,相信祖母一定会祛病消灾,身康体健。”   若是苏皓月狮子大开口,索要金银,那么魏景琰肯定会把她看轻了去。可是坚持什么都不要,又未免扫了魏景琰的兴。所以苏皓月以为祖母祈福的名义,让魏景琰亲自做一件很轻松就可以完成的事,不仅能体现苏皓月的孝心,还能展示她的独到之处。   毕竟大梁王朝,有几个人敢驱使堂堂皇子啊?   “就这么简单?”魏景琰薄唇微挑,笑意盈盈地看着苏皓月:“苏小姐一片孝心,本宫自然要让你如愿。不过现在是春天,莲花未开”   “此事不急,那就等夏日莲花盛开的时候再说。”苏皓月接过魏景琰的话。   两人正站在一棵柳树下谈话,微风拂面,一朵飞扬的柳絮落在了苏皓月的发髻上。魏景琰很自然地伸过手,将柳絮取下,任由它随风而去。苏皓月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后展颜一笑:“谢殿下。”   才子佳人,这一幕很和谐,落在刚到的即墨寒的眼里却格外刺眼。   苏皓月真的应邀来了!还和魏景琰这么亲密!   两个人避开众人单独躲在角落里不说,魏景琰竟然还敢碰她?!苏皓月呢?不拍掉那只脏手就算了,还冲他笑得那么甜?!   “王爷。”刚才在宫门口吃了亏的陆冰冰一眼看见了即墨寒,不由大喜,赶紧走来搭讪。   可是即墨寒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苏皓月和魏景琰,对身边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陆冰冰见即墨寒没有搭理她,于是上前一步,面上的笑容娇媚万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王爷,真是不虚此行啊。”   禹庚见即墨寒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生怕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姐再多话惹恼了主子,所以拦在她面前,正色道:“小姐,还请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   陆冰冰高高在上地瞥了禹庚一眼,本想斥退他。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是即墨寒的心腹,不可轻易得罪,于是她耐着性子笑着道:“禹公子恐怕是有所不知,我父亲与王爷是旧相识,今日在宴会上偶遇王爷,我也不过是替家父向王爷问声好,并无他意,禹公子又何必这么紧张呢?”   这句话就是告诉禹庚,她和其他那些狂蜂浪蝶不一样。   可是禹庚却依旧不松口:“小姐,我们王爷今日心情不佳,您还是请旁边去吧。”   陆冰冰被他的话顶得胸口发疼,她顺着即墨寒的目光看去,竟然看到苏皓月和魏景琰站在假山后头,正不知在说些什么。   再看看即墨寒,他冷若冰霜的脸已经隐隐泛出铁青,似乎十分生气的模样。   陆冰冰更不解了,苏皓月和魏景琰说话,与即墨寒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生气?   难道说?   陆冰冰被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她的心中顿时火冒三丈,好啊你个苏皓月,勾引魏景琰就算了,竟然连即墨寒你也敢妄想?   她头脑一热,高声喊了一声:“苏小姐!”   苏皓月和魏景琰同时回头。当苏皓月看到隐忍着怒火的即墨寒时,心中暗叫一声。   不好! 第9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陆冰冰捕捉到了苏皓月眼中转瞬即逝的惊慌,她扬起一抹冷笑,越过即墨寒朝苏皓月走去。   “冰冰见过五殿下。”陆冰冰躬身朝魏景琰行了一礼,抬起头笑着说:“五殿下,臣女正好在找苏小姐呢,原来您和苏小姐在说话,臣女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魏景琰保持着在众人面前一贯的温润尔雅,说道:“自然是没有。既然你们有事,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你们聊吧。”   “恭送五殿下。”陆冰冰美丽的眸子中满是恶意。她看向苏皓月,正打算开口讥讽几句,可苏皓月却懒得跟她说话,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被扔在后面的陆冰冰气得浑身不住地战栗。她咬着牙,低声怒骂道:“贱人。”   苏皓月本想跟即墨寒打个招呼,解释一下。可是即墨寒却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甩衣袖转头走了。   唉,这位王爷肯定是误会了什么。苏皓月深感头疼,两条黛眉拧到了一起。   “皓月,你和五殿下关系很好吗?”吴若彤走过来,轻声问道。   苏皓月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刚才你和殿下单独谈话,大家都看到了,自然人人都会这样认为。”吴若彤解释道:“五殿下一向深受无数女子青睐,若你和他并无太大瓜葛,最好还是与他保持距离,不然恐招嫉妒,对你不利。”   苏皓月扫了一眼周围的闺秀,她们都若有若无地审视着苏皓月,目光中流露出敌意。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苏皓月明白吴若彤的意思,浅浅一笑。   吴若彤知道苏皓月是聪明人,也不再多说,亲昵地挽起她的手:“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也别乱走了,就在这稍等片刻吧。”   “好。”   没过多久,皇后一身正宫娘娘的礼仪服制,在无数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来到了凤临台。   在场所有公子闺秀皆向皇后叩拜行礼。   “平身吧。今日本宫置办宴席,宴请在赈灾一事中有功之臣的家眷亲属,你们也不必过于拘束,坐吧。”皇后头上华贵的珠宝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亮。她中气十足,雍容华贵,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迫人的气度。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入座。   今日参加宴会的还有六宫嫔妃,魏景琰的生母敬妃和魏景华的生母淑妃都来了,她们俩虽然年过三旬,面容却依旧精致娇艳,宛如少女,所以多年来盛宠不衰。再加上都有一个得力的儿子,因此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她们一左一右坐在皇后的两侧,此时正微笑地看着众人。   嫡长公主永宁端坐于尊位,眼睛却牢牢地黏在了即墨寒身上。她对即墨寒早已情根深种,还请求过父皇为她和即墨寒赐婚,可是一向疼爱她的父皇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为此大闹了一场,甚至扬言此生非即墨寒不嫁。皇帝大发雷霆,惩罚她闭门思过,最后还是皇后从中调停,皇帝这才罢休。   永宁公主不明白,即墨寒身份尊贵,又是父皇依仗的臣子,按理来说自己和即墨寒这桩婚事父皇应该是不会阻拦的,为何父皇不仅拒绝了,还生了这么大的气呢。   她不懂,可皇后心中却是跟明镜儿似的。太子行事荒诞不经,几乎日日都有弹劾他的奏章,要不是有她这个大梁皇后为太子撑腰善后,他的太子之位早就不知被他的两个兄弟夺走多少次了。皇帝虽然没有明言要废储,可对待太子的态度动辄责骂不休,说不准还是动了这个心思,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又怎么会将即墨寒这样在朝中地位超凡的人,指婚给太子的亲妹妹永宁呢?   宴席正式开始了。   参加宴会的都是年轻人,正是热衷结交朋友的年纪,所以大家很快便熟络起来,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一时间气氛十分热闹。   皇后看着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才笑着对敬妃和淑妃道:“两位妹妹,我瞧今日参加宴会的这些名门闺秀们,不论是家世还是相貌,各个都是拔尖的。孩子们年纪大了,你们做长辈的也该为孩子的人生大事打算打算了。”   敬妃脸上恭顺地笑容一滞,敢情皇后大张旗鼓举办宴会,还专门邀请朝臣的子女来,原来是为了趁机给她的儿子说媒啊。   想随随便便挑个女子塞给她儿子,她可不答应。魏景琰一表人才,又深受圣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呢?她要仔仔细细挑一个品貌家世都出类拔萃的女子,这样才能为儿子今后的事业提供帮助。   于是敬妃重新扬起笑容,说道:“娘娘如此体恤,嫔妾感激不尽。只是琰儿的婚事,陛下说过要亲自做主,嫔妾也不好驳了陛下的意思。所以娘娘的好意,嫔妾只能心领了。”   皇后心头冷哼一声,竟然想用陛下来压她。   这边淑妃也坐不住了,赶紧添了一句:“是啊,皇后娘娘,眼下太子的婚事都还未有定论,华儿身为弟弟,自然不敢越了太子去。等太子的事定下来了,再请陛下为华儿挑一门婚事也不迟。”   说到这个,皇后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她端着高贵的架子,笑着说:“本来这事应该在正式的场合宣布的,不过今日大家都在,本宫也不妨先将这个喜讯说与两位妹妹知道。”她清清嗓子,继续说道:“陛下与本宫商议后决定,傅太师的孙女傅常槿端庄柔嘉,慧心巧思,堪与太子匹配,所以陛下已经应承了傅常槿和鸿儿的婚事,不日就会昭告天下,为二人赐婚。”   话音一落,敬妃和淑妃二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转而赶紧恭贺道:“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嫔妾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殿下!”   虽然这两人的婚事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可是当它真的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敬妃和淑妃充满了危机感。傅太师的儿子,也就是傅常槿的父亲,可是大梁鼎鼎有名的荣国公傅齐,若他成了皇后的亲家,太子势必如虎添翼,此后自己的儿子若是想成就霸业,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二人脸上微妙的变化,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一时间心情大好,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可曾听说过,凤临台有一处奇景,名曰聆乐泉。这泉常年藏在地下,只有美妙无比的音乐才能让泉水喷涌而出。在座这么多才艺双全的闺秀小姐,可有人愿意一试?若是能引出泉水,本宫重重有赏。”   听了皇后这话,台下众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不少精通音律的闺秀坐不住了,想在各位王孙公子面前一展才华,又唯恐失了体面,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   “皓月,你知道这聆乐泉吗?据说这还是来大梁游历的番邦乐师设计建造的,只有他能通过弹奏箜篌引出泉水,自他回国后,纵凭无数擅长音律的大家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能再创造这一奇观了,真是令人惋惜。”   苏皓月淡淡笑了笑,摇头道:“皓月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这聆乐泉。”心中暗暗补了一句,才怪。   前世的她身为皇后,执掌凤印三年,对宫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又怎会不知道这聆乐泉呢?   不是刻意要隐瞒吴若彤,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傻充愣也不失为一种减少麻烦的妙招。   吴若彤信以为真,热心地跟她解释道:“这聆乐泉是由七孔组成的东七星阵型,东七星一向被视为守护大梁的祥星,据见过的人说,涌出的泉水足有半人高呢。”   坐在对面的陆冰冰听苏皓月说不知道聆乐泉,便出言讥讽道:“真是个土包子,连聆乐泉都没听说过。”   吴若彤看不惯她骄横的做派,于是便故意激她:“听说过聆乐泉也不算什么本事,像陆小姐这样毓质名门的才女,区区一曲箜篌又怎在话下?相信一定能引出聆乐泉,让皇后娘娘和我们,都一饱眼福。”   陆冰冰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吴若彤,我说苏皓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出什么头?”   “陆小姐误会了,我可是真心实意敬佩你的才华,陆小姐何必要牵扯到苏小姐身上去呢?早听闻你一曲箜篌无人能及,今日这样大好的机会,陆小姐何不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呢?”吴若彤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退缩。   周围的闺秀听了吴若彤这话,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陆冰冰虽然跋扈,但她的箜篌确实是众所皆知的出色。让她先去打头阵,若是连她都失败了,等自己再去献艺的时候即使不能引出泉水,也不至于丢人了。   “陆小姐,既然吴小姐对你这样有信心,你何不一试呢?”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向来仁慈,就算你没能引出泉水也不会责怪你的。”   “去试一试吧,我们都想见识一下涌泉的奇观呢。” 第96章 他对苏皓月有信心   陆冰冰就这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面对着众人刻意的怂恿,一时间她也有些骑虎难下。   坐在另一桌的陆唯风听到了这边闺秀们不怀好意的挑唆,却只是沉稳地笑了笑,说道:“冰冰,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你也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勉力一试吧。”   就算引不出聆乐泉又如何?大梁无数顶尖乐师都不能引出泉水,冰冰不过是个小女子,失败了也算不上什么。而且冰冰在箜篌这一方面的造诣颇高,又得多位名师悉心教导指点多年,在这场贵客云集的宴会上,就当是单纯的献艺,也必然能声名大震。   陆冰冰没想到连陆唯风都在煽风点火,不由焦急地看向自己的哥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着外人一起瞎起哄。   只见陆唯风微微冲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惊慌。   陆冰冰这才安下心神,冷冷笑了笑:“好,既然吴小姐这么想听,那本小姐就大发慈悲满足你。”   于是她起身,朝皇后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臣女陆冰冰不才,为搏娘娘一笑,愿意一试。”   皇后见这些矜持的闺秀们终于有了回应,高兴地说道:“先不说旁的,敢于第一个站出来,勇气可嘉!将本宫那一对玲珑玉璧取来,赏给陆姑娘。”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即使你不能引出泉水,本宫也不会怪罪,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谢娘娘。”陆冰冰从宫女手中接过箜篌,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聆乐泉旁边,坐下。   陆冰冰纤纤玉指拂过琴弦,华丽的乐声顿时响彻整个凤临台。她思索片刻,挑选了一曲难度很大的乐章,弹奏起来。   这乐章唯美动听,很有意境,却对演奏者的指法要求很高。若非是潜心研习数年,绝不能将这乐章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霎时间,众人都沉浸在陆冰冰弹奏的乐曲中,以致于不能自拔。   陆唯风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坚信,在座众人中绝无一人能引出泉水,既然大家都做不到,那么谁演奏的最好,谁就是成功者。而这个人,非冰冰莫属。   一曲终。   聆乐泉毫无动静,一滴水也没见着。   陆冰冰正有些手足无措时,宴会上却爆发了热烈的掌声,这是对她精湛琴艺的肯定。   皇后和蔼地笑着说:“陆姑娘,虽然未能引出泉水,但这一曲箜篌谈得实在是妙极了,让本宫和在座的诸位都大饱耳福。不错!传旨,再赏!”   “冰冰谢娘娘恩典!”陆冰冰将箜篌还给婢女,盈盈朝皇后一拜,谢了恩,这才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有她开了头,闺秀们纷纷起身,表示也愿意试一试,皇后全都应允了。   有吹笛子的,有弹古筝的,有奏琵琶的,就是没有弹箜篌的。开玩笑,陆冰冰珠玉在前,谁还敢不自量力地和她一样演奏箜篌呢?弹得好还罢了,若是弹得不好,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大家心里的算盘都打得啪啪响,引泉是假,献艺是真啊!要知道大家苦练乐技可不是为了孤芳自赏,而这场宴会几乎聚集了整个大梁最尊贵的男子,正所谓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皇后自然也看出来了闺秀们的小心思,可毕竟这引泉一事是自己提出来的,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于是就耐着性子坐在软椅上雍容端庄地欣赏着,权当是打发时间了。   每一位演奏过的闺秀都得了皇后的赏赐,可谓是名利双收。没来得及献艺的闺秀则更是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陆冰冰在这场风波中不仅化险为夷,还因祸得福获得了皇后的赞许,她的神情不由变得更加得意。可再想到刚才吴若彤言语中的咄咄逼人,她又觉得心中恶气难平,打定主意不肯轻易饶过此事。   此时,吴若彤和苏皓月两人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坐在一起聊着天,还不时点评一两句闺秀的才艺,十分怡然自得。   陆冰冰冷哼一声,尖起嗓子刁难道:“吴小姐,大家都演奏完了,可就剩下你和苏小姐了。你们迟迟不愿上台,是不是在自抬身价啊?”   吴若彤却只是淡淡一笑:“陆小姐,我不通音律,恐怕不能为皇后娘娘效力了。”   “哼?不通音律?你骗谁呢?”陆冰冰翻了个白眼:“你吴小姐才女之名传遍天下,若你连闺秀最基本的琴棋书画都不会的话,那我就请问一句,你们吴家恶意制造你才女之名,愚弄天下人,是何居心?”   陆冰冰这一段断章取义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吴若彤的才女之名是出自她善作文章,又不是精通音律。可陆冰冰说得斩钉截铁,愣是将这一盆脏水泼到了整个吴家身上。   苏皓月挑了挑眉,开口为吴若彤解围:“陆小姐你这话未免有失你大家闺秀的水准。吴小姐的文章辞藻清新,立意深远,天然去雕饰,脍炙人口。更有《墨竹赋》、《雪亭集》、《临江怀古》等佳作在大梁广为流传。所以,吴小姐的才名是大家有目共睹公认的,并不是你所说的是吴家作假。而且,你以为天下人都如同陆小姐你这样,这么好愚弄吗?”   吴若彤微讶,她没想到苏皓月竟然对她的作品如此了解?   其他闺秀听见苏皓月这犀利的言辞,都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你!”陆冰冰差点没气背过去。若不是在皇宫中,不是在皇后和贵人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估计她真的要上前大打出手了。   苏皓月完全没陆冰冰要吃人的模样给吓到,她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微微一笑:“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请陆小姐不要牵连吴小姐。只是,陆小姐你肆意污蔑吴小姐,这种行为绝非大家闺秀所为。所以,还请陆小姐为你刚才的话向吴小姐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你刚才说的什么文章,我一篇也没读过。老话说得好,眼见为实,如果苏小姐能够向我证明吴小姐的才华,我自然会向她道歉。”陆冰冰冷笑着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苏皓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不知引出聆乐泉水,是否能让陆小姐心服口服呢?”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众闺秀们都是议论纷纷。她们又是好奇,又不敢相信苏皓月真有这么大本事引出泉水,于是都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吴若彤也不知道苏皓月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她相信,苏皓月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所以她毫不慌乱,静静地坐在苏皓月身旁,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   “吴若彤能引泉?”陆冰冰眉头一皱,美眸中皆是警觉:“那她刚才说她不通音律,不是骗人吗?”   “既然吴小姐说她不通音律,那自然是不会骗人的。敢问陆小姐愿不愿意与我打个赌,若是我成功引出了泉水,你就当着大家的面,真心实意地给吴小姐道歉,承认你刚才是信口雌黄。”   “那你若是失败了呢?”陆冰冰反问。   “悉听尊便。”苏皓月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   “哈哈!狂妄!”陆冰冰简直快要笑死了,她原以为苏皓月多少还是有几分小聪明,没想到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加蠢货。聆乐泉要谁来演奏一下都会喷涌,也不会成为一方奇景了。她自诩箜篌一技整个京都也无人可与匹敌,都没能引出聆乐泉,这个苏皓月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好!我就跟你赌!”陆冰冰一拍桌子:“你要是输了,就做好成为整个大梁笑柄的准备吧!我要让你从这儿爬回宫门口,沿路还要大喊‘我苏皓月是蠢货’这句话!哈哈哈哈。”   “陆小姐何必这么着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苏皓月并没有被她激怒,她站起身,冲皇后行了一个礼,说道:“娘娘,臣女苏皓月有一个办法可以引出聆乐泉,还请娘娘容臣女一试。”   “真的?”皇后将信将疑,她锐利的眸子来回在苏皓月身上打量,见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却气度沉稳不凡,倒也生出了许多好奇来。   “那你就试一试吧。反正今日这么多人也试了,你就算失败,也无伤大雅。”   陆冰冰听了皇后的话,面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心中悄声反驳道:娘娘,这回您可说错了。她如果输了,那便会沦为大家口中的笑话。   苏皓月对身边的一切冷言冷语都置若罔闻,她同一旁伺候的宫女说了几句话,那宫女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下去办了。   即墨寒独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他听力过人,早就知道苏皓月那一桌发生的事,也知道苏皓月一旦失败,定会被陆冰冰百般折磨。   但是他完全没打算插手,因为他对苏皓月有信心,他知道,那个小女子,不会输的。 第97章 赌注   一直坐在旁边观战的褚灵倩看着苏皓月不慌不忙的脸,心中断言她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这会她肯定都急死了吧。于是她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戏谑道:“哎呀呀,堂堂千金小姐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爬回宫门口,那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啊。这次还是多亏了陆小姐,让我等大饱眼福了。”   坐在敬妃身旁的魏景琰也对苏皓月荒唐的决定有些不满。不过是女子间的斗嘴罢了,何必要下这么重的赌注呢?太沉不住气了。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万一她真的失败,受人折辱,也只能说一句咎由自取。所以他沉下脸,一言不发。   褚灵倩见魏景琰对苏皓月不闻不问的态度,不禁又得意了几分。苏皓月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凭借一张艳绝天下的脸蛋就能博得所有人的支持吗?魏景琰身份尊贵,又怎么会和沦为笑柄的苏皓月亲近呢?要是她出了大丑,魏景琰嘴上不说,心里也绝对会厌弃她。   对于这样的结局,褚灵倩绝对是喜闻乐见的。   不一会儿,宫女便将苏皓月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众人一看,原来是一张长桌,上面摆放了十几只素净的玉碗。   “苏小姐,请。”宫女将盛满水的水壶递给苏皓月。   “有劳了。”苏皓月客气说道,接过水壶,动作优雅地将清水分别注入玉碗中。   众人都大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苏皓月到底想做什么。   端坐上首的皇后此时也直起了身子好奇地瞧着,她的心中隐隐还有些期待。莫非这个叫苏皓月的小女子,真有什么办法引出泉水吗?   很快,苏皓月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工作。只见碗中的水有多有少,按照顺序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   苏皓月拿起一根银筷,轻轻敲击了一下其中一只玉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哼,故弄玄虚。我且瞧你有什么过人的手段。”陆冰冰冷眼旁观,嗤之以鼻。   陆唯风却面色一变,他似乎隐约记得在哪听说过,精通音律之人可以以水碗作乐器,通过水量的多少控制敲击时发出的音调,从而演奏出乐章。可是这别出心裁的奏乐法需要演奏者对音律十分熟悉,碗中之水差之毫厘,发出的音调就不对了。苏皓月既然敢在众人面前表演,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可她才多大年纪?竟然也能精于此道?   正惊讶着,苏皓月以银筷击碗,开始了演奏。   这声音十分独特,比琵琶更高昂,比古筝更清脆,众人皆是闻所未闻。   苏皓月演奏的是一支西域的民俗小调,与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宫廷传统乐章相比,这一曲小调雅俗兼容,更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最难得地是苏皓月的一番心思,竟然能想到以碗作乐这样巧妙的法子,还奏的这么好听,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陆冰冰咬紧了银牙,她憎恶地盯着苏皓月娴熟地动作,那一串串流畅唯美的音符就如声声嘲讽,击碎了在音律方面她引以为傲的天资。   不过,就算她再独辟蹊径又如何?聆乐泉还不是纹丝不动吗?别忘了,若是引不出泉水,这场赌注她可就输了!   吴若彤瞥到了陆冰冰满是嫉恨又胜券在握的脸,也不禁为苏皓月捏了一把汗。   苏皓月却依旧是沉着地奏着乐曲,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曲子节奏也变得十分激昂。乐声扣人心弦,引人入胜,众人的心也跟着扑通通地狂跳。   就在苏皓月敲击了最后一个音符,为整曲落下了帷幕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聆乐泉干涸已久的七个小孔中齐刷刷地喷射出水柱。   那水柱时而奋起向上,似乎是要直入云霄,时而交叠着,如长蛇般舞动着灵活的身躯。清澈的泉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璀璨夺目,美轮美奂。   涌泉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喷涌的泉水越来越低,最后慢慢平复下来,重新藏入了地下。   苏皓月因为要演奏,距离聆乐泉比较近,有水珠溅湿了她的衣裳。她抹了一把脸,毫不在意地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对着皇后行礼道:“臣女幸不辱使命。”   皇后面上带了几分赞许,她温和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苏家后辈果然是藏龙卧虎,男子能为国分忧,女子也如此出众,竟真的能引出聆乐泉,让本宫终于能重见涌泉的奇景。不错!赐珍珠百斛,奖赏苏小姐的蕙质兰心。”   苏皓月不卑不亢地谢了恩,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吴若彤松了一口气,悄悄握住了苏皓月的手,低声说道:“刚才我真是担心极了。好在,你成功了。”   苏皓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众人的目光又是惊异,又是羡慕,更多的则是好奇,不知道苏皓月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苏小姐,本宫也很想知道,你这以碗作乐的法子是跟谁学的呢?”皇后突然发问道。   苏皓月起身,平淡地回答道:“让娘娘见笑了。其实这法子,臣女是从书中看来的。”   “书中?”皇后提高了声音,似乎是不太相信。她以为苏皓月是为了藏私,才刻意隐瞒教授她音乐的师父。   “是的。娘娘,书上说文人雅集,曲水流觞,聊到兴起处,便敲击杯子,和着歌声,‘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皓月正是从这里得到启发,并且发现敲击声会根据水量的多少产生变化,于是悉心钻研,摸透了音调的规律。”   文章大家都读过,但是没有人能像苏皓月这样举一反三,将之升华。   “原来如此。”皇后点点头:“那引泉的奥秘,是否跟演奏的法子有关呢?”   “这个,臣女就不得而知了。”苏皓月笑着说道:“臣女只是听闻建造聆乐泉的乐师是西方番邦国家人,所以挑选了西域的民俗小调。至于演奏的法子跟引泉是否有关联,臣女只是尝试,所以不敢下此推断。”   皇后听了苏皓月模棱两可的回答,心中也差不多都明白了。故意用新奇的法子奏乐,不过是为了展示她的独到之处,估计和引泉并无关联。   小女子,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关注和赞赏,本也无可厚非。   皇后轻笑了一下,说道:“苏小姐果真是秀外慧中。”   永宁公主注视着苏皓月的目光却有些不善,倒不是因为她和苏皓月有仇怨,只是单纯出于女子的嫉妒,不愿意别的女子超过自己。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和一个小小的苏皓月置气,太掉价。   即墨寒则玩味地挑挑眉,隐藏在面无表情之下的是与有荣焉。   禹庚看着即墨寒明明得意的不得了,还非要装作冷漠的样子,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王爷,苏小姐厉害你得意个什么劲啊?得意就得意吧,还死撑着不肯表现出来,可是王爷你现在就差在脸上贴上自豪两个字了,还以为别人看不出吗?   魏景琰心中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他原本还惋惜这样的绝代佳人要出一个大丑,没想到苏皓月竟然真有几分本事。看来这个女子不仅容貌绝俗,智慧更是远超旁人数倍。苏皓月,不可小视啊。   褚灵倩恨恨地瞪着苏皓月,这下好了,让她在这么多贵人面前展露了她的才华,从今往后,她必然成为众人心目中的天之骄女,说不定连五殿下也会对她更加欣赏。最愚蠢的就是那个陆冰冰,没事非要和苏皓月打什么赌呢?平白无故让她又出了一次风头。   涌泉看了,也尽了兴,皇后意兴阑珊地说道:“本宫要回宫更衣,你们便随意在这里游玩一会吧。”   说罢,就起身带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众人起身,恭送皇后。   见皇后都走了,敬妃和淑妃也都一前一后回了宫。   只剩下永宁公主还和几位皇子说着话,没有马上离开。   “哼,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还敢在大家面前献丑,不自量力。”陆冰冰气氛地丢下这句话就打算开溜:“哥哥,咱们也回去吧。”   不等陆唯风说话,苏皓月却抢先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笑容看似温和,却透出了凌厉之色:“陆小姐,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呢。”   “什么重要的事?苏皓月你别胡搅蛮缠,本小姐要回府了!”陆冰冰一把甩开了苏皓月的手:“敢拉本小姐的衣袖,你不要命了?”   苏皓月却只是淡淡说道:“既然陆小姐记性不好,我就只好提醒提醒你了。刚才我引出了聆乐泉,这是众人目睹的,也就是说,你输了。愿赌服输,请陆小姐为你的出言不逊向吴小姐道歉吧。” 第98章 赔礼道歉   陆冰冰的脸涨得通红,她指着苏皓月鼻尖,威胁道:“苏皓月,你别欺人太甚!”   “怎么是我欺人太甚呢?你贵为镇东将军的千金,名满京都,应该不屑于出尔反尔吧?”苏皓月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吴若彤看陆冰冰恨不得要将苏皓月一口吞下的表情,也不愿意再与她多做纠缠,于是上前说道:“算了,皓月,你已经用你的实际行动为我正名,也无需陆小姐再多费口舌。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陆唯风赶紧顺着台阶下,笑着说道:“吴小姐这番容人之量,真是让陆某佩服。既然舍妹归心似箭,我就带着舍妹先回家了,以后有机会再向二位小姐致谢。”说罢拉着陆冰冰就要走。   陆冰冰是什么身份,父亲陆啸天可是打个喷嚏朝堂就要抖三抖的人物,她怎么能屈尊降贵,当着这么多人面向吴若彤赔礼道歉呢?太丢脸了。   苏智却一改往日的温和,起身拦在了二人的面前,皱着眉,十分严肃地说道:“陆兄,诚者,天道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耍赖的道理。还请陆兄劝一劝陆小姐,请陆小姐履行诺言吧。”   陆唯风没料到苏智也跟着掺和此事,他面有难色,十分不满地道:“苏兄,这不过是小女子间的口舌之争,苏兄又何必要如此上纲上线呢?”   “诚为立身之本,信守诺言是天下人都应遵守的规则,这和男女无关。”苏智义正言辞道:“陆小姐身为闺秀典范,理当为大家做出表率。勇于承认错误,并不丢人。陆兄,你未免过于护短了。”   “苏智!”陆唯风被苏智说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气之下,语气也有些不善了。   “请吧。”苏智却毫不让步,坚持要让陆冰冰道歉。   陆冰冰已经窥探到了周围公子闺秀的窃窃私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还带了些鄙夷,让她觉得十分难堪。加上苏智这样坚持,陆冰冰也懒得再跟他们纠缠下去了,再闹下去,传到即墨寒耳朵里,丢的是她自己的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家兄妹,竟然敢这样逼迫她,她绝不会放过!   于是她心一横,一跺脚,极不情愿地朝吴若彤行了一个礼,咬牙切齿道:“刚才是我说错了,还请吴小姐不要怪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以后就请陆小姐谨言慎行,莫要再随意污蔑他人。”苏皓月轻轻一笑,不再搭理这一对兄妹,挽起吴若彤的手臂:“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吴若彤也扬起了秀丽的笑容:“好。”   苏皓月和吴若彤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陆唯风突然叫住了欲走的苏智,意味深长地说道:“苏兄今日可是半分情面也没有给我留啊。”   苏智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说道:“陆兄你深明大义,应该为自己妹妹勇于承认错误的行为感到高兴才对,怎么听你这语气,似乎仿佛是在责怪皓月和我呢?”   “呵呵,责怪谈不上,我只是不明白,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苏兄为何一定要让我妹妹当众赔礼道歉以致颜面尽失呢?连吴若彤的哥哥吴鹤鸣,不也一句话都没说吗?苏兄咱们俩关系匪浅,你又干嘛非要出这个头呢?”陆唯风满是不解,认真地问道。   “陆兄你口口声声小打小闹,可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令妹先是在宫门口公然挑衅,侮辱我二娘,这就算了。刚才打赌的时候,皓月不过是让令妹向吴小姐赔礼道歉罢了,而令妹的要求是什么,若是输了,就让皓月从这儿爬回宫门口,这句话,陆兄该不会忘了吧?”苏智的眸光中隐藏着熊熊怒火:“陆兄认为,这还是小打小闹吗?”   “苏兄此言差矣。冰冰不过是随口一句,哪会真的让苏小姐爬回去呢?就算冰冰一意孤行,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会劝解她,不会让她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啊。”   苏智冷冷一笑,反问道:“陆兄以为,你真的能劝得住你妹妹吗?”   陆唯风被他这话问得一时哑口无言,确实,他根本拿自己任性的妹妹毫无办法。   “陆兄,你应该知道我护妹心切,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请多包涵。但是这件事,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如果陆兄不能体谅,我也没有办法。”苏智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陆唯风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苦笑着摇摇头,苏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此时,年轻的公子闺秀们都零零星星地凑在一块儿说话。苏浅颜却因为无人相伴,孤身一人坐在凉亭里,看着热闹的人群,眼中满是寂寥。   苏智名为哥哥,实际上因为在家中讲究嫡庶之别的环境下,平日里和他根本说不上几句话。而苏皓月也和吴若彤一块儿赏花,两人好得就跟亲姐妹似的,倒将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妹妹晾在一边。   但是一想到李玲花安排自己做的事,苏浅颜也顾不得伤春悲秋,她起身,朝苏皓月走去。   “三姐,今日出门前,母亲吩咐了我一件事,说是商会中有一商人,出售一种雪域奇花,名叫洛寒花。这花用特制的冰匣保存,可数十年不凋谢。而且将花放在室内,打开冰匣,盛暑天也可让房间内变得十分凉爽。母亲高价购入此花,让我趁着今日宴会借机献给永宁公主。”苏浅颜对苏皓月说道。   一旁的吴若彤微微惊讶:“我听人说过这花,据说这花生长在雪域之巅,可入药,用者可令容颜不老,青春永驻。我还以为是传闻呢,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花啊!”   “是的,这花就在我这儿。”苏浅颜拿出一个金色的锦盒,呈给二人看:“洛寒花刚刚被采摘下来,所以需要用雪峰上的寒冰养着。等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用寻常的冰块了。只要冰块不化,这花就能一直盛开。”   说完,苏浅颜打开了锦盒。吴若彤赶紧凑过去观看,盒中果真放着大大小小的寒冰,晶莹剔透。冰块中插着一朵雪白的鲜花,花瓣层层叠叠,包裹着淡黄色的花芯。   盒子一打开,苏皓月便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还带着清冽的芬芳。   “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吴若彤兴奋地说道,拉过苏皓月,指着洛寒花赞叹道:“皓月,你快瞧!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花!”   苏皓月轻轻扫了扫,笑着说:“这么好的东西,三婶为何不让二哥去送?”   苏浅颜赶紧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三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的脾性,你让他去给公主送礼,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万一冲撞了公主,不是得不偿失吗?”   “所以,这阿谀奉承的事就让我来做?好处就落到二哥身上?三婶还真会打算。”苏皓月勾起唇畔冷笑一声:“还是请五妹妹自己去吧,我也不擅长逢迎拍马。”   “三姐,求你帮帮我吧。”苏浅颜见苏皓月拒绝了,垮着一张脸说道:“我自己身份卑微,怎么能向公主献礼呢?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礼物。可是母亲的命令,我如何能违抗?若是没有完成母亲吩咐的事,我回去定然没有好果子吃。三姐你就看在姐妹情分上,无论如何帮我这一次啊!”   “是啊,皓月,公主向来喜欢收集奇珍异宝,见了这花,一定喜欢。我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没准公主一高兴,还有赏呢。”吴若彤不明白苏家的情况,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苏皓月借花献佛,想来对她应该也是有好处的,所以也在旁边劝道。   苏皓月看了看吴若彤,又看了看苏浅颜泫然欲泣的小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献礼,不是惹人非议吗?我看啊,三婶完全就是拿你当枪使。你啊,就是太好说话了,换做我,绝对是不会答应的。”   “三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家中的地位,哪能拒绝母亲的吩咐啊。”苏浅颜的眸光暗了几分。   “皓月,你想多了。如今这世道,谁人还没送过礼啊?再说你送的是花,又不是什么金银玉器,不会有人非议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吴若彤笑着说。   “罢了罢了,我就帮你这一次吧,但是这也是唯一的一次。”苏皓月似乎是被两人说得没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接过锦盒,盖上盖子,就朝永宁公主走去。   永宁公主正和魏景琰有说有笑地聊着天,见苏皓月朝他们走来,以为她和其他攀龙附凤的女子一样,是来跟她的弟弟魏景琰套近乎的,随即收敛起笑容,刻薄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着。 第9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小姐,有什么事吗?”魏景琰也和永宁一样,误以为苏皓月是来找他的。心中还暗自窃喜,于是他扬起一张完美的笑脸,问道。   “五殿下,臣女是奉家中长辈之命,有一宝贝,特来献与永宁公主殿下。”苏皓月的态度不卑不亢,毫无谄媚之色,仿佛是来谈事,而不是来献礼的。   永宁公主一听说有宝贝,眼睛一亮,但是一看苏皓月和她身后瑟瑟缩缩的苏浅颜,言语中又带了些许轻蔑。她高傲地问道:“先说来听听,是什么宝贝?我堂堂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都瞧得上的。”   “这个自然。”苏皓月双手呈上锦盒,打开盒盖:“请公主过目。”   魏景琰心生好奇,苏皓月不像是会阿谀奉承的人,就算是面对自己,苏皓月也从不逢迎献宠,这也是自己欣赏她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竟能让她放下清高,主动给永宁送礼呢?   想着,他也忍不住看了看那锦盒。一看不要紧,连他都惊讶了:“洛寒花?!”   “洛寒花?是什么?”永宁不解,不就是放在冰块里养着的花吗?有什么稀奇,竟连魏景琰这个见多识广的皇子都露出大吃一惊的神情。于是永宁想要从盒中拿出洛寒花,一看究竟。   “公主殿下,不可!”一直躲在苏皓月身后的苏浅颜上前一步,大声阻止道:“此花花茎有剧毒!”   苏皓月闻言,微微一笑。花有剧毒,刚才苏浅颜为什么没说呢?   永宁公主面色大变:“苏皓月!你竟敢给本宫送上毒物!你敢谋害本宫?!”   “公主息怒!不是这样的,只要不触碰花茎即可。”苏浅颜似乎被永宁给吓着了,赶紧解释道:“洛寒花的花茎有毒液,不能碰,但是只要在手上涂抹用生长在洛寒花附近的解毒草制成的药膏,就可以预防中毒。”说罢,苏浅颜从袖笼中取出药膏,双手献上。   永宁公主将信将疑,忌惮地看了一眼洛寒花,摆摆手道:“这种东西,本宫用不着,拿走拿走!”   “公主,这洛寒花价值连城,是世间第一奇花,放在房中可消暑,马上夏季就要到了,京都炎热难耐,有此花能让您整个夏季都不受炎热困扰。”苏浅颜言辞恳切道:“我母亲虽然只是一介商人,但是却能经常接触到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偶然得此花,特来献给公主,正是名花倾国两相欢也。若是公主不信,臣女自可试给您看。”   说罢,苏浅颜将手上戴着的首饰全部卸下,把它们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动作麻利地把药膏均匀地抹在手上,轻轻从锦盒中取出洛寒花,呈给永宁公主观赏。   那花朵的花瓣白得近乎透明,一瓣一瓣柔软无比,惹人怜爱。   永宁公主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花,这洛寒花仿佛是一位冰雪美人,在严寒中傲然绽放,美丽夺目,却又纯洁无瑕,不容亵渎,简直就和自己一样啊!   花瓣在温暖的环境下,渐渐泛出了和花蕊一般的淡黄色。苏浅颜赶紧将花重新放入锦盒中,说道:“洛寒花是极寒之物,不耐热。若是花瓣泛黄,公主便要马上将它放进寒冰中,过不了多久,黄色就会消退。”   永宁公主瞧苏浅颜面色如常,那双手也如刚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中毒的征兆,这才放下心来。   “皇姐,我听说若是被毒蛇咬了,只要在毒蛇出没的地方仔细寻找,不出十步,必然能找到解毒的草药。解毒草生长在洛寒花附近,应该也是这个道理。”魏景琰有心要帮助苏皓月,所以笑着道:“而且洛寒花的药用价值远超灵芝、人参,可令容颜不老,皇姐你美若天仙,若是用了此花,几十年后也能和现在一样光彩照人。”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永宁公主,她伸手接过药膏,和苏浅颜一样取下手上的两只玉镯和戒指,也放在石桌上,然后将药膏抹在手背上,小心翼翼地取出洛寒花。   此花入手生凉,还带着沁人心脾的淡香。永宁公主轻轻一嗅,芳香扑鼻。   她一向对美丽的珍宝毫无抵抗力,皇室生活优渥,寻常的物件她早已见惯不惊了。可是这样独特的宝贝,她还是头一次见,不仅美丽,还有那么多功效,于是永宁公主爱不释手,又是看又是摸。   苏浅颜将首饰重新戴回手上,眸中的狡诈一闪而过。她从苏皓月的手中接过锦盒,不动声色地挡在苏皓月面前,笑盈盈地说:“公主,这花放在卧房中,会散发幽香,香味能使人心情愉悦,还能安神助眠呢。”   “真的这么好?”永宁公主斜睨了她一眼,转而又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料你也不敢骗本宫。行了,这礼物我很喜欢,你也不用再多说了,有机会,本宫会在我父皇面前替苏侍郎美言几句的。”   “公主殿下,向您进献礼物的是我母亲,而我的哥哥苏智,目前担任礼部员外郎一职。”苏浅颜低垂着头恭敬地说道。   永宁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苏智,是吧?本宫记住了。你们退下吧。”   “是。”苏浅颜将锦盒和药膏呈给公主,便和苏皓月一块儿离开了。   走出了十几步,苏皓月突然问道:“浅颜,花茎有剧毒,你怎么没有提前与我说呢?”   苏浅颜面色一僵,赶紧讪笑着解释道:“我一时忘记了,刚才看公主要拿洛寒花,才猛地想起来母亲的嘱托。三姐可别误会啊!我绝对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   苏皓月淡淡一笑:“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五妹不要紧张。”   “是,是”苏浅颜的语气有点不太自然。心中却恨恨想到,苏皓月你就嘚瑟吧,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哟,这不是苏小姐吗?”尖锐刻薄的女声从不远处传进了苏皓月的耳朵里,转头,只见褚灵倩晃着扇子,弱柳扶风地走来:“苏小姐还真是好本事,先是引出聆乐泉,后又得理不饶人,非要逼着陆小姐道歉,要我说,苏小姐你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吧?”   苏皓月见褚灵倩故意来挑事,也不惧怕她,顶了回去:“什么时候褚小姐变得这么有正义感了?”   “本小姐一直都很有正义感,特别看不惯某些人欺人太甚的行为。”   “哦?那刚才陆小姐污蔑吴小姐的时候,怎么不见褚小姐拔刀相助呢?”   “你说那是污蔑,那就是污蔑?”褚灵倩牙尖嘴利地说道:“凭借一张嘴就妄断是非,你以为你是公堂上的官老爷吗?”   “是非曲直,都在人心,既然陆小姐已经承认了错误,不知褚小姐你现在跳出来挑拨关系,是何用意啊?”苏皓月上前一步,紧紧逼视褚灵倩。   褚灵倩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又不能表现出惧怕,所以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跳梁小丑。”苏皓月轻蔑地一笑。正准备去找吴若彤,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王爷?”看清来人,苏皓月心中一惊。   苏浅颜见即墨寒面如冰霜,似乎很不高兴,也不敢去碰霉头,于是识相地说道:“三姐,我先过去了,等你忙完记得来找我啊。”   说完,就飞似的走开了。   “苏皓月,你倒是忙得很啊。又是勾搭魏景琰,又是为别人打抱不平。”即墨寒一开口,就是毫不客气地一句话:“主动献洛寒花,接近魏景琰,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爷,那花是献给永宁公主的,不是五殿下。”苏皓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这也不过是三婶的吩咐,我是照吩咐做事罢了。”   “永宁公主?苏皓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接近魏景琰不够,你还献媚于太子,你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魏景琰听了苏皓月的话更加生气了,一张脸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皓月扶额,作头疼状:“哪跟哪啊?我都说了,是奉命行事。”   “少来,你不想做的事,哪有人能强迫你去做?”   苏皓月无语,这话倒是没错。   “你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不解释了?”即墨寒见苏皓月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质问道。   “我解释了王爷又不信,何必还要白费口舌。”苏皓月也有点生气了,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即墨寒却一把扳过苏皓月的肩膀,强迫她转过头来:“所以你就是被我给说中了是不是?你攀龙附凤,甚至不惜主动设计接近皇子,还不止一个。苏皓月,你可真厉害。果然是被本王看中的女人,不同凡响。”即墨寒的话中满是嘲弄,注视着苏皓月的眼神中又爱又恨,还有深深的无奈。 第100章 诬赖偷盗   苏皓月挣脱即墨寒的手臂,冷冷说道:“我为人如何,与王爷没有半点干系。不知王爷气冲冲跑来责问我到底有何道理?还请王爷让一让吧。”说罢就想走。   “苏皓月!你就非要折磨我吗?”即墨寒拉住她,不依不饶。   “王爷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一个身份微贱的女子,哪有胆量折磨你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呢?”苏皓月被即墨寒的话气笑了。   这话或许旁人说,她可以淡然处之,但是从即墨寒口中说出,她却觉得格外刺耳。   “既然你这么不安分,择日我就去苏家提亲。”即墨寒使出了杀手锏。   “你无理取闹!”苏皓月急了:“王爷你若是苦苦相逼,皓月也绝不会轻易妥协,所以还请王爷慎重。”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即墨寒的眸中满是伤痕:“他们到底有什么好?你宁愿费劲心机接近他们,也不愿意答应我?”   在苏皓月心中,魏景琰和即墨寒根本没有可比性,也不知道即墨寒干嘛非要拉低身价和魏景琰相提并论。   苏皓月可以对着魏景琰逢场作戏,但是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将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推入深渊,所以苏皓月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达到目的。但是面对即墨寒,她却做不到。她不愿意欺骗他,也不愿意伤害他。   可是这一点,要怎么对他开口呢?   苏皓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说道:“王爷,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有我自己的理由,希望王爷不要妄加揣测,更不要横加干涉。”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看着即墨寒那一双满是柔情的眼睛,苏皓月几乎没忍住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要走的这条路前途多舛,凶险无比。胜算有多少,她自己都不知道。即墨寒身居高位,只要平平稳稳地走下去,会和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拥有非常美满的生活。而自己这样背负着仇恨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将他拖下水,打破他唾手可得的幸福呢?   所以,不让他牵扯到这件事里来,就是苏皓月保护即墨寒的方式。   “王爷,我再说一遍,一切与你无关。”苏皓月的眸中迅速凝结起寒冰,她尽量用最冷淡地态度回应他,希望能让即墨寒知难而退。   即墨寒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于自嘲地冷冷一笑,转头离去了。   就在他迈开脚步离开的那一瞬间,苏皓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胸口更是疼地无法呼吸。   不能听,不能信,不能言。   苏皓月在心中默念,然后调整好状态,重新换上端庄矜持的微笑,朝人群走去。   那边觥筹交错,正是亨嘉之会,闺秀们言笑晏晏,故作姿态。公子们吟诗作对,大展才情。可是所有女子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即墨寒的身上。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哪怕冷若冰霜,也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有大胆地闺秀趁机围上前去,主动和即墨寒搭话。可是即墨寒就那样漠然地坐在一边,对闺秀们的暗送秋波视而不见。   禹庚拦着这一群热情地闺秀们,不让她们靠近即墨寒。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禹庚也练就了一身赶苍蝇的本领,只见他以身作盾,牢牢地堵在闺秀面前,对她们提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充耳不闻。   “禹公子,王爷坐了这么久,渴不渴啊?我特意带了上好的百花酿,请王爷品尝。”   “禹公子,王爷一个人坐着不烦闷吗?我新学了一支小曲,还挺有趣的,不如请王爷听一听,权当解闷儿了。”   “哎哎哎,禹公子,王爷平日都喜欢吃什么吃食?我特别会做江南菜,改日做好了给王爷送去。”   “禹公子,听闻王爷对澜公子的墨宝十分喜爱,我特地购入了一幅澜公子的字画,还请王爷品鉴一二。”   禹庚的耳朵里全是闺秀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正是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候,闺秀们挤在一起,身上的脂粉味混杂着汗味,熏得禹庚差点晕过去。   他转过头苦着脸对即墨寒说道:“王爷,不如我们换个清净点的地方坐吧。属下快招架不住了。”   即墨寒看了禹庚一眼,没有动作。   他坐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里视野极佳,可以将凤临台一览无余。面上虽然表现得绝情,可是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在苏皓月身上流连。不管怎么样,能这样默默看着她,总归是好的。   苏皓月正坐在凉亭下,和吴若彤、苏浅颜二人说说笑笑。   苏浅颜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总是悄悄往身后探望,手中下意识地紧紧捏着帕子,似乎很紧张。   “五妹,你心神不宁的,是怎么了?”苏皓月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没有!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热。”苏浅颜赶紧回过神来,笑着解释,说罢还拿起帕子扇了扇。   “这才入春不久,天气暖和了些,但怎么也说不上热吧?”苏皓月不无担忧地说道:“五妹你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冬日畏寒,被太阳晒一晒又畏暑,唉,平日里还是要多留心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三姐说的是。”苏浅颜垂下头,答道。   话音刚落,突然出现了一排侍卫,将苏皓月所坐的凉亭牢牢围了起来。   吴若彤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时,就见一个太监手持拂尘,神情倨傲地走了出来,先朝她们行了一个礼,才开口说道:“奴才奉公主之命,特来带苏家姐妹前去问话。”   “公主?”吴若彤仔细回想了一遍,今日宴会上只有永宁公主出席了,刚才苏皓月还去向永宁公主献礼,难不成是礼物出了什么问题吗?   “公公,还请公公明示,不知公主带苏家姐妹是所为何事啊?”吴若彤堆起笑容,起身偷偷在那太监的手心里藏了一块银锭子:“我们初来乍到,不懂礼数,若是有什么地方冲撞了公主殿下,还烦公公先跟我们透露一二,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向公主赔罪不是?”   那太监收了钱,态度没变,倒是说出了实情:“我们永宁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又向来开明大度,一般的小事,公主倒也懒得和你们计较。只是苏家姐妹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趁着献花的机会,偷盗公主的财物!”   偷盗二字一出,周围围观的人群中顿时议论声乍起。他们都在猜测苏家姐妹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在皇宫中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来。这要是传出去,估计苏侍郎的老脸都没地方摆了。   吴若彤也被太监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惊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皓月品德贵重,又怎么会行偷盗之事呢?此事定然有误会。”   “这位小姐,有没有误会可不是你说了算,这是在皇宫,是非曲直,自然该由公主殿下定论,你算哪根葱啊?你最好走远一点,若是让公主知道你胆敢阻拦,恐怕连你也难逃罪责!”那太监一挥拂尘,尖着嗓子道:“带走!”   说完,侍卫们就一拥而上,准备将苏家姐妹捆起来。   苏皓月眸光一沉,冷声呵斥道:“谁敢动!”   侍卫们原以为闺阁小姐都是弱不经风的,哪里想到苏皓月压根不是个善茬。所以都被她凌厉地气势镇住了,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哎哟喂!你敢抗旨?!”那太监瞧苏皓月毫无惧色,也大吃了一惊,捏着兰花指指着苏皓月:“你还要命不要了?!”   “陛下何时下达过要捉拿我的命令?如果有,拿圣旨来,如果没有,就请公公将抗旨一词收回。”苏皓月目光炯炯地盯着打头的太监,不卑不亢道:“光天化日之下,诬赖我偷盗,不由分说就要拿人,我虽然是弱质女流,但是我的伯父苏侍郎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由不得你们这起子下人任意凌辱。”苏皓月故意说出苏镇山的名头。   “嘿!我还真是没瞧过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太监也气急了:“不就是个区区侍郎,见了我们公主殿下还不是要叩头下跪,俯首称臣,你以为你伯父能护得了你吗?早听说苏侍郎家中家风不正,以致屡出丑闻,再看看苏家小辈这不知尊卑的做派,恐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皓月板着脸,似乎非常气恼的样子。心底却乐开了花,骂吧骂吧,再骂狠一点,最好骂得天下人皆知。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内臣,敢妄议朝廷命官?!”一声冷冽的男声传来。 第101章 杖毙   众人纷纷回头,定睛一看,竟然是楚靖王即墨寒。   一向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楚靖王,竟然破天荒地为一个女子出头?!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毫不掩饰地维护这个叫苏皓月的女子?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估计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王爷?”那太监也没料到即墨寒会突然出现,即墨寒可是连皇子们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自己说穿了不过是个奴才,哪有本事跟他呛着干啊。想到这里,那太监的态度在一瞬间变得毕恭毕敬,连连点头哈腰道:“王爷教训的是,是奴才说错了话。”   即墨寒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滚到一边,掌嘴!”   那太监心一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却又不敢顶撞即墨寒,只得赔着笑说道:“是是是,奴才口无遮拦,王爷怎么教训都是应该的。只是公主殿下的吩咐,奴才不得不照办啊。还请苏家姐妹跟着奴才走一趟,等向公主交了差,奴才立刻领罚。”   刚才还让侍卫们将她捆走,现在就成走一趟了,看来即墨寒的凶名果然传播甚广,影响力巨大啊。   即墨寒皱了皱眉,他对永宁公主刁蛮的性子早有耳闻,怕苏皓月去了之后会吃亏,刚准备拒绝,却听到苏皓月云淡风轻地开口了:“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事,既然公主要问话,我就同公公走一趟吧。”   说罢,还轻轻冲即墨寒笑了笑,让他不必忧心。   那太监听到苏皓月这样说,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恭维道:“苏小姐高风亮节,自然是做不出偷盗这等没脸面的事来,我想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等苏小姐您跟公主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苏皓月见这太监翻脸比翻书还快,只觉得好笑。于是她说道:“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那太监连忙说不敢,然后带着苏家姐妹穿过了人群,去凤临台的宫殿内拜见永宁公主。   即墨寒也紧随其后,苏皓月要去,他也不能阻拦,否则反倒会影响她的清誉,让别人误以为她真的做出了什么鸡鸣狗盗之事,才不敢去见永宁公主。   但是放着苏皓月一个人去,他又不放心,所以只得跟着她去,贴身保护,料想永宁也不敢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来。   走了约莫一刻钟,苏皓月和苏浅颜终于到了修建得富丽堂皇的宫殿。   两人在路上一直没有交流半句,苏皓月是心中了然,苏浅颜则纯粹是因为心虚,所以十分紧张。   “两位苏小姐,请吧,公主就在殿内。”那太监躬身立在门边说道。   苏皓月整理了一下衣裙,昂头挺胸走了进去。   即墨寒也跟着进了宫殿,那太监见即墨寒似乎把要掌他嘴的事给忘了,心中窃喜不已,正打算开溜,突然被一个灰衣男子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原来是禹庚。   “禹公子,您这是何意啊?”那太监挤出一个苦笑。   禹庚阴沉着脸,只说了两个字:“掌嘴。”   那太监面上的横肉抖了抖,哭丧着脸说道:“是。”说完,就自己走到院门口,啪啪啪地左右开弓,往自己的脸上招呼起来。   禹庚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殿内。   永宁居高临下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悠闲地喝着茶。当她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即墨寒时,脸上高傲地神情一下子荡然无存,嘴角上扬起来,杏眼里满是欣喜。   “即墨寒?你怎么来了?”永宁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嚯地一下站起身,快步朝即墨寒走去:“都怪父皇这段时间据着我,我都不能出去玩。对了,母后前不久命人给我做了一条裙子,是用上好的天蚕丝制成,可美了,我一直等着穿给你看呢!不然你先在这儿坐一坐,我去换了来?”永宁一见到即墨寒就两眼放光,甚至恨不得一把扑到他身上。   永宁现在极尽娇憨的模样,和苏皓月印象里那个高不可攀的公主形象简直判若两人。看来面对美色,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不论是身份尊贵还是身份微贱,都会把持不住。   能将眼高于顶的永宁公主迷成这个样子,苏皓月不得不再一次感佩即墨寒的魅力。   面对公主的投怀送抱,即墨寒却只是侧过身避开了她,冷冷说道:“公主,臣是陪苏小姐来向你回话的,你有什么问题,就请快点问吧。”   这句话就如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永宁的身上。她收敛起笑容,不可置信地指着苏家两姐妹,质问即墨寒道:“你陪她们来?”   “是。”即墨寒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她,还是她?”永宁目露凶光,尖尖的玉指在苏皓月和苏浅颜二人的身上游离着。   “这和公主要问的话,没有关系。”   “好,你不说是吧?”永宁咬牙切齿,尖起嗓子喊道:“侍卫,给我把这两个狐媚东西拖下去,杖毙!”   苏皓月一听这话就无语了,这位公主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连分辨都不让人分辨几句,直接就要处死!?   苏浅颜则被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告饶。   门外的侍卫听到公主发话了,正打算冲进来,却被禹庚挡住了门口。倒很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屋内的永宁气得直跺脚,叫骂道“废物!平时养你们有什么用!”   这话实在是冤枉了这帮侍卫了,他们惧怕公主,但是也惧怕楚靖王啊,大梁谁人不知禹庚和即墨寒主仆情深,若真跟禹庚动起手来,输了赢了,可都没好果子吃。   即墨寒冷眼瞧着永宁,开口道:“不知这两人犯了什么错,公主不分青红皂白,竟要处死?”   她们犯得最大的过错,就是敢勾引你!这是永宁的心里话,当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她好歹是一国公主,若是说出这样丢脸的话,估计第二天就要被父皇狠狠责罚了。   于是永宁死死压下心头的愤怒,一字一句说道:“她们偷盗!我的戒指,就是被她们偷了!”   “不可能。”即墨寒一句话就顶回去了,说完,他还不无嘲讽地加了句:“苏皓月还看不上你那点东西。”   苏皓月差点笑出声来,即墨寒还挺了解她。确实,永宁公主喜欢奢华繁杂的首饰,和她偏爱的简约淡雅之风大相径庭,别说偷了,就算送给苏皓月,苏皓月都不想要。   可是永宁公主才不愿意听这些,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真的!刚才这两人捧着个什么洛寒花,说是特意来送给我,又说花茎有毒,让我涂上解毒膏。我瞧那花倒真有些意思,所以就褪下了手上戴着的首饰擦膏药。结果等我准备重新戴上首饰的时候,却发现一枚凤尾戒指不见了!”   “公主,那也不能就断定是我们二人偷的吧?”苏皓月挑挑眉说道:“你当时把首饰随意放在石桌上,宴会的时候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能是其他人见财起意,偷偷顺走了呢?”   “你满口胡言!当时我遣开了宫女太监,正在和五弟说话,而且那里远离宴会中心,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不是你们偷了,还能是谁?!”永宁怒瞪双眸:“我觉得最有可疑的就是你,当时你妹妹捧着锦盒,在跟我介绍洛寒花,而你则鬼鬼祟祟躲在后面,不知道在做什么。石桌离你最近,一定是你动的手!”   苏皓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苏浅颜突然嗷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膝行至永宁的身边,抓着她的衣角哀求道:“公主殿下,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姐姐这一次吧!她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见您的戒指做工精巧别致,流光溢彩,这才会起了贪意!求您看在三姐是初犯的份上,网开一面啊!万一此事传扬出去,三姐必然要被伯父责罚,还会颜面尽失啊!”   苏皓月的眉梢一颤,她勾起唇畔冷冷笑着道:“五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三姐,快跪下,跟公主请罪!事情瞒不住了啊!”苏浅颜回过头来,痛心疾首地劝道:“三姐你第一次做错事,只要好好跟公主殿下道歉,相信公主殿下一定会原谅你的!”   永宁得意地扬起下巴,对即墨寒说道:“你看,我说了吧?就是她做的。我可是从来都不会冤枉好人的。”   即墨寒却没有搭理永宁,只是扫了一眼匍匐在地上哀声哭泣的苏浅颜,眸光一沉。苏皓月那么骄傲的人,会去偷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如今这个局面,分明就是有人刻意栽赃苏皓月。而这个恶毒的小人,就是苏皓月的五妹妹苏浅颜无疑了。   也不知道苏家都是些什么蛇虫鼠蚁,明明都是苏皓月的亲人,却一个个都想方设法的要害她。怪不得让她变得这么敏感,这么警惕,完全就是被这些人给逼迫成这样的,实在是可恨! 第102章 逆转   “苏皓月,你还不认罪?!”永宁逼视着苏皓月,严厉地说道。   “公主殿下,臣女没做过的事情,让臣女怎么认罪?”苏皓月淡淡一笑:“臣女实在不知五妹妹突然发了什么疯,为何要突然污蔑臣女,可是戒指丢失,确实和臣女没有一点关系,还请公主殿下明察。”   苏浅颜见苏皓月依旧稳如泰山,又有即墨寒为她撑腰,唯恐事情生变,赶紧大声说道:“三姐,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不悔改呢?我和你献完了花,返回宴会的路上,你就和我说了你见公主戒指美丽,顺手顺了来的事,还要我替你隐瞒呢!我当时就觉得不妥,劝你去向公主自首,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公主戒指那么多,丢一两个不会被人发现的!这不是你亲口对我说的话吗?既然你不肯承认,也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帮你了。”苏浅颜不住地磕头,对永宁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公主殿下,臣女有证据!三姐偷了您的戒指,还拿给我看了,我记得那戒指的模样,是鎏金的,凤尾上头还嵌着蓝宝石!公主殿下,臣女没有能劝解三姐,将三姐带入正途,是臣女的错,但是臣女也尽力了,还请公主殿下饶过我吧!”   “好你个苏皓月,贼手竟然伸到了本宫这里来,本宫看你真是狗胆包天?!”苏浅颜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下即墨寒该相信了吧?永宁心中不禁也自鸣得意起来,当着即墨寒的面拆穿苏皓月伪善的假面目,真是大快人心。   想到这里,永宁吩咐一旁的宫女扶起跪在地上的苏浅颜,柔声安慰道:“本宫向来是赏罚分明,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又检举有功,本宫不仅不罚你,还要奖赏你!那丢失的戒指,等本宫找回来,就将它送给你了!”   苏浅颜依旧是不住地啜泣着,她起身微微屈膝,向永宁谢恩。   “苏皓月,你还不给本宫跪下?!”永宁转过头来,立起眉毛训斥道。   “臣女无罪,为何要跪?”苏皓月后背笔直,站在那里就如一棵傲然挺立的白杨。   “苏皓月,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硬骨头!好,既然你不肯承认,就别怪本宫不给你留情面了。”永宁一挥手:“来了,搜身!”   即墨寒一把将苏皓月拉到自己身后:“谁也不准碰她!”   见即墨寒还护着苏皓月,永宁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即墨寒!你敢阻拦本宫!”   “臣再说一遍,苏皓月不会偷东西。”即墨寒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永宁实在是拿即墨寒没办法了,但是让她放过苏皓月,也不可能。   于是二人就这样对峙起来,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正在此时,一声温润的男声打破了沉寂:“皇姐,王爷,你们这是怎么了?”伴随着说话的声音,魏景琰笑意盈盈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搞得这么严重,隔着老远就听见皇姐你在喊了。”   “五弟,你来的正好!你快把即墨寒带下去,我要严惩这个贼人!”永宁一见是魏景琰,心中一喜,赶忙说道:“这个叫苏皓月的贱婢,偷了我的戒指,即墨寒却非要护着她,就跟鬼迷心窍了一样。”   “苏皓月,偷了皇姐你的戒指?”魏景琰也不太相信。只瞧苏皓月平日的穿扮,还有那贵不可言的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又怎会偷东西呢?还只偷了一个戒指?   永宁公主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魏景琰说了一遍。   魏景琰仔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突然想到一件事:“皇姐,我记得那盛着洛寒花的锦盒先是苏皓月呈给你的吧,她还捧了很久呢。后来苏五小姐戴好了自己的首饰,才从苏皓月手中接过了锦盒。”   永宁一听,也想了想,好像确如魏景琰所说。不过一开始自己的主意力都在洛寒花上,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后等来赏完了花再看,捧盒的人正是苏浅颜,所以就下意识地认为一直都是苏浅颜为自己捧的锦盒。   “五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啊?”苏浅颜一听魏景琰这话,又是伤心又是惊恐,她睁大泫然欲泣的眸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浅颜身份卑微,在家中也是循规蹈矩,从不敢逾越半分,又怎会做出偷盗之事呢?”   “是啊,五弟,我瞧苏浅颜言辞恳切,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倒是这个苏皓月,巧言令色,一看就知道是心思复杂之辈。所以依我之言,不管怎么样,先搜身了再说,搜到了,便治罪,搜不到,也可以还苏皓月清白啊。”永宁也不再横冲直撞,而是想出了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魏景琰听了永宁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转头对即墨寒说道:“王爷,不如就照皇姐说的办。你相信苏小姐,我也同样相信她,既然这样,何不趁这个机会让皇姐查探一番,了却了此事呢?”   苏皓月不等即墨寒开口,率先说道:“我同意。”   即墨寒面色一沉。   见苏皓月毫无防备地就答应了,苏浅颜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喜色。苏皓月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早已将偷偷顺来的戒指藏在了苏皓月的衣裙里,一旦搜身,赃物绝对会被发现。到那时,纵使苏皓月舌灿莲花,纵使即墨寒百般保护,苏皓月也难逃名声尽毁的下场。   就和从前苏家最尊贵最风光的嫡女苏若云一样,一辈子背负着骂名,像过街老鼠苟且偷生。   说到底,她最恨的就是这些嫡女,明明大家都是苏家的子孙,为什么待遇差距这么大?嫡女们可以锦衣玉食,轻而易举地拥有锦绣前程,而她却只能忍辱负重,受尽压迫,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她不服!   苏皓月被宫女带进了偏殿,正殿里永宁故意作出不胜唏嘘的模样:“真是世风日下啊,没想到礼部侍郎的家中门风竟然如此不正。早些时苏若云的香艳轶事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又来了一个偷盗的,哼,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等当场抓住了苏皓月藏匿的赃物,一定要狠狠惩罚她,最好毁了她那张脸。让她再也不能勾引即墨寒!   魏景琰只觉得这话格外刺耳,倒不是因为永宁讥讽苏若云和苏皓月,而是她戳到了自己的痛处,苏镇山的丑闻影响极其恶劣,甚至导致他想要在六部壮大自己的势力都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皇姐,一切都还没有定论,说这话未免有些为时尚早吧!”魏景琰皱着眉,提醒道。   即墨寒听见魏景琰这一句话,误以为他是在维护苏皓月,心中的醋意不禁更浓了。   苏皓月还真是不简单,魏景琰这个人看似温和,实则城府颇深,很难信任别人。虽然对人随和,却为了维护他的美名,十分注意和女子之间的界限。苏皓月和他认识才多久,他竟这么护着她。   这厢众人各怀心思,那厢苏皓月已经接受完检查,款款走出了偏殿。   “怎么样?”永宁站起身,焦急地问道。   那宫女皱巴着小脸,摇摇头:“公主,苏小姐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啊!”   “啊?!怎么可能?!你有没有找仔细了?”永宁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不死心的问道:“裙子里面都找过了吗?”   “奴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认真查探了一遍,确实没有。”   苏浅颜如遭雷击,她猛地抬起头盯着苏皓月,瞬间明白了什么,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前滚落下来。   苏皓月根本什么都知道,她特意陪自己演这出戏,就是为了就是为了   “公主殿下,这下可以证明臣女的清白了吧?”苏皓月抿唇,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即墨寒的脸上,笑意更深了。   即墨寒看着她有些得意地笑容,原本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这个小女子,就是鬼点子多。   “这是当然,既然苏小姐你身上干干净净,皇姐也不会再为难你,现在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出宫回府吧。”魏景琰出来打圆场。   苏皓月没有动作,她知道,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呢。   果然,永宁公主又发话了:“本宫褪下首饰的时候,就那么几个人在场,不是苏皓月偷的,又会是谁呢?肯定是苏皓月有所察觉,提前将赃物藏了起来,或者是丢了,这才在她身上没有发现。”   苏皓月清了清嗓子,嘲讽地说道:“公主殿下,你既然说我是贪财才会偷盗,那么一个已经得了手的小偷,又怎会扔掉冒着大险偷窃来的赃物呢?殿下,你自己也说了,案发的时候就那么几个人,不是我,不是五殿下,又会是谁呢?” 第10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这句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面色煞白的苏浅颜身上。   “不不!我没有!”苏浅颜连滚带爬地爬到永宁公主的身边,拼命解释道:“公主,我真的没有啊!是三姐诬赖我!一切都是她做的。”   “五妹,就像你刚才说的,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苏皓月站立在一旁,冷笑地看着丑态百出的苏浅颜:“公主,臣女认为,只要搜一下身,不是就真相大白了吗?”   “不!我不要搜身!不要!”苏浅颜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苏皓月早就知道自己要动手,已经有了防备,戒指既然不在苏皓月身上,那肯定是被她藏到了自己身上!万一此时被搜身找出来,就算自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可笑她还以为苏皓月愚蠢,原来最蠢的人是自己啊!   永宁狐疑的目光在苏家姐妹两身上来回审视着,最终还是冷冷地发号施令:“带下去!搜身!”   “我不要搜身!五殿下,救我啊!”苏浅颜用两只手死死抓着桌脚,抬起头向魏景琰求助:“五殿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魏景琰也觉得一个女子,不顾颜面地爬在地上,弄得灰头土脸实在难看。最关键的是,如果苏浅颜真的被查出来偷盗,就算下封口令,这秘闻也会慢慢传开,到时候,只怕苏家的情况会雪上加霜,对于自己更加不利。   于是他沉吟了片刻,低声劝道:“皇姐,一枚戒指罢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闹了这么久,也够了,皇姐你的气也该消了,不然就这样算了吧。”   苏浅颜听到魏景琰替她说话,眸中的激动和感激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她心中再一次坚定了要嫁给这个男子的想法,他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高贵,哪怕是在逆境中,也愿意向她伸出援手。只要能嫁给他,就算是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她也心满意足了。   永宁没料到魏景琰竟然帮这个丫头求情,她想了想,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那戒指虽然造型别致了些,但她的首饰已经多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多一个少一个,无足挂齿。她非要大张旗鼓地闹这么久,一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恶气,竟然有人敢把贼手伸到她这里来,让她怎么能忍?二则是因为即墨寒的维护,说到底,都跟戒指本身无关。   魏景琰瞧永宁有些动摇,又继续说道:“我前几日得了一块玉髓,那玉髓通体粉红,中心还有晶液流动,珍贵非常,皇姐用正好。明日入宫,我就为皇姐带来。戒指的事,就请皇姐网开一面吧。”   那戒指和玉髓相比,永宁自然会选择后者了。于是她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这件事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没有下次了。”   “好,皇姐放心。”魏景琰转头冲苏浅颜说道:“还不来向皇姐谢恩?”   苏浅颜如蒙大赦,赶紧叩头道:“臣女谢公主、五殿下的大恩大德!”   苏皓月看着这一幕,胃里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但是也没办法,她知道魏景琰为了维护自己在朝中的权势,不会对苏家的事放任不管的。可是就这样轻飘飘地饶过苏浅颜,还真不是她的风格。   即墨寒见苏皓月面沉如水,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于是他暗暗运起内功,凌空一掌将跪着的苏浅颜打翻,一点也没有因为苏浅颜是女子而手下留情。   敢污蔑苏皓月,自然要给她一点教训。   苏浅颜猝不及防,一头撞在地板上,摔得眼前直冒金星。就在翻滚的过程中,她的身上掉下了一个小物件,金灿灿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苏皓月眼眸一亮,上前一步捡起那物件,拿在手中一看,笑着说道:“怪不得五妹你对这戒指什么模样了如指掌,原来是与它亲密接触多时了啊。”   苏浅颜捂着嗑破的额头,强忍着疼痛不敢出声。她看到戒指到底还是被发现了,脸颊因为气愤和羞愧涨得通红恨不得能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当魏景琰和永宁都有些尴尬时,苏皓月却泰然自若地将戒指扔回给了苏浅颜:“五妹,公主说过找到了戒指就将它赏给你,既然公主慷慨,你就拿着吧。唉,你也真是,早知公主如此大方,你直接请个赏不就行了,还用得着偷,这么丢人吗?”   说完,苏皓月行了个礼,就转头走出了宫殿。   即墨寒冰冷的目光扫过苏浅颜,吓得苏浅颜浑身一激灵。   “不管你是苏皓月的什么人,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即墨寒声音中杀机凌然,扔下这句话,他也跟随着苏皓月阔步离开了。   永宁紧紧攥着拳头,脸色发青。即墨寒临走前的那句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好一个苏皓月,竟然将即墨寒骗的团团转。看来,自己不能再这样隐忍下去了。   栽满参天古木的林荫小道,苏皓月在前面走着,即墨寒像一条小尾巴一样,默默地跟在后面。   就这样走了一路,回到宴会上,其他人都已经离席了,只剩下吴若彤兄妹俩和苏智还在凉亭里焦急地等着她。   “皓月,你没事吧?公主没有为难你吧?”苏智一见着她,赶紧迎了上来:“刚才我走开了一会,等回来时听说你和五妹都被公主带走了,还是因为什么偷盗,真是把我吓坏了。诶,等会,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浅颜呢?”苏智见她身后空空荡荡,并没有看到苏浅颜的身影,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立马紧绷了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皓月看着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安慰他道:“二哥放心,我们都没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五妹甚得公主欢心,此时可能还陪着公主说话吧,我看时间不早,怕你们等着急了,就先回来了。”   “五小姐得公主欢心?那还真是奇了。我听说永宁公主性格泼辣,任性妄为,又以嫡长公主自居,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皇室其他几位公主都和她处不来呢。五小姐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还能得到永宁公主的另眼相待。”吴鹤鸣想起苏浅颜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拍手称奇。   “吴兄,在皇宫中,人多口杂,不要议论。”苏智提醒道。   吴鹤鸣醒悟过来,也赶紧闭上了嘴巴。   “那我们怎么办,是在这里继续等五妹吗?”苏智征求苏皓月的意见。   “五妹和公主相谈甚欢,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咱们就先回府吧,我想,等她们尽了兴,公主定会派车送五妹回来的。”苏皓月的笑容中带了不易察觉的寒芒。   “好,我们也快出宫吧,时辰不早了。”   于是一行人有说有笑,出了宫门,各自乘上马车回府了。   李玲花一直在院子里等消息。为了铲除苏皓月,她可谓是下了血本,特意从西域商人手中高价购入了洛寒花,以此来设圈套,诱苏皓月上钩。虽然成本极高,但是若能一举解决掉这个眼中钉,也算是一步划算的买卖。   借着皇家公主的手将苏皓月打入十八层地狱,任谁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即使老夫人再心疼又怎样,总不能去找公主要人吧?   可是入宫一天,天都快黑了,还没见他们回来。李玲花左等右等,有些坐不住了。   “金桂,你去打听打听,少爷小姐们怎么还没回来呢?”李玲花吩咐道:“寻常宫宴也就两个时辰,怎么今日去了这么久?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金桂见李玲花面色焦急,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赶忙应下去了。   约莫一刻钟,金桂就慌慌张张闯进了屋子。   “夫人,奴婢打听到,马车刚到门口,二少爷带着三小姐已经回来了!”   “什么?!”李玲花猛地站起身:“二少爷带着哪位小姐回来了?是三小姐还是五小姐?你说清楚!”   金桂被她疾言厉色地一喊,吓得浑身一震,抖抖索索地说道:“夫人,是三小姐,三小姐好端端地回来了。”   “怎么可能?!”李玲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难道是计划失败了?”   她回过头来一想,厉声问道:“那五小姐呢?”   “五小姐不见踪迹,没和少爷他们回来啊。”   李玲花缓缓坐下,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主动去打听,怕引起苏皓月的怀疑。   “恐怕是苏浅颜办事不利,将事情办砸了。”李玲花阴沉着脸,细细思忖着:“若是事情顺利,苏皓月必然会被治罪,就算不当场将她打死,也不会让她完好无损地回来。” 第104章 流言四起   “夫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事情败露了,三小姐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若是她去向老夫人出首此事,您会不会被老夫人责罚啊?”金桂担心了起来。   “她无凭无据,拿什么出首我?洛寒花是我献的没错,但我不过是为了智儿的前途才会向公主献礼,合情合理啊。再说了,栽赃她的可是苏浅颜,跟我有什么关系。”李玲花眯起眼睛,阴险地笑道:“要不是这么打算,如此珍贵的礼物我会让苏浅颜这个庶女去进献吗?白白便宜了她。”   “夫人考虑问题果然周详,令奴婢佩服。”金桂抓住时机拍马屁。   李玲花得意地一笑,转而又沉下脸来:“可是还是没能除掉苏皓月。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思索了半天没能得出答案,李玲花干脆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只能苏浅颜回来之后再去问她。   此时的苏浅颜正在汶青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苏府。   她的头发全都乱了,钗环东倒西歪地插在发髻上。出门前精心化的妆也花了,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裙子更是皱皱巴巴,还蹭上了不少灰尘。乍一看,她整个人就像是叫花子一般,狼狈不堪。   因为是宫宴,宫女不能入宫。汶青在宫门口瞧见苏浅颜这副模样时也被吓了一跳,可瞧她阴云密布的脸,又不敢多问。   苏府的马车已经被苏智和苏皓月乘走了,没办法,苏浅颜只能和汶青主仆二人步行回家。   一路上,在宫殿里被永宁公主折辱的画面不断在苏浅颜的脑海中重复着。,永宁已经看出来了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苏浅颜,她借着献花的机会偷取了自己的戒指,然后还妄图嫁祸给苏皓月,想借着自己这柄刀杀人。没想到当场被苏皓月拆穿不说,连带着自己也被即墨寒嫌弃。永宁公主哪能忍得下这口气,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便狠狠教训了苏浅颜一番。   先是罚她跪了半个时辰,然后让她当着所有宫人的面在大殿地板上从这头滚到那头,来来回回滚了几十圈,永宁公主则坐在椅子上观赏她小丑般的表演,一边哈哈大笑。   苏浅颜虽然是庶女,不被父母待见。但是李玲花和苏镇海对她好歹面子上也过得去,就算是犯了错挨打,也总比这样被人羞辱要强。   可想而知苏浅颜此刻心中的羞愤已经达到了何种程度。但她最恨的还不是永宁公主,而是苏皓月。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计划,却装作一无所知,就是为了把自己推上绝境,推到永宁公主的手里,让她肆意践踏。   她已经跪了那么久,腿早已麻了,现在还要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这么远的路回家。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等好不容易回到苏府,李玲花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又将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连晚膳也没让她用。   苏浅颜饥肠辘辘,只能用糕点充饥。   汶青坐在塌边为她揉腿,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浅颜的神情,生怕她会想不开。   苏浅颜腿上放着一碟自己做的点心,却不吃,两眼呆呆地不知看着哪里,一动不动。   “小姐,您感觉好点了吗?不然奴婢再拿热毛巾给您敷一敷腿?”汶青问道。   苏浅颜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小姐,您放宽心,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左不过,以后三夫人再让您帮她做事,您拒绝就成了。”汶青看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于是便宽慰她道:“这段时间,您就再咬牙忍一忍。等过两年您嫁了人,也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苏浅颜凄惨一笑,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汶青,你以为嫁了人就能脱离苦海了吗?不是的,若是嫁的不好,恐怕今后的日子会比现在更不如。”苏浅颜眯起眼睛说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后打算。只有嫁一个身份尊贵,手握重权的人,才能让我永远都不用受人欺辱,你明白吗?”   “小姐,您说的是五殿下吗?”汶青试探地问道。   苏浅颜心头一动,她没有否认,而是继续说道:“不论是不是五殿下,只要这个人能保障我今后的生活,他是谁并不重要。”   “小姐,您不是说今日在永宁公主那里,是五殿下为您解的围吗?奴婢瞧着,五殿下应该多多少少也对您有一点意思呢!”   “有一点意思有什么用呢?没人帮我,就永远也越不过我这身份去。”一提起这个,苏浅颜就心生怨气。她一挥手,将装着糕点的碟子摔在了地上。   “小姐您别动怒,二小姐不是说了要帮您的吗?”   “她?哼。”苏浅颜嘲讽地一笑:“她和李玲花一样,不过是把我当马前卒罢了。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哪有半点想帮我的意思。”   “那您还?”汶青惊讶地张着嘴,手中捏腿的动作突然停了。   苏浅颜看了她一眼:“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帮着她害苏皓月是吗?我告诉你,因为我也恨她!我也巴不得她快点死!她明明已经有了楚靖王的喜爱,为什么这么贪心,连五殿下都不放过呢?只要她在场,五殿下根本看不到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你说,我怎么能不恨!”说着,她用拳头死命地锤着自己那双满是淤青的腿,以此来发泄心底的恨意。   汶青瞧她举止近乎疯狂,赶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宽慰道:“小姐,您冷静一下,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苏浅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瘫坐在榻上,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一则消息就在博雅楼里肆意传扬开了。   人们都说苏家五小姐苏浅颜手脚不干净,在宫中赴宴的时候胆大包天,偷了陛下爱女永宁公主的戒指,还被当场捉赃。后来是因为五殿下心性仁慈,为她出面向永宁公主求情,这才赦免了她的罪过。   苏睿和钱宣坐在博雅楼雅间里,听着这个传闻,面上阴晴不定。   钱宣长得文质彬彬,一双眼睛里却满是算计。他细细观察了苏睿的反应,笑着说:“苏公子,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总传出这些丑闻,三殿下可不会高兴。”   苏睿听了这话,却满是不以为然地说道:“钱公子,苏浅颜和我与我父亲有何关系?再丢脸也丢的是他苏智的脸,三殿下有何好生气的呢?”   “话不是这样说,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笔总写不出两个苏字,苏公子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了。”   “不瞒你所说,除夕家宴办得不好,已经令祖母对我三婶很不满意了,只是无奈家中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这才没有立即将她从主母之位上撤下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三房继续把持着苏家,不然他苏智未免也太得意了些。”   钱宣看着面前苏睿那样温润如玉的一张脸,不禁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上次的事办得不错,三殿下对你更是大加赞赏。”   苏睿轻轻笑了笑:“眼下五殿下和父亲已经貌神离合,三殿下此时若是出手相助,相信父亲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好,那我们就依计行事。”钱宣冲苏睿举杯:“提前预祝苏公子一切顺利,心愿得偿。”   苏睿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钱公子指的是我的心愿,还是三殿下的呢?”   “苏公子,你的心愿,也就是三殿下的心愿,不是吗?”钱宣好整以暇地直视苏睿的双眸。   “哈哈!”苏睿也举杯,与他碰了一下,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当这条消息传到魏景琰耳朵里时,他马上就坐不住了,直接登门,去找苏皓月。   苏皓月看见来势汹汹的魏景琰,只是淡淡一笑,面色如常命紫鸢上茶。   魏景琰完全没有喝茶的心思,一见苏皓月就单刀直入地表明了来意:“苏小姐,那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苏皓月直接就承认了:“是啊,是我说的,怎么了?有何不妥?”   魏景琰看着她宛如水仙一般美丽静谧的面庞,却连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说道:“苏小姐,你可算是把本宫害苦了。”   苏皓月闻言大惊:“五殿下,您在说什么啊?我不过是向朋友说了那天宫宴上关于偷盗案的事情始末,跟五殿下您有什么关系呢?那天永宁公主气势汹汹地来抓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若是不解释清楚,皓月的名声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你解释这些本宫当然理解,但是为什么要说是我维护了你五妹呢?现在外面谣传我是见你五妹容颜姣好,别有企图,才出言将她从永宁手中救下的!”魏景琰两条剑眉蹙在一起,面上是少有的阴郁。 第105章 真真假假   看来这些流言确实给魏景琰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不然他也不会一听到风吹草动就刻不容缓地来找苏皓月了。   苏皓月闻言更加惊讶,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手中的杯子都忘记放下就急切地解释道:“五殿下,那日朋友来家中向我询问此事,皓月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冤屈,才会跟朋友说了个大概,但是关于你出面维护这一段,我可是只字未提啊!”   “你没说过?”魏景琰也愣住了,他将信将疑地看着苏皓月,在心中暗暗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苏皓月一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抿唇一笑,优雅地将茶杯放回桌上:“五殿下,经过上次的事情,如果说我和五妹妹之间一点嫌隙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我将你维护她的事情在人前披露出来,不正是把她往你身上推吗?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魏景琰细细思索着,觉得苏皓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苏浅颜曾恶意栽赃她,按照她的脾性,就算不与苏浅颜势不两立,也应该不会再念及旧情了。这个时候,最希望苏浅颜孤立无援的应该就是苏皓月,可若是误导别人自己与苏浅颜关系暧昧,不就是变相地告诉所有人苏浅颜有自己这个靠山吗?   “所以,殿下,到底是谁在刻意传播,只要想一想这件事对谁的利益最大,答案不就很明朗了吗?”   魏景琰一怔,一个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苏浅颜?   难道是她?   因为害怕被苏皓月报复,所以干脆制造流言蜚语,让苏皓月投鼠忌器,就是她的目的。   苏皓月眼波流转,淡淡地又跟了一句:“五殿下,虽然我与五妹不睦,但也要说一句公道话。五妹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将这件事传播得广为人知。”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谁?”魏景琰眉头深锁,紧紧盯着苏皓月。   “那日在凤临台的宫殿,不过寥寥几人。我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五妹妹没有能力,楚靖王更不用说了,如果说他会去散播流言,恐怕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的。那么,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吗?”   “你是说,永宁?!”魏景琰大骇,注视着苏皓月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厉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殿下,你别忘了,永宁公主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朝堂上的争斗,早已是人尽皆知。说句犯上冒昧的话,太子殿下庸碌,朝臣们常常对他颇有微词。而你以德服人,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谁不对你赞誉有加呢?可是如果让世人知道,你之前一切的表现都不过是在做戏,你其实是一个沉迷女色的伪君子,那么被你愚弄欺骗的世人,又会怎么想呢?”苏皓月神色从容,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让魏景琰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苏皓月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不再添油加醋,转而说道:“当然,这些都是臣女的猜想,信不信全在殿下。”   与魏景琰这样多疑的人交流,一定要把握分寸,如果太冒进,反而会让他猜忌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点到为止,不把话说死,留一点余地让他自己去思考,最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果然,魏景琰听了苏皓月的这一段有理有据的分析,已经相信了七八分。像他这样习惯了明争暗斗的人,本来就会下意识地把人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但是他还是没有将这种怀疑完全表现出来,而是换了一张看似平淡的笑脸,悠悠地对苏皓月说道:“苏小姐,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因为忌恨皇姐当日对你的刁难,所以才兵行险着布了这个局,再特意说这一番话挑拨本宫与皇姐之间的关系。”   此言一出,苏皓月身后站着的紫鸢顿时绷紧了身体,房间内的气氛也在那一刻凝滞了起来。   苏皓月没有被魏景琰的话问得流露出半分惊慌,而是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眉眼中闪烁着小女子的狡黠。   “五殿下何必还要再来试探呢?若是你认定这件事是我做的,还会来问我吗?”   魏景琰听了苏皓月的回答,先是一愣,然后朗声笑了起来。   “都说苏小姐是一位奇女子,果然,实至名归!”   苏皓月说的没错,如果魏景琰真的确定传播谣言的就是她,那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她,更不会跑来和她说这么多废话。   “苏小姐,你与本宫交往时间并不长,为何本宫却总是觉得,我们之间像是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呢?”魏景琰不再带着防备和怀疑,而是流露出了几丝真情。   苏皓月对他的了解,几乎已经超过了任何人,甚至连他的母妃,都很少能猜出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可是苏皓月却能轻松把握住他的心思,还总在恰当的时机不经意地为他排忧解难。   与苏皓月待在一起,他永远也不用担心会冷场,因为他们之间仿佛有无数的共同话题,这种微妙的相处模式,让魏景琰觉得很放松,很舒心,这种感觉是在其他人身上都很难体会到的愉悦。   苏皓月心头冷笑,可不正是认识很久了吗?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用两世的时间费尽心思去研究一个人,不论是谁,都能将这个人的一切摸透。   但是,苏皓月做这么多,绝不是为了成为魏景琰心目中的红颜知己,复仇,才是她唯一的目的。   “殿下,你相信有轮回吗?说不定我们前世就已经有了渊源,所以这一世我们才会一见如故啊。”苏皓月莞尔一笑,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荒诞不经的玩笑话。   这惊艳绝俗的笑容,简直让魏景琰这个阅美无数的男子都看呆了,他不禁顿时心潮澎湃,苏皓月难道是在暗示些什么吗?   “苏小姐,如果真照你所说,能在茫茫人海中与苏小姐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子相遇,本宫深感荣幸。”魏景琰顺着苏皓月的话说。   别看他平日里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博得贤名而雅人耳目罢了。但是当他深入了解了苏皓月之后,他心中对美色的欲望却被轻易点燃了。   苏皓月却不接他的茬了,而是将话题转移去了别处:“殿下,您这次来,是专程来找大伯的吗?”   魏景琰见苏皓月不搭腔,觉得有些微微地失望。但是又不能对苏皓月的问题避而不谈,他只得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道:“三年一度的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有些事情要和苏侍郎商讨一下。”   “科举选拔人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大伯身为礼部侍郎,主管考试,自然责无旁贷。”苏皓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本想着今年的会试咱们苏家会有两个人参加,如今二哥已经跻身朝堂,现在祖母可就盼着大哥能考出一个好成绩,光耀门楣了。”   一提到苏睿,魏景琰的脸色可就不太好看了。最近他与苏睿的摩擦已经越来越大,那个愣头青,竟敢三番两次地顶撞他,让他早已心生不满,不过是看在苏镇山的面子上一直隐忍不发。可苏睿却一点都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   苏皓月坐在一旁观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看殿下的神色,似乎不太高兴?是不是和大哥之间有什么误会?”   魏景琰无奈地苦笑道:“不瞒你说,本宫确实是有些头疼。苏睿希望将她妹妹嫁给本宫为侧妃,但是本宫正妻之位未定,哪有未娶妻先纳妾的道理呢?”   侧妃二字让苏皓月眼眸一亮,苏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苏若雨的斤两,也就不再执着于正妃了。   “殿下不必忧心。大娘过世,二姐正值孝期,就算殿下应承了,也不能马上举办婚事。何不先定亲,等二姐孝期过了,再接二姐过门呢?这一段时间里,殿下你也可以安心物色正妃人选啊。”   魏景琰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他刚才说的不过是说辞,真实的原因又怎好向苏皓月透露呢?   “苏小姐说得有理,但是嫁娶之事事关重大,本宫还是要细细斟酌,再做打算。”   魏景琰站起身,说道:“本宫一进苏家大门就直奔苏小姐而来,想必苏侍郎已经等急了,本宫就先过去,等下次有空再和苏小姐喝茶。”   苏皓月也站起身,行礼道:“恭送五殿下。”   魏景琰离去后,苏皓月转头对紫鸢吩咐道:“去把二哥叫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 第106章 竹影诗社   苏智来到望月阁时,只见苏皓月正伏在桌案上写写画画。   “三妹,叫我来有何事?”苏智一身白袍,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苏皓月抬头,说道:“二哥,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知道吗?”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苏智不明白苏皓月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这个:“可是按照惯例,科举会试一直都是由礼部侍郎,也就是我们的大伯负责的,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二哥,你可不要忘了,礼部一共有两位侍郎,一位是左侍郎秦海义秦大人,另一位才是我们的大伯父苏大人。”苏皓月语笑嫣嫣,答非所问。   苏智听完,更是一头雾水:“是啊,但是大伯掌管会试多年,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想必这一次会试圣上也会交由大伯来负责。三妹你突然提及秦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二哥,任何事情千篇一律就没有意思了。”苏皓月勾起唇角:“水至清则无鱼,想要捞到大鱼,二哥,咱们必须把这一汪水搅浑。”   苏智眸光一凛:“你想怎么做?”   苏皓月拿起书桌上刚才写好的名单,交给苏智:“二哥,这段时间你暗中联络这些人,或以财富收买,或以把柄威胁,具体怎么做,你在与他们的交往中见机行事。完成之后,只要让他们做一件事,就是联名上书弹劾苏镇山,以大哥要参加这次会试为名,要求苏镇山避嫌,由秦大人担任会试主考官。切记,不要暴露自己,在拉拢这批人时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才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智低头一看,好家伙,名单上密密麻麻写着二十来号名字,有当朝官员,也有在国子监读书的官宦子弟。   这些人大多身份不高,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但是一旦将这些人凝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再不济,造一点舆论让圣上关注到此事,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三妹,你费这么大的劲到底是为什么?仅仅是不想让大伯插手此次的会试吗?”苏智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苏皓月神秘地一笑:“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事情一旦成功,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容易多了。”   苏智思索片刻,最终点点头:“好,那我就听三妹的。”   次日下午,吴若彤登门,特地来看望苏皓月。   天气暖和了,阳光也正好,于是两人就坐在花园里的凉亭里赏着花,说着话。   “前几日我就给你下了拜帖,本来早想来了的,可是这段时间我快被我母亲念叨死了,甚至吓得我都不敢出房门,不得已,这才把行程拖到了今日。”吴若彤一边扇着绢扇,一边和苏皓月谈笑风生。   “怎么了?有什么可怕的事竟把你吓成这样?”苏皓月眉眼弯弯地打趣道。   吴若彤摆摆手,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就是我这不也到了年纪,母亲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叨着我未来的婚事,又是要安排我与她选中的人见面,又是要带我出席各种宴会活动,好多认识一些人,我实在是被她说怕了,只能躲在房间里求个清净。”   吴若彤对苏皓月的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而且对她的才华颇为赏识,一个女子,有着惊世才华,却丝毫没有引以为傲地卖弄,不管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这份气度,完全将吴若彤折服了,所以她有意与苏皓月结交。   吴若彤的一番话倒是把苏皓月逗笑了:“吴夫人不过是为了你今后着想,未雨绸缪。你现在不愿意,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嫁人吗?”   吴若彤却不以为然地答道:“以后怎么样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我根本没有嫁人的心思。”   苏皓月看着她脸颊微红,也不再开玩笑了,正色道:“让我猜猜,吴小姐才华横溢,是世人皆知的才女,又正值妙龄,心思却不在婚姻大事上,那肯定就是在文章上。”   吴若彤被她一语戳中,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猜的。”苏皓月歪着头笑了笑:“你的文章我读过,妙笔生花,文辞优美,一篇文章读下来酣畅淋漓,回味无穷。这等文字功底,没个十年八年的苦读苦练是很难做到的。你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写作上了,自然就没心思再去想儿女情长啦。不过依我看,你可以一边写作,一边寻觅你的真命天子嘛,两不耽误,多好。”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样的人,母亲替我挑选的那些,确实与我家门当户对,又个个都得算上才子,但我见了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吴若彤此时清秀的脸庞透着可爱的红晕,她一只手撑着下颌,两眼注视着远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一见倾心,两情相悦,这才是值得托付的婚姻啊。但是直至现在,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让我能产生‘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的冲动,你说,我又怎能随意将就呢?”   吴若彤的话却让苏皓月陷入了沉思,女子一旦遇上了对的人,眼里就好像只有他,与他说的每一句话,与他不经意的每一个对视,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回想,都会有甜蜜的幸福在胸前激荡。   即使在闺中时女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可为了那个人,她也愿意洗尽铅华,为他洗手作羹汤。   吴若彤见苏皓月神情恍惚,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皓月,你在想什么呢?”   苏皓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掩饰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没有什么啊!”顿了顿,又道:“对了,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好,为何不出一本文集呢?”   “啊?”吴若彤一惊,心头一动,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这也太招摇了。”   “这有什么?又不是让你去抛头露面。古往今来,多少女文人青史留名。她们都可以,为何你不可以呢?”苏皓月却觉得自己这个提议非常好,兴冲冲地说道:“对了,咱们干脆起一个文社,不管是文章还是诗歌,只要是佳作就可以用,统一刊定成册,定期发售,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欣赏你的作品,不是很好吗?”   吴若彤听着苏皓月的计划,也有些心动,但是又有些底气不足:“可是,万一大家都不喜欢我的作品,那我不是下不了台了。”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我就认为你的文章作得非常好。而且若是大家不喜欢,你之前几篇文章又是怎么能在大梁流传这么广呢?”苏皓月为她加油打气:“放心吧,我保证,你一定会一炮而红的。”   “真的吗?”吴若彤倒不是贪图名利,只是自己的文章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认可,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可世俗又给女子限制了无数条条框框,让她不能得偿所愿,而现在苏皓月将这个计划提出来,让她看到了梦想成真的希望。   “嗯。我有信心。”苏皓月看着吴若彤的目光十分坚定。   吴若彤终于点点头:“好,那我今日回去就把我的文章整理一下,交给你,劳你帮我挑选几篇先刊登出来。有皓月你帮我把关,我才能安心啊。”   苏皓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既然你如此信得过我,这是我的荣幸。”   两个小女子相对一眼,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咱们的文社叫什么名字呢?”吴若彤问道。   苏皓月看着花园里种植的青竹,细细思量了半晌,开口答道:“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不如就以竹影为名,可好?”   吴若彤重复了一遍这句诗,若有所思:“咱们这是文社,竹子本来就多被誉为文人佳伴,又颇有气节。竹影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好。”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竹影文社!”   “好!”吴若彤眉开眼笑,眸中满是星光。   另一边,李玲花的院子里,金桂气呼呼地走进来,指着一个扫地的丫头大发脾气:“你这是怎么做事的?门口都脏成那样了,怎么还不知道去收拾?”   “金桂姐姐,门口不归奴婢打扫啊,一直都是归院子外头的小芬做的。”那丫头觉得委屈,就顶撞了一句。   “呀?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还嘴?!”金桂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仗着自己是李玲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一扬手打在那个扫地丫头的脸颊上:“我让你去,你就给我滚去做,哪来这么多废话?!”   可怜这丫头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又不敢还嘴,只得嘤嘤哭泣着去了。   “哼,贱骨头。”金桂发泄了火气,感觉顺畅多了。 第10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屋内的李玲花听到了动静,便高声唤道:“金桂!”   金桂一听是主子,再不见刚才的颐指气使,赶紧哈着腰进去了:“是,夫人,奴婢在!”   李玲花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依旧是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金桂心惊,又问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李玲花这才悠悠吐出一句话:“怎么着,在院子里就开始撒起泼来了?你不知道老夫人现在正在找我的错处,就等着把我换下来吗?这个时候你还不谨言慎行,在众目睽睽下就敢打人,是想上赶着把把柄送到老夫人手中吗?”   金桂大骇,她砰得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刚才实在是被气着了,加上回来时看到门口脏乱不堪,这才一时没忍住,动手打了那丫头一巴掌。”   “你刚才不是去厨房取我要的山珍回来吗?他们没给你?”   “不不不,山珍是取回来了,已经交给人放好了。只是”金桂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说道:“只是奴婢在厨房里看见笼子里养着几只鸭子,就想着鸭肉滋补,又清火,便向那厨房管事要一只来给夫人您煲汤。可没想到,那管事竟然一口拒绝了,说这鸭子是三小姐特意托人去市场上挑的,专门为了给老夫人煲老鸭汤用,特地交代他了不能给别人。”   金桂说完这段话,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观察着李玲花的神情,见她没有太大的反应,转而又添油加醋道:“夫人,您评评理,不过是一只鸭子罢了,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兽,三小姐还护得跟什么似的,连夫人您想要一只她都不肯给,不是摆明了就没把夫人您放在心上吗?”   李玲花听了她的挑拨后,只是冷冷地笑笑:“到底是她不肯给,还是厨房管事不肯给啊?”   “是厨房管事跟奴婢说,三小姐吩咐了谁要都不能给。”   “我就说嘛,你这小丫头最近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在我面前也敢玩这些猫腻了是吗?”李玲花眼睛一瞪,把刚刚平复下心情的金桂又给吓得一激灵。   “夫人,奴婢句句属实啊,绝没有欺瞒夫人!”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口口声声替我打抱不平,说到底不就是觉得要鸭子被人拒绝了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故意在我这儿扇阴风点鬼火吗?!”   金桂浑身一震,被李玲花说中了,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在苏家的下人中,她进府的时间长,又跟着李玲花多年,成为了苏家三夫人的左臂右膀,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瞧她上次讥讽苏浅颜那件事就能看得出来,一般不得势的主子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区区一个厨房管事呢?原以为只要自己开口,那管事就一定会屁颠屁颠把鸭子送来,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回绝了,怎么能不让她恼怒。   想来想去,她觉得都是因为苏皓月吝啬,这才让她吃了个闭门羹。加上李玲花一向厌恶苏皓月,只要自己把这件事捅到李玲花那里去,那自己这位主子一定会想办法教训教训苏皓月。   没想到,李玲花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恶意挑拨主子间的关系,这可是做下人的大忌啊。   金桂被吓得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着,跪着趴在地上,死都不肯承认:“夫人,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自从老爷去世后,李玲花的性情大变,从前虽然也飞扬跋扈,可不管为人还是处事,多多少少都还会留点情面。   但是现在,或许是被痛失亲人刺激得心性有些失常了,加上苏智对她做的很多事都不满,也不常来看望她,以致李玲花的想法越来越偏激,性格越来越阴沉,手段也越来越恶毒。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阴暗的房间里,也不与人说话,一坐就是一整天。   李玲花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金桂,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说道:“起来吧。这次我就饶过你,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在我面前卖弄这些小聪明,你就仔细着你的皮吧。”   “是,奴婢谢夫人仁慈,奴婢再也不敢了。”金桂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额前的冷汗。   还没等她退下,李玲花阴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算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放过苏皓月这个小浪蹄子,哼,等着瞧吧。”   金桂猛地抬头,此时房间里门窗紧闭,帘子也拉得死死的,只点了一盏幽暗的油灯,李玲花保养得极好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中,面上的神情被油灯照着,渗透出莫名的诡异。   金桂不敢再看,躬身退下了。   第二日,望月阁。   苏皓月亲自去小厨房看了看炉灶上煲的汤,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吩咐小丫鬟将汤盛出来,准备送去给老夫人。   路上,紫鸢跟在苏皓月身后,看了看手中拎着的食盒,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小姐,突然低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苏皓月闻而顿足,转过头来问她:“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你不是还告诉过我,总是叹气会老的很快嘛?”   紫鸢看着语笑嫣然的苏皓月,心里有些微微发酸:“小姐,您说人老了以后是不是就会百病缠身啊?”   苏皓月并没有因为紫鸢这句无厘头的话而嘲笑她,反而认真思考了起来。   “那倒未必,你瞧,乡野间不是有很多花甲老人,身体硬朗,有的还能下田做农活呢。”   紫鸢想了想,也是。   “可是小姐,您不是从小就长在城里的吗?听您这话,倒像是您亲眼瞧见那些花甲老人在田地里挥锄头似的。”紫鸢没有多想,随口一问。   苏皓月自知失言,这些都是前世做五皇子妃时,陪伴魏景琰外出办公,沿途经过农庄的所见所闻。今生的她一直都生活在繁华的京都,确实不应该知道乡野间的情形。   “你忘了?我娘亲是生于农庄,小的时候娘亲跟我说过外祖家的风土人情。”苏皓月扯了个理由,转移话题道:“倒是你,怎么突然发出如此感慨来了?”   紫鸢皱着小脸,轻声说道:“我只是看老夫人最近愈来愈不好了,所以才会有感而发。老夫人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就是这般精心地养着,年老了也只能卧在病榻上,什么山珍海味到嘴里都品尝不出滋味。老夫人如此有福气的人都是这样,不知奴婢年迈后,又会落到什么光景。奴婢有些害怕。”   苏皓月笑着戳了戳紫鸢的眉心:“小丫头片子,放心吧,我会为你好好挑选一户人家,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   紫鸢登时红了脸,辩解道:“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看紫鸢没有那么消沉了,苏皓月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人食五谷杂粮,自然不能逃离生老病死这个轮回。你见祖母缠绵病榻,可并不是天下所有老人都是这样。人呐,不能活得太过于安逸,过于安逸,身心就会变得很脆弱,变得不堪一击。”   紫鸢听了这一番话,有些似懂非懂:“您的意思是老夫人现在多病,正是因为在安逸的环境里生活太久,所以身心变得不堪一击了吗?”   苏皓月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笑了笑:“苏家接二连三的出事,祖母年事已高,经不住打击病倒了也是正常的。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赶紧去吧,老鸭汤都快凉了。”   “是,小姐。”   紫鸢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加快脚步跟上苏皓月。   老夫人院中,几个婢女正懒洋洋地坐在阳光下晒太阳,见苏皓月来了,连忙站了起来,行礼道:“见过三小姐。”   苏皓月见她们懒散的模样,心底五味杂陈。看来老夫人的病体确实是每况日下,不然凭着老夫人管教下人的行事作风,又怎么可能容得了这些偷奸耍滑的丫鬟呢?   不过苏皓月也没有多言,端着汤径直走进了屋子。   此时正是白天,老夫人却正依旧躺在榻上昏睡着,两颊消瘦得可怕。   叶香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见苏皓月来了,叶香将她迎到了外殿,压低声音说道:“三小姐,老夫人刚才用了午膳就睡着了,此时还没醒呢。”   “唉,这大好的天气,祖母也该下床走动走动,总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啊。”苏皓月不无担忧地说道。   “老夫人缠绵病榻已有数月,每日总是昏睡,就算是醒了全身也使不上劲,实在没办法下床。”叶香也摇摇头,眸光黯淡。   “辛苦你衣不解带地照顾祖母,瞧你,也瘦了不少。”苏皓月怜爱地看着叶香,她原本炯炯眼神的大眼睛已经蓄满了疲惫,眼睛下面还吊着厚厚的乌青。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苏皓月将汤递给叶香:“既然祖母睡着,就把汤饮给你吧,等祖母醒了再拿给祖母用。”   “是,三小姐放心吧。”   苏皓月笑了笑,转身带着紫鸢回了望月阁。 第108章 公之于众   数日后,楚靖王府。   禹庚正在汇报收集上来的情报,即墨寒坐在窗边,侧头看着窗外的风和日丽,心绪早已飘去了很远。   禹庚深深觉得受到了忽视,他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王爷,您有没有在听啊?苏小姐的二哥,也就是苏员外,已经在朝廷中拉拢了不少官员,建立起了一批势力。”   即墨寒扬眉,嘴角绽放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却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雀灵湖怎么样?这天气最适合泛舟。”   “啊?”禹庚被即墨寒说得一愣,不知道雀灵湖泛舟和自己刚才说的情报到底有什么关联。   “嗯,就这么说定了。”即墨寒终于转过头来:“备车,去苏府接人。”   禹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王爷刚才说的是要邀请苏小姐一起去雀灵湖泛舟。果然,自己说的话王爷一句都没听进去。   禹庚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非常受伤地将一个小折子递给了即墨寒:“王爷,这是苏员外拉拢的官员名单,属下全部写在折子上了,请您过目。属下这就去备车。”说完,他转身走出了门。   即墨寒接过折子,翻开将随意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全都是官职不高的文臣或者是国子监的监生。   “看人这么准,不像是苏智的手笔,倒像是她的。”即墨寒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出了王府,即墨寒一见禹庚准备的马车,就皱起了眉头:“换掉。”   “啊?为何?”禹庚一头雾水:“王爷您每次去见苏小姐,不都是乘坐这辆隐蔽的小马车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必了,就乘王府的马车吧。”   “是。”禹庚对于即墨寒的命令从来都是绝对服从,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会多问。   可想而知,当刻着楚靖王府徽章的华贵马车大摇大摆地停在苏府大门口前时,引来了多少人驻足围观。禹庚下了车,在管家的迎接下器宇轩昂地走进了苏家。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哎哟,这不是楚靖王的马车吗?王爷来苏家干嘛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有公务要找苏大人办?”   “有什么公务也该是苏大人去王府拜见王爷啊,怎么也轮不上王爷亲自驾临来找他呀。我看啊,这其中必有什么奥秘。”   “嗯,说的有理。”   “哎,王爷到了怎么也不下来呢?我还想一睹王爷的真面目呢。”   “会不会是在等苏大人出来接驾?”   “不知道,咱们看一看吧。”   “”   望月阁。   “小姐,快收拾收拾,王爷来接您了,禹公子正在院外候着呢。”紫鸢跑进屋子对苏皓月说道。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苏皓月合上书本,好笑地看了一眼冒冒失失的紫鸢。   紫鸢赶紧摆摆手,解释道:“可是王爷今日是乘着刻有王府徽章的马车来的,还引来了不少百姓,此刻他们全都围在苏家门口呢,可热闹了。”   “什么?!”苏皓月猛地站了起来,僵直着身子思考了片刻,才咬着牙愤愤说道:“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小姐,您说王爷故意什么啊?”紫鸢不太明白。   “气死我了。”苏皓月一拍桌子:“我现在要是出去了,上了马车,不到明日,这消息整个京都全都会传遍!”   “是啊,那小姐您与王爷的关系不就曝光了?”紫鸢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   苏皓月脸一红,矢口否认:“别胡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既然又没关系,小姐您怕什么啊。”紫鸢坏笑着说。   苏皓月被她堵得一下子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一拍紫鸢的小脑瓜,佯装发怒道:“好呀,你也学会调侃我了,给我挖坑了是吧?”   “哈哈,小姐恕罪。”紫鸢笑着安抚苏皓月:“奴婢是看您太紧张了,这才开个玩笑,让您放松一下。”   苏皓月扶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就随我去吧。即墨寒搞这么大阵仗,我要是不出去,保不齐他还要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来。走吧。”   “是,小姐。”   苏皓月换了身衣服,和禹庚一起走到了苏府大门口。   出来一看,苏家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百姓,他们全都伸长了脖子朝苏家里头张望着。   一见苏皓月,人群中顿时炸了锅:   “哎,这位不是苏家的三小姐吗?”   “是啊是啊,原来王爷来苏府,是为了接这位三小姐啊。”   “我只听说过苏家大小姐,这三小姐又有什么来头,竟能让楚靖王亲自迎接?”   “你连苏三小姐都没听说过?据闻,三小姐在皇后娘娘的宴会上,曾以玉碗作乐,引出了聆乐泉呢!”   “真的吗?那可是千古奇观啊!苏小姐年纪轻轻,竟有这等本事!”   “可是我怎么听说苏三小姐偷盗了永宁公主的戒指呢?”   “那是你听错了,偷盗的不是三小姐,是苏家的五小姐。”   “哦!原来如此。”   就在众人排山倒海般的议论声中,苏皓月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一样,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即墨寒一见到她,冷漠地面颊上顿时洋溢起了浅笑:“你来了。”   苏皓月却没好气地往座位上一坐,冷冷一哼,撇过头不理他。   “你这是怎么了?”   “王爷明知故问。你说,干嘛要这么招摇地来接我,这下好了,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我一定会变成女子心中的众矢之的!”   即墨寒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好,本王倒要看看,本王的女人,还有谁敢碰。”   “王爷,有句话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苏皓月深感头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求王爷以后行事前能多替我想一想,我可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的。”   “本王说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即墨寒注视着苏皓月,认认真真地说道。   “男人?”苏皓月一愣,转而反应过来,指着即墨寒气得语不成句:“你你你!无耻!”   被苏皓月骂了,即墨寒也不生气,反而奸计得逞地微微笑了笑:“不给你一点压力,你总是没把本王说的话放在心里。本王给你的时间,不是让你去接近其他人的,而是让你慢慢接受我,明白了吗?”   既然对苏皓月的感情秘而不宣,会让其他男人产生不该有的企图,那即墨寒宁愿将这一切公之于众,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苏皓月憋了半天,也憋不出来一句话,只能愤怒将头转向窗边,不在搭理他。   连苏皓月自己也没发现,她在即墨寒的身边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拘束,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可以随意表达出最真实的感情,不用担心这个人令无数人都胆战心惊的高冷王爷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责罚她。   即墨寒默默观察着苏皓月的转变,心底只觉得高兴。   他在其他人面前是不近人情,杀伐果断的王爷,可是却把所有的深情都留给了她。   马车驶出了很远,直至郊外的雀灵湖,即墨寒不由分说,一把牵起苏皓月的手,搀着她下了车。   熟悉的画舫就停泊在湖边,苏皓月看着这一艘华美的船只,又想起了那一次自己跌入湖中,即墨寒舍身相救的情景,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悸动。   两人上了船,画舫便缓缓向湖中心开去。   此时正是正午,江中心的雾气消散了些。即墨寒命人上了茶,两人相对而坐。   “王爷,此次找我,是有何事?”   即墨寒想都没想,回道:“想你了。”   苏皓月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惊得红了脸,清清嗓子,掩饰住羞涩说道:“王爷不要开玩笑了。”   “本王才没有开玩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即墨寒的耳根子也有些发烫,毕竟是出娘胎头一次向女子表白,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禹庚看着这别别扭扭的一对璧人,死死憋住笑意,不动声色地带着紫鸢退下了。   “你最近指挥得你二哥团团转,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大事情?”即墨寒终于说到了正题。   “原来是为了这事。王爷都知道了?”苏皓月放松下来,捧着茶杯浅饮一口。   “废话。”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要会试了吗?我让二哥联络了些官员,联名上书给陛下,撤了我大伯的主考官之职,由左侍郎秦大人接管。”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你二哥一旦暴露,必然引来轩然大波。”即墨寒的面色严峻了几分。   “王爷请放心,我二哥不会暴露,我让他去拉拢的这些人,官职低微,一向不被人重视。而且他们在朝堂上经营多年,为了生存,今日依附三殿下,明日转投五殿下,都是不折不扣的墙头草,不论他们出来弹劾任何人,都不会引人怀疑。” 第109章 周尚书千金周泠霜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胸有成竹的表情,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能将朝堂中所有可以凝结的势力一网打尽,这么毒辣的眼光,只有她能做到。所以当他看到名单时,一眼就分辨出这是苏皓月的手笔。   “可是,你二哥奔走于各位大人的府中,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起疑的事情。既然本王能查到,你怎么知道其他人就不会查到呢?”   “其他人对于京都各位情报的把控,不足王爷万一。王爷能查到是正常,可是其他几位,又怎么会将有限的精力放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鱼小虾身上呢?”苏皓月直视即墨寒的目光,笑容中充满自信。   偶尔被苏皓月夸赞一下,还是挺令人舒心的。   即墨寒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苏皓月评价。   “这件事情王爷不要插手,我自有打算。”苏皓月加上了一句。   “这个嘛,看情况。除非你把你所有的计划都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苏皓月想了想,也确实怕即墨寒不了解情况,好心办坏事,最终点点头:“好吧。”   于是她就侃侃而谈,如此这般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即墨寒越听眼睛越亮,这小女子,果然非比寻常。   两人就这样对坐了近两个时辰,即墨寒只觉得,和苏皓月待在一起时间会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经是傍晚了。   苏皓月随意用了一点糕点,对他说起了另一件事:“王爷,我准备起一个文社,叫竹影文社。”   “起文社做什么?”即墨寒问道。   “我身边有一个朋友,叫吴若彤,文章作得特别好,她启发了我,可以将她的佳作刊定出版,做成文集。”   “你这样费心费神,只是为了帮她?”即墨寒不太相信,这小女子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   苏皓月见被他看穿了,也不再藏着掖着,笑着说道:“这个嘛,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打算。王爷知道,要做一些事情,影响力很关键。不能总指望着博雅楼帮我散播舆论,这毕竟还是上不了台面嘛。”   “我瞧你在博雅楼安插的那些口舌倒是很管用,连魏景琰都敢编排。”即墨寒云淡风轻地往嘴里放了一块桂花糕,说出来的话却又让苏皓月臊红了脸。   传播魏景琰和苏浅颜之间关系暧昧,居然又被他发现了,苏皓月觉得在即墨寒面前,她根本就一点秘密都没有,完全像个透明人一样。   “好吧,我承认,就是我做的。”苏皓月笑嘻嘻地说道。   “吴若彤,名气一般,你的文社要是想一炮打响,得找些众所周知的人来撑场面。”即墨寒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终于想起了一个人:“工部尚书的千金周泠霜,倒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本王可以出面,让她加入你的文社。”   本来即墨寒是出于一片好心,才说了这句话,说完还喜滋滋地等着苏皓月谢他呢,毕竟周家人绝非一般人能请得动的。周家是百年清贵,一共出了两位宰相,四位尚书,连当朝太后都出自周家,所以周尚书在朝堂上的地位很高。   而他们家的独女周泠霜,更是一位享誉大梁的才女,什么陆冰冰、吴若彤,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周泠霜德才兼备,不仅相貌出众,就算是放到美人如云的京都上流社会中,那也是拔尖的。她八岁时,曾写过一篇《与父书》,说是书信,其实称为文章更为恰当。内容就是作为女儿,对当朝为官的父亲的殷殷期盼,劝谏周尚书要廉政爱民,广施仁德,不要辜负圣上以及百姓对他的信赖。且不谈这文章一气呵成,文意详实,文笔老练,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见识和心胸,就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   皇帝曾读过这篇《与父书》,深受感动,金口称赞周泠霜是巾帼奇才,特别关照周尚书要好好培养。   所以,周泠霜从小就是顶着才女的名头长大的。她年少成名,却丝毫不沾沾自喜,与她接触过的人都夸赞她品德高尚,交往中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周泠霜十三岁时,外国使臣来访,无意间见到了她的《与父书》,更是啧啧称奇。当他得知这是周尚书家的千金八岁时所作,立刻向皇帝表示,希望能亲眼见一见这位周小姐。   于是皇帝特意设下筵席,命周尚书带着周泠霜参加。   席间,外国使臣为了试探这位小姐的才华,出了不少刁钻的问题刁难她,谁知周泠霜毫不慌乱,侃侃而谈,轻轻松松解答出所有问题,聪颖程度几乎令人拍案叫绝。   外国使臣心服口服,亲自誊写了《与父书》带回他的国家,希望以此来教育和激励其他女子。   从此之后,周泠霜名扬天下,甚至有无数的青年才俊从各地来到京都,日日守在周家门口,只求一睹周泠霜的芳容。   后来事情愈演愈烈,由于堵在周家门口的人太多,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周家人正常的生活起居。那些从外地来的痴情男子没有地方居住,便就近找客栈落脚,结果,周家附近的客栈都被炒上了天价,甚至连茶楼酒楼中都设了雅间,供人小住。   对此,周家深感头疼,于是在某一晚,悄悄将周泠霜送离了京城,然后将消息放了出去。   本来人们都不信,以为是周家为了打发众人扯的借口,没想到那些蹲守的公子,连着数月都没见周泠霜从周家出来,这才相信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后来时间长了,周泠霜的热度也慢慢淡了下去。直至苏家嫡长女苏若云横空出世,被誉为京都第一美,人们的注意力才渐渐转移。但是在大梁所有人心中,这位周泠霜周小姐,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大梁第一才女。   若是其他人听到即墨寒愿意出面帮忙,让周泠霜加入自己的文社,绝对会对即墨寒千恩万谢。但是当苏皓月听到周泠霜这个名字时,从心底被勾出了丝丝的恐惧,曾经的记忆浮现在眼前,她清楚的记得,前世即墨寒的王妃,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周家千金周泠霜。   这是皇帝御赐的婚礼,受到了无数人的祝福。当时苏皓月身为五皇子妃,但却也对于这位新晋王妃印象深刻,见了周泠霜本人她才知道,当初听到的所有对周泠霜的赞美,都毫不夸张,这位周小姐确实配得上。   据说,即墨寒与周泠霜婚后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即墨寒为了她,没有再迎娶任何一个女子。像即墨寒这样尊贵的身份,理应是三妻四妾,而他却打破了常规,可见周泠霜确实深得他的欢心。   “王爷,与周小姐,交情颇深?”苏皓月扯了扯嘴角,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的心头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暗流淌过,说出来的话也仿佛透着醋味。   即墨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苏皓月并没有向他表达预想中的感谢,而且似乎还不太高兴。   “周家与我父王是世交,所以周泠霜也与本王见过几次面。”   “只是见过几次面?”苏皓月不死心地刨根问底。   “是啊,有何不妥?”即墨寒不明所以。   苏皓月却不买账,即墨寒生性冷淡,能与他“见过几次面”,那就已经远超旁人数倍了。   想到这里,苏皓月觉得自己很可笑,即墨寒会迎娶周泠霜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现在又来瞎吃什么飞醋呢?   再说,即墨寒迎娶谁,和自己又有何干系。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阴晴不定的脸,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的嘴角上扬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眸子里满是甜蜜的柔情。   “苏皓月,你在吃醋?”   苏皓月赶紧否认:“什么吃醋?王爷见过的女子那么多,我难道还要各个都吃醋?”   “那倒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与周泠霜比别人更亲近些,所以你才心生醋意?”   苏皓月想继续否认,但是所有的能言善辩都在那一刻抛弃了她,她一下子变得笨口拙舌起来,只能无力地重复着:“我没有!你别胡说!”   即墨寒看她难得地露出了慌乱之色,就知道她在说谎,于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哎,王爷的意思是,你确实与周泠霜比别人更亲近?”苏皓月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即墨寒却淡定地反问道:“你不是说没有吃醋吗?那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苏皓月气极,把头撇过一边,不再搭理他。   “哈哈!”即墨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本王确实与周泠霜只是见过几面,还都是在宴席上。提出让她加入你的文社,也纯粹是为了帮你,你可不要多想。” 第110章 心生醋意   看着即墨寒俊逸如仙的面颊,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一下让苏皓月再次陷入回忆。   记忆中,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个男子坐在她身旁,执起她的手深情地对她说:“皓月,你相信朕,迎这些官员之女入宫一是为了充实后宫,二是为了安抚群臣。朕登基不久,许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但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稳固地位。在朕的心目中,只有你才是唯一的真爱,其他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可不要多想。”   而后来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证明了当初那个男人的真挚诺言,其实都是居心叵测的谎言。魏景琰为了利用她安阳侯府的背景帮助他在登基初期稳定朝纲,甚至可以对着她这个完全不爱的女人,费尽心机地演了三年相濡以沫的夫妻。   那眼前这位楚靖王,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何缘故呢?   苏皓月看着即墨寒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曾几何时,痛彻心扉的背叛让她已经很难相信任何人,或许即墨寒是特别的,可以令她敞开心扉,但是一旦触碰到她那根敏感的神经,她就会像一只刺猬一样,毫不留情地竖起自己的软甲。   即墨寒注意到了苏皓月目光的变化,有些诧异,他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竟让她流露出这样陌生的眼神。   “王爷,你想问的都问完了,时辰不早,请送皓月回府吧。”苏皓月微微垂首,神色恢复到了最初的古井无波。   “用完膳。”即墨寒皱着眉,拒绝了苏皓月的请求。   “王爷,请送皓月回府。”苏皓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格外坚定。   即墨寒伸出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苏皓月,你到底怎么了?”   苏皓月却狠狠一巴掌拍在即墨寒的手背上,打掉了他的手。   “王爷,请自重。”说罢,苏皓月别过头去,一如他们相识不久时那样,矜持而疏离。   即墨寒的手背上留下一行清晰的手指印,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用力一带,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苏皓月,本王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和周泠霜真的只是见过几次面,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大清了。”即墨寒发誓,这绝对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一个人解释什么,从前不管是陛下还是父王,他甚至都不屑于去解释,可是面对苏皓月,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破了太多例,有了太多第一次。   因为他真的看重这个女子,不愿意她产生一丁点的误会,他或许从未得到过她,却也不想失去她。   “所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大不了以后我不提她了,好吗?”即墨寒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他似乎是在恳求,但是高冷如他,也会向别人妥协恳求吗?   “王爷,可是你听没听说过,缘分天定?”苏皓月从即墨寒的怀里探出头来,定定地注视着他:“哪怕你不提,不想,不见,还是避免不了命运的安排。”   和皇帝的赐婚。   “本王不信缘分天定,只信人定胜天。”即墨寒也回看着她:“苏皓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苏皓月的心里有些慌乱了,但是很快,她就稳下心神。   “王爷,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因为那个女人生气。”即墨寒见苏皓月的语气稍微有些松动,也放下心来,干脆将她抱得更紧。   其实他见苏皓月为自己吃醋,内心还隐隐有点开心,至少说明苏皓月是在乎他的。   苏皓月却压根没察觉到即墨寒的小心思,只顾着一个人生闷气。   可仔细想想,这事好像也怪不到即墨寒身上去,毕竟他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啊。自己这样将所有的怨气都迁怒与他,似乎也有点不讲道理。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里,苏皓月终于开口说道:“我真的没生气,王爷快放开我吧。”   即墨寒听她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夹着寒霜,但是又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娇躯,竟然耍起赖来:“那你再生会儿气,本王多抱一会。”   苏皓月恼怒:“流氓!快放手!”说着就朝他环顾着自己的胳膊咬去,可又不忍使劲,只是轻轻用牙齿磕了嗑。   即墨寒深觉她又羞又恼的小表情愈发可爱了,于是色心大发,猝不及防地俯首在她的樱唇上烙下一个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苏皓月彻底对即墨寒没辙了,她绷着红彤彤的脸蛋,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   “王爷,我真的要回去了。”憋了半天,苏皓月终于憋出这一句话。   即墨寒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朝外唤道:“苏小姐饿了,传膳。”   “是。”   苏皓月:“”   等即墨寒将苏皓月送回苏家,已经是夜晚了。   苏皓月刚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被突然出现的苏浅颜拦住了去路。   自从宫中一别,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苏皓月却也有好些日没有见着这位五妹妹了。此时瞧她的模样,两眼深陷,似乎又清减了不少,披着盈盈地月光,十分惹人怜爱。   “五妹,找我何事?”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悠然开口问道。   “三姐一定很恨我吧?”苏浅颜没有跟她绕弯子,而是直奔主题。她的神色凄然,仿佛受尽了委屈。   半晌,苏皓月才冷冷一笑:“五妹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们是骨肉至亲,我又为何要恨你呢?”   “我做的事,我都认,三姐不必再跟我惺惺作态了。”苏浅颜咬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终于说出这句话:“但是我想跟三姐说,这一切都不是我有意要陷害三姐,我是身不由己。”   “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现在再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苏皓月拍了拍自己的衣裙下摆,不愿意再与苏浅颜多做口舌之争:“五妹,你回去吧。你不过就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没资格跟我说这些话。”   她刚准备绕过苏浅颜离开,却只听见砰地一声,苏浅颜跪在了地上。   她的后背挺得笔直,声音微微发颤:“三姐,母亲逼迫,我不能违抗她的命令。但是就算如此,我也已经做出了伤害三姐的事情,也不敢再奢望三姐的原谅。只求三姐看在往日姐妹的情面上,饶了我这条贱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陷害三姐了。”   此时虽然已经是晚上,可周围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奴仆。他们看到了这一幕,都是一惊,纷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紫鸢觉得这样对小姐的影响太坏了,所以想上前扶起苏浅颜,却被苏皓月一把拽住。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好事的奴仆,不发一言,疾步从苏浅颜的身旁走了过去。   好半天,苏浅颜僵直的后背才放松下来。她从地上爬起,眼睛里的怨毒更深了。   “小姐,刚才五小姐是唱的哪出啊?当众给您下跪,不是把您往火坑里推吗?”路上,紫鸢没好气地说道:“奴婢瞧她压根不是来请罪的,倒像是来逼宫的。”   “连你都看出来了。”苏皓月笑了笑:“不错,有长进。”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肯定会在背后说闲话的!”   “用得着着急吗?”苏皓月懒洋洋地继续说道:“就让她们继续蹦跶吧,蹦得越勤,死得越快。”   紫鸢见苏皓月不慌不乱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等回到院子里,苏皓月见桌子上摞了一小叠精致的小册子。   留在家里的碧汀上前禀报道:“小姐,那是吴小姐遣人送来的,说是她的文章,劳您帮她挑选一下。”   “这么快就送来了?嗯,我知道了。”苏皓月随手翻开看看,只见每一本册子上都写了一篇文章,册上的字迹是簪花小楷,非常工整漂亮。粗略算了算,大概有三四十篇文章。   文章的内容也很丰富,有咏物的,有写景的,有抒情的。林林总总,挑选个十来篇出来先刊定第一期的竹影文集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苏皓月就着油灯,端坐在书桌前细细品读起来。   紫鸢却在一旁说道:“小姐,不如今日先休息吧,明日起来再读。这么多文章,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读完的。”   苏皓月头也没抬,只是轻轻摇了摇:“没事,我不困。你们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奴婢陪着您吧,万一您要是饿了,奴婢还能为您准备点吃的。”紫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事,小姐您专心看吧,奴婢不累。”   苏皓月这才抬眸看了看她,温暖地笑了笑:“好。” 第11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经过了几天的精心挑选,苏皓月一共选出了十二篇短文,作为竹影文集首刊的内容。   为了让更多的人关注到这本文集,她还以澜公子的身份作了序,并且浓墨重彩地在序中介绍了一下吴若彤。   然后她就将选出来的文章连同着序全部遣人送去了吴府,给吴若彤过目。   伏案多日,今天终于完成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紫鸢,去厨房将鸭子取来,我要为祖母煲汤。”苏皓月吩咐道。   “是,小姐。”紫鸢知道这是苏皓月每日必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问,赶着就去了。   不过今日她去的时间比较长,过了好半天才回来。   “小姐,今天厨房管事给奴婢的是处理好的鸭肉,不是活鸭。”紫鸢心细,跟在苏皓月身边也谨慎了不少,一点不对劲都会向苏皓月禀报。   “哦?为何突然换了?”苏皓月挑眉问道。   “管事跟奴婢说,活鸭处理起来太麻烦,他们知道小姐您每日都要用,所以提前给您处理好了,给其他院子送去的也都是这样。小姐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检查一番,他保证都是您亲自为老夫人挑选的那一批活鸭,绝没有以次充好。”紫鸢原封不动地将厨房管事的话说给苏皓月听。   苏皓月点点头:“走,那咱们就去看看吧。”   说着带着紫鸢到了望月阁的小厨房。   那一盘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鸭肉就摆在厨房的灶台上,已经拔了毛,放了血,还用开水烫过了一遍,确实给苏皓月省了不少事。   净了手后,苏皓月走到灶台边拿起鸭肉仔细翻看着,肉质紧实,鸭子的眼球清澈,掌蹼处很有弹性,说明是新鲜的鸭肉。翻过来一看,肛门的部位很干净,没有异味,也没有青灰的斑点,说明这是一只健康的鸭子,而不是病死的。   “之前也没发现这个厨房管事这么会来事儿呢,看来上次楚靖王亲自来苏家接小姐您,在家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倒让他起了主动向您示好的心思呢。”紫鸢见管事将活办得漂亮,便笑着对苏皓月说道。   苏皓月没说话,神色如常地命人将鸭肉切好,自己则准备其他佐料,亲自为老夫人煲汤。   一连数日,送来的鸭肉都没有任何问题。紫鸢见状,也就渐渐放心下来。   可就在这时,苏浅颜那边出事了。   那天苏皓月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字,因为吴若彤拜托苏皓月帮她的文集题名。苏皓月一想,不过是举手之劳,便答应了下来。   正当她笔走龙蛇,挥毫写下了“竹影文集”四个字时,院外的碧汀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进屋就高声喊道:“小姐,五小姐在自己闺房中悬梁自尽了!”   苏皓月手臂一僵,将笔搁在笔架上,抬头问她:“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刚才见五小姐院中的丫头慌慌张张地跑去请大夫,一打听,才知道居然是五小姐自尽了。据说是五小姐身边的汶青发现的,她今早一进屋就见五小姐用锦帛挂在梁上,已经踢翻了凳子,全身都在抽搐。汶青吓坏了,赶紧着人将五小姐抱了下来,又命人去通知了三夫人。”碧汀将她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苏皓月听后,冷冷地笑了笑:“那就是说,她被汶青救了是吗?”   “是,不过五小姐的状态很差,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儿,可能是被吓着了,谁也不理,话也不说。”   “我就说嘛,她怎么会舍得去死呢?”苏皓月站起身来:“好歹姐妹一场,咱们也去看一看吧。”   “小姐,您要现在去吗?”碧汀面露难色:“五小姐那儿围了不少人,大夫和三夫人都去了。不然等他们走后,咱们再去探望五小姐吧,也是一样的。”   其实碧汀知道三夫人对苏皓月一直心存不轨,怕自家小姐去了对上三夫人,她一个晚辈会吃亏,所以想劝说她等一会儿再去。   苏皓月却只是淡淡地摇摇头:“没事,咱们走吧。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碧汀见苏皓月坚持,也不再多说,便跟随她出了门。   等到了苏浅颜的院子,苏皓月主仆三人却被一个丫鬟拦住了。   “三小姐,请您稍等一下,现在大夫正在为五小姐诊治,恐怕这会儿不方便见客。”说完还警惕地盯着苏皓月,像是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对苏浅颜不利的事情来一般。   紫鸢性子直,一见这丫鬟的架势就火冒三丈,当即怒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家小姐心系五小姐,真心实意赶来探望,你们就这样拒之门外?”   “对不住了三小姐,这也是主子的命令,奴婢违抗不得。”那丫鬟软硬不吃,就是不放人。   苏皓月制止了紫鸢的再次发作,上下打量了那个守门的丫鬟一番,认出她是苏浅颜院子里的人,便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下次再来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丫鬟似乎没料到苏皓月竟然这么快就妥协了,一慌,还没等苏皓月走出几步,就赶紧追了上来:“三小姐请留步,刚才三夫人得知您来了,命奴婢请您进去呢。”   紫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整的有点懵,不知道苏浅颜和三夫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便凑到苏皓月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奴婢瞧着怎么有点儿不对劲呢?”   苏皓月转过身来,看了紫鸢一眼,示意她不要多想。随后整理了一番衣裙,带着紫鸢和碧汀走进了院子。   只见苏浅颜的房间里此时围了不少人,李玲花正坐在外殿的桌边同大夫说着话,见苏皓月来了,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也不搭理她。   “皓月见过三婶。”苏皓月俯身行礼,声音清脆。   “你来干什么?”李玲花的态度不冷不热,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说道。   “皓月听说五妹做了傻事,虽说是有惊无险,但皓月还是放心不下,所以特地前来探望一番。”   李玲花却不屑地嗤笑一声:“说的真是好听,不过是佛口蛇心罢了。”   苏皓月眉头一拧,刚想开口说话,就见苏智匆匆从门外赶来,一进来就关切地问道:“母亲,五妹好些了吗?”   李玲花好几日都没见着自己的儿子了,自从那日争吵后,苏智就极少再去向她请安。此时见他竟对苏浅颜这个庶女如此关心,李玲花的心中又产生了几分不悦:“你怎么来了?”   “儿子刚回家就听说五妹妹悬梁了,所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五妹可好些了?有没有什么大碍?大夫怎么说的?”苏智没有注意到李玲花皱的越来越紧的眉头,只顾着询问苏浅颜的情况。   苏皓月站在一旁,微微笑道:“二哥,既然你也来了,咱们就一起去看看五妹的情况吧。”   苏智回过头来,点了点头:“走吧。”   李玲花也不好再拦,于是就由着他们去了。心中还恶狠狠地暗想着,这样也好,可以当着自己这个傻儿子的面揭穿苏皓月的假面目。等到那时,苏智就会知道苏皓月是一个多么蛇蝎心肠的女人,肯定也就不会再信任她了。   苏皓月和苏智两人并肩来到了苏浅颜的塌边,旁边候立着的丫鬟一见苏皓月,全都是面色大变,直起身板,一个个跟刚才拦着苏皓月不让进的那个丫鬟一样,死死盯着她,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一般。   苏浅颜本来是微阖着双眼躺在榻上,一听见动静就猛地睁开双眼,当她看到苏皓月时,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波光粼粼的眸子中蓄满了恐惧,身子缩成一团,微微发颤,还不住地往后躲着。   苏智一见她这反常的举动,也吃了一惊,赶忙上前两步问道:“五妹,你可好些了吗?我和三妹来看你了。”   苏浅颜雪白的脖颈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隐隐透出了深紫色。看来她确实是为了这一出苦肉计下了血本啊,还假戏真做真的上吊了。   苏皓月掩去了眸中的嘲讽,也走上前去,声音无比柔和:“是啊,五妹,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跟三姐说啊,不要憋在心里。”   苏浅颜本就已经背靠着墙,紧紧抓着被子瑟缩在一起。当苏皓月走近时,她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失声尖叫了起来。   这一叫不要紧,外头坐着的三夫人和大夫全都赶了进来,旁边的汶青一把推开苏皓月,俨然一个忠心护主的奴仆,将苏浅颜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声音无比凄厉地哀求道:“三小姐,求您放过五小姐吧!” 第112章 顺理成章   苏智一听这话就懵了,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苏皓月,又看了看义愤填膺的汶青,和她身后仿佛受了巨大惊吓的苏浅颜,皱着眉训斥道:“汶青,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五妹不是想不开自尽的吗?和三妹有什么关系。”   李玲花见此情景,虚情假意地走上前去安抚苏浅颜道:“浅颜,不用怕,你若是受了委屈,尽管都说出来,母亲替你撑腰!”   苏浅颜还是瑟瑟发抖着,惊恐地看着众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汶青却声泪俱下道:“夫人仁慈,求您帮帮小姐吧!小姐被三小姐逼的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李玲花吃惊道:“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皓月和浅颜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被你说的像是皓月害了浅颜似的?”   苏皓月不紧不慢地扯过一张椅子坐下,悠悠说道:“是啊,汶青,你们家小姐受了我什么委屈,怎么不说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呢?”   紫鸢和碧汀这下全明白了,这几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分明就是三房母女俩为了陷害小姐设下的陷阱!   汶青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说道:“夫人,都是三小姐!她想逼死五小姐!”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苏智厉声道:“汶青!不可胡说!”   “二少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汶青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控诉道:“二少爷,三小姐表面装得大度,实则心胸狭隘。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她就曾三番两次出言威胁五小姐,甚至扬言要对付她。五小姐本来就胆小,被三小姐这样一恐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就在前两天,五小姐还找到了三小姐,请求三小姐看在姐妹情面上不要为难她,说着说着,都给三小姐跪下了!可三小姐根本就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理都没理跪着的五小姐,带着人就走了。五小姐被逼的没有办法,这才一时想不开自尽了。若不是奴婢今日发现的及时,恐怕五小姐真的就去了呀!”   李玲花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嘴道:“这几日确实有人议论浅颜给皓月下跪之事,可是我以为是下人们没事乱嚼舌根,就下了封口令。没想到,竟真有此事。皓月啊,你可太过分了,浅颜好歹是你的妹妹,我还听说她经常给你制糕点,即使是冬日里,你还命令她冒着严寒为你做。这也罢了,可你怎么忍心这样逼迫她呢?”   苏皓月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些人演戏,没有回答李玲花的问话。   苏智越听越糊涂了,他打断李玲花的话问道:“三妹和五妹一向关系融洽,三妹又为何要恐吓五妹呢?”   “因为因为”汶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因为三小姐爱慕五殿下,可五殿下却钟情于五小姐。三小姐心生怨怼,这才处处逼迫可怜的五小姐!”   “五殿下钟情浅颜?”苏智像是听说了什么天方夜谭,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是啊,那日在宫宴上,五殿下就曾经频频向五小姐示好,引得三小姐不悦。出宫后,三小姐还带走了所有的马车,害的五小姐只能徒步走回来,腿疼了好几天不能下床呢!”汶青十分肯定地说道:“二少爷在京都人脉甚广,想必也已经听说了五殿下对五小姐情有独钟的消息吧?”   苏智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但是那些人没有当着他的面议论,再加之他一向不相信传言,所以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苏皓月听了汶青这一段话,简直要笑出来了。先不说那则流言正是苏皓月自己为了挑拨魏景琰和魏景鸿之间的关系,特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只一点,她苏皓月对魏景琰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又怎么会因为钟情于他,为他争风吃醋,迫害姐妹呢?   苏智也不相信,他对自己这个妹妹是了解的,她和即墨寒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却实实在在存在的情愫他是能感觉到的,苏皓月又怎么还会对魏景琰有兴趣呢?   如果她对魏景琰有兴趣,又怎么会想出一系列折腾魏景琰的法子呢?这明显就说不通嘛。   所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沉声道:“母亲,我相信皓月,她绝不是那种辣手无情之人,这件事恐怕有什么误会。我看,还是让五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她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苏皓月坐在旁边,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   当她听到苏智选择相信她时,心中很是欣慰。   “五妹,咱们先走吧,不要打扰三妹休息了。”说着,苏智就打算带苏皓月离开。   苏皓月缓缓起身,走到榻前,仿佛是在笑,笑容中却没有一点暖意。她的眸光幽深,带着无尽的深意扫了那三人一眼,跟着苏智走出了房间。   等他们走后,汶青才放松下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擦了一把冒出来的虚汗。   三小姐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光是被她看一眼,她都会提心吊胆好半天,恨不得马上消失才好。   苏浅颜面上的惊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恨意。她死死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冷冷说道:“三姐还真是会收买人心,都这样了,二哥竟然还对她深信不疑。这般手段,真是厉害啊!”   她为了将这一出苦肉计演得逼真一些,是确确实实上了吊,再命汶青把握好时机,冲进来救她,让所有人都看见她悬在梁上的那一幕。   脖颈上的伤痕传来阵阵刺痛,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不禁发出“嘶”的一声。   李玲花看着她雪白的皮肤上那一道可怖的勒痕,却没有多少关怀。她满心都是自己铲除苏皓月的计划,哪里还顾得上苏浅颜。   “今天不过是铺垫罢了,你若是妄想凭借此事就铲除苏皓月,未免也太过于天真。”李玲花不耐烦地摆摆手:“歇下吧,记得按时上药,别再留下什么伤痕。本来就是庶出,再带上这么一条让人倒胃口的伤疤,恐怕你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苏浅颜听见李玲花如此冷漠的话,眸子一暗,应道:“是,浅颜记住了。”   出了苏浅颜的院子,苏智环顾四周,见没人,一把拉住苏皓月的衣袖迫不及待地问道:“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皓月似笑非笑道:“你不都看见了吗,苏浅颜自尽未遂。”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她们怎么口口声声说浅颜是被你逼的自尽呢?还有,我确实记得,那日从宫中出来,你说公主会送派车浅颜回家,却根本不是这样,皓月,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智一脸严肃地看着苏皓月。   “没错,我就是故意要整她的。”苏皓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不是跟你关系很好吗?”   “那是以前。二哥,你还记得在宫宴上,永宁公主说我们偷盗,命人将我们抓起来的那件事吧?”   “记得,你不是说后来查清楚了,是误会吗?”   “那不过是当着外人面的说辞罢了。”苏皓月冷冷地挑了挑眉,丢出来一句话:“其实,那次正是苏浅颜陷害我的手笔。”   跟着,苏皓月就将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对苏智和盘托出了。苏智越听越惊讶,到最后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且,五殿下对苏浅颜有意的消息,也是我放出去的,目的就是挑拨魏景琰和其他皇子之间的关系,所以说我是因为嫉妒她才出言威胁,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苏智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说道:“怪不得,自从宫宴之后,再也没见你和苏浅颜来往了,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正是。”   “可是她当众给你下跪,今日又悬梁,全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传扬出去,恐怕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要误信苏浅颜的假话了。”苏智想到这里,不无担忧地说道:“可是事关苏家的门楣,若是将苏浅颜陷害的事情公之于众,咱们苏家人也颜面尽失了。这件事,还真是为难。”   “就算我现在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苏浅颜更加不会承认。”苏皓月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现在流言满天飞,大家都知道苏五小姐偷盗,五殿下因为青睐她而在公主面前出言维护,这种印象是很难扭转的,有了这一层,苏浅颜诬赖我因为嫉妒而逼迫她,实在是太顺理成章了,不是吗?”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苏智一听也急了:“万一传到祖母耳朵里,只怕是大大的不妙。祖母一向教导我们要姐妹和睦,兄友弟恭,若是得知你欺辱姐妹,甚至逼得她自杀,恐怕你在祖母心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啊!” 第113章 没牙的狗,他不要   紫鸢一听这话,也不禁为苏皓月捏了一把汗。她家的小姐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付出了多少努力,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如果五小姐真的奸计得逞,那三小姐之前的心血不就都白费了吗?   苏皓月却没有紫鸢的慌张,她笑了笑,反而安慰忧心忡忡的苏智:“没事,随他们去吧。”她的心里很明白,老夫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再者,老夫人对李玲花心存芥蒂,不会轻信她说的话,就算这事传到了老夫人耳中,也不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那好吧,你自己要小心。”苏智也回了苏皓月一个微笑,便转身走了。   “小姐,三夫人和五小姐这一招还真是阴毒,先是故意在众人面前下跪,引得大家流言四起。今天又上演了一出悬梁的好戏,把小姐您刻薄庶妹的名声坐实了。唉,只是在大家心中,女子品德的重要程度远超才华,如果一个女子品德不端,传扬出去,哪怕再有才情也是无济于事了。”碧汀在苏皓月身后恨恨地说道,李玲花和苏浅颜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这就阴毒了?”苏皓月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话:“她们真正要做的事,还没做呢。”   “啊?小姐您的意思是,她们还有什么毒计没使出来吗?”紫鸢大吃一惊。   苏皓月平静如水的面容下隐藏着对一切了如指掌的通透,她说道:“今日她们闹了这么大一场,却并没有把我怎么样,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猜想,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她们为了下一步能够更好实施的铺垫罢了。”   碧汀听得全身冒寒气,她赶紧说道:“小姐,那咱们要怎么办?”   “放心吧,我自有对策。”苏皓月并没有多说:“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   苏智在苏皓月的指引下,已经暗中联络好了一批官员,他们联名上书给皇帝,要求撤换今年会试的主考官苏镇山,改立礼部左侍郎秦海义。   这些官员平时不声不响,在朝中也并不惹人注意,没想到他们竟敢勾结在一起,弹劾当朝三品大员苏镇山,这下可是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这些人背景复杂,因为官职卑微,曾几次易主,魏景琰知道这些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此人眼光独道,能够精准地将所有可以团结的势力团结在一起,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去,给我查查看,弹劾苏镇山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的。”魏景琰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   那随从跟随魏景琰多年,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他二话没说,领命而去了。   等房中只剩下魏景琰一人,他终于卸下了一贯文雅的伪装,阴恻恻地自言自语道:“朝中的水,还真是越来越浑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端坐在明堂之上,威严地看着堂下恭恭敬敬站着的大臣们,开口道:“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事关国家人才的选拔,人才乃国家之本,万万马虎不得,你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切不可出任何岔子。如果被朕发现你们玩忽职守,一律严加查办,听明白了吗?”   “臣领旨。”台下的文武百官们异口同声道。   “陛下,臣有事请奏。”站在最末的谏议大夫马遂走出队列,躬身道:“陛下,自我大梁太祖开国以来,对待科举一事上都是格外谨慎,查徇私,绝舞弊,只有秉持着公正严明的态度,才能为国家挑选出真正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才,使得国力蒸蒸日上,引得万邦来朝。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右侍郎苏大人,而据臣所知,苏大人的公子已在国子监学习多年,今年也会参加会试,臣认为,苏大人身为肱股之臣,应该懂得避嫌的道理,所以理应请辞主考官一职,由左侍郎秦大人接替。”   此言一出,朝中一片寂静。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谏议大夫马遂五品官职,竟敢当面顶撞苏镇山,还逼着他辞职?   苏智依旧站在队列里,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马大人,你这话是在暗指苏大人会徇私吗?”陆琪作为苏镇山的坚实拥护者,马上站出来说道:“苏大人为官多年,一直克己奉公,何曾有过半点渎职的行为?马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苏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马遂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理会陆琪的挑衅,坚持说道:“陆大人你又何必偷换概念呢?臣身为谏议大夫,就应该直言不讳,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如实禀报给陛下。臣何时说过苏大人为官不正?只不过此事与以往不同,事关苏大人爱子的前程,敢问,天下有几个为人父母的会无动于衷呢?”   “可是按照祖制,科举一事原本就应该由礼部右侍郎负责,这突然更改主考官,恐怕会使得天下考生无端猜忌,影响此次的考试啊。”   “依照祖制是没错,但也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吧,今年苏大人家的公子赴试,苏大人又担任主考官,宣扬出去,才会引得大家议论纷纷呢!”   皇帝看着这些官员吵来吵去,不禁皱紧了眉头。苏镇山负责考试多年,从未出过什么纰漏,说到底,他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只是其他人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一时间,他也有些犹豫了。   “陛下,”给事中王仁出来说道:“更换考官,或许会引起一阵风波,但很快就会平息,可万一会试真的出了问题,才会令天下读书人都寒了心。况且,苏大人身为考生的父亲,又负责主考官一职,民间早已是议论不休了,现在还在担心会不会引起猜忌,不是太迟了吗?”   皇帝眸光一顿,紧紧盯着王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臣以为,不要等事情发生了再去想如何解决,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王仁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但是撤换考官,中间也有很多细节要考量,不是仅凭着流言飞语,说换就能换的。   皇帝决定再仔细斟酌一下,于是他沉声道:“爱卿的意思,朕都明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改日再议。”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能马上说服皇帝。   苏智的面颊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看来苏镇山确实不是说动就能动,得一步一步来。   苏镇山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不少冷汗,听了皇帝最后的话,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在背后要扳倒他?说的好听,什么避嫌,实际上就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他负责会试多年,如若突然被撤去主考官一职,在朝堂上下不知会有多少人非议,大家肯定都会认定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这才会被撤职,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在朝中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还有五殿下那边,从前他负责会试,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挑选出五殿下中意的人选,再将这一批人优先送去五殿下的帐下。如果他今年不能再牢牢把控住这一权利,五殿下肯定会更加厌弃他。到那时,他没了倚仗,昔日的政敌又怎会放过他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   不行,绝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会试主考官必须是他苏镇山!   下朝之后,魏景琰特意在殿门口等着苏镇山。苏镇山一见到魏景琰阴云密布的脸,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殿下”苏镇山拱手,刚想说什么,却被魏景琰打断了。   “苏大人可有什么打算?”魏景琰冷冷地注视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臣一定会立刻查出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做的手脚,绝不会让此人的奸计得逞。”苏镇山被魏景琰笑得浑身发毛,赶紧拍着胸膛向魏景琰保证。   “现在再来调查谁是始作俑者,苏大人不觉得太晚了吗?”魏景琰明显不赞同:“做任何事情都要分清楚轻重缓急,会试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把主考一职紧紧捏在你苏大人的手里,明白吗?至于背后动手脚的宵小之徒,等到考试结束后,再慢慢收拾。”   最后,魏景琰含意颇深地笑了笑,扔出了一句话:“毕竟这权利,可是苏大人你的保命符啊。要还是不要,全在苏大人你自己这里了。”   说罢,魏景琰不再看已经吓得膝盖发软的苏镇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镇山在朝堂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已锻炼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魏景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没有牙的狗,他魏景琰是不会要的。 第114章 墙倒众人推   等回到家中,苏镇山愁眉不展的模样立刻引起了苏睿的警觉,他奇怪地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苏镇山重重地叹息一声,捶胸顿足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苏睿听得一头雾水,心中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于是他赶紧上前追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遂和王仁连同其他几人上书给陛下,要求撤换我会试主考官的职位,改成秦海义。今日早朝,这几人竟然还公然发难,瞧他们的架势,是非要把我拉下马不可了。”苏镇山仰天长叹道:“五殿下紧紧相逼,我又实在是束手无策,唉!没想到我纵横官场数年,竟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苏睿沉思片刻,说道:“那个谏议大夫和给事中?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开弹劾您啊?”   “这还用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一提到这个,苏镇山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闷不吭声,没想到这次还让他们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真是可气!那个王仁,从前为了能在五殿下的阵营中混得一席之地,可没少在我面前说好话,哼,现在又不知道是为了讨好谁来构陷于我,这是打算拿老夫当投名状呢!”   苏睿也知道这件事十分棘手,一个处理的不好只怕会让苏镇山的前途尽毁。之前苏家乌七八糟的事情迭出不穷,已经令皇帝对苏镇山的信任跌至了冰点,如今又有人恶意撺掇,皇帝为了保险起见,极有可能会顺应民意撤去苏镇山的主考官一职。   眼下,恐怕也只有一个办法能解除此次的危机了。   苏睿心一横,放低声音道:“父亲,您莫要灰心,换一个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好事?你爹我就快人头不保了,还好事?”苏镇山气急攻心,怒瞪着苏睿。   “父亲,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为了五殿下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如今您遇到了麻烦,他首先想到的却是舍弃您。如此冷血无情,枉为人主!父亲,借这次的机会您也该看清了,五殿下绝不是可以倚仗的明主啊!”   苏镇山听了苏睿义愤填膺的一段话,陷入了沉默。他一向谨小慎微,哪怕做一个小决定都会瞻前顾后半天,更别说要他与跟随了多年的魏景琰分道扬镳了。要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赶出去,就像上次苏睿跟他提到此事一样,可是今天,他却诡异地沉默了。   因为今日魏景琰那一番话确实让他很恐惧,但是也勾起了他隐藏已久的仇恨。正如苏睿所说,他为魏景琰当牛做马数十年,任劳任怨,求的是什么?不说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其实也不就希望能有个倚仗,在他为难的时候能有人帮衬一把,不至于让他一败涂地吗?可是魏景琰翻脸无情的行径,实在是令他心寒。   苏镇山极看重现在的荣华富贵,为了保全拥有的一切,他不惜把自己亲生女儿的婚姻当作筹码,甚至在曾经视若珍宝的女儿苏若云和结发妻子孙秋莲出事时,都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明哲保身。在他的心目中,利益高于了一切,又怎能容忍魏景琰的威胁呢?   可他已近不惑之年,看问题不像苏睿这样肤浅,也不像他这样沉不住气,毕竟他要顾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思量思量吧。”苏镇山最终也没有给苏睿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他的态度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决,看在苏睿眼里,自然是知道此事有戏。   于是苏睿也不着急,只是说道:“好,那父亲就仔细考虑考虑儿子说的话吧。破釜沉舟,是咱们唯一的办法了。”   苏镇山头皮一紧,不再说话。   五皇子府。   “殿下,属下仔细打探过了,那几人平日里就与朝中其他官员没什么交集,最近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们身份低微,自结成一党,倒一直没有大动作。这次突然搞出来的弹劾事件,确实是令人费解。”一个灰衣随从站在书房里向魏景琰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书房中除了魏景琰,还有一个男子,此时正悠然地坐在书桌前喝着茶。那人面容清秀,区别于其他男子的英伟,容貌中却有几分女子的妩媚,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眼更是勾人心魄,乍一看,那张阴柔的面孔几乎令人雌雄莫辨。   这个人就是因为苏皓月的举荐而一跃成为魏景琰座上宾的朗乾。   他折扇轻摇,放下茶杯轻笑道:“殿下,这些人都是出身贫寒之辈,好不容易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却一直在各党派势力的夹缝中艰难生存,他们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抱团取暖,也是情理中事。”   “你的意思是,这次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他们不甘现状故意闹出来的动静?”魏景琰一下就明白了朗乾话中的意思。   “主使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殿下,这帮人一直都在等一个崛起的机会,而这次的事,不过是苏侍郎咎由自取罢了。”朗乾神色从容,语气平淡:“对于文官来说,清誉几乎比性命更重要,而苏侍郎家中的丑闻传遍了整个大梁,人人皆知苏侍郎有一个逃犯女儿,一个畏罪自杀的发妻和亲弟弟,还有一个偷盗的侄女。流言,虽不能伤人性命,却能葬送苏侍郎的官途。殿下您想想看,这样一个家务事都断不干净的人,让他担任会试主考官,又怎样服众呢?这些人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敢在朝堂上公然发难。他们是站在大多数人的利益立场上,替全天下的莘莘学子说话,谁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连陛下也不能。”   魏景琰的心中一惊,没错,苏镇山这下可是墙倒众人推了。   “甚至,陛下根本就是动了要换他的意思,只是碍于颜面,才没有说破罢了。殿下您瞧,陛下对待此事的态度,不是很令人浮想联翩吗?”   “看来,此事本宫确实不能插手了。”魏景琰打定了主意:“若是为了一个苏镇山违背了父皇的意思,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殿下英明。”朗乾附和道。   完成了这件事,也算是还了苏皓月一个人情了。   朗乾的笑容愈发温柔,那一张阴柔漂亮的脸颊上透出幽幽的寒光。   博雅楼。   苏皓月坐在雅间里,将要传播的话交待给了向青。   “小姐放心,奴才这就去办,不出三日,关于苏镇山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向青抱拳道。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苏皓月眉眼弯弯,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就是那个把朝堂折腾得天昏黑地的幕后之人。   “对了,这些话一定得那些文人来说,才最有效果。”苏皓月问道:“每日来博雅楼饮宴的公子哥儿多吗?”   “多,大部分都是这些人,还有不少是要参加今年会试的考生。他们常常三两成群地来店里吟诗作对,一边消遣一边温书。”   “好,就针对这些人,把这话散播出去。此事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奴才明白。”   苏皓月顿了顿,换了个话题:“前些时你说你母亲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吗?”   向青心中一暖,赶紧说道:“好多了,谢谢小姐专门为家母请来的大夫,还派人送来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家母感动的不得了,连声说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谢谢您呢。”   他那日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苏皓月竟然将这点小事放在了心上,没过多久就请了名医来家中为母亲诊治,送药材、补品都送了几大车,引得街里街坊全都围上来看,倒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在苏皓月手底下做事这么久,也存下了不少银子,不仅为二老置办了体面的宅子,还请了好几个佣人专门伺候,这次母亲生病,他也早就为母亲延医问药了。但是苏皓月的“多此一举”,明显是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把他的事当作是自己的事,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苏皓月的心意呢?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中。告诉夫人一声,改日我定会登门去看望她的。”   “是,多谢小姐。”向青躬身,悄然退下了。   苏皓月独自坐在雅间里,自顾自地喝茶,不时看一看旁边燃着的香炉,似乎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一个男子翩然而至,轻轻推开门,只见一束夕阳的余晖温暖地落在苏皓月的身上,将她一袭白裙染成了金色。她的容貌绝美,神色悠然,桌上氤氲着香茶的热气,将这一幕衬托得如仙如画。 第11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被来人的声响惊动了,回过头,莞尔一笑:“王爷。”   即墨寒目光中的寒意褪去,换上了三分柔情。   “嗯。”   他款步走来,在苏皓月的对面坐下。   苏皓月体贴地为他斟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王爷请。”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殷勤的举动,反倒有些不习惯。他不太自然地开口问道:“你今日请我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请王爷了吗?”苏皓月傲娇地皱了皱鼻子,故意说道:“王爷有事的话,可以先走啊。”   即墨寒被她的话怼得脑仁直发疼,又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毫无骨气地说道:“你明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不过是一介粗人,不如周泠霜小姐那样蕙质兰心,我可猜不到。”苏皓月的话中醋味十足,酸得即墨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皓月,说好了不提她,你无端端又说起她作甚?”   苏皓月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转而正色说道:“二哥最近回来都很晚,我一直没机会跟他碰上面。今日请王爷来,是想问问朝中的动向。”   即墨寒心中一阵委屈,敢情苏皓月拿他当包打听了。   “不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吗?”即墨寒扭过头,撇了撇嘴角。   “哦?那就是说陛下果然没有即刻免了苏镇山的职务?”苏皓月会心地笑了笑:“还好我早有准备。”   即墨寒看着她一脸的坏笑,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又是制造流言的小把戏?这次你又准备拿什么说事啊?”   “被你发现了。”苏皓月吐了吐舌头:“不过是旧事重提嘛,苏若云、孙秋莲的事情一直都让苏镇山被世人诟病,这样一个名声不佳的人要当会试的主考,你说那些考生会作何反应呢?”   “嗯,名不正则言不顺,再加上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这次会试的考生,其他人唯恐苏镇山会徇私,一定会将这些事大肆宣扬。”即墨寒点了点头,表示很赞成苏皓月的看法。   “不过,据我所知,魏景琰手下的人已经在查给陛下联名上书的官员了,你要提醒苏智,与他们交往要小心。”   “放心吧,这些人投靠无门,自成一党,每十日就会在马遂的家中小聚,我让二哥乔装成马遂府上的佣人,早早地等候在府中,趁此机会和这些人见面,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苏皓月笑了笑:“而且,现在魏景琰对朗乾信任有加,又怎么会质疑他的话呢?”   说起这个,即墨寒嘲讽地嗤笑一声:“魏景琰连自己的谋士和其他人暗通曲款都毫无所察,真是不知道他手下那帮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什么暗通曲款,我和朗乾可是明码实价的交易。”苏皓月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说:“我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他这是在报恩好不?”   即墨寒却不相信:“像这样甘愿蛰伏在别人帐下,也不愿意通过科举实现抱负的人,一向是不择手段的,你帮了他,再跟他谈条件,谁还会搭理你?报恩?更是天方夜谭了。在这些人心中,没有恩,只有利。”   苏皓月掩着嘴笑了起来:“王爷这般通透,真是令皓月佩服。”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人安插到魏景琰身边的?”   “天地良心,朗乾去投奔魏景琰,真的跟我没关系。”苏皓月指天赌咒,又换下严肃地表情娇媚一笑:“不过嘛,他投奔之后,我自然是想方设法跟他联系上了。毕竟像他这样的门客,五皇子府不知道有多少,他仅凭一人之力想要脱颖而出难于登天,我能帮助他得到魏景琰的重用,实现他的理想,他自然也会对我投桃报李嘛。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只有这样,交易才能长久,王爷说对吗?”   “你又掌握了他什么内幕,让他这么乖乖地听你的话?”即墨寒对她那一套天花乱坠的说辞完全不感兴趣,直奔主题问道。   苏皓月见什么也瞒不过他,只得老实交代:“是人就有弱点,这个朗乾虽然看着翩翩君子,其实却是个对美色毫无抵抗力的色中饿鬼。他听闻博雅楼的姑娘个个出挑,必然是要来一饱眼福的。请君入瓮,暖暖温柔乡,软玉在怀美人在侧,再想拿下他,还难吗?”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老奸巨猾的坏笑,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老鸨样,于是他无奈地道:“当初你让我找虞步舞姬,又挑选了那么一大批美色的婢女,我就该猜到你没安好心。你呀,分明就是想用博雅楼吸引京都上流的权贵,让他们在这里日日笙歌,谈天论地,你坐在家中,就能收获来自三教九流的情报,顺便赚得盆满钵满,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皓月却不屑地说道:“谁让世间男子不是好名利,就是好美色呢?王爷,我这也是为了迎合大众,无可奈何啊。”   即墨寒一怔,看着苏皓月半晌没说话,最后才憋出了两个字:“没错。”   苏皓月微讶,没想到即墨寒竟然难得地没有跟她抬杠。   “本王是男子,你是美色,所以我们相互吸引,此乃天理使然。”   这下轮到苏皓月没话说了,她又不争气地红了脸,在心中暗暗腹诽道,这王爷,谈论什么正事都能被他带跑偏了。   即墨寒见苏皓月害羞了,面上的笑容更甚。他平日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偶尔笑一笑,竟好看得春花秋月都黯然失色了。   好半天,苏皓月才平复下心神,重新开口说道:“几日后,等考生们把事情闹大,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一定会息事宁人,撤掉苏镇山。想想还真是期待,我这位大伯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哎呀,可惜我不能上朝,不能亲眼所见了。”   即墨寒好笑地看着苏皓月:“撤掉他,本来就不是你的目的,你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自然是要期待,毕竟难得看到威风八面的大伯父吃瘪嘛。”苏皓月毫不掩饰眼中的幸灾乐祸:“对于这个结果,二哥一定喜闻乐见。”   即墨寒挑了挑眉,说道:“我瞧魏景琰对苏智倒是很有兴趣,你难不成想让他顶替苏镇山的位置吗?”   苏皓月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个位置指的并不是会试的主考官,而是苏镇山的官职,礼部右侍郎。   “这个嘛,确实是我的目的,但绝不是我的最终目的。”苏皓月抿唇:“而且,绝不能通过魏景琰。魏景琰这人,给了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恨不得让别人掏心掏肝地报答他,我可不想让二哥成为他的附庸。”   听了苏皓月的话,即墨寒终于心安了。苏皓月果然是留了后手,时刻准备和魏景琰划清界限。   “苏智在年轻的一辈中算得上是眼界豁达之人,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帮他一把。”即墨寒淡淡说道。   凭借当今陛下对他的信任程度,即墨寒开口一句,甚至超过别人的千言万语。有即墨寒这个承诺,苏智的未来可谓是前程似锦了。   苏皓月一愣,倒也没有推辞,只是甜甜地一笑,点点头:“谢王爷。”   接下来的几日,光顾博雅楼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那些即将要参加会试的考生个个神情严肃,激烈地抨击这次身为主考官的苏镇山,简直就像苏镇山已经徇私舞弊,让他们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一般。   另外一边,看客们也是凑热闹不嫌事儿大,全都在一旁落井下石。   也怪苏镇山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惹得认识他的,不认得他的全都态度鲜明地反对他。   事情闹到最后,竟还有考生自发组织起来,写血书,再趁着黑夜偷偷贴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天一亮,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血淋淋的,写的什么呀?是不是什么伸冤的状纸?”围观群众中一个不识字的问旁边另一个人。   “伸冤的状纸也该贴在衙门啊,贴这儿算怎么会事?”另一个人笑着说:“这是今年参加考试的考生写的。‘凡担任科举考官一职者,需爱惜羽翼,德高望重。可苏侍郎声名狼藉,恐不能服众,加之苏家大公子也在考生之列,苏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避嫌。草民死罪,求陛下降恩,念吾辈寒窗苦读数十载,只求能换得一位清明无私的考官’这原来说的是换考官的事儿啊!”   “这事儿不都能闹了很久了吗?还没个说法?”   “没呢,科举考官都有规制,哪有说换就换的道理?”   “可是苏侍郎家中那些事儿,唉,连女儿妻子都管教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确实不应该让他担任主考官啊。”   “话是没错,可是他为官多年,又得了五殿下的器重,在朝中很是吃香呢。”   “再有权势又能如何?总不能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吧?”   “就是!我也支持换考官!那些个读书人苦读数年,要是碰上个糊涂考官乱改乱判,不就冤死了吗?”   “没错!支持换考官!换成秦大人,也是礼部侍郎,我觉得就很合适!”   “是极是极!”   “” 第116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日,苏皓月正专心致志地在房中为《竹影文集》的首刊出版做最后的准备,就听见砰地一声,房门被人大力地推开了。   苏皓月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苏智,只见他的面颊因为激动而泛出了微红,两鬓也有些凌乱。他丝毫没有理会旁边紫鸢诧异的神情,一进屋,第一句话就是:“成了!”   苏皓月立刻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会试考官一事?”   “正是!今日早朝,陛下亲自宣布,由秦大人担任今年会试主考官。”苏智急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苏皓月,脚步快了些,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坐在苏皓月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才继续说道:“最近京都满大街都是要求撤换考官的血书,甚至惊动了陛下,考试在即,陛下也不想为了考官人选之事再起风波,影响到国考,为了息事宁人,只得顺应民意换掉了大伯。”   苏皓月颔首,问道:“陛下没再说什么了吗?”   苏智仔细想了想,回答她说:“陛下特意安慰了大伯一番,只说今年是因为大哥也要参考,才替换了人选,与旁的都无关,下次会试还是由大伯担任主考。”   “这,不过是些场面话。”苏皓月笑着说:“大伯是聪明人,又怎会听不出来呢?”   “是啊,大伯在外头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下朝后我瞧他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可怕,想来是很看重主考官之位的。皓月,我觉得大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他肯定会有所行动。”苏智欣喜地神情有些收敛了,他不无担忧地问道:“我们要不要早做准备?”   苏皓月却神秘地一抿唇,摇摇头:“不必,且看他怎么应对吧。”   苏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为了这次能将苏镇山拉下马,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金钱心血耗费无数不说,为了计划的隐秘,他甚至还假扮成下人混入马府。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他绝不允许苏镇山再有翻盘的机会。   “皓月,你说大伯对主考之位如此执着,会不会为了保住权利,干脆让大哥放弃今年的会试?”苏智很紧张地问道。   苏皓月却淡然地笑道:“绝无可能。先不说大哥也不会甘心任由大伯摆布,就算今年不参加,也总有参加的时候。陛下的那番场面话不光是为了顾全大伯的颜面,更重要的是为了暗示他,只要大哥参加考试,大伯就不可能是考官人选。大伯总不能以大哥终生的前途做赌注,一辈子让大哥都止步在国子监吧?”   听苏皓月这样一分析,苏智的心中也觉得轻快了许多。他赞同地点点头:“没错,看来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了。哈哈。也不枉费我这么长时间里四处奔走,腿都跑细了一圈。”   苏皓月看着苏智颇有几分自得地模样,只能在心中暗暗苦笑,这位二哥人虽然伶俐,但是毕竟为官时间尚短,眼界还是不够开阔,所以她打定主意趁此机会提点提点他。   “二哥,我让你辛苦这么久,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大伯栽这个小跟头,还有更深一层的寓意,你只怕没有领会到。”   苏智一怔,却不明白苏皓月的意思。   “还有什么目的吗?”   “自然。你有没有认真分析我给你勾选出来的名单?对于这次计划中你的同盟者,你有什么看法吗?”   苏智偏头仔细思考了一会,两条剑眉拧在了一起,薄唇紧紧抿着,脑海中将苏皓月指定的这些人重新过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为我挑选了这一批人。哈哈,我不得不说一句,三妹你眼光太精准了!”苏智一拍桌子,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一无强大的背景,二无阵营的依仗,却又有满腔热血,希望能在朝堂上做出一番事业来。他们投靠无门,又因官职低微不被人重视,连中立党他们都挤不进去,所以这次弹劾大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在朝中立足的契机。”   苏皓月满意地点点头:“正是。像他们这样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寒门学子,一向被其他世家大族排挤,他们想要壮大,必须得到像二哥你这样拥有高贵身份的官员的支持。所以你一旦加入,他们自然群起而响应,听候你的号令。”   “虽然这群人在清贵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但是当他们团结在一起时,也会迸发可怕的力量。二哥你这次利用弹劾大伯的机会与他们打成一片,成为他们的领导者,今后你再想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人为你冲锋陷阵,不是很好吗?”   苏皓月的话仿佛是一团火光,点亮了苏智心中久违的激情。他越听越兴奋,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三妹,你果然是深谋远虑,寻常的聪明人只能看到三步之遥,可你早已将后面十步会发生的事情都掌握在了手中,这般才智,真是令愚兄佩服!”苏智看着苏皓月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欣赏,而是掺杂着深深的崇拜,仿佛是高山仰止的感觉。   苏皓月并没有因为苏智的话而沾沾自喜,她只是淡淡说道:“对了,二哥,你要提醒他们,这次的行动到这里就已经成功了,如果后事再有变故,也让他们不必气馁。要牢记,你们的目的并不是将大伯拉下马,而是逐渐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朝堂上崭露头角,而你们已经做到了。”   苏智听她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对,赶紧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吗?怎么瞧你现在的意思是预测事情会有变啊?”   “我刚才只说大哥一定会如期参加考试,而大伯想要重揽大权,并不是只有牺牲儿子一条路可走啊。人站在高处久了,看到的东西也就多了。大伯在朝中苦心经营数年,又怎会没有一点应对之法呢?”苏皓月倒像是很看得开:“二哥你不必执着于此事的结果,即使事情并不像我们料想的那样,要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最后几个字,苏皓月说得很慢。说罢,还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苏智想了半天,也没有参透苏皓月的用意,也只好作罢。   不过他对苏皓月的计划一向是深信不疑的,既然她都说不必担心,那自己也没必要杞人忧天了。   皓月说得对,能够将这一批寒门势力收入麾下,才是此次行动中最大的收获。   京都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苏睿和苏镇山正对坐在一间隐蔽的包房中。   苏镇山面色凝重,不断地用汗巾擦拭着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坐在他对面的苏睿却明显轻松多了,他一面给苏镇山斟茶,一面笑着宽慰道:“父亲,您不必这么紧张,我和钱宣也打过几次交道了,算是半个熟人。”   苏镇山却没有搭话。钱宣一个后生,见他,自己自然不会紧张。但是与钱宣在酒馆中秘密见面,这其中的深意,和被人知道可能带来的后果,却不得不让他对这次的会面万分警惕。   过了一会,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只见一个年轻公子阔步走来,面上还挂着虚假的笑容。   “让苏大人和苏公子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   他一边客套着,一边对身后的随从说道:“你们去外边守着,任谁也不能放进来。”   “是。”四名随从抱拳,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   苏智站起身,给钱宣让座:“无妨,钱公子太客气了,快坐吧。”   钱宣顺势坐下,打量了一下苏镇山阴郁的表情,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却更热情了:“苏大人,可用了膳?这家店面虽小,但他们家的东坡肉乃是一绝,苏大人可有兴趣品尝一二?”   苏镇山却依旧是板着脸,沉声拒绝了:“钱公子不必客气了。今日老夫本是不想来,可犬子三番两次劝说,钱公子你又是三殿下的人,老夫也不敢得罪了三殿下,这才应邀前来,钱公子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说了吧。”   钱宣被苏镇山冷言冷语一怼,心里头也有些火气,不住地暗骂苏镇山假清高,明明来都来了,还非要装腔作势。但是一想到三殿下的大计,他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愤怒的情绪,继续赔笑道:“苏大人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他顿了顿,看着苏镇山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芒:“苏大人,此次会试主考一事,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偏偏最后主考官一职,还是落到了秦大人手中。苏大人,您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啊!” 第117章 反向倒戈   苏镇山原本就乌云密布的面颊,在听了钱宣这一番略带嘲讽的话之后,更是涨成了猪肝色。他将话在嘴里嚼碎了,再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了出来:“钱公子屡屡相邀,只是为了当面来看老夫的笑话吗?”   苏智赶紧上来打圆场:“父亲,钱公子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苏镇山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这个小畜生!还不闭嘴!”   苏智没料到苏镇山会将怒气撒在他头上,一时间也不敢做声了。   钱宣冷眼瞧着,在一旁慢悠悠地说道:“苏大人,小生不过是将眼前的局势向您阐述一下,您又何必动怒呢?”   “眼前的局势老夫自有分断,钱公子不必赘言了。”苏镇山抓起茶杯灌下一大口茶水,借此勉强压制住胸中的怒气。   “既然苏大人都知道,也该早做打算才好。”钱宣停顿了片刻,这才娓娓说道:“五殿下城府颇深,向来是不念旧情的。三年前,时任户部员外郎的乔沿乔大人因为贪污被人告发,当时的案子并不大,五殿下只要略施援手,再不济也能保住乔沿一条命。可是五殿下却选择在事发时与乔沿一刀两断,明哲保身,以致乔沿被抄家斩首,全家流放。这件事,苏大人不会没有印象吧?”   苏镇山眼皮一跳,乔沿贪污案,他当然不会忘记。当时魏景琰在朝中还立足未稳,乔沿的官职又仅仅只是个员外郎,为了区区一个五品官冒着被其他党派针对的风险淌这一趟浑水,自然是划不来的,所以当时的苏镇山就极力主张魏景琰不要插手此事。   但是现在需要救援的变成了自己,苏镇山当然就不会这样想了。   “钱公子将旧案重提,是何用意?是想用乔沿来隐射老夫吗?”苏镇山不愧为老谋深算的政治家,这么千钧一发的危难时刻,依然还能沉得住气:“乔沿被斩首是因为贪污,罪有应得。敢问钱公子,老夫又犯了何罪呢?”   “苏大人,您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一个道理吧?失势,远比犯错更可怕。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犯了错,只要有人相助,就可以东山再起。而失势,那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钱宣早就看穿了苏镇山的色厉内荏,一针见血道:“您本人确实没有犯错,但是您的家人犯下的罪责,您敢说一点都影响不到您吗?毕竟,这次撤换考官一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苏镇山沉默了,他死死盯着钱宣,眸子中射出精光。   “据我所知,五殿下对待苏大人您的态度,正如对待当年的乔沿一样啊。难道苏大人,您也想落到和乔沿一样的下场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钱宣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苏大人,放眼朝中,只有三殿下能帮您一把,您可千万不要放弃这个唯一的机会啊。”   苏睿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目光落在苏镇山的脸上,生怕漏掉了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钱公子这话,老夫就有些不明白了。”苏镇山声音依然沉着,可是仔细听来却有一丝颤抖:“你说三殿下要帮我,可三殿下又打算怎么帮呢?”   钱宣知道苏镇山这是同意了,终于得偿所愿,他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首先,自然是帮您重得会试主考官一职。”   苏镇山眼睛一亮,没有插话,等着钱宣继续说。   “苏大人您别忘了,礼部尚书郑大人可是我们三殿下的人啊。只要他想想办法,您还怕大权旁落吗?那个秦海义是什么人,不过是个不识抬举的蠢钝之人罢了,只有苏大人您这样懂得变通的聪明人,才能得到三殿下的垂青啊。”   “而且只要您同意转投三殿下阵营,从此您和我们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郑大人必然会对您多加照料的。”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苏镇山。从前他在魏景琰的手下,时时刻刻都要受顶头上司郑磊的窝囊气,五殿下可从没有要为他声张正义的意思。这么多年来,郑磊一直和他对着干,让他在朝中束手束脚,难有作为。可他如果成为了三殿下手下的人,郑磊不仅不能再排挤他,反而必须对他礼遇有加,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桩大好事啊。   当然,他并不打算和郑磊冰释前嫌。等到在三殿下帐下站稳了脚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挤掉郑磊,自己上位。   钱宣一直暗暗观察着苏镇山,见他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反而是满面红光,就知道他一定是对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动心了。   于是他清清嗓子,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在木桌上重重地叩击三下,然后站起来朝包间门的方向躬身而立,似乎在恭候什么人。   正当苏镇山和苏睿不解时,只见门被人推开了,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三殿下?”苏镇山大惊,赶紧起身相迎。   苏睿也有点懵了,他没想到钱宣竟然背着他偷偷请来了三殿下,看来钱宣是对此次的会见信心十足啊。   魏景华不如魏景琰儒雅,却比他多了几分老练和凌厉。只是,他此刻用笑容掩藏住了一贯的气势,换上了温厚亲和的神情。他亲自搀扶起苏镇山,说道:“苏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苏镇山惴惴不安地坐下了,两只手放在膝上,低着头,等着魏景华发话。   “看来钱宣你和苏大人相谈甚欢啊。”魏景华装模作样道:“不知你们聊到哪里了?”   “回殿下的话,苏大人对三殿下您的厚爱感恩戴德,并且发誓要为您效劳来报答您的恩典。”钱宣这一番言过其实的话说的在旁边坐着的苏睿都有几分尴尬了,要论厚颜无耻,谁也比不过钱宣。   但是这句话也就是变相地逼苏镇山答应他们的要求,毕竟苏镇山总不能当着魏景华的面反驳说自己没同意吧。   魏景华却似乎很高兴一样,他亲切地拍了拍苏镇山的肩膀,笑着说道:“苏大人太客气了,你能来襄助本宫,本宫也很欣慰啊。”   苏镇山连忙答是。   一屋子的人都扬起虚伪了笑容,谈笑声此起彼伏,气氛一下变得热闹了起来。   苏睿见终于说动了苏镇山,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想到今后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他不禁心潮澎湃。   等苏镇山父子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了。   苏睿毫无倦意,跟着苏镇山回到了他的房间。   苏镇山一看苏睿的举动,就知道他有问题想问。于是苏镇山遣走了伺候的婢女,关上房门,走到桌边坐下:“什么事。”   苏睿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问道:“父亲,我有一事不明。您今日答应与钱宣会晤,不就代表了已经同意加入三殿下的阵营吗?为何您在刚与他见面时还要故意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呢?”   苏镇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故意为之。睿儿,你要切记,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一定不要表露出你的本心,否则他们很容易就能够拿捏住你,明白吗?”   苏睿仔细回味着苏镇山的话,点点头:“父亲放心,儿子记得了。”   苏镇山憔悴的面容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愈发沧桑,他继续说道:“虽然三殿下希望我转投他的阵营,但是这些上位者,对倒戈之人还是会心存芥蒂的,换言之,他虽然欢迎我加入,可也厌恶背弃旧主的叛徒。如果我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他自然会更加看轻我,也许现在为了扳倒五殿下,他对我礼遇有加,一旦他大业得成,我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哪怕是演,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接受他们的示好。”   “原来,一开始您是演了一出戏啊?”苏睿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您一下子发起火来,到让我吓了一跳。”   苏镇山无奈地笑着道:“不过是演戏罢了,扮成一个忠贞的臣子,演给三殿下看。”   苏睿一惊:“您说三殿下?您早知道三殿下也来了?”   “没错。”苏镇山的眸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从钱宣一进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三殿下应该也一起来了,很有可能就在我们隔壁的包间里,一直听着我们这边的动静。”   “这您又是怎么知道的?”苏睿更加惊讶了。   “你不觉得钱宣今日的派头太足了吗?他父亲在朝为官,可他本人,说穿了,不过是一介草民,无官无职,出门有必要带着四个随从吗?睿儿,就连你出门也不过是带一个两个罢了,所以那时我就开始起疑。后来他进来与我们谈判,很有底气,就算是我佯装发怒他也没有半点惊慌,仿佛是料定今日一定会说服我一般。可是他凭什么这么有把握呢?那他一定是有什么让我抗拒不了的底牌。”说到这里,苏镇山苦笑道:“三皇子亲自驾临,在这种秘密会晤的情况下,他说的话,我还能拒绝吗?” 第118章 一举两得   苏睿回忆起了钱宣进门后的一举一动,确实都如苏镇山所说的那样。苏睿的后背不禁起了一层的薄汗,这些人精,运筹帷幄,步步设下陷阱,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最终苏睿不得不佩服地说道:“父亲您果然慧眼如炬,所有事情都逃不过您的手掌心。”   “听杯为号,只要我们谈得差不多,就是三殿下出场拍板的时候了。”苏镇山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我们没有谈成,三殿下也会出面施压。不论如何,今日我既然选择了与钱宣见面,肯定是非答应他们的要求不可了。”   苏睿沉默了一会,说道:“父亲您宽心,弃暗投明,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镇山的目光更深沉了些,他最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若是投了明处,自然是件好事。但,若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让苏睿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父子俩都噤了声。   窗外一轮银月悬于天际,将夜晚笼罩上了一层静谧的色彩。   几日后,望月阁。   苏皓月正蜷在院子的秋千上看书,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马上就要入夏了,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令人感觉十分惬意。   紫鸢从门外走来,双手呈上了一本小册子:“小姐,这是向青刚才托人送来的样刊,请您过目。”   苏皓月接过,只见封面上是行如流水的四个大字“竹影文集”。随手翻了翻,一股油墨的清香扑鼻而来。每一篇文章后都有一幅精美的插图,全部都是出自苏皓月之手。文章的字体是风雅的柳体,她还别出心裁地将桃花的花瓣碾碎,加入纸浆中,制成了桃花笺,专门用于《竹影文集》的纸料,成为了本书的另一大亮点。   “跟向青说,没问题,就照着这样刊先印五千本,送到京都各大书斋出售。对了,再留三本,放在博雅楼里,供客人借阅。”苏皓月将书重新递还给紫鸢。   “五千本?会不会太少了呀小姐?”紫鸢说道:“咱们不是已经联络好了好几家大书斋吗?这样一分,每家根本分不到多少本呀。”   苏皓月笑了笑,解释道:“第一刊,咱们自然要把架子端高一点。越是稀缺的,人们才越感兴趣,若是烂大街,就没人关注了。放心吧,如果反响好,我们随时可以加印。”   紫鸢点点头:“小姐说的是。不过依奴婢看,文集一定会大热的。光瞧这书本的做工和纸质,每一张纸都点缀了粉色的桃花,太漂亮了!就连奴婢这个完全不通文墨的人见了都想买呢!”   苏皓月笑着说道:“快去吧!记得给若彤也送一本去,让她也看看。”   “是。”紫鸢转身欲走,却和慌慌张张跑来的碧汀撞了个满怀,紫鸢手一松,书也被撞到了地上。   碧汀来不及道歉,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小厨房小厨房出事了!”   苏皓月脸上盈盈地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心头一沉,果然来了。   等她去了小厨房,弄清楚了始末,倒也没太惊讶,事情的发展与她料想的相差无几。   “碧汀,去把二哥请来。”苏皓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动静闹大一点。就说请二哥陪我一起去探望老夫人,顺便尝尝我的手艺。”   碧汀一怔,随后立刻醒悟过来,愤愤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事传到那人的耳朵里。”   苏皓月微微颔首,转头吩咐其他人道:“把我先前准备好的带上。”   “是。”   此时的李玲花正在房中焦躁不安地等消息,只见金桂快步走了进来,还顺手将房门掩上了。   “怎么样?”李玲花嚯地站起身问道。   “厨房管事那边说是已经得手了,今日望月阁的丫鬟照例去领了鸭肉,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奴婢刚才听说,三小姐不知是抽了什么疯,竟邀请二少爷陪她一起去探望老夫人,还说要让二少爷也尝尝她的手艺呢!奴婢觉得此事不妙,就赶紧回来禀报了。”   李玲花听了金桂的话,大惊失色,身躯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她赶紧一把扶住桌子,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二少爷也去了?”   “是。望月阁的碧汀刚才就去请了,这会二少爷应该差不多已经和三小姐碰上了。”   “大事不好!万一智儿也喝了那汤,那可不就!”李玲花脸色惨白,心急如焚:“快快快,快去拦住他们!”   金桂也慌了手脚:“可是现在去望月阁,肯定是会扑个空的。不如咱们现在直接去老夫人那儿看看吧!”   “好!”李玲花二话不说,带着金桂就冲出了房门,直奔老夫人院子而去。   等李玲花赶到了老夫人院门口时,听外头的丫鬟说苏皓月和苏智也是刚刚才到,李玲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等丫鬟们通报,就如同一阵旋风一般急吼吼地闯了进去。   一进屋,只见老夫人依旧半躺在榻上,苏智则亲热地坐在老夫人身边陪她说着话。苏皓月的手中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她用勺子搅了搅,递给了苏智,含笑说道:“既然祖母现在没胃口,二哥你就先尝尝看吧。”   苏智接过,拿起勺子正要喝,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惊住了。   “那汤有毒!”李玲花眼瞧着苏智就要将汤送到嘴边,心中一急,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巴掌将汤碗打翻在地:“这老鸭汤有毒!喝不得!”   滚烫的汤泼了苏智一身,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竟连擦一擦污渍都忘了,一头雾水地问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呀?”   苏皓月冷冷瞧着这一幕,一言不发,像是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人也被突然出现的李玲花和她那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给吓着了,她努力板起脸作出威严的样子,说道:“老三媳妇,你刚才说什么汤有毒?是什么意思?”   李玲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回答道:“是的,母亲,苏皓月给您送的老鸭汤有毒。”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脏水都泼到苏皓月身上了。   原本她是打算借着厨房管事的手,先是悄悄在给望月阁供应的鸭肉上做手脚,然后再利用苏皓月将毒汤送给老夫人。这样一来,既能除掉一直对自己心存不满的老夫人,又能把黑锅丢给苏皓月,借此将她也一并收拾了,一举两得。   可没想到苏皓月竟把苏智也给拉了进来。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清楚楚,那鸭肉是用剧毒浸泡过的,而用这肉烹成的汤,人只要喝一口就会毙命。她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受到丝毫损伤,所以情急之下只能提前站出来戳破这个阴谋了。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汤是苏皓月做的,汤有毒只能证明是她苏皓月包藏祸心,就算不能铲除老夫人,可苏皓月敢对长辈下手,也必然会被重处。   能解决掉这个碍眼的小贱人,也算她没白费这么大的精力布的这个局。   老夫人却是不相信她的鬼话,她一拍床板怒道:“你在胡说什么?皓月为什么要下毒?”   “母亲,我的话可是字字属实啊!这么大的事,我又怎么敢信口胡诌呢?”李玲花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面色戚戚地说道:“金桂今日去替我办事,无意中从窗外瞧见皓月在小厨房里忙活着。本来她也没在意,拿了我要的东西就准备走,可她却亲眼看见皓月往为您准备的汤里加了一整包白色的粉末。见皓月举止怪异,金桂也起了疑心,等皓月走后,她偷偷溜进厨房里查探,还用银筷在汤里试了试,发现那筷子果然变黑了。那时周围没有人,金桂也不敢声张,便回来禀报于我。我心忧母亲,生怕您会遭遇不测,这才紧赶慢赶赶了过来。”   说着,她还一把将金桂推了出来:“把你看到的都跟母亲说。一个字儿也不许漏!”   金桂被她一推,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一下子跪在地上,连哭带嚎地说道:“老夫人,奴婢确实亲眼所见三小姐下毒了!奴婢不敢说谎!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被她们这一唱一和地一闹,惊讶地连嘴都闭不上了。她缠绵病榻已久,虽说日日用参汤调理着,身子却一直不见好转。久病的人容易便得敏感、易怒,也最忌惮别人谋害。她虽然不知道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女为什么要对她下此毒手,却也不免生出了许多怀疑。   “皓月,你怎么说?”老夫人还是准备给苏皓月一个解释的机会。   李玲花一听,就知道老夫人起了疑心。于是她决定再加一把火:“母亲,皓月并不像您看到的这样良善。她为人阴险刻薄,与姐妹们关系都不好。前些时浅颜还被她逼的悬梁自尽呢!这事可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啊!所以她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暗害您,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11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关于苏浅颜试图自尽的事情,老夫人多少也有些耳闻。不过因为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操心这些琐事了,所以她才一直没有过问。   此时李玲花特意对老夫人说出此事,就是为了诋毁苏皓月的形象,一个对自己妹妹都毫无仁慈之心的人,会对长辈痛下杀手,也就不奇怪了。   老夫人的神情明显变得凝重了起来,瞧李玲花信誓旦旦的模样,不像在说谎。这个孙女一向对自己孝顺有加,如果真像李玲花所说的,苏皓月竟敢下毒谋害自己,那她的城府可就太可怕了。隐藏在那一张恭顺地美人皮下面,又是怎样一颗阴暗的内心呢?   想到这里,老夫人只觉得全身生寒,她强撑着病体想要坐起来,苏皓月见状,上前扶了一把,可是老夫人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苏皓月伸出来的手,转头吩咐道:“叶香,扶我起来。”   一旁的叶香有些为难,看着苏皓月的眼神中满是尴尬,可她又不得不听从老夫人的命令,于是她一边搀起老夫人的胳膊,一边拿起了一个枕头垫在老夫人的背后,让她能靠着床头坐在榻上。   苏皓月伸出的手就那样僵在空气里,她眼神一沉,收回了手,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老夫人还是起了疑心。   说伤心吗?倒也没有到这个程度,苏皓月的心中只是有些悲凉。前世与她有仇恨的苏家人,她都能毫不留情、不择手段地算计、屠戮,唯有这位老夫人,她还是有些不忍心的。即使老夫人并未给过她多少温暖和关爱,唯一一点短暂的重视也是在父亲回京封侯之后,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才逐渐水涨船高。可是安阳侯府出事后,老夫人却没有丝毫犹豫地与安阳侯府划清了界限,并将父亲逐出了苏家。   今生老夫人对她另眼相待,苏皓月很明白,大多数原因只怕也是由于即墨寒对她的照顾,和她本人并没有多少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在得知大夫人的手下绿珠在老夫人的香炉中动了手脚,她并没有即刻制止,也没有将这一切挑破,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铲除了大夫人在府中的眼线,顺便将替大夫人办事的绿珠也一并赶出了府去。   老夫人病后,苏皓月常常侍奉在侧,是苏家所有子孙中探望次数最多的,更亲自挑选了店家供应活鸭,日日为老夫人烹汤。   这所有的一切,苏皓月虽说存了私心,却又何尝不是出于一个晚辈对祖母的孝心呢?不然以她现在在家中的地位,完全没必要再去逢迎老夫人,毕竟老夫人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些她都是十分清楚的。   苏皓月从来不是以怨报德的人,更不会被世俗的纲常伦理所左右,所以她能做到这一步,实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老夫人仅凭着李玲花三言两语,就怀疑自己,还当众表现出来让她难堪,也着实令苏皓月寒了心。   苏皓月心中对老夫人最后一点温情也被磨没了,她目光如寒铁,冷冰冰地在屋中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跪着的金桂身上。   “金桂,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看见我在老夫人的羹汤中下毒,是真的吗?”苏皓月逼问道。   金桂身躯一震,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苏皓月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在她的脊背上来回刮搜着。她汗如雨下,偷偷看了看李玲花威胁意味十足的眼神,吓得她赶紧重新低下头,连连叩首道:“老夫人,奴婢不敢说谎!奴婢不敢说谎啊!”   苏皓月冷哼一声:“很好。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污蔑主上,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李玲花却不吃这一套,她以为苏皓月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苏皓月,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的了。我且问你,你因为嫉妒五殿下对浅颜青睐有加,出言恐吓她,逼得她又是跟你下跪,又是不得不自尽的事儿,难道不是真的?”李玲花单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苏皓月的鼻子叫骂道,活脱脱一个骂街的泼妇像。   “这可都是大家亲眼所见,还由得你抵赖?”李玲花继续说道:“至于这个羹汤,你说是金桂是诬赖你对吧?那好,现在就去请大夫,就让大夫来验一验到底有没有毒!”   苏皓月随手拢了拢头发,笑得云淡风轻:“我自问虽不是贤孝之人,可是也知道要亲近手足,孝顺长辈。因嫉妒之心就逼妹自尽的事情万万做不出来,更遑论下毒谋害祖母了。既然三婶这样咄咄逼人,那就请大夫来吧,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李玲花心中大喜,连忙吩咐道:“金桂,去,请大夫来!”   苏皓月哪里知道用来熬汤的鸭肉早已经被她下了毒,所以才自以为冤枉,必然不会怕大夫来检验。   李玲花强忍着马上要将苏皓月铲除的兴奋,又改了口,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公正的样子来:“算了,毕竟是金桂亲眼撞破了你的奸计,再让她去请大夫未免有失公允。叶香,就你去吧,一定要请一位医术医德都有口皆碑的大夫来。”   叶香闻言,领命退下了。   老夫人瞧着这一幕,心底对苏皓月的怀疑愈演愈烈。   她开口问道:“小五自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玲花顿时更加来劲了,她走到老夫人身边,声音哀戚地说道:“浅颜这丫头,长得不错,又温柔端庄,与五殿下偶然相识后,竟在五殿下面前得了脸。这本是件好事,可坏就坏在皓月也对五殿下也是芳心暗许,这才因为嫉妒,出言恐吓了浅颜。浅颜本就胆小,哪能禁得起这样的惊吓,这不,一时想不开悬了梁。幸好她的丫头汶青发现的早,及时救下了她,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苏浅颜竟敢在家中自戕,这可是大逆不道,传出去苏家的脸面何存?可是逼的她不得不用自戕来逃避现实的人,不是更加可恨吗?   苏浅颜若真能入五殿下的眼,哪怕只是做个侍妾,都是苏家的造化。她原以为苏皓月聪明,懂事,可她却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丝毫不为苏家着想,还从中破坏,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苏智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为苏皓月辩解道:“母亲,此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您不要乱说。皓月和楚靖王殿下的交情不是一日两日了,又怎么会对五殿下芳心暗许呢?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毁了皓月的清誉?所以,还请您慎言。”   李玲花却毫不示弱地说道:“母亲,您听听,既然王爷对皓月有情有义,那皓月就更应该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啊!不然惹得王爷不快,那咱们苏家所有人不都得给皓月陪葬吗?”   苏智都快被自己母亲这一番歪理给气死了,他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处处针对苏皓月,哪怕他好说歹说,软硬兼施让她放弃对苏皓月的偏见,也压根没有一点作用,母亲的做法反而变本加厉。   苏皓月像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看着李玲花演戏。等她说完了,苏皓月才淡淡地开口道:“三婶,我与王爷、五殿下,都不过是交情泛泛。婚嫁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一口一个芳心暗许,到底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整个苏家的家教?”   不等李玲花说话,她又继续说道:“至于五殿下对五妹青睐有加?更是可笑至极。为什么会传出五殿下对五妹有好感的谣言,三婶您怎么不向祖母说清楚呢?”   李玲花一时哑然。   苏皓月转头对老夫人说道:“祖母,上次皇后娘娘宫宴,五妹偷窃了永宁公主的戒指,还被捉了赃,是五殿下看在大伯的面上,出言维护了两句,这才保全了五妹的性命。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没几天,京都竟流传出五殿下对五妹有好感的谣言。为此,五殿下深受困扰,还曾特意来询问过我,到底是谁在京都中散播此谣言。祖母,您说,我明知道五殿下对五妹有好感一事是有人恶意造谣,又何谈对五妹心生嫉妒呢?这不摆明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李玲花登时哑了火,她早知道五殿下对苏浅颜有好感这事儿不靠谱,不过是想借着舆论给苏皓月逼迫苏浅颜找个理由,可没想到五殿下原来还专门去向苏皓月辟了谣,这下就有点不好办了。   老夫人一听,觉得苏皓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祖母,三婶说我刻薄庶妹,实在是冤枉。四妹妹也是庶出的,但我俩的关系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好,不信,您大可把四妹请来问一问她,我何时有半点刻薄过她。”   苏皓月的双眸中水汪汪的,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第120章 有毒无毒   老夫人沉吟了半天,想起当时苏浅汐病重,大房众人无一人管她的死活,听闻也是苏皓月特意为她延医问药,悉心照料了许久,苏浅汐这才得以痊愈。   “这,倒不必,皓月你一向善待姐妹,我心中还是有数的。”老夫人声音沙哑地说道。   苏皓月垂下头,似乎十分感激老夫人的信任。可她的眼眸中却宛如一汪古井,毫无波澜。   说得好听罢了,还不是因为苏皓月刻意提到魏景琰专门来找她。苏皓月搬出魏景琰,一是告诉老夫人五殿下压根就对苏浅颜没半点意思,那么控诉自己因嫉妒而迫害庶妹完全就是捕风捉影。   二则是向老夫人表明,不仅即墨寒很重视她,就连五殿下魏景琰也对她信任有加,有事也专门来找她苏皓月商量。   这二位的级别,足以让老夫人对苏浅颜自戕一事装聋作哑了。   李玲花见苏皓月四两拨千斤化解了局面,气得胸口发疼,心中暗想,等大夫来了,纵使你再舌灿莲花,也是死路一条!   正在这时,老夫人惯用的刘大夫来了。   他放下药箱,向殿中众人行了礼:“见过贵人。不知是否是老夫人的病情有了变化?”   李玲花抢话道:“刘大夫,母亲身体祥和,今日请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夫人请说。”   李玲花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小盅,那里头还剩一点苏皓月没来得及添出来的鸡汤。   “请刘大夫好好查验一番,这汤中有没有毒。”   李玲花这一句话倒是让刘大夫大吃一惊,他抬头看了看老夫人,只见老夫人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沉声答道:“是。”   大户人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能放到台面上说的明争暗斗。刘大夫行医数十年,医术颇高,有口皆碑,常常出入各大世家,为贵人们看病,这些场面倒也都是见惯不惊的了。   于是他将鸭汤舀了一点到碗中,先是仔细地闻了闻,又拿特制的辟毒针探入了汤中。来来回回折腾了半晌,才得出了结论,重新将汤碗放下。   李玲花面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   苏皓月啊苏皓月,等你在老夫人汤中投毒的罪名坐实了,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回禀各位贵人,”刘大夫的声音沉着,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出了最终的结论:“经过老夫的多方检查,老夫可以断定,此汤无毒。”   此言一出,李玲花面上的喜色陡然一变,仿佛是挨了一记闷拳一样,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自己亲手将鸭肉浸泡在剧毒中数个时辰,烹出来的汤又怎会无毒呢?   “刘大夫,你是不是搞错了?”李玲花完全蒙圈了,她不死心地继续说道:“你到底有没有仔细检查啊?”   刘大夫被李玲花毫不客气的话也说的有些恼火了,他义正辞严地说道:“三夫人,我刚才已经检查了数遍,无毒就是无毒。若我连有毒无毒都分辨不出,也不配做这么多年的大夫,妄称行医救人了。”   说罢,刘大夫端起汤碗将鸭汤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重重搁在桌上:“若是我眼拙分辨不出,也活该我被毒死。”   见此情景,老夫人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转头拉住苏皓月的手,轻柔地拍了拍,说道:“孩子,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苏皓月眸中蓄满泪水,她耸了耸鼻子,用帕子掩住了脸颊,没有说话,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被人陷害后沉冤得雪的弱女子形象。   李玲花也被刘大夫这一举动给吓住了,可见刘大夫饮了汤,却依旧是生龙活虎的样子,面色红润,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她也不得不相信了刘大夫的结论。   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呢?她精心准备好的计谋为什么没有奏效呢?   老夫人见苏皓月一副委屈的样子,再看看李玲花一脸的不甘心,本想立刻发作,可刘大夫还在,家丑不可外扬,于是她吩咐道:“叶香,好生送刘大夫出府吧。”   刘大夫收拾好药箱,冲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便跟着叶香出去了。   “李玲花,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见刘大夫走远了,便厉声责问道。   李玲花心知不好,赶忙笑着向苏皓月说道:“皓月,此事都是三婶错怪你了,三婶向你道歉,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苏皓月却冷冷一哼,毫不买账:“三婶轻飘飘一句话,就给我冠上了谋害长辈的恶名,现在又想轻飘飘一句话带过吗?”   李玲花气急,却又不能发作,只能继续赔笑道:“都是金桂这个小妮子乱说,害我误信了谗言。金桂,还不滚过去向三小姐磕头赔罪!”   现在也只能把金桂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金桂被吓得一激灵,赶忙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三小姐,都是奴婢看错了!这才误解了您,惹来这一出风波!求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   “皓月,你要还是不解气,尽管将这丫头打死,算是三婶替你出了这一口恶气了。”李玲花笑意盈盈。   说是这么说,难不成苏皓月还能为了这点事就将金桂打死吗?也不看看金桂是谁的人。   金桂却被李玲花这话给吓破了胆,爬过去一把抓住苏皓月的衣角求饶道:“三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污蔑三小姐您了!”   苏皓月一脚将金桂的手踢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打死金桂有什么用?她也不过就是个顶包的,幕后指使另有其人。三婶,您说对吗?”   李玲花被苏皓月不阴不阳的语气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苏皓月不想善了,她也不再装模作样了,收敛起笑容冷冷质问道:“苏皓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都是这丫头在这儿兴风作浪,与其他人无关。我也已经向你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怎么着?”   苏皓月却眯起眼睛,直视李玲花:“三婶,你刚才一口咬定我是熬汤时投的毒,是不是断定有毒的鸭肉熬成汤后,就分辨不出毒药是什么时候下的了?”   李玲花身子一僵,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脊背。   苏皓月这话,难道说?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智眼皮一跳,隐隐约约猜到了苏皓月话中的意思。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玲花:“母亲,您?”   苏皓月莞尔一笑,摇摇头叹息道:“可是三婶您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鸭肉我根本就没动吧?”   老夫人听得满头雾水,她的智慧早已随着日益加重的疾病衰退了。她睁着混沌的双眼说道:“皓月,你别跟我们打哑谜了,有什么话就说清楚。”   “是,祖母。”苏皓月清清嗓子,娓娓道来:“为了给老夫人煲汤,我每日都会去厨房取新鲜的鸭肉,这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情。可就在今日,取来的鸭肉颜色稍稍有些泛青,而且摸起来也很的粗糙。因为是老夫人的饮食,我就格外上心了些。不过当时我也没往别处想,只是请了一位有经验的嬷嬷来看这鸭肉到底能不能给老夫人用。没想到那嬷嬷看过后,竟告诉我这鸭肉很有可能有毒。我被吓了一跳,又不敢声张,只得私下秘密查探。可是老夫人的羹汤不能断,于是我就先将那鸭肉留下了,从母亲那儿另要了一盘鸭肉为老夫人烹汤。”   说道这里,苏皓月顿了顿,抿抿唇说道:“三婶,您真的以为您做的计划是无懈可击的吗?好,敢问一句,今日鸭肉有毒一事,我并未告诉过任何人,三婶您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我”李玲花结巴了半天:“苏皓月你别含沙射影,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今日领的鸭肉有毒,怎么不能是你自己在鸭肉中下了毒,现在又来贼喊捉贼呢?”   苏皓月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一声:“之前我就关照过厨房管事,为了保证肉质新鲜,要他替我饲养活鸭。可就在前几日,送来的鸭子全部都是处理好的。我当时也以为是厨房管事为了替各院小厨房减少工作而为之。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厨房管事多此一举,是因为活鸭不好做手脚。”   “苏皓月!你!”   “您为了麻痹我们,前几日送来的鸭肉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等到今日,您才将浸了毒药的鸭肉送来,让我烹成汤送给祖母。祖母一旦遇害,我必然难逃其罪。”苏皓月自顾自说道:“三婶,您对我有怨言就罢了,为什么要牵连到祖母呢?您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糊涂事来?!” 第121章 自食恶果   李玲花一时气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晕开了精心化好的眉黛。她瞥到老夫人一张脸已经怒成了铁青色,赶紧矢口否认道:“苏皓月,你血口喷人!如果我想毒害老夫人,为什么还要跑出来阻止你呢?”   苏皓月唇角一挑,慢悠悠解释道:“因为二哥啊。你没想到二哥今日会同我一起来,又误以为我用了有毒的鸭肉,怕我会误伤了二哥,情急之下,只能将计划搁置,先来保护二哥。”   此时的苏智正在承受着莫大的打击,他看着自己这个愚蠢透顶的母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无凭无据,光凭空口白牙就想让母亲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李玲花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做梦!”   “好,既然三婶不肯承认,我也就只能将事情查到底了。”苏皓月对紫鸢说道:“将今日从厨房领到的鸭肉取来,叶香,你再去请刘大夫来一趟。”   老夫人也不说话,看着两个丫鬟小跑着去了。   可怜刘大夫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又被请到了苏家。   刚才是有毒的汤,现在是有毒的鸭肉,世家中的纷争还真是层出不穷,精彩得很啊。   刘大夫摇摇头,摆弄着鸭肉仔细检查起来。   李玲花捏着胸口的衣襟,紧张地几乎要晕厥了。   又过了半晌,刘大夫才神色凝重地说道:“老夫人,这鸭肉确实是用一种名为奇杉的毒药浸泡过,而且据我推断,浸泡的时间还很长,最少有六个时辰。这奇杉的毒性仅次于鹤顶红,是剧毒之物。这么说吧,用此肉烹成的汤,人只需要饮一口,顷刻就会毙命。”   “祖母,我是今日上午才从厨房领的鸭肉,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又怎能将此肉浸毒超过六时辰呢?皓月的嫌疑便可以洗清了。”苏皓月淡淡说道。   老夫人沉着脸点点头,看也不看李玲花,声音中勉强压制着怒火说道:“老三媳妇,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母亲,既然不是皓月,那就一定是那个厨房管事!”李玲花浑身禁不住地颤抖:“反正与我无关!”   苏皓月却嘲讽地笑了笑道:“厨房管事,一个下人,谋害老夫人,又嫁祸于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到了这一步,三婶你依旧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样的精神真是令皓月佩服。也罢,就再让你见一个人吧。”   说罢,她朝紫鸢使了个眼色。   紫鸢会意,立马去门外带进来了一个身着粗布衣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留着八字胡,中等身量,一进来就向殿中各位行礼问安,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钱掌柜,说吧。”苏皓月懒洋洋地发话了。   “是。”钱掌柜哈着腰说道:“小的姓钱,在城南开了一家小药铺。前日,一位姑娘来小的铺子买药材,小的问买什么,那姑娘说买奇杉。小的还吃了一惊,告诉她这药性可毒了,问她是不是记错了药材的名字。她却啐了小的一脸,让小的不要多问。小的没辙,只得把店中的奇杉都拿给了她。那姑娘出手倒大方,临走前还给了小的一锭金锭子呢。因为平日买奇杉的人很少,所以这事儿小的记得特别清楚。”   “钱掌柜,你还能认得出那姑娘的容貌吗?”苏皓月问道。   “自然能。小的店小,一般来往的都是贫苦人家。那姑娘衣着华丽,面容姣好,小的印象深着呢。”   “那你就瞧一瞧,此人是否就在店中吧。”   钱掌柜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几乎要缩成一团的金桂的身上,指着她笑着道:“回小姐,正是这位姑娘了。”   钱掌柜话音刚落,众人面上精彩纷呈。   苏智猛地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李玲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面如死灰。   老夫人则是过了良久,才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就留老三媳妇、金桂、智儿和皓月在就行了。”   众人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苏皓月的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的笑意,后背笔直地站在一旁。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怒火,她抓起床头挂着用来辟邪的玉佩,狠狠朝李玲花砸去:“你这个毒妇,敢谋害我!”   那玉佩正好砸在李玲花的额头上,发出砰地一声,将她砸的有些目眩。   李玲花也不敢呼痛,赶忙跪在地上请罪道:“母亲,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夫人怒极反笑,她从鼻子里挤出来一声道:“哼,冤枉?!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冤枉?!”   没错,她确实对李玲花掌家不满,也想将她换下来。可不说她还没动手,就是真撤了她主母之位,她也不该为了这么点事就对她心存怨怼,甚至意图谋害她!   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李玲花布的这一盘局,先是将自己害死,再栽赃给苏皓月,一箭双雕,那苏家从今往后不就是她李玲花的天下了吗?   想到这里,老夫人愈发愤怒了,口中不住地骂道:“毒妇!毒妇!老三才走了多久?尸骨未寒,你竟敢谋害他老娘,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这么大年纪,早已活够本了,死不足惜!可是将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妇人留在家中,任由你祸害我苏家的子孙后辈,我才真真是无颜去见苏家列祖列宗!天杀的哟,智儿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歹毒的亲娘!”   李玲花见老夫人已经是气到了极点,也不由地惊慌了起来。她把额头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喊冤道:“母亲,您消消火,我对此事真的是毫不知情啊!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污蔑!母亲,您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呵呵,污蔑?”老夫人混沌的双眼中射出精光,仿佛是要穿透李玲花的身体,她苍老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气愤又无奈地冷笑:“如果真是有人污蔑,你又怎会提前知道鸭肉有毒?啊?你说!”   不等李玲花开口,老夫人又继续说道:“为妻不贤,祸遗三代。你犯下如此恶行,我苏家也断然不能再留你了。今夜,你就给我滚去静安寺,再不得回我苏家!”   李玲花见老夫人竟要驱逐她,眼睛一翻差点昏厥过去。   金桂赶紧上来搀扶:“夫人,当心啊!”   苏智心中五味杂陈,一面他也认为母亲实在糊涂,竟为了巩固自己在家中的势力不惜谋害祖母,还妄图嫁祸给苏皓月,结果东窗事发,落得一个被驱逐的下场,完全是自食恶果。   可这个人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子不语母之过,哪怕她做错了天大的事,自己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被赶去庵堂,青灯古佛地过下半辈子啊。   于是,苏智也一下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嗓音说道:“祖母,我知道母亲这次惹您伤心了。可是孙儿希望祖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母亲一次,给母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玲花满含热泪地看着苏智,眼角的余光又瞥到了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苏皓月,心头的怒火噌地燃了起来。   自己落到这步田地,都怪这个阴险狡诈的贱婢!她早就知道一切,却故意秘而不宣,就是为了顺水推舟地布这一个局,借此反咬自己一口。   哼,年纪轻轻,却是好歹毒的手段!看来自己真的小看了她。   不行,如果自己被驱逐,那智儿以后要怎么在家中立足,苏睿一定会逮住这个机会拼劲全力打压他。   想到这里,李玲花猛地一把推开搀扶着她的金桂,指着她的鼻尖骂道:“一定是你!是你这个小贱人!”   金桂被李玲花这突如其来地举动给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问道:“夫人,您在说什么啊?”   李玲花不由分说地膝行到塌边,拉住老夫人的衣袖哀求道:“母亲,这一切都是金桂这个小蹄子使的诡计,她因为索要鸭肉被拒绝而对皓月心生怨恨,才会偷偷溜出府去那药房买了奇杉来谋害您,再嫁祸给皓月。而我,从始至终都是被蒙在鼓里啊!”   老夫人丝毫不为所动:“满口胡言!要是没有你的指示,她一个奴婢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主家?!”   “母亲,正是因为她担心谋害了您被人查出来后会性命不保,这才来向我密报,说看见皓月在给您准备的汤饮里下毒。她知道我心心念念都牵挂着您的安危,一定会刻不容缓地赶过来阻止。”李玲花的谎话越编越顺溜:“金桂虽说是丫头,可跟我时间长了,我又一直看重她,她也难免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一日她去厨房受了气,一回来就拿我院子里的丫鬟撒气,还被我教训了一番呢!”   金桂跪坐在冰凉的地上,呆若木鸡。 第122章 替罪羔羊   苏智黑着脸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金桂就是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替罪羊,可是他又不能当众戳穿自己母亲的谎言。   金桂没想到李玲花在危险之中竟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登时也红了眼眶:“夫人,您这话未免有些太离谱了!奴婢做的哪一件事不是遵照您的吩咐去做,您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啪!   没等金桂说完话,李玲花一记重重的耳光就甩在了她的脸上。   “好啊你,看来我平日是对你太仁慈了,竟由得你犯上作乱,闯出这弥天大祸,还来攀咬我!”李玲花见金桂一点也没有一个做奴才的觉悟,不禁气得牙痒痒:“今日就算是母亲不处罚你,我也定饶不了你!”   老夫人被她们主仆二人吵得头疼,用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李玲花和金桂这才噤了声,齐刷刷地垂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了。   “老三家的,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相信你的鬼话。但是,智儿刚刚丧父不久,不能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看在智儿的面上,我就暂且饶了你一次。但是从今之后,府中大小事一切都不需要你插手,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你的院子里,一步也不准踏出院子,明白了吗?”老夫人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地威严:“至于她。”   她的眼神冷冷地扫过被吓得肝胆俱碎的金桂身上,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杖毙。”   金桂一听,立刻如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老夫人饶命啊!这一切都是夫人的主意,奴婢真的只是奉命行事!奴婢冤枉啊!”   门外的家丁接到了主子的命令,一拥而入,将金桂拖了出去。   李玲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个贱丫头,临死还不忘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死得好!   还没等李玲花定下心神,老夫人随后而来的一句话又让她如坠冰窟。   “既然老二媳妇身体不好,从今日起,府中一切事务全都交由皓月你来打理吧。”   苏皓月微讶,马上又明白过来了老夫人的用意,这是她在刻意拉拢自己呢。   不过,苏皓月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苏家的闲事,劳心劳神,还不讨好,没必要。   “祖母信任,皓月十分感激。只是”苏皓月面露难色:“王爷前几日命皓月起一文社,刊定文集,在京都发售。连日来皓月也是废寝忘食地为文社准备着,对于府中的事务,皓月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过,家中的事也不能没人打理,皓月斗胆,向祖母推荐一人。”   虽然苏皓月拒绝了,但是理由却是帮王爷做事,老夫人自然不会不悦,于是她顺着苏皓月的话问道:“谁?”   “就是皓月的四妹妹,浅汐。”   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浅汐?她以庶女之身挑此重任,恐怕难以服众。”   “在咱们京都,世家大户中用庶女管事也不是什么奇事。任人唯贤,与出身无关,才能治理好国家,皓月想,料理家事也同样是这个理。”苏皓月笑着说道:“四妹妹聪颖,又细心,只要稍加历练,我想她一定能将这差事办得妥妥贴贴。祖母放心,若真遇上了什么困难,我和娘亲也一定会提点她的。”   见苏皓月字字句句有理有据,老夫人也不再坚持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那就让她试一试吧。若是她做的不好,我第一个可就要找你这个举荐人啊!”   苏皓月伏了伏身:“是。”   李玲花在旁边听得心如刀割,自己视若珍宝的权利啊,就这样落在了一个庶女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安抚好老夫人,苏皓月和苏智一同走出了院子。   李玲花已经先行回去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又被勒令禁足,苏家也算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苏皓月和苏智肩并肩走着,沐浴着阳光,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苏智打破了沉寂,他的双眼直视前方,说道:“鸭肉被我母亲做了手脚,你早就知道对吧?”   苏皓月没有说话。   “你特意请我来,让我品尝你的手艺,也是为了逼迫我母亲现身,自曝其短,对吧?”   苏智的声音冷静而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苏皓月猝然一笑:“没错,二哥的意思,是想为三婶来向我讨公道吗?”   苏智沉沉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苏皓月一愣。   “我母亲想要陷害你,我替她向你道歉。”苏智的声音中是压抑着的痛苦:“我劝过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听,一意孤行,最终铸成大错。好在,皓月你聪颖过人,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苏皓月脚步一顿,又很快跟上了苏智的步伐,她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倾听着。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特别偏激、易怒,一点小事也会让她大发雷霆。不瞒你说,有时连我都难以忍受她的敏感。”苏智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她是觉得父亲走得不明不白,让她很难接受。而我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被痛苦包围着呢?可我不能表现出来,为了让父亲的冤屈能有朝一日沉冤得雪,我不得不隐忍,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只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孤独前行。我的痛苦,又能向何人诉说呢?”   说到最后,苏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长久克制的悲愤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击垮。   苏皓月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淡淡说道:“人这一生,总要经历大大小小无数考验。压力,每个人都有,你要学会排遣,而不是一直憋在心里,这样长此以往,再强大的人也会崩溃的。”   “你要相信,阳光最终会穿破阴霾,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最后,苏皓月还加了一句:“如果真的很难承受,你可以来找我倾诉。说出来,人也会好受一些。”   苏智看着苏皓月真挚的双眼,心中满是感动:“三妹,我母亲这样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害你,你还能不计前嫌地帮助我。作为二哥,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苏皓月眉眼平淡:“你是你,三婶是三婶,我不会混为一谈。不过,二哥我也同你说过,三婶如果执意要与我为敌,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这话,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苏智一惊:“这我自然知道。唉,我再好好劝一劝她吧。”   “嗯。”   苏家里虽然是危机四伏,苏皓月和吴若彤两人一拍脑门儿决定创立的竹影文社却形势大好。京都中与她们合作的各大书斋的掌柜们也很有头脑,纷纷打出了澜公子这块招牌,为横空出世的《竹影文集》作噱头。   附庸风雅的公子闺秀们果然十分买账,得知《竹影文集》有澜公子作的序,全都争先恐后地疯抢,不一会儿,先前刊定的五千本就被一抢而空。掌柜们见此书的销量这么好,于是便找到了联络人向青,请求加印一批。   博雅楼雅间内,向青正在征求苏皓月关于是否加印《竹影文集》一事的意见。   “小姐,奴才认为咱们可以趁热打铁,趁着《竹影文集》大卖,通知工厂加班加点赶印一批出来,投放到市面上去。”向青汇报完《竹影文集》的售卖情况,还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苏皓月却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此事暂且缓一缓。现在买到此书的人毕竟是少数,只有这些人将书大肆宣扬,让更多的人知道,从而刺激他们拥有此书的欲望,才是咱们加印的最佳时机。”   “但是小姐,您怎么知道买了书的人会大肆宣扬呢?”向青不解地问道。   苏皓月抿唇一笑:“放心吧,你以为他们买书都是为了品读吗?大部分人不过是为了跟风罢了。而这些跟风的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能够拥有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正是他们身份价值的体现,你说他们会不会大肆宣扬呢?”   向青听后,点点头道:“小姐说的对,那我先回了书斋掌柜们的请求,让他们稍安勿躁。”   苏皓月颔首:“去吧,把握好分寸。”   “是。”   向青刚欲退下,苏皓月却叫住了他:“对了,在门口将竹影文社的招牌竖起来,就挂在博雅楼牌匾的旁边。再加一张公告,凡是有佳作者,不拘是诗词还是文章,都欢迎给文社投稿,文社会择优而录。被录用者可来本社领取笔墨费。”   “是。”   “你的才学我是知道的,收到的投稿就由你来过第一遍,你挑出写得不错的,再拿给我。”苏皓月顿了顿又说:“这样下来,你的任务就更加艰巨了。这些时,你也多观察观察,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培养一下,来做你的副手,帮你分担一点工作。”   “谢小姐体恤,奴才知道了。” 第12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向青退下后,不一会儿,苏皓月的客人就来了。   “皓月,等久了吧?”吴若彤笑意盈盈地推门进来,款款走到苏皓月的对面坐下。   “没有,我也是刚到。”苏皓月看着她,笑着说道:“怎么样,《竹影文集》大获成功,我就说你一定能行的吧?”   一提到这个,吴若彤浑身上下都闪烁着兴奋地光芒:“皓月,这可多亏了你,你帮我达成了多年来的心愿。若不是你找来澜公子为文集作序,这书又怎会一下子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呢?从文章的选择到纸料的设计,每一个步骤都是你亲力亲为,所以说啊,《竹影文集》的畅销,你的功劳最大!”   苏皓月谦虚地笑了笑:“如果《竹影文集》的内容空洞,就算是有澜公子的鼎力相助,有再多五花八门的心思,这书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纵使博得了一时的眼球,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评如潮,供不应求,你可不要过于自谦。”   紫鸢一边笑着为两位小姐斟茶,一边说道:“依奴婢看,您二位都是了不得的才女,《竹影文集》能获得这样的成就,二位都功不可没,你们就不要再相互推脱啦!”   苏皓月和吴若彤听后,相视一笑。   “对了若彤,咱们的文社想要壮大,得要一个根据地。我认为文社在还没有完全成气候之前,可以把根据地设立在博雅楼内,凡是想要投稿的都可以来这里。博雅楼每日接待的文人墨客不知凡几,对咱们文社可以起到不小的宣传作用。”苏皓月喝了一口茶,说道。   “可以在博雅楼设立我们的文社吗?”吴若彤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博雅楼肯不肯帮忙呢?据说这店的掌柜是一位叫向青的公子,他年纪不大,为人却十分沉稳老练,从不向权贵低头,可见这人的背景不简单。就怕他眼高于顶,不愿意掺和咱们的事呢。”   苏皓月放下茶杯,淡淡道:“这个你放心,向掌柜与我有些交情,他也很看好咱们的文社,愿意帮忙。我已经同他说好了,明日他就会将文社的牌匾挂在外头。”   “哇!皓月,你真是神通广大啊!”吴若彤的双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我觉得你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难题在你这儿都能迎刃而解,太厉害了!”   苏皓月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摆摆手说道:“你也太夸张了。你这样信任我,搞得我很有压力呀!万一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   “哈哈,你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绝对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嗯!一言为定!”   两个小女子在说笑中,渐渐地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几日后,一件事如同空中闷雷,惊动了整个朝野。   礼部左侍郎秦海义与友人在酒楼中小聚,可在归家的途中因为醉酒,不慎跌入了西晴湖,竟溺死了!   在会试马上就要开始的节骨眼上,主考却骤然离世。礼部尚书郑磊逮住机会,在皇帝面前好一番运作,又极力为苏镇山作保。皇帝反复斟酌许久,最终主考官一职还是落入了苏镇山的手中。   苏睿这一下算是扬眉吐气了,与人交谈中言语也不免轻浮了些。   国子监有些小人纷纷私下跑去恭贺苏睿,按理来说,朝中官员薨逝,苏睿就算再得意,也该收敛一些。可是由于苏镇山一直以来的消沉,以至于他在学堂里的同窗面前也抬不起头,好不容易苏镇山重揽大权,苏睿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只见他满面红光,对来恭贺之人装腔作势地说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楚弓复得尔。我父亲操持会试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现在仅凭些闲言碎语就要换人,老天爷也不会答应。”   这话本来私底下说一说也就罢了,可是苏睿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他面对的这些人并不是可以掏心掏肺的至交好友,而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他们的嘴,一向是靠不住的。   很快,苏睿的这段话就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听后,气得猛地一拍御案,怒斥道:“什么混账话!苏睿这个混小子,枉读诗书多年,言行无状,毫不自重。什么楚弓复得,朕赐予他父亲官位,是要他父亲为国效力,他倒好,竟把主考官一职当成他父亲的私人财产了。还有什么老天爷不答应?!他的意思难道是,朕违逆了天意,这才让接替苏镇山的秦海义命丧黄泉了吗?”   旁边侍奉的太监都被皇帝这疾言厉色地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子不教,父之过,真不知道苏镇山是怎么教儿子的,竟让他这么不知检点!”皇帝板着脸,攥紧了拳头,指节也微微发白。   看来苏睿的一番话确实戳中了皇帝的怒点,让这位本来还算得上公正严明的皇帝也难免迁怒到了苏镇山身上。   可是一想到现在形势特殊,会考将近,一时间确实也找不到比苏镇山更加合适的人选,总不能因为苏睿几句话就影响到国考吧。所以皇帝不得不为大局着想,暂且将此事按捺下去。   五皇子府。   魏景琰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目光却不在佛珠上,而是落在了房间的某个角落,若有所思。   朗乾手摇折扇,缓步而来:“殿下,您找我?”   魏景琰一见他,面上添了三分笑意:“坐吧。”   朗乾也不客气,拉开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他暗暗观察了魏景琰的神情,知道他在为何事烦恼。于是他轻笑一声,说道:“殿下,苏大人重新被陛下任命为会试主考,这本是件好事,可您却并不高兴。属下猜测,您是不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魏景琰对朗乾捕捉人心的本领微微吃了一惊,转而说道:“正是。让本宫疑惑的是,这次出面保苏镇山的,竟然是郑磊。他是三哥的人,从来都和苏镇山势同水火,暗地里两人较了不知道多少年劲。苏镇山对尚书之位虎视眈眈,所以他失势,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郑磊了,可这次郑磊却突然转过头来帮他,不是太奇怪了吗?”   朗乾顺着魏景琰的话往下说:“反常必为妖。殿下认为奇怪,是站在两人处于对立的角度上去考量的。可若是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郑大人出手相助,也就说得通了。”   魏景琰心中一惊,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你是说,苏镇山已经背叛了我,和三哥结成一党了吗?”   朗乾却没有把话说死:“现在这些都不过是猜测,贸然下结论为时过早。殿下何不去侧面打探一番,等找到了确实的证据,再做打算呢?”   “去向谁打探?”   “苏大人老谋深算,肯定不会将真实想法轻易表露出来,一个处理得不好,容易打草惊蛇。依属下之见,苏家这么多人,殿下何不去找一个熟络一些的,问一问苏大人近些时日都与何人接触过呢?”   魏景琰想了想,觉得朗乾的话有理。   “苏家众人中,除去苏镇山父子,也就只剩苏家二房的嫡女苏皓月与本王有些交情了。可她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会知道苏镇山的行踪呢?”   “不去试一试,殿下又怎知会不会有意外的收获?”朗乾笑得十分高深莫测。   魏景琰眼波流转,向门外唤道:“去苏家传话,三日后邀苏小姐博雅楼一聚。”   此时的苏家望月阁,苏皓月正和苏智商讨着关于秦海义突然身亡一事。   “三妹,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此事蹊跷的很。”苏智面色阴沉:“虽说是夜晚,但是西晴湖旁边是繁华的夜市酒楼,又不是荒郊野外,秦大人落水后又怎么会无人相救呢?就算是醉酒,落了水也该清醒了,秦大人又怎会不大声呼救呢?就这样丧了命,说出来真是匪夷所思。”   “而且还是在这么微妙的关头,确实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啊。”苏皓月抿唇笑着说:“我看,是有人铁了心要除了这个绊脚石,好让大伯重新上位。”   苏皓月正说到了苏智的疑心上,他在听闻秦大人去世的消息时,就怀疑是不是苏镇山动的手脚,现在一听苏皓月的分析,他的怀疑也由三分变成了五分。他说道:“看来大伯这是为了揽权,不惜对秦大人痛下杀手了。”   苏皓月却轻轻摇了摇头:“此事,大伯应该并不知情。”   苏智有些听不明白了:“为什么?” 第124章 玉佩   “理由很简单。秦大人一死,拥有丰富主考经验的大伯必然成了接替秦大人工作的最佳人选,换句话说,他就是最大的得益人。这样一来,任谁都会怀疑是不是大伯杀了秦大人。就算大伯想要重揽大权,你觉得,他会铤而走险,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此事嫁祸给大伯?”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准确地说,不是嫁祸,是威胁。据我所知,大伯已经和三殿下珠胎暗结,此事很有可能就是三殿下为了将大伯紧紧捏在手心里,而布的局。”   苏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呢!据说这次在陛下面前为大伯作保的,就是礼部尚书郑磊郑大人。我还在奇怪他为何会突然帮大伯说话,原来是大伯也上了三殿下的船,变成了他们的人了。”   “大伯倒戈相向,背叛了五殿下。三殿下为了避免大伯再次倒戈,背叛于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杀掉秦大人,不仅能够让大伯重新成为会试主考,更多的则是要拿捏住大伯的把柄,将他与大伯之间的盟约暴露在五殿下面前,这样,大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只能死心塌地地供三殿下驱使。”苏皓月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三殿下这一招,还真是阴毒得很啊。”   苏智听后,恍然大悟:“帮了大伯,却又将他推向深渊。这位三殿下,城府深不可测。”   “这下,有的人恐怕要着急了。”   苏皓月话音刚落,就听见紫鸢进来禀报:“小姐,五殿下邀请您三日后在博雅楼小聚。”   苏皓月和苏智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三日后,博雅楼。   苏皓月到的时候,魏景琰已经在秋落英雅间内落了座。   “几日不见,苏小姐愈发动人了。”魏景琰面上是一贯儒雅的笑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溢满了温和的光芒。   苏皓月薄唇微挑:“殿下过奖了。不知殿下今日相邀,是有何事呢?”   “哈哈,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偶然看到了你编撰的竹影文集,读后觉得很感慨,这才特地邀请苏小姐出来聊一聊这本文集。”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恰当不过了,这些时竹影文集风头正盛,而苏皓月作为此书的主要编撰人,也已经随着竹影文集名扬京都了。   “哦?原来殿下也读了这本书。”苏皓月巧笑倩兮:“这书中的文章都是吴小姐的作品,殿下您觉得喜欢,也该找吴小姐探讨才对啊。”   “打动本宫的,并不仅仅是文章,更多的则是苏小姐你的别出心裁。那桃花笺新颖别致,独有一股清香,更是闻所未闻,本宫一瞧,就知道是你的想法。”魏景琰笑容丝毫不减:“什么时候苏小姐得了空,也制一些这样的小笺,送与本宫可好?”   “这桃花笺虽说费了些心思,但也不至于让殿下这样夸赞。”苏皓月说道:“殿下喜欢,皓月自然要将桃花笺双手奉上。”   两人随意聊了聊吴若彤的文章,魏景琰突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苏小姐,其实有时候本宫真羡慕你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诗情画意,品书论道,与志同道合的友人一块儿起文社,出文集,真令人心向往之。”   “殿下说笑了。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好端端又怎么来羡慕我这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呢?”   魏景琰剑眉紧蹙,继续说道:“世人都只能看到本宫的风光与荣华,又怎能了解到本宫的无奈呢?就拿你大哥来说吧,本宫一直对他的才学十分欣赏,也想要重用他。可他实在过于桀骜,有时连本宫都敢顶撞。本宫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不与他多计较,可也无法心无芥蒂地信任他。”   魏景琰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凸显出自己对苏皓月的信任,从而博取苏皓月的好感,让她能帮自己做事。   苏皓月像是十分理解魏景琰一般,说道:“殿下贵为皇子,有很多事情确实是不得不争。凝结势力,重用贤才,才能在朝堂中立于不败之地。殿下心怀天下,普通人自是不能与殿下相提并论的。”   魏景琰看苏皓月的目光更加深情了,他说:“苏小姐,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相遇是冥冥之中命运注定了的。我身边这么多人,可是最懂我的,只有你。”   苏皓月微微垂下眼帘:“殿下,你也无需烦心。既然大哥不堪大用,那就不用也罢。不管大哥和大伯如何打算,皓月都会一直支持殿下的。”   魏景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皓月话中的用意,他眸光微沉,问道:“听你这话,似乎别有深意啊。”   苏皓月却不回答他,只说:“殿下精通音律,博雅楼内有一乐姬,十分擅长吹奏竹笛。不如就请她来为殿下吹奏一曲,也好消散一下殿下的烦心。”   说罢,她便高声对门外的紫鸢说道:“去请舟漓姑娘来。”   紫鸢应了一声,很快便去了。   不一会儿,舟漓就款款走进雅间,冲苏皓月和魏景琰二人施了一礼:“奴家舟漓,为殿下和苏小姐献艺一曲。不知两位想听什么?”   舟漓眉眼含笑,却又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神态竟与苏皓月有三分相似。   魏景琰不知道苏皓月为什么突然请来这个乐姬,但是人都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他想了想,说道:“那就来一曲《临江白雪》吧。”   舟漓将竹笛置于唇边,悠悠吹奏起来。   这首曲子不过是很寻常的民间小调,舟漓的笛声婉转悠扬,十分动听。   魏景琰根本无心听曲,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叫舟漓的乐姬,觉得她除了模样出挑些,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正想着,突然,他的目光被舟漓佩戴在腰间的玉佩吸引了。   那玉佩太眼熟了,不正是自己曾经赏赐给苏睿的那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乐姬的身上?   一时间,魏景琰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万种可能。最后,他认定,这个乐姬与苏睿的关系必定不一般。   魏景琰装作若无其事,听完了整首曲,还特意赏赐了舟漓一锭金锭子,这才让舟漓退下。   舟漓谢了恩走后,魏景琰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苏皓月道:“这个乐姬是不是和你大哥认识?”   其实他说的还比较委婉。玉佩在大梁人眼中是很有寓意的,除了奖赏以外,一般都是相赠于情人,用来表达爱意。苏睿能将魏景琰亲赐的玉佩转送给舟漓,可见两人的关系就算不是恋人,也绝不是泛泛之交。   苏皓月颔首,说道:“我也是来博雅楼听曲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这位舟漓姑娘的。想必殿下已经看到她佩戴的玉佩了,皓月曾听大哥说过,这是殿下您亲自赏赐给他的,所以在舟漓的身上见到这块玉佩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便悄悄打探了一下舟漓与大哥的关系。博雅楼的小二同我说,舟漓一直深受京都世家公子的追捧,与她交好的人之中尤其属大哥与钱宣公子最甚。据我所知,这两人还通过舟漓会面过几次。”   “钱宣?”魏景琰的眉头一挑。   他爹钱守成可一直都是魏景华的人啊!   “是的。”苏皓月看着魏景琰阴晴不定的脸,又加了一句:“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找小二询问一番。”   “这倒不必,我当然是相信苏小姐的。”魏景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朗乾的判断没有错,目前不知道苏镇山的态度,但是至少苏睿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看来这次来找苏皓月,确实是问对了人。   “虽说他们二人见过面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我也一直想找机会向殿下说明,让殿下多多留心。可是大伯和大哥追随殿下多年,又岂是皓月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呢。只怕那时,皓月会被殿下误解成搬弄口舌是非的鼠辈,枉做了好人。”   魏景琰本还想怪苏皓月为什么不早跟他说,可听了苏皓月似嗔非嗔的话,所有的责怪全都说不出口了,只得笑着道:“苏小姐你多虑了,本宫一直敬重你的为人,又怎么会误解你呢。”   苏皓月挑挑眉,随意说道:“那殿下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这话有些小女子的无理取闹,可听到魏景琰的耳朵里只觉得满是说不尽的娇憨,他赶紧赔笑:“苏小姐深明大义,将此事告知于本宫,真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这件事,还请苏小姐不要声张,等本宫查探清楚了,再做打算。”   苏皓月微微点头,顿了顿,又问道:“请恕皓月多嘴问一句,如果大哥和大伯真的做了背叛殿下的事,殿下又有何打算呢?” 第125章 相约雀灵湖   魏景琰看了苏皓月一眼,只见她神色从容,面色平淡,一时间,竟连他也判断不出苏皓月问这话的意图了。   苏家大房一直与苏皓月不睦,隐隐约约他也是知道些的,所以苏皓月问出这话,绝不是为了帮苏镇山和苏睿求情,但是看她的样子,也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倒真像是随口一问。   魏景琰反复思量了半晌,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他们另有打算,那就由他们去吧。”   “哦?是吗?”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殿下在我面前,又有何好遮遮掩掩的呢?他们弃殿下而去,转投三殿下,本就是他们不仁在先,殿下正好借此机会,给三殿下予以重创,不是皆大欢喜吗?”   魏景琰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不知苏小姐有何高见?”   “据闻,这次在陛下面前力保大伯的,正是礼部尚书郑磊郑大人。这么多年来,他倚仗着三殿下的庇护,在朝堂上盘踞一方,给殿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殿下想要壮大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清除这些绊脚石。试想,如果他一力举荐的大伯在这次会试中出了大岔子,不知陛下又会如何呢?”   魏景琰想了想,缓缓说道:“即使不能一下将他铲除,也可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郑磊能不能保住,不好说,但是苏侍郎,一定是保不住了。”   “大伯刚倒戈就出了事,以后谁还敢投靠三殿下呢?殿下,这可是您在朝中立威铺路的好机会啊,也可以顺便震慑一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让他们看清楚,谁才是值得效忠的明主。”   “可是,苏镇山主持会试经验丰富,又能出什么乱子来呢?”魏景琰有些犯愁了。   “这,殿下就不必担心了。我可以保证,在会试开始前的三天内,我会将今年会试考题双手奉上。至于后事该如何,就全看殿下的了。”   苏皓月说这话是有把握的,前世她为了更好地辅佐魏景琰,曾将近年来的科举考题全部浏览过一遍。不敢说百分之百,今年的考题有八成都在她的脑子里。   如果考题泄密,那可是扰乱国考秩序的大罪,是会被重处的。   几年前的乡试,某地区曾出现过大批考生舞弊的情况,后来被人举报,经过查实后,皇帝龙颜大怒,最终,该地区的负责考官全都被砍了头,甚至都没来得及押送到京都,就被就地处决了。   可见大梁社会上上下下对科举的重视程度,连乡试都是如此,更别说会试了。若真如苏皓月所说,能把试题偷偷弄出来再传播开,苏镇山肯定难逃一劫。就连郑磊,估计都够他好好喝一壶了。   魏景琰面上凝重的神色渐渐转变成了喜色,他一拍桌子,笑着夸赞道:“苏小姐,你接二连三地为本宫出谋划策,还都是些难得的妙计,你可真是本宫的福星啊!有你在,大事可成!”   苏皓月抿唇一笑,不置一词。   “说来本宫真是惭愧,上次答应为你祖母采摘莲花,到现在也未做到。”魏景琰叹了口气:“最近本宫忙得焦头烂额,竟把苏小姐的事都耽搁了,还请苏小姐见谅。”   “殿下客气了,此事也不必过于着急。”苏皓月喝了一口茶,轻声说道。   “那怎么行,苏小姐你一片孝心,本宫也深受感动。况且这是本宫答应你的事,又怎么能食言呢?”   魏景琰瞧窗外的西晴湖望去,此时已经入了夏,湖中的野莲花都开了,姹紫嫣红,分外妖娆。   他正想说不如今日就为苏皓月采一朵莲花,让她带回去献给苏家老夫人,不料还没开口,就听苏皓月说道:“这西晴湖的莲花开的虽好,可长在闹市中,难免也沾染了市井的俗尘。京都郊外有一汪湖泊,名为雀灵湖,那湖被仙山俊林环绕,可想而知湖中被天地日月滋养的莲花也是最有灵气的。殿下若真有心,不知能否去一趟雀灵湖呢?”   京都郊外,虽说远了些,但是苏皓月都这样说了,魏景琰也不好拒绝。   “这有何难?便包在本宫身上了。”魏景琰拍拍胸脯,应承了下来。转而,他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只是,雀灵湖风光无限,唯有本宫一人欣赏也怪可惜的。不知苏小姐有没有雅兴,陪本宫一同走一遭呢?”   苏皓月看着他自以为迷人的微笑,强忍住心头一阵阵地恶心,也回了他一个笑容:“那皓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今日晚了,不如就三日后吧,皓月与殿下在雀灵湖见面。”   魏景琰有些失望:“你不陪本宫一起去吗?”   “殿下,人多口杂,如果皓月堂而皇之地与你一起乘坐马车去雀灵湖,不知又要引来多少闲言碎语,恐有损殿下的名声。”   魏景琰愣了愣,看着苏皓月的眼神更加深情了。   大梁多少女子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拼命往他身上凑,巴不得惹出些流言蜚语,假戏真做才好。可只有她,一直在一旁默默地支持自己,从不提过分的要求,时时刻刻都为他考虑。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罕见。   只可惜,她的出身实在太低了,不然,有她这个贤内助,绝对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想着想着,魏景琰的心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酥酥的,令他一时间竟难以自持地伸手覆在了苏皓月的手背上,动情地说道:“皓月,你这般为本宫着想,你的心意,本宫会永远铭记于心。”   苏皓月的脊背一下子变得僵硬,她被魏景琰触碰到的地方犹如有千万根银针在扎,只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于是她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请殿下自重。”   魏景琰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过他却没想到苏皓月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抱歉,是本宫唐突了。皓月,本宫绝没有轻视你的意思。”魏景琰尴尬地讪笑了一声,连声解释道。   苏皓月向魏景琰行了一个礼,不动声色地说道:“那皓月就先行告辞了。”   “好,三日后,雀灵湖见。”   苏皓月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雅间。   刚走出博雅楼,就见对面一家卖珠宝的店铺门口围了许多人,苏皓月一向不喜欢管闲事,正准备乘马车离开,却听见人群中有一个女声尖着嗓子喊道:“冲撞了本小姐还敢要饶命?!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看来三十大板是便宜你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苏皓月下意识地朝那边看去。只见一袭华服的女子站在人群中,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她面露嫌恶的表情,挥挥手对旁边的护卫说道:“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说罢,她还用手帕在鼻子前扇了扇,皱着眉头说道:“真是晦气!”   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小姐,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饿得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这才没注意到您过来,不小心挡了您的路。求小姐大慈大悲,饶了我这一次吧!”   那女子柳眉倒立,刚要发怒,苏皓月却笑盈盈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哟!好巧啊,陆小姐。”   “苏皓月!?”陆冰冰一见到她,面上的肌肉都快要扭曲在一起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儿个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先是被这叫花子冲撞,又是遇到了你!”   苏皓月却满不在乎地笑道:“陆小姐,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又来大街上撒什么泼?不知这个人犯了什么错,你要打他五十大板?陆小姐可知,你这一顿板子下去,他可就没命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你来做好人?”陆冰冰杏眼怒睁。   “就算他真做错了什么事,陆小姐你一个大家闺秀,也不该当街就打杀一条人命,交由官府去处理不好吗?”   那跪着的男子瑟瑟缩缩地抱成一团,看着苏皓月的目光中又是惊恐,又是感激。从天而降的她就像是救世主一般,突然出现救了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乞丐一命。可是她太耀眼了,耀眼到连看她一眼,都感觉是对她的亵渎。   “我再说一遍,用不着你管!”陆冰冰加重了语气,试图吓退苏皓月。   “那我也告诉你,我还就管定了!”   陆冰冰气得面色一白,她指着苏皓月的鼻子骂道:“你拿什么管?就凭你那个乡下来的母亲吗?你也不照照镜子看一看,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苏皓月毫不气恼,和陆冰冰气急败坏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淡淡笑着说:“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要逞凶杀人,人人都可以管得,又和我娘亲有什么关系呢?” 第126章 你也知道我在吃醋?   听了苏皓月的话,周围围观的群众也纷纷开始指责起陆冰冰来。   “就是啊,这乞丐也没做错什么大事,不过是没有及时避让开罢了,怎么也犯不着要一条人命吧?”   “说的没错,瞧这位小姐长得倒是漂亮,没想到却这么狠毒。”   “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目无王法,视人命如草芥,太可气了。”   “看她一身绫罗绸缎,估计是一位了不得的官小姐吧!”   “官小姐又咋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看这位小姐也是气度不凡,却也不像她那么霸道跋扈!”这指的就是帮那乞丐说话的苏皓月了。   “我刚才听见她叫苏皓月。苏皓月,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哎呀呀!她不就是《竹影文社》的编撰人?苏家的三小姐吗!”   “哎!真的是诶!确实是叫这个名!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女才子苏皓月,不仅如此美貌,还心地善良,太难得了。”   “”   苏皓月听了百姓们的夸赞,倒是没太大反应,只不过作为反面典型被指责的陆冰冰被气得够呛。   “给我住嘴!”她大喝一声,恶狠狠地想围观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然后伸出手指指着苏皓月的鼻尖说道:“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不故意?”苏皓月只觉得好笑:“你自己惹了众怒,怎么还怪到我身上来了?难不成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在大街上逞凶吗?”   陆冰冰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气得脑子嗡嗡响。见说不过她,陆冰冰也懒得再跟苏皓月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她扬起手就想给苏皓月一个耳光。   苏皓月闪身一避,却见陆冰冰的胳膊被人一把抓住了。   周围的百姓倒吸一口凉气,来人竟是楚靖王即墨寒?   即墨寒目光中如万丈冰芒,冷冷地落在陆冰冰脸上,看得她只觉得全身冒寒气,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她努力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唤道:“王爷”   即墨寒猛地将她那只想要作恶的手甩开,力量之大竟让陆冰冰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   苏皓月也有点惊讶,她不知道即墨寒怎么突然来了。   “苏皓月是我的人,你也敢碰?”即墨寒将苏皓月护在身后,一字一顿道。   陆冰冰一听就愣住了,她双眼中含着泪珠,几乎接受不了“苏皓月是即墨寒的人”这个事实。   “王爷,凭什么!她苏皓月算什么东西,她怎么配!”陆冰冰不甘心地瞪着苏皓月那一张平静的面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侮辱她?”即墨寒怒火中烧,下令:“禹庚,给我掌嘴!”   禹庚接到了即墨寒的命令,二话不说就要把陆冰冰拿下,压根没有因为她是出身显赫的官小姐就手下留情。   陆家的侍卫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将陆冰冰保护起来,不允许禹庚的接近。   陆冰冰可是老爷陆啸天的心头肉,万一被禹庚打出了个三长两短,老爷还不要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命吗?   所以侍卫哪怕畏惧楚靖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挡在陆冰冰身前。   苏皓月看着周围无数双眼睛,心中一沉,走上前来对即墨寒说道:“王爷,这次就算了吧,怎么也要给陆小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即墨寒见苏皓月出来解围,很不满地说道:“你干嘛帮她说话?”   对于一切试图伤害苏皓月的人,即墨寒都不介意送他们去西天。现在不过是掌嘴,便宜她了。   苏皓月拉了拉即墨寒的衣袖,轻笑着说:“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搞得这么难堪呢。”   如果真把陆冰冰当街掌嘴,那打的可就是镇东大将军陆啸天的脸面。虽说陆啸天碍于即墨寒的权势,表面不会说什么,但是私底下这个梁子肯定是结定了。她是不想即墨寒因为她一己之身,再惹麻烦。   要整陆冰冰,办法多得是,没必要在明面儿上跟她过不去。   即墨寒见苏皓月态度坚决,也不得不依了她。他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将脸扭向了一边。   “禹公子,回来吧,王爷在跟你开玩笑呢。”苏皓月笑着说道:“陆小姐好歹也是镇东将军陆大人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在大街上挨打呀。”   故意把镇东将军四个字说得很重。   禹庚看了即墨寒一眼,知道他是默认了,这才退了回来,重新站在了即墨寒身后。   苏皓月注意到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乞丐,此时他正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盯着众人。   见他弱不禁风的样子,褴褛的衣衫上还有好几处脚印,苏皓月心头一软,对紫鸢说道:“去把他扶到向掌柜那儿吧,劳向掌柜为他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紫鸢应了一声,便扶起他朝对面的博雅楼走去。她跟向青交待了几句,见这乞丐也着实可怜,就又让向青准备点饭食和衣物给他,这才回来。   旁观的百姓们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情震得有点懵,他们看着即墨寒冷若冰山的脸,都自觉地后退一步,不敢靠近他。   即墨寒被大家像看稀奇的目光看得有些烦了,拽着苏皓月的胳膊就上了马车。   紫鸢和禹庚也跟着上了后面一辆车,马车缓缓开动,百姓们见主角都走了,于是一哄而散,各自做各自的去了。   只有陆冰冰一个人还站在原地,目光中像淬了毒的刀,盯着驶去的马车,紧握住双拳。   “小姐,咱们走吧”侍卫头领弱弱地上来劝道。   陆冰冰反手一个耳光,抽在了侍卫头领的脸上:“本小姐要去哪,你管得着吗?!多事!”   那侍卫知道陆冰冰是拿他撒气,却也不敢说什么,挨了打,跪在地上请罪道:“是!是奴才多事了,请小姐恕罪!”   陆冰冰这才觉得心头的邪火消散了些,她冷冷一笑:“苏皓月,你不过就是沽名钓誉的狐媚东西,凭什么得到王爷的青睐?竹影文集?呸!笑话!”   “走,回府!”陆冰冰甩下这句话就怒气冲冲地带着侍卫们走了。   马车上,即墨寒冷着脸,一直没搭理苏皓月。   苏皓月见他又因为一点小事闹了别扭,深感头疼。她苦笑着讨好道:“王爷,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即墨寒哼了一声,没说话。   “王爷是担心我被陆小姐伤着了?王爷也太小看我了,就凭我这敏捷的身手,陆小姐没什么胜算。”   即墨寒回过头,戏谑道:“那你可真有本事。”   “可不是嘛!”苏皓月见即墨寒终于说话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笑着说:“王爷,你就别生气了,我保证,一定保护好自己!”   “切。”即墨寒其实还挺享受苏皓月俯首做小的样子,他将苏皓月拥入怀中,警告道:“以后,你要收拾谁,告诉我,我来,你躲在后面看着就行,明白了吗?”   苏皓月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明白了。”   这位王爷,这么霸道,但是自己怎么还觉得他有点可爱呢?   肯定是最近太累了,精神恍惚。他明明就是一座行走的冰山,哪里可爱了。   苏皓月晃晃脑袋,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   “你今天来这儿干嘛?”即墨寒逼问道。   “嗯见魏景琰。”苏皓月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于是就老老实实承认了。   即墨寒目光一凝:“见他干嘛?他又找你?”   这个该死的魏景琰,怎么就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苏皓月呢?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   苏皓月见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得铁青,赶紧解释道:“王爷,你放心,我见他绝对是为了正事。大伯重新被任命为会试主考,他坐不住了,来向我打探消息。”   “他魏景琰的五皇子府就没人了吗?怎么什么事儿都找你?”   苏皓月傲娇地一仰头:“王爷,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怎么着也比他手底下那群酒囊饭袋要强吧?你怎么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而且苏家的情况我肯定是最清楚不过的,他来找我,很合理啊。”   即墨寒差点没忍住笑,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那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大伯的事,我倒没说。不过舟漓在大哥身边潜伏这么久,也该起点作用了,所以我就把大哥和钱宣的事跟他抖落了出来。”   “找你这个始作俑者做军师,真不知道魏景琰是聪明还是愚蠢。”即墨寒不屑地嘲笑道。   “他如今信任我,都是我长久以来步步筹划的结果。所以说啊,以后你就别老瞎吃他的飞醋了。”苏皓月趁机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在吃醋啊。”即墨寒挑了挑眉,在苏皓月的额上重重吻了一下,宣示主权:“那你就不能少让我操这些心?” 第12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脸一红,挣脱他的怀抱,故作镇定地说:“我这是权宜之计,打入敌人内部。”   即墨寒知道说服不了她,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计较了。   “来吧,跟我说说你的整个计划。”   苏皓月睁大双眼:“上次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上次你只说了一半。”   苏皓月扶额:“好吧。”   她顿了顿,解释道:“先利用民意让圣上撤了大伯的官职,他和五殿下之间本来就嫌隙丛生的关系势必会更加紧张。再加上大哥早就对五殿下心存不满,暗地里也和钱宣来往多次。大伯陡然失势,在大哥的撮合下,必定会像溺水之人一样抓住三殿下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他们俩联合在一起,大伯和五殿下之间的联盟就不攻自破了。三殿下故意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扶大伯上位,五殿下不可能不起疑,而他心胸狭隘,也绝不会放过背叛他的大伯。所以说,大伯病急乱投医投入三殿下帐下,虽能保住一时的权势,却为将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三殿下心思狡诈,不可能完全相信大伯,而五殿下也对他虎视眈眈,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多好!”   即墨寒听她说完了这一番话,笑着说:“你故意为之,让魏景华和苏镇山结盟,恐怕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吧?”   苏皓月莞尔一笑:“王爷果然机智。没错,今日我赴五殿下的约,就是为了为下一步做打算。只要会试出了问题,那魏景华和大伯一个都跑不掉。魏景琰对这二人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不照我说的做呢?”   “你对付魏景华,是不是要帮苏智报仇?”即墨寒突然问道。   苏皓月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也说不上帮谁报仇,顺势而为罢了。”   即墨寒显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他知道,苏皓月表面上看着不近人情,实际这个女子恩怨分明,敢爱敢恨。   这样一颗隐藏在冰山下的火种,又怎能不让他爱慕呢?   很快,马车就行驶到了王府门口。   即墨寒扶着苏皓月下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了王府大门。   初夏的阳光明媚,暖风和畅,即墨寒和苏皓月就坐在园子的凉亭里,一边品茶一边观赏着池塘里怒放的荷花。   不时有锦鲤在一株株荷花中来回穿梭,嬉戏时荡漾起一阵阵涟漪。   苏皓月撑着下巴,嗤嗤地笑着,笑容就像是天真的孩童。   即墨寒陪坐在一旁,亲自为苏皓月烹茶。   池塘上方是一座木制的长拱桥,一股股潺潺的泉水从假山上缓缓流入池塘,发出叮咚叮咚,清脆悦耳的声响。   苏皓月看着眼前的美景,像是自言自语道:“小桥流水,真想再去江南看看。”   即墨寒斟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问道:“你去过江南?”   苏皓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圆场道:“呃没有,只是在画中见过。都说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想来江南风光一定很美。”   前世她陪伴魏景琰去江南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不能到处行走游玩。而且是办公事,来去匆匆,魏景琰也没有心思陪她好好领略一番江南的情调,就又回到了京都,这一直都是苏皓月心中的一桩憾事。   今生若是有机会,一定再去江南看看,听听小调,品一品西湖龙井,走一走街头巷尾的青石板路。   即墨寒看着她一脸向往的模样,将紫砂壶放在桌上,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什么启程?”苏皓月被他问得有点懵。   “去江南啊。”即墨寒很认真地回答道。   “啊?!”苏皓月完全跟不上即墨寒的思路。   “不如就明日吧。正好本王在京都也待烦了,正好勉为其难陪你去江南散散心。”即墨寒故意说道。   苏皓月眸光一亮,心动了,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她摇摇头:“现在京都形势复杂,怎么走得开呢。等这阵子的风波过去,再说吧。”   即墨寒却不以为然道:“京都有我的人守着,能出什么乱子,你就放心大胆地出发吧。”   “那可不行,我跟着你两人单独去游玩,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又要被人戳脊梁骨。”   “哦,这还不简单。只要你愿意,本王随时能给你一个名分。”即墨寒深邃的眼睛像是藏着星辰日月,定定地注视着苏皓月,直让她心中一阵悸动。   苏皓月赶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她都怀疑即墨寒能听到她心脏狂跳的声音了。   即墨寒见她害羞,暗暗坏笑了一下,将坐在对面的苏皓月拉到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目光在她那一张娇艳欲滴的脸蛋上来回打量,像是在思考应该在哪一块儿下口。   即墨寒颠倒众生的英俊面容近在咫尺,苏皓月不禁紧张地全身僵直,闭上了双眼。   可等了好一会,即墨寒都没有动作,苏皓月悄悄睁开眼睛,瞧见即墨寒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苏皓月的脸颊登时涨的通红:“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即墨寒堵住了双唇。   一个浓情蜜意的长吻。   即墨寒松开她,伸手刮了刮她精致的鼻子:“苏皓月,你是我的。”   “”   苏皓月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即墨寒在她面前的自称渐渐地从“本王”变成了“我”,仿佛只要和她在一起,即墨寒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   这样的转变让苏皓月觉得很温暖,能在茫茫人海中与即墨寒相遇相知,是一件幸运的事。   回到苏家,苏皓月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先去找了苏浅颜。   苏浅颜见她来了,吃了一惊,勉强掩饰住慌乱,恭敬有礼地让汶青把苏皓月主仆迎进了屋内。   两人相对而坐,就像没有决裂的时候一样。   最终,还是苏浅颜打破了沉寂。   “三姐,今日你贵步临贱地,是何用意啊?”   苏皓月随意扫视了一眼屋内的陈设,简陋的家具,单薄而潮湿的被褥,已经是夜晚了,房中却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看来,投靠李玲花之后,苏浅颜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五妹这话没错,确实是‘贱’地,五妹妹现在过得恐怕还不如我的两个婢女吧?”苏皓月捧起茶杯嗅了嗅,然后又将茶杯放下:“这老陈茶,五妹也喝得惯?”   “让三姐见笑了。浅颜囊中羞涩,只能用这茶叶招待。”苏浅颜垂下头,不让苏皓月发现她眼中的恨意。   “你以为你能左右逢源,却没有想到脚踏两只船的下场,就是跌落水中。”苏皓月继续说道:“现在你与我为敌,而你的靠山三婶又在苏家中失了势,就连二姐,也在得知你我已经闹掰之后不再接济你。你在陷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你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苏浅颜无言以对,她反问道:“三姐今日,就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吗?”   “你的笑话?呵,我早就已经看够了。”苏皓月淡淡地笑了笑:“你想借着五殿下上位,可是不怕告诉你,我与五殿下见了多次面,他却一次都没有提到你。”   苏浅颜的手指猛地缩紧,用力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紫鸢站在一旁笑着说:“是啊,五殿下对我们小姐可真是上心呢,三日后还特意邀请小姐去郊外的雀灵湖,只为了给小姐亲手采摘一朵莲花。”   汶青见苏浅颜浑身发颤,也不禁变了脸色:“五殿下与三小姐有什么交情,与我家小姐何关?你们来势汹汹地羞辱我们家小姐,又是什么道理?”   苏皓月笑着看向汶青,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汶青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三三小姐您想干嘛?”   啪!   苏皓月一挥手,甩了汶青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你!”汶青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苏皓月拿出手帕擦了擦打了汶青的右手,然后将手帕丢到她的脸上:“不知尊卑的狗奴才,主子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刚才,明明是三小姐的紫鸢先插的嘴!”汶青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苏皓月斜睨了她一眼,重新坐下:“是,又怎样?你问问你家主子,有胆子扇紫鸢耳光吗?”   苏浅颜恨得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她低声怒斥道:“汶青,还不跪下!”   “小姐!”   “跪下!向三姐赔罪!”   汶青满是屈辱,不情不愿地跪在了苏皓月面前,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三小姐,是奴婢错了,求三小姐恕罪。”   “哼。”苏皓月冷笑一声:“滚出去!”   汶青磕了个头,刚要爬起来退下,就听见苏皓月叫住了她:“慢着。” 第128章 莲池遇险   汶青顿足,看着苏皓月,不明所以。   紫鸢掩着嘴轻笑一声:“汶青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三小姐是让你‘滚出去’,可不是‘走出去’。”   汶青脸颊涨成了猪肝色,她瞪大双眼,几乎忘了掉眼泪。   “汶青,照三姐说的做。”苏浅颜发话了。   汶青用衣袖擦掉了泪痕,一咬牙,从大殿一直打滚到了门口,这才退下。   “三姐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不早了,浅颜也要休息了。”苏浅颜下了逐客令。   苏皓月笑着站起身:“五妹,你说说,跟错了人,是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苏浅颜依旧是僵直着后背坐着,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苏皓月抿唇一笑,带着紫鸢回了望月阁。   今日,她算是彻底把苏浅颜逼到了极点。可人啊,就是这样,不被刺激一下,是永远看不清形势的,老觉得还有退路,可以观望,可以等待。不然,怎么会有破釜沉舟这句话呢?   苏皓月知道,苏浅颜心比天高,又对魏景琰情根深种,听了她这一番话,又被她这样一顿羞辱,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只有一线机会,苏浅颜也会奋力一搏。   不过,不知道她会准备怎么做呢?还要过三天才能知道,真是令人期待啊。   苏皓月看着窗外,笑了。   三日后,苏皓月收拾打扮好,就带着紫鸢坐上了马车去了雀灵湖,留下碧汀守家。   她们出门没多久,一直盯着望月阁的汶青就将消息告诉了苏浅颜。   “小姐,三小姐带着紫鸢出门了,想必是去赴五殿下的约。”   苏浅颜心一横,问道:“门房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都打点好了。门房的人见钱眼开,立马就答应了。小姐您放心,这次您出门,不会有人阻拦。”   其实小姐少爷们偶尔要出门,都是很正常的。但是苏浅颜在苏家人微言轻,不得长辈的喜欢,门房抓住这一点,每次她们出门办什么事,都会三番两次的盘问。苏浅颜为了不惹麻烦,干脆让汶青先买通这些人,省的他们破坏她的计划。   苏浅颜从怀中拿出一枚锦囊,叹了口气:“娘给我留的那点子家底,已经全部用完了。这次如果不能成功,以后我可能也就没什么盼头了。”   汶青宽慰道:“小姐,您放心吧,一定能成功的!”   苏浅颜将锦囊攥在手里:“你说的对,一定会成功。事不宜迟,咱们出发吧。”   “是。”   苏皓月和魏景琰的两辆马车几乎是同时抵达了雀灵湖,一下车,魏景琰就走上前来,惊喜地说道:“本宫还在想上次忘记跟你约具体时间了,怕你还没来呢。没成想你和本宫竟然是一起到的,看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   苏皓月没有接魏景琰的话茬,而是笑着说:“今日天气这样好,不如让皓月陪着殿下游湖泛舟可好?”   “看来皓月你又和本宫想到一块儿去了。”魏景琰指了指江边泊着的一艘小木舟,说道:“晨起时,瞧见阳光明媚,本宫就立马派人准备了一艘木舟,让咱们能在莲花丛中一览雀灵湖的美景。皓月,请吧。”   苏皓月抿唇一笑,和魏景琰一同上了木舟。   因为船小,只容得下苏皓月和魏景琰两人,于是随行的婢女侍卫们就全都在湖边等待。   魏景琰很有风度地亲自摇浆,小木舟缓缓地朝湖心驶去。   雀灵湖大雾弥漫,微风拂面,只闻得莲花阵阵清香。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苏皓月吟起了一首词,叹了口气:“如此风光,若是再饮上三杯两盏淡酒,岂不快哉。”   魏景琰爽朗地笑着说:“皓月想饮酒,本宫自当让你如愿。”他转过身,从船尾的小匣子里取出了一只酒坛和两只杯子,递给苏皓月一只。   苏皓月接过,魏景琰为她满斟一杯。   两人举杯,轻轻一碰,相视一笑,就像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由于江心能见度很低,魏景琰干脆也不划桨了,任由小舟随水飘荡。   苏皓月专挑魏景琰感兴趣的话题聊,边聊边喝,不一会儿,就已经连饮了数杯。   突然,苏皓月面色一白,她的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没拿稳,一下子掉入了湖中。   “皓月,你怎么了?”魏景琰瞧她的神色有些不太对,赶紧关切地询问道。   苏皓月勉强冲魏景琰笑了笑:“殿下,不知怎的,皓月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可能是在湖面上漂久了,再加上饮了酒,这才引起了不适。”   “既然你不舒服,那本宫就先将船划过去,你先上岸坐一会,本宫去为你摘莲花。”   “实在是抱歉,殿下,扫了你的雅兴。”苏皓月像是很自责。   “你这是什么话。跟你的身体比起来,游湖算什么呢?”说着,魏景琰一只手抓起一杆浆,很快就便将船划回了岸边。   紫鸢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紫鸢,你过来扶着你们小姐。”魏景琰招呼道。   紫鸢见苏皓月脸色惨白,吓坏了,慌忙扶起苏皓月下了船:“小姐,您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没事,就是在船上待久了,又吹了风,有点头晕。”苏皓月脚步虚浮,半倚在紫鸢的身上,走到岸边的草地上坐下。   魏景琰也跟了上来,用手探了探苏皓月的额头:“还好,不烫。皓月你且坐一坐,本宫去去就回。”   “嗯。”苏皓月虚弱地笑了笑。   魏景琰转身离开,身后紫鸢的话隐隐约约钻进了他的耳朵:“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头晕呢?临走前五小姐给你拿来的糕点,奴婢让您不要吃,您偏不信,我瞧啊,保不齐就是那核桃酥惹的事”   苏皓月斥责道:“你别瞎说”   魏景琰也没多想,重新上了小舟,朝莲花盛开的地方驶去。   没了苏皓月的陪伴,魏景琰也没有心思再赏景了。他挥动着船桨,很快便到了莲花丛跟前。   想着是给苏皓月摘的花,怎么也得挑一枝最漂亮的。   魏景琰驾着小舟,在花丛里穿梭着。   大雾弥漫,湖中还长着半人高的水草,将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魏景琰废了半天劲,终于找到了一朵开得十分漂亮的莲花。刚伸手欲摘,却听见不远处的莲花丛中有人在呼救的声音。   雀灵湖周围人迹罕见,鲜有人来,又会是谁在呼救呢?   魏景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随着木舟的前行,那呼救声越来越大,仔细一看,水草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拍打水面。   魏景琰本不想管闲事,但是听那呼救的声音是个女子,似乎还有点耳熟。   难不成是认识的哪家小姐也来雀灵湖泛舟,却不慎落水了?   想着想着,魏景琰鬼使神差般地朝传来声音的地方驶去。   走近一看,果然有一个女子在水中大呼救命,两只手紧紧抓着水中的灌木不让身体沉下去,十步之外还漂着一艘竹筏。   既然遇上了,也只好帮她一把了。魏景琰把船划过去,一伸手将水中的女子拉了上来。   那女子似乎是吓坏了,声音也哑了,浑身湿漉漉的,一上船就抱着魏景琰不撒手:“谢恩人救命之恩!”   魏景琰见自己的衣服也被她给弄湿了,眉头一皱,一把推开她:“放肆!”   那落水女子这才清醒了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五殿下!”   魏景琰定睛一看,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苏皓月的五妹,苏浅颜?   他刚想问她怎么一个人跑到雀灵湖来,还落了水,这时一阵清风吹来,魏景琰闻到了一股异香。   那香味甜丝丝的,混杂着莲花的幽香,钻入鼻腔。   魏景琰心中警惕起来,随着香味的侵袭,他的身上软绵绵的,有些不对劲。   “殿下恕罪,我刚才实在是太害怕了。”苏浅颜双眼氤氲着水汽,不施粉黛的笑脸苍白无比,令人心生怜爱。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一直郁郁寡欢。听说雀灵湖人少,为了消散一下心情,我便独自一人来雀灵湖泛舟。可是我不太会掌船,刚驶入莲花丛中就落了水。我不会水性,只能一直抓着这些水草,才没被溺死给殿下添麻烦了”苏浅颜的声音越来越小,垂下双眸几乎不敢看魏景琰。   “没事就好。竹筏,本来就很难掌握平衡。”魏景琰深吸一口气,勉强说道。   “今日若不是遇上殿下,浅颜恐怕就”   苏浅颜抬起脸庞,满是感激:“浅颜再次拜谢殿下救命之恩。”   “咳不必客气。”魏景琰觉得一阵头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难道是刚才多饮了几杯的缘故吗? 第129章 迎娶入府   苏浅颜暗暗观察着魏景琰的变化,她瞅准时机,一头扑到魏景琰怀中,娇声哭泣道:“殿下,我刚才真是害怕极了,我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娇躯在怀,嗅着那一股异香,顿时勾出了魏景琰心中压抑着的情欲。   他看着与苏皓月有三分相似的面容,脑中混沌一片。面前苏浅颜被水浸湿的衣裳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魏景琰只觉得全身越来越热,让他难以自持。   “殿下”   那张脸近在咫尺,魏景琰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低首,颤抖地将薄唇印在了苏浅颜的唇上。   一吻勾动天雷地火。   苏浅颜半推半就,任由魏景琰剥去她的衣物。   “皓月”魏景琰的双手急促地在苏浅颜赤裸的肌肤上抚摸着,带着热气的双唇凑到苏浅颜的耳边含混不清地呢喃着:“皓月,本宫真心喜欢你”   苏浅颜听到魏景琰呼唤的名字,身子一僵,心如刀割。   他竟然把自己当成了苏皓月!   可还不等她再往深处想,那香味带来的异样就席卷了她的全身,扰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莲花丛中一阵激烈的骚动,混杂着男女的喘息声,惊走了落在花瓣上的蜻蜓。   不知过了多久,当魏景琰从情欲中清醒过来,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子,他才猛地想起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方面的事,他虽说是身经百战,但是为了洁身自好的美名,对象都是一些官员们送到他府中的美貌婢女,无人所知,无伤大雅。而这次,即使苏浅颜在苏家没什么地位,但好歹也算是名门的大家闺秀,再加上如今自己和苏镇山的关系已然僵化,这事要是传到苏镇山耳中,必然成为魏景华攻击他的把柄!   不行,绝不能让苏家知道这件事!   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魏景琰狠狠瞪着苏浅颜,动了杀心。   不对劲,这件事总透着古怪。虽说他喝了酒,但是他的酒量一直很好,怎么会因为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呢?   而且刚才那香味,现在想来,分明就是春药!正因如此,他才会那般把持不住。   难道说苏浅颜为了巴上自己,先假借落水之名接近自己,再用春药设计蛊惑?   对了,在送苏皓月回岸边的时候她的丫鬟紫鸢还说,苏皓月出门前用了苏浅颜送的核桃酥,才让苏皓月在泛舟时百般不适,导致她不得不先行离开。如此看来,紫鸢说的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这很有可能正是苏浅颜为了制造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而使的手段。   正当魏景琰思考着此事的来龙去脉,却听见苏皓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殿下,你在哪里?”   坏了!这要是让苏皓月瞧见了,可就是有口也说不清了。现在就算把苏浅颜丢进水里,一时半会儿淹不死她不说,还很有可能让自己背上玷污女子清白后,又杀人灭口的罪名。   魏景琰借着大雾的隐藏,慌忙穿上自己的衣服。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给苏浅颜套上裙子,苏皓月的小舟就缓缓驶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你怎么摘一朵莲花用了这么久啊,让皓月都等急了”苏皓月笑盈盈地说。   当她的目光落到躺在船上依旧昏睡的苏浅颜脸上时,瞳孔猛地缩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苏浅颜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爱抚过的痕迹,再看一看魏景琰凌乱的头发和衣衫,不用想就知道刚才这两人在船上做了什么。   “殿下你和五妹”苏皓月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惊呼出来。   魏景琰强装镇定:“皓月,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正在这时,仰躺在木舟上的苏浅颜娇嗔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先是看了看魏景琰那一张铁青的面容,又看了看苏皓月隐忍着痛苦的表情,心中的畅快超过了下身隐隐传来的疼痛。   终于能在苏皓月面前扳回一局!   让苏皓月看见自己和五殿下缠绵的这一幕,她的心里一定难过得不得了吧?!哈哈!   只要苏皓月难过,她就快乐!   想起那夜她对自己和汶青的百般羞辱,如今却要眼看着自己成为五殿下的女人,苏浅颜也分不清,心头的痛快到底是因为终于能嫁给一直朝思暮想的五殿下,还是因为向苏皓月报了仇。   五殿下玷污了自己的清白,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一样要对自己负责!   苏浅颜压抑着狂喜,还是要把戏唱完。   她一把抓过衣裙挡住身躯,欲哭无泪地说道:“殿下,你你怎么能”   魏景琰都快要气死了,苏浅颜现在把矛头直指向自己,那诡异的香味也早已消散不见,让他想辩解也无法开口。   毕竟一遇到这种事,大家的定向思维就是放荡男子迫害良家妇女,要说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做出这档子事,没有证据,是难以让人信服的。搞不好还会让人觉得是他魏景琰以权势要挟,颠倒黑白。   苏皓月的眸中闪过一丝嘲弄,她沉下脸,质问道:“殿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景琰清了清嗓子:“皓月,本宫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但是你要相信本宫,这绝非是本宫的过错。”说罢,他一记冰冷的眼神射向苏浅颜。   “皓月,事已至此,还请你不要声张,此事,本宫自会给你们苏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苏皓月追问:“什么交待?”   “明日,本宫会遣人给苏家老夫人送去信物,等本宫娶了正妻,便以侍妾身份迎苏五小姐入府。”魏景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听到魏景琰这样说,苏浅颜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谢天谢地,机关算尽,终于能如愿入五皇子府了!   苏浅颜的手心攥出了汗,她的身子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   “这,也好。”苏皓月冷着脸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她转过头,对苏浅颜说道:“五妹,快穿上衣服吧,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哼,不过是嫉妒自己可以入王府罢了,摆出这张臭脸给谁看!   等自己真真正正成为五殿下的人,再看苏皓月怎么在自己面前嚣张!   苏浅颜垂下头:“是。”   魏景琰扶着还有点阵痛的额头,运足气力一提轻功,飞到苏皓月的船上,将苏浅颜扔在后面,头也不回地操起船桨向湖边划去。   苏浅颜看着苏皓月和魏景琰并肩离去的背影,默然地捡起散落在船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穿上,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着,痛得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苏皓月上了岸,便与魏景琰告别了,没等苏浅颜,独自上了马车。   等马车驶出去很远,苏皓月全身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去王府。”苏皓月撩起车帘吩咐道。   “是。”   楚靖王府。   门口的护卫一见是苏皓月,二话不说就放行了,还格外殷勤地招呼道:“苏小姐,又来了?王爷正好在府中呢!”   苏皓月僵着脸笑了笑,跟着疾风去了即墨寒的书房。   身后,门口的一名护卫对着另一个护卫感叹道:“这么多年,第一次出了一个进府不用提前通报的人,还是位小姐,你说奇不奇?”   “可不是,咱们王爷从前是最讨厌小姐还府中拜访的。不论是谁,通通不让进。曾经有人想混进去,还没等见着王爷呢,就被下令撵了出来。哈哈,听说那小姐还是个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看来苏小姐真有点本事,竟能将这么高冷的王爷都吃得死死的,厉害厉害!”   “”   疾风将她带到了书房门口,苏皓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即墨寒正坐在书桌前看公文,见苏皓月来了,便随意地扬了扬下巴:“坐。”   苏皓月坐在即墨寒对面,安安静静地陪着即墨寒处理公务。   他额前的碎发微微垂在深邃的眼睛前,两条弧度优美的眉毛稍稍蹙着,鬼斧神工般雕琢的五官在此时显得格外清冷。   不知不觉中,苏皓月竟看得呆了。   怎么会有人连看个公文都这么迷人?   直到即墨寒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抬起头注意到了苏皓月花痴的模样,抿唇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苏皓月的眼前晃了晃:“喂,擦擦你嘴角的口水,流出来了。”   苏皓月回过神,脸一红,赶紧拿帕子遮住唇角。   没有啊,哪有口水。   苏皓月看向即墨寒,发现他一脸坏笑,才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   “哼!”苏皓月气呼呼地将帕子扔向他,谁料他却潇洒地一把抓住,还放在鼻间嗅了嗅,故意逗她道:“好香。”   苏皓月彻底无奈了。 第130章 百倍奉还   “咳咳,王爷,我这次找你是有正事的。”苏皓月板着脸说道。   “哦?说来听听。”即墨寒将苏皓月的手帕塞入怀中,不打算还给她了。   “王爷,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助孕?”   即墨寒面色一怔,仔细想了想:“有倒是有,就在我库房里。”   “真的吗?用了之后有几成效果?”   “不好说,得看体质吧。”即墨寒也不太清楚:“你要这个做什么?”   苏皓月一回想起今日的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即墨寒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苏皓月竭力止住笑,将今日在雀灵湖发生的事都跟即墨寒描述了一遍。   “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魏景琰那脸,哈哈哈哈都扭曲成什么样了!哈哈哈。”苏皓月笑得前仰后伏,捂着肚子说道:“笑死我了,我那五妹,果真有本事!”   即墨寒也挺开心,因为他再一次确定苏皓月对魏景琰确实没兴趣。   “禹庚,将母子草取来。”   门外的禹庚听见了,应道:“是。”   “哎呀,好不容易看魏景琰栽这么大个跟头,真是痛快!”苏皓月擦掉了笑出来的眼泪。   “所以你这助孕药,是给苏浅颜的?”   “对啊。魏景琰老奸巨猾,他说要等娶了正妻再迎苏浅颜入府,我可不想等。只要怀了孕,就算魏景琰不愿意,也不得不立马迎娶苏浅颜,总不能让新娘子大着肚子,或者是带着孩子入府吧?”   “她苏浅颜都不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即墨寒好笑道。   “夜长梦多啊,万一他使什么阴谋诡计,我这好不容易设局让五妹以清白之躯换来的婚约,不就泡汤了吗?”苏皓月理所当然地说道:“王爷你想想,魏景琰明显已经怀疑是苏浅颜设计陷害他,才让他陷入这个被动的局面。苏浅颜用这种方式入府,魏景琰能善待她吗?苏浅颜没有母家撑腰,恐怕不出一年,我这位满心欢喜入府的五妹就会传来‘病逝’的消息吧?不弄脏我自己的手,又能报了仇,一举两得。”   “再说,等苏浅颜真的怀了孕,他们两个人奉子成婚,那魏景琰玷污了苏浅颜的事也会人尽皆知,正好可以撕破他正人君子的面具。”   即墨寒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满眼的宠溺之色溢于言表:“你呀你,满脑子坏点子。”   “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苏皓月皱了皱鼻子,坏笑着威胁道:“以后可别欺负我,我整人的主意多着呢。要是把我逼急了,可别怪我对你不怜香惜玉啊。”   即墨寒站起身,伸出修长的胳膊把苏皓月轻轻一提,横放在书桌上,将一张俊脸凑上前去,声音充满了磁性:“嗯?怜香惜玉?你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在他惑人心神的目光注视之下,苏皓月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砰砰砰狂跳了起来。   “没有没有,王爷你想多了。”苏皓月赶紧摆摆手否认,然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就是打个比喻,比喻而已。”   正在此时,禹庚突然推门而入,在看到书房里苏皓月和即墨寒两人暧昧的姿势时,一向冷面的禹庚也瞬间石化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进来是要做什么的,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妈呀,我是不是瞎了?我看到了什么?王爷和苏姑娘的进展也太快了吧!   完了完了,我打扰了王爷的好事,会不会离死不远了。   苏皓月听见响动,回头一见禹庚,顿时羞得俏脸彤红。她一把推开即墨寒,从桌子上下来,整理好衣裙故作严肃地说道:“王爷还有公事,那皓月就先告退了。”   即墨寒愤愤地瞪了一眼禹庚,很显然是对他的突然出现很不满。   好不容易抱得美人,还能欣赏到苏皓月娇羞的小模样,就这样被人打扰了,即墨寒的心情能好吗?   禹庚收到了即墨寒的眼刀,吓得赶紧一把拦住欲走的苏皓月:“苏小姐误会了,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陛下刚才召见王爷入宫觐见,就这么点儿小事。属下传达完毕,先告退,苏小姐,请您继续。”   扔下这句话,禹庚就夺门而出,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陛下召见也叫小事?楚靖王果然非同凡响。还有,禹庚刚才说什么?继续?继续个鬼啊!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苏皓月扶额:“王爷,陛下召见,必然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议,王爷还是快入宫吧,省的耽误了正事,陛下怪罪。”   即墨寒一脸的不情愿,但是见苏皓月去意已决,也只得顺着她说道:“那我先送你回府,再入宫。”   “这怎么行?这得绕一个大圈子,白白耽误功夫。王爷你直接入宫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急什么?就让他等等呗,你的事比较重要。”即墨寒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决:“走啊!”   苏皓月啼笑皆非,敢让皇帝陛下等着,估计这世间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得出来了吧?楚靖王果然是朝堂百官中超然脱俗的存在。   苏家。   苏浅颜强撑着浑身剧痛的身子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就唤来了汶青:“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汶青领命去了。   苏浅颜瘫软在榻上,今天为了不被人察觉,她只能提早隐藏在莲花池里。虽说入了夏,但是在湖水中泡了这么久,又吹了风,而且又被魏景琰一番蹂躏,此刻的她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拆散了一般,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   汶青打好了一盆热水,还在水中撒上了些精心挑选好的花瓣,然后伺候苏浅颜褪去衣衫,搀扶起她走到浴桶边。   水温正好,苏浅颜慢慢地踏入浴桶,将身子浸泡在热水中,这才感觉浑身的疼痛缓解了些。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头靠在浴桶上,今日发生的事情渐渐浮现上来。   心愿达成,她当然是兴奋的。可是在兴奋中,也难免掺杂了些复杂的情绪。   为了今后的日子能好过些,她不得不用女子最宝贵的贞操去搏,去赌,去献媚,去设计,一旦失败,她必将身败名裂。这些对于苏浅颜而言,都是她心中的隐痛。   如果能像苏皓月那样,拥有万众瞩目的美貌和才华,她又何尝会堕落到这一步呢?   说到底,老天爷还是偏心的。   不过好在,她赌赢了,有了五殿下的承诺,从今以后,她就等于拥有了最大的倚仗。   汶青看着苏浅颜凝脂般的肌肤上布满了吓人的淤青,心疼极了,一边帮她轻轻抚着背,一边带着哭腔问道:“小姐,疼吗?”   “跟苏家人这么多年来给我造成的痛苦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苏浅颜自嘲地笑笑:“我是庶女,不被父亲嫡母待见,娘亲又过世的早,从没有照顾过我半分。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年元夕,父亲都会带着二哥去逛灯会,而我作为他的亲生女儿,却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不就是因为我娘亲是卑贱的下人,我的骨子里流的是下人的血吗?可是苏皓月的娘亲也不过是个农夫的女儿,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凭什么她能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被老夫人器重,而我就要被漠视,被欺辱?还不是因为她得到了楚靖王和五殿下的青睐,这才被老夫人重视。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即使我也姓苏,可在苏家人的眼中,我就是比鞋底的烂泥也不如。我想要摆脱悲惨的命运,就必须要靠自己去争抢,我不抢,没有人会替我打算的。我忍辱负重,苟延残喘,不就是盼着能嫁个好人家,从此脱离苦海吗?现在终于能成为五殿下府中的人,就算付出的再多,也值得了。”   汶青点点头:“小姐,从今往后,苏家再也没有人能轻视您了。”   苏浅颜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狰狞的笑意:“是啊,苏皓月逼我至此,百般折辱于我,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也怪她浅薄张扬,非要在我面前炫耀和五殿下相约雀灵湖的事,这才让我找到了机会。她怎么会想到,我会将所有身家变卖,只为求得秘药,偷偷涂抹在莲花花瓣上,借着清风,让五殿下情难自持呢?五殿下正人君子,要了我的身子,自然不会亏待于我。”   “还有李玲花,仗着当家主母的权势刻薄我,克扣我的月例,让我在苏皓月那个贱人的面前闹了大笑话,抬不起头,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牢记于心,等我入了王府,必当百倍奉还!”   想到这里,苏浅颜警惕地告诫道:“此事在还未完全落实之前,暂时不要走漏风声。” 第13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汶青不解地问道:“那小姐您就不担心三小姐会四处去传播吗?”   “她?”苏浅颜嗤笑一声:“不会的。你没瞧到她今日看到我和五殿下在一起的眼神,又愤怒又不甘心。她巴不得没这档子事,又怎会四处去说呢?让老夫人知道了苏家能和五殿下攀上亲事,只会高兴。”   汶青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   “等五殿下将婚书和聘礼送来,这事儿才能算名正言顺,我也就可以在家中好好风光一把了。”苏浅颜陷入自己的幻想中,一脸的憧憬。   “是啊,等到那时,小姐您再好好地羞辱三小姐一番,一雪前耻!”   苏皓月。   苏浅颜突然想起今日在木舟上,五殿下错将她当成了苏皓月时说的话:   “皓月本宫真心喜欢你。”   她当时虽然也被春药扰乱了心神,却清楚地记得五殿下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那般缱绻,那般深情。   这句话就像是一卷狂风,一下子将苏浅颜满心的喜悦都吹散了。   如果五殿下能唤着她的名字,这样向她告白,哪怕即刻死了,她也愿意。   她的心像是被人揪着一般,扯得生疼。   苏浅颜感觉头越来越沉重,重到脖颈几乎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她合上双眼,不再说话了。   五皇子府。   大夫为了魏景琰把脉,许久,才十分肯定地对魏景琰说道:“殿下,您的怀疑没错,您的体内确实有中了春毒的痕迹。据草民推断,此春毒应该是一种来自西域的奇毒,名叫阙香子,状若香油。嗅者,不出片刻,就会产生药性。这药在京都不常见,草民听闻,也只有个把个在京都做生意的西域商人手中有此药,而且价格十分昂贵。”   “西域商人?”魏景琰思考着,苏浅颜一个闺中女子,又能接触到什么西域商人呢?   站在一旁的朗乾说道:“殿下,苏家在京都中所有的产业都由三房经营,已逝的三房苏镇海老爷还是京都响当当的大商贾呢,属下猜想,与三房有生意往来的西域商人,应该也不在少数。”   “你说的没错。”魏景琰沉着脸点点头:“苏浅颜正是苏家三房的五小姐,看来这件事,果然是她做的。该死,竟敢用春药陷害本宫,还让苏家其他人亲眼目睹了一切,逼得本宫不得不迎娶她,真是狗胆包天!”   魏景琰越想越气,拿起手中的茶杯就狠狠地摔在地上。   朗乾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魏景琰被一个女子逼迫成这样,也无奈地摇摇头,宽慰道:“殿下,您暂且安心,不过一个侍妾之位,给她就给她了。您换个思路想想,如果能借此机会与苏家三房的少爷苏智搞好关系,不也算是一个收获吗?”   “苏智?”魏景琰沉吟了片刻:“你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吗?”   “苏智这个人,心高气傲,不是好驯服的。但是这种人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忠诚。一旦跟了一个主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退缩。殿下想将他收入囊中,需要好好筹谋一番。”   魏景琰在用人这方面,倒是谨慎了很多,他实在是不想再遇到一个苏镇山了。   “苏智,还是过于年轻,人情世故上难免生涩了些。而且他锋芒太露,行事横冲直撞,容易被人排挤。虽然看他现在风头正盛,可谁知不会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呢?”魏景琰最后下了个定论:“且再观望看看吧。”   “是。”   “对了,吩咐下去,明日,去库房取一对碧玉镯子,以母妃的名义送去苏家,权当是信物了。”魏景琰咬牙切齿道。   朗乾应了一声,将折扇收起,抱拳退下。   皇宫内,御书房。   皇帝坐在龙椅上,随手翻阅着奏折,说道:“秦海义薨逝,礼部左侍郎的官位就空悬了出来。今日叫你来,朕是想就礼部左侍郎一职的人选一事,听听你的意见。”   即墨寒站在堂下,恭敬而疏离地说道:“臣以为,礼部员外郎苏智,可担此重任。”   “苏智?”皇帝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道:“为何?”   “苏员外善于谋断,看待问题别具一格,敢于打破常规。在这次的雪灾事件中,正是苏员外向陛下献上了良方,才解决了向灾区运送物资的难题。而在平日的公务中,苏员外也能恪尽职守,处理起问题来有条有理,由此可见,苏员外是能当大事之人。”   皇帝看着即墨寒的目光深不可测:“一向不与人交往的你,怎么也能一下说出苏智的这么多优点来?看来,平日你对他还挺关注?”   即墨寒的面上毫无波澜,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国家的肱股之臣,自然引人关注。”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苏智的妹妹,那个叫苏皓月的女子,私交颇甚,你这次不就是投其所好,才在我面前大力表彰苏智吗?”皇帝的面色一下冷了下来。   “陛下既然要听臣的意见,臣自当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皇帝冷哼一声:“你的身份,你自己清楚。该与什么人交往,与什么人保持距离,应该不用朕来教你吧?”   即墨寒抬起头看向皇帝,眸中冰寒一片:“陛下,这是臣的私事。”   皇帝被他一噎,气得猛地一拍御案:“放肆!”   旁边的太监吓得赶紧跪下,即墨寒却无动于衷:“陛下,今日您召臣前来,是谈国事。臣已经表达了臣的观点,至于用不用,全在陛下。”   “怎么?你的私事,朕就管不得了?”   “陛下日理万机,为国家殚精竭虑,至于臣这点小事,就不劳陛下忧心了,臣自有分寸。”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皇帝怒瞪着即墨寒良久,没有说话。最终,他摆摆手:“罢了,下去吧。”   即墨寒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即墨寒远去的背影,眼神格外复杂。   太监爬起来,为皇帝上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陛下,您歇一歇,用点点心吧。”   皇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唉,混小子,愈发没规矩了。”   那太监知道皇帝是在说即墨寒,于是他笑着宽慰道:“陛下,楚靖王年轻气盛,不懂规矩也是有的,陛下您何必跟他置气呢?时间久了,他自然也会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   皇帝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入嘴里,咂咂嘴,说道:“算了算了,随他去吧。”顿了顿,又说:“传旨下去,即日起,册封礼部员外郎苏智晋礼部左侍郎,让他好好历练历练。”   那太监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毫不意外地笑着应道:“是。”   第二日,魏景琰派人给苏皓月送来了一枝莲花,和一封亲笔信,信上只有区区数行字,邀请苏皓月今日午后博雅楼一叙。   苏皓月看着莲花娇嫩的花瓣上挂着的晶莹露珠,浅浅一笑,递给紫鸢:“拿去扔了吧。”   紫鸢接过:“是。”   “小姐,您今天要去赴约吗?”碧汀站在一旁问道。   “既然他这么有诚意,我自然是要去的。”苏皓月想起了什么,问道:“五皇子府的信物送来了吗?”   “今个一大早就送来了,是一对碧玉手镯。可把老夫人高兴坏了,把五小姐叫去仔细询问了一番,又赏赐了不少金银首饰!这不,外边热热闹闹的,正是大家忙着往五小姐院子里送赏赐呢。”紫鸢撇着嘴很不屑地说道:“小姐,您都不知道五小姐有多不要脸,明明是她用春药设计了五殿下,却还对老夫人说是她和五殿下结缘已久,一见倾心,真是,光听着就恶心。”   “她当然只能这么说,难不成还在老夫人面前承认她做的那些腌臜事儿吗?”苏皓月笑了笑道。   “奴婢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一个侍妾之位,老夫人至于这样高兴吗?”碧汀有些不解。   “俗话说得好,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虽说只是一个身份不高的侍妾,但对于此时的苏家而言,能搭上五殿下,也算是一门妥帖不过的亲事了。再者,就苏浅颜的出身,绝对是高攀了。老夫人得知,自然高兴。”   转而,又问道:“对了,此事大房和三房的李玲花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其他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动静,唯独大房的二小姐,一听说五殿下要纳五小姐为妾,气得摔了好几只花瓶。”   苏皓月掩着嘴笑道:“这二姐,原想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也该成熟些了,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就算心里难受,也不该表现出来,这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剥了她的一层皮?”   “可不嘛?大少爷听说了,给二小姐一顿好骂,直说她晦气。” 第132章 祸水东引   “大伯和大哥一直都想让苏若雨嫁入五皇子府,现在却被苏浅颜捷足先登,他们会就此善罢甘休吗?”苏皓月若有所思。   “管他们呢,正好让他们狗咬狗!”紫鸢倒是对这局面很满意。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碧汀,帮我仔细留意着苏家其他人的动向,今天下午就由紫鸢陪我去博雅楼吧。”   “是。”   晴雨楼。   苏睿刚走,苏若雨就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墙上:“都给我滚!现在知道来教训我了,筹划了那么久都没让五殿下松口,结果倒是让苏浅颜这个狐媚子钻了空子,我能不气吗!”   婢女翠竹在一旁安慰道:“小姐,您何必动怒呢?五小姐再狐媚,不也就是个侍妾吗?碍不着您什么事儿。”   “话虽如此,可是让她先我一步与五殿下订婚,我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苏若雨的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着:“想当初我还在她面前夸下海口,等我入了五皇子府再提携她给五殿下做侍妾,结果现在却让她抢了先,这不是啪啪地打我自己的脸吗?”   “小姐,话也不是这么说,五小姐一个庶女,再嚣张,难道还能越了小姐您去吗?以后见了她,您大可以端出嫡姐的架子,说到底,五小姐这不是也没入五皇子府吗?难不成她还敢给小姐您脸子看?”   苏若雨的脸色稍稍有些好转:“没错,就算入了府,她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妾,等我入了府成为了五殿下的侧妃,再好好收拾她!”   苏睿知道自己这位二妹妹一向是没有脑子的,怕她坏事,所以一直没有将与魏景琰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一事告诉她,所以此时此刻,她还一直认为自己会成为魏景琰的侧妃。   可是已经这么久了,五殿下对于父亲和大哥的暗示明示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不禁让苏若雨有些不安,现在却突然听到五殿下和苏浅颜的事,还传出什么“一见倾心”的传闻,对于苏若雨而言,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想到这里,苏若雨更加难以平复心头的怒火,她咬紧银牙,一字一句地说道:“苏浅颜,走着瞧!”   博雅楼。   苏皓月的面上沉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坐在她对面的魏景琰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皓月,本宫送去的花你收到了吧?可还满意?”   “殿下亲手所摘的花,皓月自然喜不自胜。”   “那就好,送与老夫人了吗?”   “未曾。”苏皓月轻声说道。   “为何?你不是说要用莲花为老夫人祈福吗?”   苏皓月将目光投向魏景琰,意味深长地说道:“相比莲花,今日殿下送来的另一样东西,对于祖母来说,更是医治疾病的神丹妙药。”   魏景琰知道苏皓月指的是作为信物送去苏家的碧玉镯子,他的面色微微一沉:“本宫也是无奈之举。昨天的事,皓月你都看到了,本宫无论如何不能不负责任啊。”说罢,他扬天长叹一声:“其实,在本宫的心中,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比不上皓月的分量,本宫的心意,皓月你不会毫无所查吧?”   魏景琰的双眸中满是真挚,还掺杂着隐隐的痛苦,不知道的人真要被他杰出的演技给欺骗了,误以为他是一个多么深情的人。可是苏皓月与别人不同,她早就看透了,魏景琰不过是一个擅于利用感情玩弄女子于股掌之中的负心汉。   “殿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五妹已经与殿下有了夫妻之实,殿下这样处理,也算皆大欢喜。”   魏景琰想起了昨日与苏浅颜发生的事情,胃里一阵恶心。他赶紧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压制住想要干呕的冲动。   苏皓月将魏景琰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扬起唇畔莞尔一笑:“殿下今日找我来,不会就是想与我探讨一些昨天发生的事吧?”   魏景琰的神色严峻了些:“当然不是,皓月,你可曾听说,父皇今日下令,册封你的二哥苏智为礼部左侍郎的事?”   苏皓月一愣:“还没听二哥说起呢。”   “皓月,本宫是这样想的,苏智一向对你言听计从,现在又被父皇倚仗,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朝中三品大员,可谓是前途无量。如果你能跟你二哥进言,让他为本宫所用,岂不是一桩美事?”   原本魏景琰还想着观望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将苏智收入帐下,可是眼瞧着苏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国子监一个普普通通的监生,一跃成为了皇帝的心腹大臣,魏景琰也有些坐不住了,与朗乾商议之后,决定来找苏皓月,想利用苏皓月与自己的关系收买苏智这一匹黑马。   苏皓月听完魏景琰的打算,心中对他的厌恶更加浓烈了。她轻笑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回答道:“这有何难?”   “皓月,你这是答应了?”魏景琰喜出望外。   苏皓月抿唇:“殿下的嘱托,皓月自当全力以赴。只不过二哥这个人,一向是很有自己的主意的,皓月也怕操之过急,引起他的怀疑,反倒不美。”   “那你的意思是?”   “这样吧,皓月回去先探一探二哥的口风,看看他的意思,如果他有心为殿下效力,自然是最好,如果二哥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就是本宫最担心的地方。苏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又得到父皇如此赏识,恐怕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苏皓月却不这样认为:“殿下,你莫不是忘了,二哥的亲妹妹苏浅颜,马上就要成为你府中的人了,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了这一层关系,你还怕拿不下二哥吗?”   魏景琰的眼睛亮了亮:“话是没错,只是本宫听说,苏智与苏浅颜之间的关系只能算普通,怎么也比不上皓月你与他的兄妹情深啊。”   “所以说,双管齐下。”苏皓月冲魏景琰眨了眨眼睛:“我这边自然会去想办法说服二哥,至于五妹那边,殿下你也不要放弃。”   魏景琰听了苏皓月的话,觉得心安了不少:“皓月你说得对,你妹妹苏浅颜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苏皓月点点头,举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从望月阁出来,马车上,苏皓月面色凝重。   魏景琰把主意打到了苏智的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之前她已经替苏智挡回去了一次,这次魏景琰把话挑明,她无论如何也不好再拒绝他了。所以,不得不先含含糊糊地应承下来,以免让魏景琰对她起了猜忌。   情急之下她只能祸水东引,先把苏浅颜推出来挡一阵子,再作打算。   不过,二哥晋升速度如此之快,也不得不让人起疑啊。   苏皓月的脑中浮现了一个人,她轻轻一笑:“不用问,肯定是他了。”   当初即墨寒承诺要从旁提点苏智一下,她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牢牢记着这件事,还这么快就办好了。   有这样一个人,能忧她所忧,想她所想,默默地为她做出这一切,不禁让苏皓月的心中涌上一阵暖流。   苏府,书房。   苏镇山坐在书桌前,正仔细审阅着关于会试的工作报告。苏睿却一脸的凝重,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苏镇山被苏睿晃的头疼,一拍桌子训斥道:“你给我安静地待一会,不然就出去!”   苏睿走到苏镇山面前,两只胳膊撑着桌面,焦急地说道:“父亲,您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苏智那小子,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跟您平起平坐了,这以后可怎么了得?”   苏镇山冷笑一声:“担心?担心顶个屁用?他被陛下亲自册封为左侍郎,已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去年陛下的中秋亲试,若不是因为你倚红偎翠耽误了,怎么轮得到他大出风头?你现在知道担心了?”   苏睿听见苏镇山又翻旧账,皱着眉不耐烦道:“父亲,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您又提它干嘛?”   “哼!”苏镇山合上公文,说道:“你真以为苏智这次的晋升,完全是靠他自己?可笑!他就是再有能耐,没有背后之人在陛下面前举荐,左侍郎之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轮到他这个愣头青。”   苏睿吃了一惊,问道:“谁?”   “你说呢?放眼整个京都,除了楚靖王即墨寒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楚靖王?他为什么要帮苏智?”   “你忘了?苏智有个好妹妹,和楚靖王交情匪浅。依我之见,楚靖王肯定是看在苏皓月的面上,才有意提拔苏智的。”   “原来如此!”苏睿一听苏镇山这番话,嫉妒之色溢于言表:“我就说,留着苏皓月就是个祸害!” 第133章 拦路截杀   苏镇山冷着脸,不置一词。   “苏皓月这个丫头,年纪轻轻,却很有几分手段,连楚靖王这么难接近的人,都被她吃得死死的。再这样放任她胡作非为下去,恐怕她会对我们造成更大的威胁。父亲,我认为,应该找个机会,永除后患!”苏睿的脸上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狠。   苏镇山斜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一语戳破了苏睿的心思:“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替你母亲和你妹妹报仇吗?”   苏睿见苏镇山什么都看透了,也就不再掩饰:“是,父亲。我敢肯定,若云的事情就是苏皓月从中搞的鬼,设下一系列圈套,这才让若云身败名裂,沦为逃犯,母亲也被此事牵连,畏罪自尽。所以,这一箭之仇,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她苏皓月百倍偿还!”   “可你又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妹妹会上她的当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苏若云愚蠢透顶,自取灭亡。你看苏智,从一个毫不起眼的监生一步成为了三品大员,离不开苏皓月的鼎力相助。而你的妹妹们,没一个省心的,帮不了忙就罢了,还只会为家族招来灾祸和骂名!”   一提到苏若云和苏若雨,苏镇山就是满肚子的怒火。   “父亲,现在责怪她们,也是无济于事。苏皓月一向对我们视若仇寇,一旦让她找到机会,必然会对我们不利。她阴险狡诈,手段毒辣,现在又有楚靖王为她做后盾,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先下手为强,我认为,咱们应该趁苏皓月还没有完全成气候之前,将这个祸害清除掉。”   苏镇山沉吟片刻,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苏智阴险地笑了笑:“父亲,这件事情,不要脏了咱们的手,最好的方法,是去求助于三殿下。”   “继续说下去。”   “苏皓月现在弄了个什么竹影文社,在京都声名鹊起。竹影文社的地点就设在博雅楼,而从咱们家到博雅楼之间,约莫有半个时辰的车程。咱们可以让三殿下派遣一批杀手,埋伏在必经之路上,趁苏皓月去博雅楼之机,将她置于死地。”   “可是这一路都是闹市,光天化日之下想要截路杀人,风险未免太大了。”   “所以,我才说最好让三殿下出面解决此事。三殿下手下的武功高手多如牛毛,想要截杀一个弱女子,不消片刻就可轻松完成。得手后,咱们可以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逃出京都。只要离开这里,天高任鸟飞,谁也不会知道这伙歹人的真实身份。”   “话虽如此,可是三殿下也会权衡其间的利害关系,对他没有益处的事,他又怎么会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忙呢?”   苏睿点点头:“没错,这确实是其中的一个难点。除非我们能给出相应的交换条件,否则恐怕他不会轻易答应。”   “或者,我们可以用苏智作为交换条件。”苏镇山的眉头一跳,计上心来:“只要三殿下答应帮我们除掉苏皓月,我们就可以保证,把苏智拉拢进三殿下的阵营。这样一来,整个礼部就会牢牢地掌控在三殿下的手中了,我想,他不会不心动的。”   “这,倒是个妙计!”苏睿一拍手道:“我们既能达成目的,又不会有任何的损失,怎么想,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苏镇山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就这几日,我去找三殿下谈一谈。”   “父亲英明。”   苏皓月回到苏家后,先去看望了一下苏浅汐。   此时苏浅汐正在屋子里看账本,俨然一副当家小姐的模样。   一见苏皓月来了,苏浅汐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相迎:“三姐来了!”   “嗯,从外面回来,正好途经一家糕点铺,想着你爱吃山楂糕,就给你带了点。”苏皓月从紫鸢的手中接过包好的糕点,递给苏浅汐。   苏浅汐笑得眉眼弯弯:“三姐,你对我可真好!这么点小事你还记得。”   “咱们姐妹俩,说这客套话就生分了。”苏皓月拉起她的手,关切地询问道:“怎么样,家中的事还处理得来吧?”   苏浅颜带着苏皓月坐下:“三姐放心,有你和二婶从旁提点,我要是再做不好,可就是给你丢脸了。我知道,三姐在祖母面前力荐我来当家,就算是为了不辜负三姐的信任,我也得拼尽全力做好,不给其他人留下话柄。”   苏皓月温柔地笑了笑:“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向祖母推荐由你来管事,也是希望你能多多历练一下,通过这方方面面的事情,慢慢成长起来。”   “三姐的良苦用心,我又怎会不知呢?”苏浅汐满脸都是感激:“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我开始管事,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从前我压根不会与人打交道,也不知如何约束下人,连自己院子里的人都管不好。如今可不一样了,有三姐的言传身教,他们看我将这整个苏家都能打点好,那些个丫鬟奴才们也再不敢欺瞒我了。现在他们见了我,可恭敬着呢。”   “那就好。”苏皓月欣慰地点点头:“其他人,没有来找你麻烦吧?”   苏浅汐知道她指的是苏家那些不安分的人,于是回答道:“最开始,二姐还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偶尔也会挑刺,说我短了她院子的月例或者是供给。可是公中发放的一切东西都是记录在案的,我拿出证据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后来她见我不好糊弄,也就没再来闹事了。至于三房的,三婶尚在禁足,手也伸不了这么长。”   “看来你倒是将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嘛!不错,我没看错人。”苏皓月拍拍苏浅汐的手背:“是个能当家的。以后去了夫家,也一定是一个贤妻良母。”   苏浅汐脸一红:“三姐又拿我取乐了。”   “哈哈!我又没说错。我的四妹模样周正,又贤良淑德,正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要是娶了你啊,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哎呀!三姐要是再胡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苏皓月见她害羞了,也不再继续打趣,而是正色道:“虽然目前一切都是顺风顺水,但是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我担心,三婶这么爱财如命的人,是绝不会任由权利被人夺走的。所以,只要她翻了身,肯定会想方设法重掌大权。”   苏浅汐被苏皓月说得有些心惊,她不太相信地问道:“三婶做错了这么大的事,祖母不将她驱逐出府已是仁德,又怎会让她继续掌权呢?”   苏皓月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现在能限制三婶的只有祖母。可是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又百病缠身,如果说,祖母一旦撒手归西,那么,三婶势必会卷土重来。”   苏浅汐经过苏皓月一点拨,也醒悟过来。   “没错,三姐,我们确实要早做打算。”   苏皓月笑了笑,缓解此刻凝重的氛围:“我说这话也不过是希望你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至于其他的,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该来的总会来。只记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泥地里的泥鳅,怎么也翻不了天。”   “嗯,我一切都听三姐的。”   苏皓月又和苏浅汐闲聊了会,才回了望月阁。   屋内,苏皓月叫来了碧汀,询问家中有没有什么异样。   碧汀将打探到的一切向苏皓月禀报道:“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动静,唯有五小姐的院子,今日忙活了一个下午。奴婢问了问,才得知是五小姐病了,老夫人特地请来了刘大夫为五小姐诊病,又送去了许多补品,让五小姐好好养病。”   “祖母的反应倒是快。”苏皓月抿唇一笑:“五妹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知道是什么病吗?”   “据那刘大夫说,不过是寻常的风寒,不碍事,照着方子服了药,一日三次,几日就能痊愈。”碧汀心思细腻,将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苏皓月满意地看了碧汀一眼,转而嘲讽道:“也是,在湖中泡了那么久,又吹了风,衣物也没有及时更换,病了倒也正常。”   苏皓月说完这句话,眼波一转,继续问道:“五妹的药都是在哪里准备的?”   “五小姐的院子是没有小厨房的,所以药材都是在后院厨房里煎好,再由丫鬟给她送去。”   苏皓月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笑容:“正好。碧汀,去将我昨日从王府带回来的药材拿出来,找个机会,偷偷放进五妹的风寒药中。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了。”   碧汀答道:“是,奴婢这就去。”   苏皓月看着碧汀离去的背影,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五妹,这就当是三姐我为你大婚准备的大礼了。” 第134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几日后,京都城南的小酒馆。   包厢内,魏景华坐在上首,苏镇山躬身站在堂下。   “会试工作,都准备的如何了?”魏景华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懒洋洋地询问道。   “回三殿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苏镇山抱拳答道。   “那就好。这次为了帮你重揽大全,郑磊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你要是做不好,那可就是在打本宫的脸面。”魏景华平淡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威胁。   “臣定不辱使命。会试的考题是早就已经拟定好了的,而会试期间的安保工作臣也同京兆尹周大人仔细商定了,绝不会出现任何错漏,请三殿下放心。”   “嗯。之前那些中伤你的风言风语,你应该也有些耳闻。苏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目前的局势非比寻常,所以,更加要谨慎些,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苏大公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即使是真刀真枪地考,也不会令你这个做父亲的失望,这一点,本宫对他还是有信心的,倒是你,可千万不要行差踏错,帮了倒忙啊。”   苏镇山头皮一紧,他听出了魏景华话中的深意,于是赶忙表决心道:“犬子才疏学浅,承蒙殿下赏识,对他寄予厚望。臣与殿下同心同德,自然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殿下请放心,如果犬子能在此次会试中高中,那是他的运气,就算是名落孙山,也不过是一次小失败,又算得了什么呢?大不了再在国子监中苦读几年,下次再考。”   “苏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本宫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魏景华的语气缓和了些,他看了苏镇山一眼,说道:“今日本宫找你来也就是闲谈而已,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老站着干嘛?坐吧。”   苏镇山悄悄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冲魏景华行了一个礼,这才坐下。   “殿下,臣还有一事,想跟殿下禀报。”   “说吧。”   “殿下,前几日刚刚走马上任的礼部左侍郎苏智,殿下可曾关注过?”苏镇山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听苏镇山提到苏智,魏景华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从国子监的一名普通监生,一跃成为父皇跟前的红人,朝中的三品大员,前前后后不出一年的时间。这样快的晋升速度,自我大梁开国以来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这等人物,谁又会不侧目呢?”   “殿下说的极是。苏智年纪虽轻,但是头脑灵活,为人机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现在他身处要职,又极受陛下的信任,臣以为,若是咱们能将他拉拢过来,对于殿下想要实现完全掌握六部的雄心壮志,是很有帮助的。”   魏景华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苏大人的想法,本宫也考虑过。不过听闻苏智素来桀骜,十分清高,只愿替父皇效忠。想要拉拢他,恐怕不是易事吧?莫非”魏景华话锋一转:“苏大人身为苏智的伯父,莫非是有何妙计能将他收入帐下吗?”   “实不相瞒,臣虽身为智儿的伯父,但在这件事上,确实说不上什么话。”苏镇山摇摇头叹气道:“年关雪灾时,臣的三弟因捐赠了一批劣质的物资,引起了灾区大乱,在狱中畏罪自裁之事,殿下应该还有印象吧?唉,当初三弟也不过是想为智儿造造声势,没成想却一时糊涂,引来了大祸。按理说,这事儿与臣并无半点关系,可智儿却将此事错怪在了臣身上,认为是臣没有尽心竭力救出三弟,这才让三弟想不开自尽了。所以打那时起,智儿对我这个伯父,也不过是表面恭敬罢了,实际上,他的任何事情,臣都是说不上话的。”   魏景华拍了拍苏镇山的肩膀,安慰道:“生死有命,苏智毕竟年轻,骤然丧父心中的悲痛必然无以排遣,这才会错怪了你,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殿下体恤。臣一个长辈,又怎么会不理解侄子的心情呢?说到底,作为兄长,不能保住弟弟,确实是臣失职。智儿要怪臣,臣也无话可说。只是眼下朝堂中风声鹤唳,形势复杂,智儿年轻气盛,臣实在是担心他会误入歧途,受奸人蛊惑啊。三弟已经去了,臣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三弟唯一的儿子周全,不然等臣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三弟呢?”说到这里,苏镇山的双眼中闪烁着光芒,老泪纵横。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想来想去,只有让他归顺于殿下,才是一条正道。一来是智儿也能为殿下分忧解难,二来也算是臣身为伯父,为后辈做的一点打算吧。”   “苏大人对本宫的赤胆忠心,和对后辈的关怀备至,都令本宫十分感动。”魏景华语气十分温和,可是双眸中深不见底,看不见一丝温情。   “那依照苏大人所见,此事应该如何筹划呢?”   苏镇山做好了所有的铺垫,终于说到了正题。   “殿下有所不知,其实在苏家里,智儿对臣这个伯父不过是敷衍了事,可是对一个人却言听计从!”   “谁?”   “那就是臣的侄女,苏皓月。”   魏景华回想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道:“这个苏皓月倒也算的上是个奇女子,不仅让我那位不近女色的五弟都另眼相待,还起了个什么文社,在京都闺秀中大放异彩。她能让苏智对她马首是瞻,也确实有她的能耐。”   苏镇山的面上浮现了一丝阴狠之色:“殿下,事情坏就坏在苏皓月同五殿下走得很近上。据臣对苏皓月的了解,她城府颇深,又十分擅长人心诡诈之术,并且野心勃勃,妄想在京都上流社会中搏出一席之地,这一点,从她拉拢吴家小姐吴若彤一起起文社,出文集这件事情上,就可窥见一斑。若是寻常的闺秀女子,又有谁会挖空心思出这个风头呢?臣猜想,苏皓月为了能实现她的野心,必然会走投靠五殿下这条路。可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出身又不高,并不能给予五殿下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万一她为了博取五殿下的信任,撺掇智儿投身五殿下帐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啊!”   魏景华缓缓地点点头,表示赞同苏镇山的观点:“苏大人深谋远虑,此事确实是不得不防。”   “所以,臣斗胆向殿下进言,为了殿下的大计,苏皓月此人,万万留不得!”   魏景琰手中把玩茶杯的动作一滞,他抬起眼皮,将目光投向了苏镇山,片刻,才开口道:“看来,苏大人已经有计划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慧眼。几日前臣与犬子已经商讨过,殿下可派遣一批武功高手,埋伏在苏家前往博雅楼的必经之路上,苏皓月的竹影文社就设在博雅楼内,她时常会去博雅楼处理相关事宜。只要她一出门,有臣做内应,此事必然可成!”   魏景华皱着眉道:“可是这一路都是繁华的闹市,想在天子脚下行凶,风险太大了。除此之外,就没有一个相对保险一点的办法吗?”   苏镇山苦口婆心道:“殿下,老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苏皓月一死,苏智没有了这个军师为他出谋划策,他必然会一时间手足无措。等到了那时,臣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多番劝解,他除了投靠殿下您,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魏景华放下茶杯,屈起左手的食指轻轻敲击桌面:“照你这样说,也确实只能如此了。那好吧,本宫即刻就布置下去,挑选一批最出色的暗卫,来配合你此次的行动。你一定要思虑周全,确保此次行动的万无一失。”   苏镇山喜出望外,连连答是。   谈妥之后,魏景华却意味深长地笑着道:“苏皓月怎么说也是苏大人你的侄女,苏大人真的能狠得下心,对她痛下杀手吗?”   苏镇山立刻警惕起来,垂首答道:“殿下,臣又何尝想置她于死地呢?但凡能说服她转投殿下您,臣都不会出此下策。只可惜她眼界尚浅,一条路走到黑。臣为了殿下的大计,不得不大义灭亲啊。”   “哦,原来如此。”魏景华笑眯眯地点头道:“苏大人如此替本宫着想,果然是本宫的肱骨之臣啊!”   “殿下过奖了。”苏镇山讪笑着道。   “行了,这件事本宫自会安排好的,苏大人就等本宫的消息吧。今日也不早了,本宫就不打扰苏大人了,你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   苏镇山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走出了包厢。   “哼。”魏景华看着关上的房门,冷哼了一声:“老狐狸。”随后,他冲门外高声吩咐道:“把钱宣给本宫叫来。”   “是。” 第13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没过多久,钱宣就推门而入,拱手而立:“殿下。”   “来,坐。”魏景华招了招手,对他说道:“本宫与苏镇山的那番话,你在隔壁都听到了吧?”   钱宣坐在刚才苏镇山坐的椅子上,点头称是。   “你有什么想法?”   “旁的,臣倒是不担心。就是苏智他父亲的事,臣还是怕苏智会有所猜忌。”钱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景华面上的神色,说道:“按理说,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纵使苏智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得知真相了。只是臣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踏实。”   魏景华轻轻一笑:“你啊,多心了。是,苏镇海筹集的物资是本宫调换的,灾区闹事的灾民也是本宫找人假扮的,最后也确实是本宫找人在狱中结果了苏镇山,可是他苏智当时也不过是个员外郎,连父皇金口玉言,都说苏镇海是畏罪自杀,就算他把刑部关于他父亲的卷宗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知道本宫在此事中做的手脚。”   钱宣身体一僵,连声说道:“是,是臣多心了。”   “而且,你没听苏镇山刚才说吗?苏智把这账算在了他的头上,要知道,苏镇山当时可是依附于魏景琰,和本宫又有何干系呢?”魏景华十分自信的模样:“本宫当时那样做,只是为了挑起苏镇山和魏景琰之间的嫌隙,削弱魏景琰在六部中的势力。可没想到,苏家竟出了苏智这样一个人才。哈哈,连苏镇山这样的老滑头都被本宫摆平了,苏智更加不在话下。所以收服苏智,本宫势在必行。”   “殿下英明,苏智年轻有为,又胸怀大志,若是能归顺殿下,那可真是好事一桩啊!”钱宣顺着魏景华的话说道:“看来苏大人果真是真心实意替殿下效忠的。”   魏景华冷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他完全是替本宫考虑,才献上这一计谋的吧?”   钱宣一怔,说道:“臣愚钝,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哼,苏镇山老奸巨猾,他用苏智为饵,只不过是想让本宫替他解决掉苏皓月罢了。”   “啊?”钱宣大吃一惊:“近日来苏皓月确实在京都很有名气,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女子,苏侍郎想要除掉她,应该是小菜一碟啊,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求殿下帮忙吗?”   “这就是让我好奇的地方了。”魏景华眯起眼睛,危险地笑道:“一个女子,却让苏镇山这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阴谋家都如此忌惮,看来,苏皓月不简单啊。”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去截杀苏皓月的,是本宫的人。到底是要活口,还是一刀毙命,都是本宫说了算。”魏景华勾起唇角,白皙英挺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凌厉之色:“等到行动结束时,本宫随意从苏皓月身上取一点什么给苏镇山就算完事了,本宫说她死了,苏镇山还敢质疑吗?”   “不过,话说回来,本宫这次替苏镇山出头,完全是看在苏智的面子上。如果事成之后,不像苏镇山说的那样,那本宫也绝不会轻饶了他。”   “是。”听完魏景华的话,钱宣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位三殿下,可真是心思叵测,难以捉摸。   苏家,望月阁。   苏皓月一大早就收到了吴若彤的帖子,今日下午吴若彤会来拜访她,顺便再带一些新作的文章来给她过目。   “紫鸢,一会若彤会来,你准备点她爱吃的点心,还有咱们去年酿的樱桃酒,上次她喝了,赞不绝口,你一定要记得备下。”   紫鸢笑着应道:“是,奴婢知道了。每次吴小姐来您都要吩咐一遍,奴婢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苏皓月轻轻揪了揪紫鸢小巧的鼻子:“你这小丫头,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不过多说了几句,我都还没嫌烦呢,你倒嫌烦了是不是?”   紫鸢连忙告饶:“小姐高抬贵手,奴婢不敢啦!”   走进来的碧汀看到这一幕,也笑着说道:“小姐,您可真得好好教训教训紫鸢这小妮子了。这也才刚刚入夏,紫鸢贪凉,昨日饭后用了不少冰镇的果子不说,还早早地换上了薄被呢!奴婢怎么劝她都不听,非得要小姐您出马才好使。”   紫鸢一听就急了:“哎呀!你快闭嘴,你怎么嘴边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抖落呢?哼,以后我可不搭理你了。”   苏皓月佯装生气,板着脸问道:“碧汀说的是不是真的?”   紫鸢见苏皓月不高兴了,只得攥着衣角,唯唯诺诺地承认了:“是小姐,奴婢知错了,您别生气。”   “要再让我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就要罚你了。”苏皓月眼波一转,说道:“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糖糕!”   紫鸢哭丧着脸哀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糖糕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小姐您可千万别没收奴婢的糖糕。”   苏皓月和碧汀一见紫鸢皱巴着小脸,一幅委屈的模样,都是忍俊不禁。   紫鸢看苏皓月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苏皓月赶紧一把拉过紫鸢,将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关切地问道:“怎么还打喷嚏了呢?头疼不疼?坏了坏了,这是着凉了啊。”   紫鸢连连摆手:“奴婢没事,小姐放心。”   “碧汀,一会你去请个大夫来替紫鸢看看,防患于未然。对了,将这丫头的被子换成厚实点的。”   “是,奴婢知道了。”   紫鸢心中一暖,安慰道:“奴婢真的没事。奴婢去给吴小姐准备点心和樱桃酒去了,别耽误了时辰。”   说罢,脚步麻溜地走出了房门。   苏皓月坐在原地,摇头苦笑。   用过了午膳没多久,吴若彤就抱着一摞小折子来了。   “快坐。”苏皓月迎上前去,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带她坐下。   紫鸢呈上来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然后悄悄地退下了。   “皓月,这是我最近新作的文章,劳你挑选几篇合用的,作第二刊。”吴若彤将小折子递给她。   “好。”苏皓月接过,笑着说道:“我还正想同你说呢,咱们的竹影文社在京都已经小有名气了,博雅楼的向掌柜对我说,每日专程去博雅楼给《竹影文集》投稿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踩破了。向掌柜邀咱们这两日去一趟博雅楼,也可以挑选挑选佳作。”   “嗯,皓月你的想法很好。只有咱们的文社向整个京都社会征稿,才能让咱们的文集被更多人关注。”吴若彤点头道:“那事不宜迟,就后天如何?”   “哈哈,瞧你急的。”苏皓月打趣:“好,后天就后天。咱们上午在博雅楼碰头,可好?”   “当然好!皓月,你都不知道,自从《竹影文集》大卖之后,我娘亲逢人就夸耀我,还把文集拿给别人看,搞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再催促我去相亲了。我最近也终于乐得清闲,可以好好待在房中写作。”   “那不是正合你意?”   “是啊!娘亲一听说我是来找你,二话不说就放行了。放在以前,我出个门还不得被她盘问半天。对了,娘亲要我给你捎来了一些血燕,她说这血燕女子用极好,最能美容养颜了。她还叮嘱我让你每日按时服用,不够了她再送来。”吴若彤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接过一个红色的锦盒,递给苏皓月。   苏皓月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说道:“吴夫人也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敢收呢?”   “哎呀,你就收下吧!跟我还客气什么?”吴若彤二话不说就把锦盒塞到了苏皓月的怀里:“这是我娘亲特意送给你用的,都说长者赐,不敢辞,你要是再推辞,就是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就再不来找你了。”   苏皓月只得无奈地收下:“好吧,一定替我好好谢谢吴夫人。”   “嗯!”吴若彤饮了一杯樱桃酒,咂咂舌头说道:“我最喜欢来你这儿了,好吃好喝,咱们俩趣味相投,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不像我在家中,除了哥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哥哥还经常不在家,每次都只剩下我一个人,真真是无趣的很。”   “你喜欢,就常来串门,我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苏皓月将糕点向吴若彤的方向推了推:“这酒你要是喜欢,走时我让紫鸢给你灌几壶,你拿回家去慢慢喝。”   “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以后我写作的时候,就先饮上几杯你酿的樱桃酒,肯定才思如泉涌啊。哈哈!”   苏皓月抿唇一笑:“不过这酒后劲可足着呢,不要贪杯。”顿了顿,又说道:“走吧,在屋内坐着也是无趣,咱们不如去花园里逛逛?”   “好啊!走!” 第136章 遇袭   等到了与吴若彤约好的日子,苏皓月早早地起了床。   往日都是紫鸢替她梳洗打扮,可是今天苏皓月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就唤来了门口的小丫鬟,问道:“紫鸢呢?”   那小丫鬟怯生生地答道:“回小姐的话,紫鸢姐姐从昨夜起就高烧不退,故而今日起迟了。碧汀姐姐照顾了她一晚上,到现在都没合眼呢。”   “紫鸢病了?”苏皓月一下子站起身:“替我更衣,我去看看她。”   “是。”   那小丫鬟取过紫鸢早就准备好的衣裙,照着紫鸢之前教她的那样伺候苏皓月换好了衣服,陪着她去了后院紫鸢的房间。   一开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苏皓月加快脚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紫鸢,你感觉怎么样?”   紫鸢一见是苏皓月来了,赶忙强撑着起身,给苏皓月行礼:“小姐奴婢失职了,请小姐恕罪。”   苏皓月一把扶住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   她将紫鸢的被褥掖好,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地温度传到她的手心,她惊呼一声:“这么烫?”   这时在屋外替紫鸢打水的碧汀也进来了,她将水盆放在一边,走上前来:“小姐。”   “大夫请来了没?怎么说?”   “大夫说紫鸢是邪寒侵体,着了凉,并无大碍,开了幅方子就走了。奴婢已经命人抓了药,此时药正在小厨房里煎着呢。”   苏皓月听说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嘱咐道:“你可得当心点儿了,这时节生病最不好受。记着,一切生冷的东西都不准用,多饮热水,好好将养着,明白了吗?”   “是,奴婢记着了。”紫鸢病得小脸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苏皓月心疼地摸了摸紫鸢的头发,转头对碧汀说道:“今日你就留下来,照顾紫鸢吧,博雅楼那边,我自己去就行。”   紫鸢一听就急了:“那不行啊,小姐您的身边怎么能没个人伺候呢?还是让碧汀跟着您去吧,奴婢这里没事的,这不还有其他人嘛。”   “昨儿个碧汀为了照顾你,一夜没睡,今天不得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啊?”   碧汀连忙答道:“小姐,奴婢不累。紫鸢说得对,您身边不能没了人。奴婢还是陪您一块儿去吧,不然就算奴婢留在家中,也休息不踏实。”   “是啊,小姐,还是让碧汀陪着您吧。”   苏皓月见她们如此坚决,也不再反对了:“好吧,那你随跟我坐一辆马车,在路上能眯一会儿。”   “是!”   苏皓月安排了两个伶俐的丫头照顾紫鸢,又去了一趟临雅苑和周兰湘交待了一声,这才带着碧汀出了门。   等她们一走,苏睿的随从丹青就慌慌张张跑回了院子,向苏睿通报:“大少爷,三小姐带着丫鬟去博雅楼了,是乘马车去的,随行的护卫不过十人。”   苏睿目光一凛,面上洋溢出了一抹兴奋之色:“好!马上给三殿下送消息,一切按原定计划行事!”   “是!”丹青领命退下。   屋内,苏睿俊秀的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了一起:“苏皓月,你的死期到了!”   望月阁,被苏皓月安排照顾紫鸢的一个名叫翠翠的小丫鬟,捧着煎好的药走进了屋内:“紫鸢姐姐,药煎好了,快趁热服下吧!”   紫鸢起身,背靠着墙半坐着,接过药碗虚弱地说道:“谢谢。”   翠翠甜甜地笑了笑:“别客气。对了,紫鸢姐姐,刚才我从小厨房出来时,你猜我见着谁了?”   “谁?”   “大少爷的随从丹青。他站在院墙外,往咱们院子里窥探,偷偷摸摸的。我本想叫住他,可他却一溜烟跑没影了。我还正纳闷儿呢,姐姐,你说他好端端的来咱们望月阁干啥?”   紫鸢一听是苏睿的人,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可瞧清楚了?真的是他?”   “我瞧得真真儿的,就是他!”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翠翠见紫鸢神色格外地严肃,也不禁紧张了起来。她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一拍额头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会儿正好是小姐从二夫人那儿回来,带着碧汀姐姐出门的时候。小姐她们一走,丹青也跟着走了。”   啪!   紫鸢手中的药碗一下子摔落在了地板上,药汁溅了翠翠一身。   “坏了!”紫鸢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快!扶我起来,赶紧去把小姐追回来!”   翠翠不明所以,连忙搀住紫鸢,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快点,帮我把衣服拿来!”   翠翠也不敢再问了,跑着去把紫鸢的衣服抱过来,双手递给她:“可是小姐是乘马车去的,都走了好一会儿了,咱们还能追得上吗?”   紫鸢穿衣服的动作猛地一滞。   马车上,苏皓月和碧汀并肩坐着,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此事正是热闹的时候,街边小商贩们的叫卖不绝于耳。苏皓月撩起车帘,朝外随意看了几眼。回过头,发现碧汀盯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哈欠连天。   “昨夜把你折腾的够呛吧?你先睡一会,等到了我叫你。”苏皓月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地方给碧汀休息。   碧汀实在是扛不住了,也不推脱,道了声谢就半倚着马车小憩了起来。   苏皓月拿起车上的薄被,轻轻盖在她身上。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苏皓月一直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也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脑中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马车穿过了繁华的闹市,拐了个弯儿继续向前驶去。   一只停落在屋檐下的鸟儿似乎是被马蹄声给惊扰了,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扇动着翅膀飞向天际。   苏皓月猛地睁开眼睛,她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不对劲,现在明明是大白天,从苏家前往博雅楼的路都是官道,两边还坐落着无数店铺和人家,这个时辰,外边没理由会这么安静啊?安静地连一声鸟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这个车夫有问题,擅自给她换了路线?   她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朝车外看去,可是引入眼帘的确实是她熟悉无比的那条路,路上的每一幢房屋她都见过无数遍了,绝不会错。   见此情景,苏皓月并未放下心来,反而更觉得不安。   她摇了摇熟睡的碧汀,轻声唤道:“快醒醒。”   碧汀呢喃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刚要说话,却被苏皓月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苏皓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声,外边不对劲。”   碧汀也被苏皓月难得露出的紧张神色吓住了,她赶忙点点头,问道:“小姐,怎么回事啊?”   “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你听,外面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诡异。我怀疑,有人是想借着我们出门的机会,埋伏在路上,对我们不利。”苏皓月皱着眉想了想,刚准备继续说什么,她们乘坐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人?”只听见车外苏家的护卫一声大喝:“赶在官道上拦苏家的马车,你不要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两边的民宅里埋伏好的杀手见时机成熟,顷刻间一跃而出,纷纷抽出长剑,直逼苏家的马车而来。   苏家的护卫见这伙人来势汹汹,二话不说,也掏出武器和这一群蒙面歹人激战起来。   碧汀躲在马车里,被外头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她紧紧揪着苏皓月的衣角,问道:“小姐,咱们怕是碰上拦路的劫匪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皓月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有哪路劫匪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我瞧,这伙人必定是大有来头。”   “那那咱们怎么办?咱们家的护卫不过十人,不知能不能应付的来”碧汀六神无主,手心冒出了冷汗。   苏皓月偷偷朝外眺望,只见这些蒙面人个个武功了得,下手又狠又准,苏家的护卫完全不是他们的敌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正在此时,一把长剑从马车外直直地射入车内,几乎是擦着苏皓月的头顶钉在了车厢上,击碎了她头上的发簪。   苏皓月赶忙拉着碧汀猫着腰钻到车门口躲在车帘后头,悄悄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匕首。   “人在车里!不要恋战,动手!”一个蒙面人高声喊道。   其他人得了指示,逐渐向马车靠拢。剩余的苏家护卫拼命拖住他们,试图保护苏皓月的安全,可是寡不敌众,其中一个蒙面人一挥长剑,斩杀了挡在车前的护卫,狞笑一声,伸出胳膊探向车内,想直接抢人。   苏皓月死死盯着车帘,眼看着那只手马上就要碰到她了,她目光一沉,握着匕首向前一刺,隔着帘子将锋利的匕首插入了蒙面人的胸膛。 第137章 我要保护你   这一下子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之手,速度之快、出手之狠、力量之大,让那倒霉的蒙面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在一瞬间毙了命。   苏皓月抽出匕首,蒙面人胸膛的鲜血喷出了几滴溅到她的脸上,她眯起眼,抬起手背擦了擦,目光如鹰,露出摄人的寒芒。   碧汀被自家小姐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给震住了,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暗骂自己没出息。   被苏皓月一刀毙命的蒙面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胸口的鲜血汩汩流出,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其他人见这情景,也不得不更加警惕起来,他们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苏家所有的护卫,走上前去,一把扯下车帘。   苏皓月坐在车内,面色沉着,紧握匕首,冷冷注视着这一伙杀人不眨眼的蒙面人,毫无半点俱意。   这些人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不怕事儿的小姐,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女子非比寻常,主子只说要留活口,但也没说不能伤着她。保险起见,必须先夺了她的匕首。   领头的蒙面人手腕一翻,挥起长剑就朝苏皓月右边的肩胛刺去。   一旁的碧汀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以身作盾,挡在了苏皓月的身前。   长剑几乎穿透了她的整个肩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低落在苏皓月的手上。碧汀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不住地抽着冷气。   苏皓月瞳孔猛然一缩,抱住碧汀的身躯,目眦欲裂:“碧汀!你怎么样?!”   碧汀虚弱地冲苏皓月勉强一笑:“小姐,奴婢没事”   苏皓月心疼地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她将碧汀抱在怀里,一抬起头冷冷地看向蒙面人,眼中杀机凛然:“伤了我的人,我要你们偿命!”   那蒙面人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都是嘲讽地一笑。也不再跟苏皓月多废话了,动作粗鲁地将碧汀从苏皓月的怀里推开,伸手就要去拉苏皓月。   苏皓月再次扬起匕首,想要斩向那伙蒙面人,可刺出去的匕首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们,就见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银镖狠狠地刺入了他们的脖颈,刹那间,这伙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蒙面人全部齐刷刷地歪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苏皓月一惊,抬头一看,顿时放下心来。   来人一袭墨发随风飘扬,从天而降,宛如仙人,衣袂飘飘。精心雕琢的五官此时透出一股肃杀之色,即便是如此,也依旧俊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世上,恐怕只有楚靖王即墨寒能这么好看了。   他运气轻功,轻轻落在苏皓月的马车上,紧张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圈:“你没事吧?”   “王爷来得及时,皓月没事。”苏皓月全身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将碧汀重新揽在怀里,柔声说道:“碧汀,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馆。”   碧汀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即墨寒注意到了她以及她肩胛上的伤口,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安慰道:“没事,她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了。禹庚。”   禹庚听见主子在唤他,连忙走上前来。   “马上把她带回王府,再去将霍大夫请来,要快。”   禹庚抱拳,小心翼翼地抱起碧汀,跳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直到他们逐渐消失在眼前,苏皓月才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地上躺着的一排尸体。   即墨寒一扬手:“仔细查看。”   疾风得了令,带着人走上前扯下他们的面巾,又在他们身上搜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王爷,并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疾风回禀道。   苏皓月却眼尖地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上衣左襟上似乎是有什么异物,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那是什么?”   疾风顺着苏皓月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注意到了这枚小东西。他弯下腰,从那人的衣襟上揪下来,双手呈给苏皓月。   苏皓月仔细看了看,确定了心中的猜疑。   “王爷,这次派遣杀手来劫掳我的,正是三殿下的人。”   即墨寒皱眉:“何以见得?”   苏皓月笑了笑,将那枚金扣子递给即墨寒:“你瞧,将金扣缝在衣裳左襟上,是三殿下底下死士小头目的标志。”   即墨寒更加惊讶了,这可是连他都不知道的秘闻,苏皓月怎么会知道?   苏皓月当然明白即墨寒心中所惑,但是她总不能说是前世从魏景琰那儿得知的吧。所以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王爷怎么这么及时地赶来了?”   即墨寒解释道:“今日我正好出门,在门口遇上了你的另一个贴身婢女紫鸢。她对我说你离开苏家前,苏睿的随从一直躲在暗处窥探,直到你离家后他才慌慌张张回去禀报。他知道苏睿一直对你不怀好意,猜到此事恐怕有蹊跷。但是当时你已经出门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才跑来王府求助与我。”   “啊?”苏皓月心中一紧:“她从昨夜起就一直高烧不止,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她现在在哪里?”   “你放心,我看她面色惨白,气息虚弱,就将她暂且安排在了王府客房,着人请了大夫为她诊治。”   苏皓月这才安心地笑了笑,看着即墨寒真诚地说道:“王爷救命之恩,皓月没齿难忘。”   即墨寒却不领她的情,皱着眉不悦道:“说这话干嘛?”平白显得生分了。   苏皓月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询问即墨寒应该如何处置。   即墨寒憎恶地扫了一眼:“疾风,把京兆尹叫来,将这伙人以劫匪身份处置。”   “是。”   解决了这件事,即墨寒便带着苏皓月乘上了马车前往王府。临走前,苏皓月派了人去博雅楼向和她约好的吴若彤说明今日的情况,告知今日不能去赴约了,想来吴若彤应该是不会怪罪她的。   马车里,苏皓月一直定定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今日的遇袭,是苏睿和魏景华二人共同策划的。”即墨寒的语气十分肯定。   苏皓月回过神来,点点头:“没错,我猜,应该是苏睿在家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再向三殿下汇报我的行踪,由三殿下派人将我劫走。”   “劫走?你怎么知道他们只是想劫走你,而不是伤你性命呢?”   “证据就是她们刺向我的那一剑,很明显是照着肩胛来的,而不是胸口。也正因为如此,替我挡剑的碧汀才捡回了一条命。我观察过他们和苏家护卫的打斗过程,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死士,绝不会失手刺错了地方。所以,我判定,他们刺我那一剑目的是为了让我束手就擒,而不是伤我性命。”   即墨寒注视着苏皓月面露寒色的神情,心中暗暗叹服。这女子,哪怕身处危机之中依旧是如此沉着冷静,还能头脑清醒地分析形势,简直令其他男子都自愧不如。   一想起碧汀的伤势,苏皓月不免又忧心忡忡。   即墨寒轻轻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道:“放心吧,霍大夫医术高明,你那个丫头不会有事的。”   碧汀挡在她面前的那一幕依旧是历历在目,那个柔弱的女子明明那么害怕,却在危险来临时毫无半点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却倒在血泊之中,身受重伤。面对这份沉甸甸的情谊,苏皓月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一想到此事的始作俑者,苏皓月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寒。   她攥紧拳头,身体微微战栗,一字一句道:“这两个人,我绝不会放过!”   魏景华和苏睿胆大包天,竟敢勾结起来伤害苏皓月,要不是有碧汀这个义仆舍身救主,现在身中剑伤昏迷不醒的恐怕就是苏皓月了,他们这番行为,已经触碰到了即墨寒的逆鳞。   他眯起眼睛,什么也没说,心中却已经在筹划如何将这两人置诸死地。   “只可惜,我现在没有证据。”苏皓月垂下双眸,满是不平地说道:“而且,恐怕就是我有证据,也不能将三殿下怎么样,难不成陛下还会为了我处置他的好儿子吗?别说我今日没受伤,就算是受了伤,陛下也只会息事宁人。”   马车里只有苏皓月和即墨寒二人,而在即墨寒面前,苏皓月可以无所顾忌,就算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宣之于口。   “三殿下我一时半会动不了,不过家里那个嘛,哼。”苏皓月冷笑一声:“既然敢做,就要想好后果。”   即墨寒将苏皓月揽进怀里,低声说道:“不论你想做什么,都要让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插手可以,但是我要保护你。”   被人这样捧在手心里的感觉,真好。苏皓月鼻子一酸,笑着点点头。 第138章 我还要等多久   回到了王府之后,苏皓月先是匆匆赶到安置碧汀的客房。霍大夫被禹庚从家里拽上了快马,此时已经早他们一步到了王府。   他仔细检查过碧汀的伤口之后,转头对一旁焦急等待的苏皓月说道:“苏小姐,尽管放心吧。虽然剑伤极深,但是好在伤口的位置不是在要害,所以这位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忧。她现在昏迷不醒,只是由于失血过多。待老夫为她清理包扎好伤口,再给她开一副补气益血的药,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她就能痊愈了。”   听了霍大夫的话,苏皓月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感激道:“谢谢霍神医。碧汀的伤势,就有劳霍神医照料了。”   霍大夫摆摆手,示意苏皓月不必客气。他命药童从药箱中找出所需要的药材,又让王府的奴仆打来了一盆清水,准备为碧汀清理伤口。   即墨寒见此情景,遣走了屋内的无关人员,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苏皓月回头一看,发现人都没了。她想了想,不由地抿唇笑了起来。   碧汀肩胛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浸湿了,霍大夫拿起剪刀,小心地剪开伤口周围的衣服。碧汀雪白的肌肤上那一道狰狞的伤口显得格外可怖,苏皓月也想帮点忙,于是就在旁边给霍大夫打下手,她将干净的布巾在温水中投了投,为碧汀擦拭去伤口处的血迹。   昏迷中的碧汀因为疼痛不由地发出“嘶”地一声。   苏皓月手一抖,动作更加轻柔了。   等她将碧汀的伤口完全擦拭干净,她已经汗如雨下了。   霍大夫将药粉倒在碧汀的伤口处,然后小心翼翼地包扎好,这才将药瓶递给苏皓月,告诫道:“这些药你拿着,记得每日给她换一次药。切记,伤口处千万不要碰水,避免感染。她失血过多,体质比较虚弱,饮食一定要注意些,忌用辛辣刺激的食物,最好以清淡为主。”   苏皓月接过,点点头:“我记住了,谢谢霍神医。”   霍大夫呵呵一笑,背着药箱就走了出去。   苏皓月在后边跟着,走到门口才发现即墨寒原来一直在门外等着。   霍大夫跟即墨寒打了个招呼,就由禹庚负责送回去了。   苏皓月凑到即墨寒跟前,故意坏笑着问道:“王爷,你怎么躲出来了?”   其实她都知道,不过是因为要处理伤口,必然会露出碧汀的肩胛。实际上,碧汀身负重伤,谁也没心思想那档子事,不过这位不近女色的王爷为了避讳,还是高风亮节地自行离开了。   即墨寒瞥了她一眼,把头扭过去没说话。   心中暗暗道,哼,明知故问。   苏皓月却一点都不知趣地继续追问道:“哎,这会子王爷怎么知道男女有别了?你跟我在一块的时候,这优良作风都跑哪去了?”   即墨寒垂眸,凝视着苏皓月,突然开口道:“这,是分人的。”   “啥?”   即墨寒伸手扣住苏皓月的下颌,俯下身,那一张薄薄的唇几乎要贴在了苏皓月的唇畔上。   “没办法,除了你,我谁也不想看,不想碰。”   温热的鼻息带着属于即墨寒的冷香,轻轻吹在了苏皓月的面颊上。她再一次没抗住美色的压力,不争气地脸红了。   “你你你你你先放开我,走廊上这么多人呢。”苏皓月抗议。   “好,人多,咱们就去个人少的地方。”即墨寒将苏皓月懒腰抱起,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苏皓月手舞足蹈地挣扎,一边挣扎还一边压低声音在即墨寒耳边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王府的奴仆们见此情景,全都自觉地垂下头面对墙壁站好。   即墨寒充耳不闻,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到了寝殿门口。推开门,大步向前,将苏皓月放在榻上。   苏皓月双手护胸,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即墨寒却是活脱脱的一副流氓做派,他眯起眼勾起唇角笑了笑,伸出手指轻佻地抚过苏皓月的面颊,说道:“我想要干嘛,一会你不就知道了?”   苏皓月被他这暧昧的话说得着实有些慌了,她往后缩了缩:“王爷,皓月刚才话多有得罪,王爷你高抬贵手,别跟我计较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你要来撩拨我,我也只能从命了。”   苏皓月欲哭无泪,这都哪跟哪啊,分明就是他强词夺理!   即墨寒被苏皓月含羞带臊的小眼神看得心痒难耐,他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一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狠狠地印在了自己的唇上。   “唔”   苏皓月挣扎着想要说话,却被更加激烈的吻吞噬了所有言语。   她心一横,在即墨寒的舌头探入她的唇齿间时,抓住机会,用力地在他性感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即墨寒吃痛,动作一滞,却并没有放开他。   他的嘴唇被苏皓月的银牙咬破了,淡淡的腥甜过渡到了苏皓月的舌尖,她有些心疼,挣扎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   即墨寒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心中一喜,侵犯的动作更加变本加厉。   他将苏皓月禁锢在了自己的双臂之中,手掌在她纤瘦的后背上来回抚摸着。   殿内的气氛不断升温,即墨寒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放开了怀中面如桃花的娇躯。   两人都轻轻喘着气,注视着对方。   “皓月”即墨寒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还要等多久?”   苏皓月垂下头,没有回答。   即墨寒见苏皓月依旧是逃避的态度,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淡淡地笑了笑:“总之,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即墨寒抽身离开。他走到门口,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深吸一口气,借此平复狂跳的心脏。   苏皓月也跟着下了床,她整理好被即墨寒弄乱的头发和衣衫,走到屋外。   “王爷,紫鸢呢?我想去看看。”   来了王府这么久,一直都守着碧汀,然后又被即墨寒霸王硬上弓带到了这里,竟把紫鸢这个大功臣都晾到了一边,苏皓月的心中隐隐有些歉疚。   即墨寒回头看向她:“走,我带你去。”   “嗯。”   即墨寒领着苏皓月到了另一间客房门口,顿足说道:“她已经服了药歇下了,你进去看看吧。”   苏皓月点头,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生怕惊扰了熟睡中的紫鸢。   为了让紫鸢能够更好的休息,客房里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将阳光隔绝在了窗外。此时的紫鸢正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额头上还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苏皓月掏出帕子,将她的额上拭净,顺便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还好,已经不烫了。苏皓月掖了掖被角,柔声道:“乖乖睡,不准蹬被子,把汗发出来就好了。”   等苏皓月从房间出来,却发现即墨寒已经不见了。   “哎,怪了,跑哪去了?”苏皓月环顾四周,还是没有看到即墨寒的身影。   她拉住一旁匆匆走过的小厮问道:“你们家王爷呢?”   那小厮一见是苏皓月,立马恭恭敬敬地回道:“回苏小姐,刚才有人登门拜访王爷,王爷去前厅见客了。”   咦?竟然有人来王府不用提前下拜帖?最神奇的是即墨寒竟然没有赶走他,而是真的去见他了?何方神圣这么大的来头?   苏皓月暗自腹诽,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是这“神圣”中的一员,享受着特别的待遇。   “你知道是哪位客人吗?”苏皓月好奇地问道。   那小厮仔细想了想,一拍脑门说道:“刚才听他们说,好像是工部尚书周大人来访。奴才也是碰巧经过,听得并不真切。”   苏皓月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那小厮见苏皓月没反应,就朝她行了个礼,走开了。   工部尚书周大人,他的女儿,就是大名鼎鼎名满京都的才女周泠霜。   苏皓月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是前世,周泠霜游学归来,由周家护卫护送她入京之时,车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争先恐后想一睹周家千金真容的浩荡景象。   周泠霜归京的日期,苏皓月记得,正好是会试开始后不久。   那么就是说,那位享誉天下的周泠霜,很快就会回来了?   苏皓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连紫鸢在身后唤她她都没有听见。   紫鸢觉得很奇怪,于是上前一步,又唤了一声:“小姐。”   苏皓月被吓了一跳,一转身,只看见紫鸢苍白着脸,嘴唇泛青地站在台阶上。   “你怎么起来了?”苏皓月赶忙走过去:“外头风大,你刚出了汗,见不得风。快,快屋躺着。”   紫鸢虚弱地笑了笑,摆手道:“小姐,奴婢感觉好多了,您不用担心。”说罢,她朝苏皓月的周围看了看,不解地问道:“碧汀呢?” 第13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不由分说,将她拉入屋内,让她坐在椅子上,才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一听到碧汀遇刺,紫鸢嚯地站起身:“啊?!什么?她现在在哪呢?!”   苏皓月重新将她拉回了座位,安慰道:“没事,你放心吧。那歹人并未伤着她的要害,王爷及时赶来了,将她安排在隔壁的客房里,还请来了霍大夫为碧汀诊治。”   “那霍大夫怎么说?”   “并无大碍,静养几天就好。”   紫鸢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   苏皓月抿唇一笑:“今日,还多亏了你带着病来王府请来了王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紫鸢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奴婢早知道大少爷一直想对您不利,丹青又是他最忠实的狗腿子,他鬼鬼祟祟地盯着咱们望月阁的动向,铁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于是奴婢就来了王府求王爷帮忙。奴婢是这样想的,万一是奴婢想多了,那王爷也不过是白跑了一趟,大不了奴婢认罚,与您身处险境相比,这算得了什么。”   苏皓月心头一软,伸手将紫鸢垂落在脸颊两旁的头发拢到了耳后,柔声道:“嗯,你能这样为我着想,我很感动。”   紫鸢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姐别这样说,奴婢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对了!”她问道:“奴婢能去看看碧汀吗?”   “好。我带你去。”苏皓月点头,将紫鸢带去了隔壁的客房。   霍大夫果然医术高超,给碧汀喂了霍大夫开的药之后,她虽然没有即刻醒过来,但是脸色看着也已经好多了。   天色渐渐晚了,苏皓月坐在房内,朝门外张望了一番,唤来了候在门口的小厮,问道:“你们家王爷还没忙完吗?”   那小厮躬身答道:“是,王爷还在正殿会客。王爷吩咐了,一会儿会为苏小姐安排晚膳,请苏小姐留在王府用膳。”   苏皓月沉吟片刻,站起身来:“既然王爷公务繁忙,我也不便一直叨扰,所以晚膳就不必了。不过,碧汀仍旧昏迷不醒,还需劳烦你帮我安排一下马车,我现在就带着她们回府。”   那小厮面有难色:“这”   苏皓月扫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既然不方便,那就罢了。我这就遣人回去送信,让苏家派马车来接我们吧。”   “小姐恕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那小厮有些惊慌失措地赶紧告饶:“留苏小姐在王府用膳,是王爷的安排,如果苏小姐执意要走,奴才是怕王爷回来会责怪奴才办事不利”   “这你就放心吧,我会留下字条给王爷说明缘由,绝不会牵连到你。”   那小厮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奴才这就去办。”   苏皓月微微颔首,找来纸笔写下几句话:天色已晚,皓月不便久留。王爷在前厅接待贵客,皓月只能不辞而别,礼数不周到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她将写好的字条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命人抬着碧汀,和紫鸢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苏府时,她特意找来了两人悄悄地将碧汀送回了房,怕惊动了周兰湘惹她担心。   “小姐,奴婢刚才去打探了一下,大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家中呢。”   等一切都安顿好后,紫鸢走进苏皓月的闺房,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   苏皓月冷冷一笑:“事情办砸了,这会子他们应该是在三皇子府挨主子的训斥,不在家中也属正常。”   紫鸢恍然大悟,十分解气地拍手笑道:“哼!让他们撺掇着外人来构陷小姐您,活该挨骂!就让他们内讧吧,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苏皓月诧异地看了紫鸢一眼,笑着说:“哎哟不得了了,我们家只会抱着糖糕啃的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也知道‘坐收渔翁之利’这一招了?”   紫鸢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还不是跟着小姐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些吗?”   “嗯,也是。从今天你能通过蛛丝马迹就觉察出大房的诡计,还想方设法地及时搬来救兵,不难看出,这一年多以来,你们确实成长了不少、”苏皓月感慨道:“其实你们完完全全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可是跟了我,却不得不处处谨慎,过早地背负太多的压力。唉,有时候我也很矛盾,不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奴婢跟着您,能学到这么多东西,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紫鸢诚恳地说道:“奴婢虽然年纪小,可是却也知道,在这深宅大院里,天真无知是会要了命的。与其懵懵懂懂地‘天真’下去,奴婢更愿意成长起来,成为您的左膀右臂,这样才能保护小姐,保护自己。”   听了紫鸢的话,苏皓月抿唇一笑,轻轻握住了紫鸢的手。   三皇子府。   正如苏皓月猜测的那样,苏镇山苏睿父子俩正垂着头站在书房里,接受着魏景华冷言冷语的训斥。   “正因为你们的失误,害的本宫白白损失了一支如此优秀的暗卫。”魏景华虽然没有大发雷霆,可是不阴不阳的语气也足够令苏家父子难受的了。   苏睿咬了咬牙,很不服气地说道:“殿下,这次我们的情报是准确的,只是谁能料到楚靖王殿下会突然出现呢?”   苏睿的言语不太恭敬,魏景华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般。   “你也知道,楚靖王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他既然来了,肯定是有人向他通了风报了信。苏皓月当时被围困在马车里,除非她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否则她是绝不可能搬来救兵。所以,这个坏事的人,肯定就在你们家里。”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家有内奸?”苏镇山问道。   魏景华摇摇头:“有没有内奸,本宫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次的行动绝对有人泄露了秘。”说到这里,他补充道:“你们可以回去查探一下,今日上午,有没有什么人出了府。要是本宫猜得不错,这个人一定是事先发现了这次的计划,才会匆匆赶去楚靖王府报信。”   苏镇山抱拳:“臣一定严加查探,势必要找出这个人,将她交由殿下处置。”   “哼,本宫可没心情顾及这些小鱼小虾。找出来,直接杀了。”魏景华冷冷道。   “是。”   “殿下,还有一事。”苏镇山沉声问道:“您手下那批暗卫的尸体,都被楚靖王已歹匪的名义送去了京兆尹,不知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咱们的身上?”   魏景华知道苏镇山是害怕此事牵扯到他身上,得罪了楚靖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魏景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你就放心吧。我的那些暗卫经验丰富,绝不会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如此甚好,甚好。”苏镇山总算是安心了。   “行了,这件事就暂且先放一放吧,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宫希望苏大人能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这次的国考上,切勿因为其他事情分散了精力。至于此事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就由苏公子你来暗中调查吧,本宫相信你的能力。”   苏睿被魏景华三言两语一说,马上就急吼吼地表明决心:“是,请殿下放心,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魏景华摆摆手说道。   “是。”苏镇山领着苏睿躬身退出了书房。   回到苏家后,苏睿马不停蹄地找到了今日当值的门房徐老七,一番询问过后才知道,今儿个上午除了苏皓月带着碧汀出了门以外,就只有苏皓月的另一个贴身婢女紫鸢出去过了。   “紫鸢是什么时辰出的门?”苏睿问道。   徐老七仔细回忆了一番,很肯定地回答道:“就在三小姐出门没多久,她就慌慌张张地出去了。奴才记得很清楚,她的脸色还很难看,似乎是生了大病,一过来就命令奴才们赶快放行,她有要事要去替三小姐做。”   “她让你放行你就放行?她不过是丫鬟罢了,你还怕她?”苏睿气得脸色铁青:“咱们府中家眷出门都是有规制的,你违反规制擅自行事,该当何罪?!”   他现在几乎就能肯定了,紫鸢就是破坏他们计划的罪魁祸首。   徐老七被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大少爷,虽说都是下人,可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啊。那紫鸢姑娘是三小姐跟前儿的红人,整个苏家谁不知道,三小姐可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呢。奴才区区一个门房,无权无势,哪敢跟她对着干啊?” 第140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混账!”苏睿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糊涂东西!你可别忘了,我才是苏家的大少爷,以后这个苏家到底谁说了算,你心里没数吗?敢跟我对着干,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徐老七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揉一揉被踹疼的肚子,赶忙膝行到苏睿脚边哀求道:“大少爷,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不敢了,求大少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奴才一命吧!”   其实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给紫鸢开了方便之门,却得罪了苏睿。不过此时他自然是不敢将话问出口的,所以他只能一个劲地求饶。   “本少爷警告你,如果你想活命的话,以后紫鸢和她那位主子再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个就过来禀报给我,记住了吗?”苏睿指着徐老七的鼻尖威胁道。   “是是是,奴才记住了!”徐老七点头如捣蒜。   “哼。”   问出了想要的答案,苏睿也不再与这个奴才多做纠缠了,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紫鸢,你还真是个义仆。   好的很,坏了本少爷的大事,看我怎么对付你。   苏睿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起来。   会试开始前的三天,苏皓月如约将她整理好的试题交到了魏景琰的手中。   魏景琰接过,有些不敢置信地翻看了几眼,这才抬起头对苏皓月说道:“皓月,这是从你大伯那里拿来的吗?”   苏皓月淡淡地笑了笑:“殿下这是不相信皓月的办事能力,还是怀疑此试题的真实性呢?”   “本宫当然没有这个意思,皓月你多心了。”魏景琰赶紧否认:“本宫不过是随口一问,既然你不爱听,便不提也罢。”   “殿下,试题已经交给你了,接下来怎么做,就不用皓月多说了吧?”   “这个自然。”魏景琰勾起唇畔说道:“本宫早已暗中联络好京都的各大书院,保管在三日内,这试题将在今年的考生中悄悄流传开来。”   “那就好。”苏皓月动作优雅地拢了拢头发:“有一事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说,几日前,我在前往博雅楼的路上,遭遇了歹人的袭击,险些丧命。幸好楚靖王即使赶到,这才让我躲过了一劫。”   “啊?!有这事?”魏景琰一幅惊讶的模样,看着苏皓月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告诉本宫,本宫一定替你出这一口气!”   上次的事闹得那么大,在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他堂堂五皇子殿下,在京都耳目众多,又怎么会毫无所闻呢?不过这件事到最后也没查出来是谁所为,加上苏皓月也并无大碍,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干脆装作不知道。   但是现在苏皓月主动提出来,他也不好再无动于衷,嘴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笑:“这就不必了,那些歹人已经被王爷全部就地正法了。”   “哦!楚靖王殿下一出手,果然是非同凡响!”魏景琰尴尬地笑着说,他不知道为何,听了苏皓月的话,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   “虽然在这些歹人身上并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凶手是谁,但是我怀疑,这次的行动正是我的大伯父苏镇山和大哥苏睿策划的。”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他们很清楚,我一个弱女子,又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呢?但是他们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将我处之而后快,这其中的深意,还真是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啊。”   魏景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似乎是对苏皓月说的话很感兴趣。   “不是我危言耸听,殿下应该知道,眼下在朝中,我二哥是一块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殿下您想要,其他人也想要。大伯知道我同二哥的关系融洽,又知道我与您走得比较近,长此以往,我会将二哥引荐给殿下您,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所以,他们干脆来个釜底抽薪,为了避免此事的发生,直接将我铲除,这样不仅能斩断二哥与您之间的联系,还能让二哥在家中孤立无援,不得不投靠大伯所在的三殿下阵营。”   苏皓月并没有指出魏景华在此事中的作用,主要是不想让魏景琰误以为她在挑拨离间,其次,她也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对魏景华的了解。   魏景琰听着苏皓月说的话,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样一来,好像苏皓月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皓月,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确实是本宫连累了你。”魏景琰决定先说点好听的,安抚一下苏皓月的情绪。要是她被这次刺杀吓破了胆,以后为了明哲保身,不再这样尽心尽力地帮自己了,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苏皓月摇摇头:“皓月说这些话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殿下觉得歉疚,只是希望能给殿下提个醒,一定要提防这些人的诡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不堪大用,成不了什么气候。储位之争,说到底就是殿下与三殿下之间的争斗。”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殿下,咱们现在掌握主动权,您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啊。”苏皓月慢悠悠地跟了一句。   魏景琰那张温润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个阴狠的笑容:“你放心,本宫即刻就召集手底下的士林,为咱们的计划造声势。只要计划顺利,一定让他翻不了身。”   苏皓月莞尔一笑,不置一词。   苏府。   苏镇山正同苏睿一起用着膳,就见丹青跑了进来,压低声音在苏睿耳边说了什么。   “让他进来。”苏睿取过一旁婢女准备好的布巾,擦了擦嘴角说道。   不一会儿,丹青就领着门房徐老七走了进来。   “见过老爷,见过大少爷”徐老七躬身行礼。   “别废话。说,有何事禀报?”苏睿不耐烦地打断他问道。   “是,今日上午,三小姐又带着紫鸢姑娘出了府,现在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徐老七唯唯诺诺地说道:“奴才奴才实在不敢问”   “废物!”苏睿气得把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一问三不知,你来禀报什么?”   徐老七膝盖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苏镇山挥挥手:“算了,下去吧。”   “是。”徐老七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   “苏皓月这小贱丫头,没想到在家中竟还有这样的威信!”苏睿咬牙切齿道。   苏镇山却凝视着苏睿的眼睛,阴沉着脸问道:“你打听她的行踪做什么?还想再来一次刺杀?”   “我当然不会如此莽撞。”苏睿说道:“据徐老七交待,昨日上午只有紫鸢出了府,而且神色紧张,一看就不对劲。所以我猜,坏了咱们大事的人就是她!”   “那你找个由头处死她不就行了?”   “父亲,三殿下是不了解咱家的局势,才会下这个糊涂命令,咱们可不能全听他的啊。”苏睿阴恻恻地说道:“眼瞧着苏皓月已经在家中凝聚起了一股势力,就算咱们杀了紫鸢,也难保她不会再培养一个刁奴出来。紫鸢为苏皓月化解了这么大的一个危机,苏皓月一定会加倍的信任她,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干脆将计就计,把紫鸢拉拢到咱们这边来呢?”   “紫鸢对苏皓月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轻易地上当?”   “此言差矣。跟着苏皓月再久,她也不过是个奴婢,始终是个任人使唤的下人。可如果我能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成为苏家的主子,她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在苏睿的眼中,女子都是爱慕虚荣的,所以他料定,只要他舍得下血本,紫鸢一定会上钩。   “你说什么?!”苏镇山大怒:“为了除掉苏皓月,你还打算娶一个下人不成?”   “父亲,我又怎会这样自降身价呢?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苏睿赶紧安慰道:“等到事成之后,兑不兑现诺言,不都得由咱们说了算吗?就凭她闹到老夫人那儿去,闹到天上去,整个苏家,难道有谁会帮她撑腰呢?”   苏镇山最近也确实是被一连串的变故整的有些焦头烂额,他听了苏睿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此事,千万不要留后患。苏皓月一死,马上也让她闭嘴。”苏镇山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苏睿杀人灭口。   “放心吧父亲,儿子办事有分寸。”   “行了行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等到会试结束之后再说。对于你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在会试中金榜题名,好在先前那些血口喷人的人面前一展你的才华和实力。”   “是,父亲。”   苏睿悄无声息地笑了笑。   舟漓固然是他心头挚爱,可是紫鸢这丫头,清秀出尘,也别有一番情趣啊。 第141章 撒泼博雅楼   万众瞩目的会试终于开始了。   一大早,贡院门口就聚集了无数的考生及送考的亲眷。会试一共要考三场,每场考三日,而在考试期间,所有的考生都不能离开考场,晚上也只能在答题的小隔间里休息。   由于苏镇山是主考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坐镇解决,所以送苏家唯一一个考生进考场的任务就落在苏智和苏睿的亲妹妹苏若雨身上了。   苏若雨面戴轻纱,嫌恶地扫了一眼闹哄哄地人群,不屑地说道:“从哪来这么多的乡巴佬?脏兮兮的。”   苏智看着她自命清高的神态,笑了笑道:“二妹有所不知,参加会试的不仅有像大哥这样的国子监监生,还有在各地乡试中脱颖而出的举人。他们或许身份不高,但是也都是真刀真枪考出来的有识之士。在这些人之中,说不定就有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   “呵。”苏若雨更加轻蔑了,她轻启红唇,慢悠悠地说道:“就这帮泥腿子,生于乡间,口食糟糠,目光短浅,能有什么出息?就算他们运气好,能跻身朝堂,也就只能做个芝麻小官,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转而,她继续说道:“大哥,咱们堂堂苏家的大少爷难道还比不过这些泥腿子?你完全不用有任何压力,就放心大胆地考,一定能金榜题名。”   苏睿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也能看出,他和苏若雨一样,是瞧不上这些所谓的举人的。不过苏智在场,他总不好也像个娘们儿似的叽叽歪歪。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这兄妹俩果然是如出一辙的秉性。   苏智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了,他拍了拍苏睿的肩膀,说道:“二弟在这里祝大哥一切顺利。时辰不早了,大哥快进考场吧。”   “好。”苏睿笑了笑,将目光投向苏若雨:“你也赶紧跟智儿回去,如今京都人满为患,你一个大家闺秀,不要在路上晃荡了,当心不安全。”   苏若雨不耐烦地应付着:“知道了,大哥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苏睿一撩长袍,转身朝考场走去。   “若雨,咱们回府吧。”苏智说道。   “二哥先回去,我许久不曾出门了,今日想在街上逛逛。”苏若雨撂下这句话就准备走,却被苏智一把拉住了衣袖。   “你一个人不安全,还是跟着我回去吧。你想逛,等大哥考完试,再抽空陪你好好逛逛。”   苏若雨一把甩开苏智的手,说道:“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苏皓月可是三天两头出府游玩呢。怎么她逛得,我就逛不得了呢?”   苏智实在是有些厌烦苏若雨这不讲道理的泼妇行径,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客气了:“皓月她就算出门,也都是在护卫的陪同下去博雅楼略坐一坐,又不是在街上闲逛。现在你就一个人,带了个丫鬟,若真出了什么事谁能应付的了?”   “在京都之中,又能出什么事?”苏若雨牙尖嘴利地辩解道。   “这谁知道呢?如今你也看到了,由于国考,从全国各地来了不少人,正是乱着的时候,你就别瞎跑了,乖乖跟我回家吧。”   “哦,原来二哥你口口声声尊重那些外乡人,可实际上也觉得他们都是乡野土匪,扰乱京都的治安嘛。哼,口是心非。”苏若雨挑了挑眉梢,满是恶意地说道。   “你!”苏智被她满嘴的歪话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好了好了,二哥也不用生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既然二哥不爱听,我就不说也罢。”苏若雨拍了拍衣裙的下摆:“二哥说得在理,如今街上不安全,那我就不在街上瞎逛了。二哥说苏皓月常常去博雅楼,正好,听说这地方在京都很有口碑,我就借此机会前去看一看。”   苏智硬着脸,也不再劝她了:“既然如此,你请便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说罢,苏智乘上了苏府的马车,绝尘而去。   “哼,装模作样。”苏若雨冷冷地笑道,上了另一辆马车:“走,去博雅楼。”   车夫应了一声,便载着苏若雨和她的婢女翠竹朝博雅楼驶去。   一进博雅楼大门,只见一大群人正围在一张长桌前,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什么。走近一瞧,才觉得被人群包围的那人的身影十分眼熟。   那女子柳眉灿目,巧笑倩兮,声音更如银铃般婉转动人:“各位,请在桌前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急。我可只有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只能同时看一篇稿子,听一个人说话。若是大家一起发言,耽误时间不说,也影响我挑选出优秀的稿子。”   围着人听她这样说,都发出理解的笑声,立刻自觉地站成一条长队,手中还拿着文稿。   苏若雨定睛一看,那个被众星拱月的女子不就是她的死对头苏皓月吗?   这丫头什么时候,在京都中竟有这样的号召力了?   苏若雨心生嫉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苏皓月面前,一拍桌子怒斥道:“苏皓月,你身为我苏家的女儿,在这里抛头露面的干什么呢?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苏皓月本来是低头看文稿,听到了这句话,抬眸,虽然隔着面纱,但是也能看清苏若雨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二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起文社,出文集,不过是为了提供一个平台,让更多优秀的作品被世人看到,让更多优秀的青年才俊不至于明珠蒙尘。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怎么成了不知羞耻之人了?”   这些不过是场面话,如果不是有自己的小九九,苏皓月才懒得搞什么文社呢。   “受过教养的闺秀千金都知道要洁身自好,偏偏你要打破常规,连个面纱都不戴就坐在男人堆中。这要传出去,还像话吗?别人会怎么说苏家?你这是在给我们苏家抹黑!”   旁边的翠竹也阴阳怪气地说道:“就是,在酒楼子里公然和这么多男人打情骂俏,真是妄称大家闺秀!”   苏皓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从一旁传来一句冷冷的话:“哦?我和苏三小姐向社会各界征稿,今日特设下征稿大会,这么多人都是见证,如此庄重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打情骂俏呢?”   原来是吴若彤赶来了,她不擅长应付这么多人,所以苏皓月就先让她去雅间里坐一坐,等筛选出一批之后再让她出来。   可是她在雅间里听见有人闹事,还侮辱苏皓月的名誉,登时急得七窍生烟,赶忙跑出来帮忙。   “呵,是大名鼎鼎的才女吴小姐。”苏若雨瞥了她一眼,不依不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吴小姐这样名满京都的人和苏皓月混久了,竟也变得这么不知羞耻了。这些个粗陋之人又能写出什么佳作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明明是与男人打情骂俏,在你们的口中却说得冠冕堂皇,这般混淆视听的能力,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苏若雨看这些前来投稿的人衣着朴实,料定他们都是些穷酸的读书人,所以就更加轻蔑了些。   要说苏若雨没脑子,还真没说错。她看不起穷人,在苏睿苏智面前嘲讽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当着人家的面还这么肆无忌惮,就绝不是明智之举了。   果然,这番话可算是惹了众怒,那些人虽然人穷,但是志不短啊,又都是读书人,哪能任由苏若雨这样侮辱。   于是那些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书生们一下子就将苏若雨围了起来,义愤填膺地反驳道:“你又算得了哪根葱?凭什么就看不起我们?”   “是啊,你这般蛮横无理,不就仗着有一个在朝中为官的爹吗?吴小姐也是官宦子女,她的名作传遍了整个京都,广受赞扬,她都不曾瞧不起我们,你又有什么本事?敢说我们写不出好的文章来?”   “苏小姐和吴小姐礼贤下士,行为高尚,你这样百般羞辱,是何用意?”   “无凭无据就敢血口喷人,你还以为你有多清高?”   “”   苏若雨何时见过这阵仗,一下就慌了手脚。可她不愿意在苏皓月面前露怯,便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这些刁民,敢对本小姐无礼?都不想活了?都给我让开!”   那些书生们毫不示弱,没有一个人退步,全都对苏若雨怒目而视。   “你们!你们!”苏若雨恶狠狠地指着他们:“好,你们既然这样冥顽不灵,就别怪本小姐不心慈手软了。今天有一个算一个,你们这些人,本小姐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42章 旧事重提   苏皓月见形势越来越紧张,又不想影响到征稿大会,于是唤来了护卫处理此事。   博雅楼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将苏若雨主仆二人从人群中提溜了出来,扔出了博雅楼,还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以后,就请苏二小姐不要光临本店了,本店招待不起。”   说完,就转身走了进去。   苏若雨气的七窍生烟,又不敢和他们硬碰硬,于是一跺脚,扭头上了马车回府了。   博雅楼里还是群情激奋,那些书生们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跟苏若雨拼命。可他们好歹是读了圣贤书的,又不能跟个女人计较,还要照顾到苏皓月的面子,所以只能强忍着满腔的怒火。   苏皓月见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确实是被苏若雨的话气得不轻,于是柔声安慰道:“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唯有小女子徒作口舌之争。各位都是饱学之士,何必要和她一般见识呢?”   “话是这么说,可她也不能出言侮辱我们吧?”   “对啊,谁说穷人就一定没出息?照她这样说,咱们国家还搞什么科举从民间选拔人才,直接将官职世袭就可以了。”   “我就纳闷了,都是苏家的小姐,为何苏三小姐您谦谦有礼,她却这样张狂跋扈?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就是就是!她就像只疯狗一样,逮着人就咬,还自以为自己多清高呢!”   “在我们看来,她就是个笑话!”   苏皓月听了书生们的话,抿唇一笑:“今日我和吴小姐借博雅楼这块宝地,设一方长桌,会四方客,开征稿大会,是为了让各位一展才华,也为了能将竹影文社发扬光大。其实说实在的,我二姐的这番话虽然难听,多多少少却也代表了京都上流社会中的一种态度。小女子不才,却也有骨气,既然有人看不起我们,我们就更要向他们证明自己。所以,我们不要被这段小插曲干扰,大家别忘了,咱们今天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要通过大家一齐的努力,狠狠回敬这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好!”   话音一落,掌声雷动。   那些聚集着的书生们被苏皓月的话说得热血沸腾,纷纷重新排好队,等着苏皓月一个个地接待。   刚才因为苏若雨来了,苏皓月先令向青回避了一下。这会儿看着人走了,他就又出现招呼起大家。   正在这时,一只骨节嶙峋的手递给了苏皓月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和这只瘦弱的手毫不相符。   “《湎州瑞雪赋》?这名字,倒是少见。”苏皓月粗略地扫了一眼纸上所书的文章,原本盈盈的笑容却如同被冰冻了,僵在了脸上。   看这标题还以为是一篇咏景的作品,细读下去才明白,原来文章里描写的就是去年年关的雪灾,受灾地区之一的湎州饿殍遍野的悲惨景象。而这标题,也是不折不扣的讽刺。   “你是湎州人?”苏皓月抬起头,看向文章的作者,一个穿着青衣,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   “是。”他点点头,声音沙哑而低沉。   向青跑了出来:“小姐,这就是上次你和紫鸢姑娘从陆小姐手中救下的那个人啊,你不记得了吗?”   苏皓月顿时想了起来,不过当时他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脸上又脏兮兮的,掩盖住了他原本的五官,这才让苏皓月一下子没认出来。   “你这篇文章,倒是有点意思。”苏皓月不动声色地笑道:“既然我们这样有缘,你就先去雅间里坐一坐,等征稿大会结束了,我再跟你详聊。”   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了苏皓月会单独接见他,于是他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吴若彤见前来投稿者众多,就在苏皓月身旁坐下,陪她一起挑稿。   她们都是一目十行的天才,很快,就从良莠不齐的文章和诗词中挑选出了近百来篇优秀的作品,当场给这些人发了一笔不菲的稿费,还表示等他们的作品刊登后,会给他们送去一本《竹影文集》以作纪念。   其实今日来征稿大会的人,虽说并不富有,可也不完全是冲着稿费来的。他们大多数还是看好《竹影文集》在京都上上下下的影响力,希望能凭借这本书,让自己的才华得以施展,说不定还能从此成为享誉大梁的文人。   被选中的投稿者个个面露喜色,落选的也都获得了由苏皓月以竹影文社的名义送出的一份小礼物——一支毛笔。这支笔虽说不是十分名贵,但是做工精致,笔杆上还刻着“竹影文集”四个大字。落选的人之中有八成本就是来碰运气的,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所以一时间,博雅楼的气氛变得喜气洋洋。   苏皓月心中想着那个来自湎州的神秘男子,便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由向青和吴若彤打点,自己则去了雅间,准备先会一会他。   推开房门,那男子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盯着房间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小姐。”他见苏皓月进来了,赶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坐吧。”苏皓月走上前,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京都到底有何目的?你写下这篇文章,又参加这次的征稿大会,是否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那男子轻轻笑了笑,回答道:“小人姓齐,名叫北亭,湎州人士。小人的父亲,是湎州知县的师爷,换作齐平。苏小姐猜得不错,小人跋山涉水来到京都,确实是别有目的。”   “哦,不妨说来听听?”苏皓月换了一个坐姿,好整以暇地问道。   齐北亭清清嗓子,也不多绕弯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小人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是在湎州衙门的大院子里长大。小人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师爷,却因办事得力,为人谨慎,一向被知县老爷器重。而小人的娘亲是湎州有名的绣娘,她与我父亲伉俪情深。虽然我家境贫寒,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倒也和和美美。直到去年年关的雪灾,一切都被打破了。”   “这百年不遇的寒冬让我美丽的家乡变成了人间炼狱,穷苦的百姓没有粮食,只能吃观音土,吃树皮,最后甚至易子而食。知县老爷爱民如子,自己掏腰包,设立粥厂,赈灾济民。可是无奈僧多粥少,这样长久以往也终归不是个办法。大家都在等着朝廷的赈灾粮,可是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正当所有人都绝望了的时候,赈灾粮和物资终于都送来了。”   “但是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这批粮食上全部爬满了蛀虫,所有的物资都是连垃圾都不如的劣质品。知县老爷以为是有官员贪污了赈灾粮,所以很生气,将朝廷运来的东西全部存放在官府的仓库,打算将此事上报给朝廷再做决定。可就在当天夜里,有一伙蒙面人竟然强闯进了衙门,放火杀人!”   “知县老爷当场就被歹人乱刀砍死了,而父亲赶去帮忙,也被歹人一剑毙了命。我娘亲为了保护我,决定自己拖住歹人,让我先跑。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没想到娘亲竟抽出了头上的簪子,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以此来要挟我。还对我说,如果我再不走,她就在我面前戳瞎另一只”   说到这里,齐北亭的面上只剩下无尽的悲怆。   可以想见,亲生母亲当着他的面自残,这一幕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也许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母亲那一只流着血泪的眼睛,那一声无奈的嘶吼,都在深深地折磨着他。   他痛苦、后悔、自责,却永远无法改变痛失双亲的现实。   “母亲最后说,这伙蒙面人来势汹汹,配合默契,父亲和知县大人都死的不明不白,让我一定要逃出去,想办法为他们报仇。”   “说完这句话,母亲就冲出了我们一直藏身的仓库,嘴里还高声大呼救命。我眼睁睁看着母亲跌跌撞撞地消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母亲吸引了那些蒙面人的注意,我便抓住机会,趁乱跑了出去。我没命地跑,直到跑出了很远,才猛地瘫坐在雪地里。”   “第二日,我悄悄溜回了衙门,才发现县丞黄福山贴出了布告,说由于昨夜衙门遭到了灾民的袭击,导致衙门被烧,官员被害。我去问他,他还说都是因为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有问题,这才激起了民怒,导致这一场浩劫。”   “我知道他根本就是在鬼话连篇!因为朝廷运来的物资和粮食都被知县老爷暂存在仓库里,根本没有下放,又怎么会引起灾民暴动?” 第14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听到这里,苏皓月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她插嘴问道:“这个县丞黄福山,是什么人?”   “在县衙中,他的地位仅此于知县老爷。可他这个人,平日里好赌如命,十分贪财,曾因贪污受贿被知县老爷狠狠处罚过几次。不过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虽然因为赌博搞得家徒四壁,夫人也跟别人跑了,可他就是戒不了这个赌。”   苏皓月心中有数了,她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齐北亭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我虽然知道他撒了谎,可是并没有将事情点破。我谎称昨夜我因有事外出,不在衙门,这才躲过了一劫,他倒没有起疑,还安慰我让我节哀顺便。”   “我想起娘亲的话,觉得此事必定有蹊跷。衙门我不敢待了,只能暂时借宿在朋友家中。可还没等我想好应该怎么办,朋友家竟又遭了歹人的洗劫,连我那朋友也丧了命。我估摸,他们肯定是猜到我起了疑心,怕我坏事,这才想杀我灭口。可怜我那无辜的友人,竟替我做了替死鬼。”   “于是我干脆隐姓埋名,来到京都,想告御状。我身无分文,一路上只能靠沿街乞讨勉强度日。等我好不容易到达京都时,已经没了半条命。我饥寒交迫,混在乞丐堆里,这才听说苏家三老爷就是赈灾粮的筹集者,由于灾民暴动,他已经被陛下下了狱,还在狱中畏罪自裁了。”   “可是灾民暴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联系起两件事,觉得此事果然不简单,我爹娘的死一定是被奸人所害!后来,我因为饥饿无意间得罪了那位小姐,是您将我救下的,不仅让向掌柜给我准备了可以蔽体的衣物,还让我饱餐了一顿。向掌柜见我会写写算算,又无处可去,便留我在博雅楼帮他打下手。也正是如此,我才知道您原来是苏三老爷的侄女,又在为竹影文集征稿,我为了能接近您,这才出此下策,写下了《湎州瑞雪赋》”   齐北亭说到这里,语气慢慢地弱了下去。   “正因为我是苏家人,你才认定我一定会对湎州这个地方十分敏感,见了这篇充满讽刺的文章,一定会单独接见你,对吗?”   齐北亭点点头:“是。”   苏皓月这才放松了语气,轻轻笑道:“你很聪明。”   “谢小姐夸奖。”   “可是你对我说出这些隐情,又是什么目的呢?”苏皓月反问道。   齐北亭被她的话问得一愣,瞪大眼睛说道:“苏三老爷是您的叔叔,他死的不明不白,你们苏家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仅凭你三言两语,又能说明什么?你怎么这么肯定一定能为我三叔报仇呢?”   “可是只要仔细去查,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那赈灾的粮食和物资根本就没动过,全都在库房里,只要朝廷派人去看,就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齐北亭有些着急了,他两只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倾向于苏皓月的方向,青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焦躁的潮红。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似乎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你别忘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会以为他们还一直将那批物资留在库房里吧?”   一句话,说得齐北亭哑口无言。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就算还在库房,他们也可以说是在发放的过程中,由于物资都是劣质品,从而引起了民怨,官府便紧急收回了物资,保存在仓库里。”   齐北亭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流逝殆尽了,他绝望地说:“那我爹娘,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就这样白死了吗?”   苏皓月轻轻笑了笑:“这也未必。”   “小姐的意思是?”   “他们组织这样大的一场行动,必然有一个联络人。经过你的诉说,我认为那个黄福山就很可疑。我相信,他就是此案最关键的侦破点。”   齐北亭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小姐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他有问题。短短的一夜,这么大的变故,谁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却在事发之后第一个站出来,给了民众一个看似十分合理的解释。他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会反应如此之快。”   苏皓月颔首,说道:“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此事过去了小半年,该处理的他们很有可能都已经处理完了,而且此案由刑部三堂会审,连三叔都已经‘伏法’,想要翻案,难度很大。”   齐北亭也知道苏皓月并不是危言耸听,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数的。   “小人知道想要让此事真相大白,难于登天。可是小人的爹娘都在这一场浩劫中丧生,为了完成娘亲的遗愿,小人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   苏皓月当然理解齐北亭的心情,她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件事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就能谋划得了的,在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大人物。如果你还想留着你的这条命为你父母报仇,就把你今天对我说的话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齐北亭听懂了苏皓月话中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砰地跪倒在苏皓月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声音颤抖地说道:“打小姐将小人救回的那天起,小人就知道小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如果小姐愿意帮我为我父母讨回公道,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小姐一句话,我齐北亭必定万死不辞!”   苏皓月将他扶起来,让他重新坐下:“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些什么。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有小姐这句话,小人就知足了。”齐北亭热泪盈眶:“从今往后,只要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姐只管只会一声!”   “你就暂且留在博雅楼吧,博雅楼事务繁忙,向青一人也疲于应对。你可以跟他好好学学,在博雅楼先做着。月钱,我会一视同仁,按时发给你,也好让你有个活计,不至于流落街头。”   齐北亭赶紧推辞道:“小姐愿意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已经是仁慈至极。小人哪还敢要小姐的银子?小姐快别折煞我了。”   “此言差矣。你在我博雅楼做工,靠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若是不肯收,那才是要让我变成剥削穷苦劳工的恶人呢。”苏皓月笑着说道:“你要是做得好,自然该奖。但若是你做得不好,罚起来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如果真感谢我,就踏踏实实和向掌柜一起,将博雅楼打理好,知道了吗?”   齐北亭清秀的面容上涌现出浓浓的感激,他重重点点头:“是!小人知道了。”   和齐北亭聊完,底下的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   苏皓月和他一同走下楼,朝吴若彤走去。   “皓月,可算是忙完了。”吴若彤笑着对苏皓月说:“今日咱们可是收获颇丰啊!”   苏皓月也笑着回应她:“没错。不仅咱们收获颇丰,还要恭喜向掌柜,喜得高徒。”   “嗯?什么意思?”吴若彤将目光投向齐北亭:“你是说他?”   “是啊。”苏皓月对向青说道:“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差个徒弟帮你打理店面吗?这是我帮你物色的人选,人不仅踏实稳重,还读过书,能帮你处理账目。向掌柜,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收下他啊?”   向青连忙笑道:“苏小姐说笑了,您亲自挑的人,绝不会有错。那就这么着,以后你就跟着我,在博雅楼里好好干。”   齐北亭冲向青拱拱手:“谢向掌柜。”   吴若彤亲昵地挽住苏皓月的胳膊:“皓月,忙活了一个上午,我都饿了。我不管,今日你做东,请我在博雅楼好好饱餐一顿。”   苏皓月揪了揪吴若彤的鼻子,笑着说道:“好好好,吴大小姐都发话了,我哪敢不从啊。向掌柜,别给我省钱,吩咐下去,准备一桌最好的席面,招待吴小姐。”   “得嘞!”向青应声道:“请二位小姐移步雅间,稍坐片刻,我这下去准备。”   “向掌柜,皓月可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夸你们博雅楼的膳食好吃,我是垂涎已久啊。今日把你们的招牌菜统统上上来,还有那些糕点小吃,我要尝个遍。”吴若彤挥了挥胳膊,那神态活像一只小馋猫。   “您就请好吧!”向青被她逗笑了:“雅间请。”   苏皓月也不禁莞尔,一把拉着她上了楼梯。 第144章 赤焰三兄弟   苏若雨本想在一群平头百姓面前逞逞威风,没想到却反倒被不客气地“请”出了来,铩羽而归。   她气冲冲地回到了晴雨楼,狠狠一拍桌子:“这些刁民,都给我等着吧。敢欺辱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翠竹也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道:“就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瞧不出小姐您的能耐,却一个个都在苏皓月身边溜须拍马的。等大少爷高中之后,陛下一定会封大少爷一个大官,那时候,小姐您想整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我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苏若雨紧紧攥着拳,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让本小姐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我怎么可能还等着大哥为我报仇?”   “那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苏若雨冷冷一笑:“去,给我搜罗一批地头蛇,就让他们守在博雅楼门口。只要发现有穷书生去投稿的,一律赏一顿鞭子。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去捧苏皓月那个竹影文社的场!”   “啊?”翠竹被吓得一激灵,她想起今天丢她们出来的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后背就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可是小姐,那些地头蛇,不过是些小混混,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博雅楼的护卫相提并论吧这万一要是发生了冲突,咱们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对手?”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苏若雨一巴掌呼在了翠竹的脑袋上:“你就非要站在博雅楼的大门口打人吗?你让他们离远一点,人一出现直接逮走。不在他们店的管辖范围里闹事,他们能怎么样?”   翠竹吃痛地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道:“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去找人!”   “快滚!”   苏皓月和吴若彤在博雅楼边吃边聊,倒是交谈甚欢。吴若彤得知了那日的遇袭,也知道碧汀为了保护苏皓月而身受重伤,便一定要跟着苏皓月回府,去探望她一番。   于是两人携手一同乘马车回到了苏家。   经过几日的调养,碧汀的伤势已经好多了。不过苏皓月担心她,给她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下床,也不准动那条受了伤的胳膊。   于是碧汀只能整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时不时叫来几个小丫鬟陪她说话解解闷。   吴若彤拎着一篮子顺路买的吃食,推门走了进来:“碧汀。”   碧汀一见是吴若彤来了,赶忙想坐起来,却被吴若彤一把制止了:“你现在可是伤员,不准乱动。”   “奴婢已经好多了,只是小姐关心,才一直把我关在屋子里养着,其实奴婢哪就那么娇贵了。”碧汀笑着吐吐舌头。   苏皓月也跟着走了进来:“你说我什么坏话呢?可被我听到了哦!等你病好了,看我怎么惩罚你!”   碧汀没想到自己刚一吐槽就被自家小姐抓了个正着,脸一红,把头缩进被子,不出声了。   “哈哈,你家小姐这么疼你,哪舍得惩罚你啊?”吴若彤把篮子在碧汀面前晃了晃:“快出来,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零嘴,你要是闲的无聊,就吃东西打发时间。”   碧汀这才重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接过,甜甜地笑着说:“奴婢谢吴小姐挂念。奴婢这几天光喝那些怪味药汁,苦得奴婢舌头都木了,吴小姐您的点心送得可真是太及时了!”   苏皓月抿唇一笑:“真是跟谁学谁啊,和紫鸢在一起久了,你也跟她一样成了个小馋猫。”   “哈哈。”   屋子里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几日后,苏皓月闲着无事,便带着紫鸢去博雅楼看看。   第二刊马上就可以面市了,这一批文集苏皓月加印到了三万刊。经过第一刊空前绝后的热烈反响,不少书斋都主动找到了博雅楼,希望能从向青手里拿到货。向青将有合作意向的书斋名字报给了苏皓月,让苏皓月亲自定夺。   可没等到苏家的马车到达博雅楼门口,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人群给拦住了去路。   “去瞧瞧,怎么回事?”苏皓月撩开车帘,吩咐随行的护卫。   没过多久,那护卫就打听清楚了,回来复命道:“小姐,前面据说是好几个书生被两个地痞流氓殴打了。那些流氓不仅抢了书生的包裹,还将他们狠狠揍了一顿,这些人都是围着看热闹的。”   “书生?”书生一向都是恭谦有礼,怎么想也不会得罪那些地痞流氓啊。而且书生一般都没什么钱,想来这些流氓也图不到什么钱财。   捞不着好处,还闹这么大阵仗,更何况是在博雅楼的附近被打,简直就像怕别人看不到一样,这就更可疑了。   苏皓月皱了皱眉头:“随我去看看。”   “是。”   苏皓月带着紫鸢下了车,护卫将人群朝两边拨开,留出一条路让苏皓月过。   只见四个年轻的书生倒在地上,额上面上全是淤青,嘴角还渗着血丝。可是他们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势,怀中紧紧地抱着包袱,任凭那帮流氓怎么拳打脚踢,就是咬着牙不肯撒手。   “狗娘养的!骨头真硬!老子这样打你都不撒手?!”一个混混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穷秀才,你好好掂量掂量,到底是你的命要紧,还是你那些狗屁文章要紧。老子看你没了命,拿什么去博雅楼请赏!”   苏皓月站在人群中,眉峰一挑。   她猜的没错,这伙人果然是冲着博雅楼来的。   “老子警告你!你再不撒手,可就当心你爷爷我的拳头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攥紧拳头在一个书生的面前挥了挥,威胁道。   “老三,还跟他们废话些什么?直接动手干!”另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精瘦男子细着嗓子喊道。   “听到没?爷爷我的铁拳可不是好惹的,这一拳头下去,你的脑袋就得开花!”   那壮汉见书生还是没有反应,气急,扬起拳头就直直地照着书生的后脑勺锤了下去。   大家见状,都是一声惊呼。有胆小的赶紧闭上眼睛,怕看到血淋淋的场景。   正在此时,一把关公刀横空斩来,银光一闪,手起刀落,那壮汉的拳头瞬间从他的胳膊上飞了出去,落在了一旁的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啊!”壮汉见自己引以为傲的拳头没了,被削断的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的骨茬,十分可怖。   他仿佛杀猪般地哀嚎起来,断腕的痛楚让他不禁跪倒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   “什么人!?敢动老子的人?!”精瘦男子也被这飞来横祸惊得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苏皓月从人群中走出,面上沉静如水,不辨喜怒。可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每当苏皓月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她十分生气。   “嘿,小娘皮,你来凑什么热闹?”精神男子原本是又惧又怒,嘴唇都在发抖。可当他看清苏皓月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美貌如花的女子时,又一下子放松了警惕,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小美人,看在你这么美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不过你得答应好好陪爷玩一晚上,作为补偿,这样我兄弟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小美人,你放心,你如此细皮嫩肉,爷会好好疼爱你的。”   说罢还从嗓子眼儿里挤出瘆人地笑声。   苏皓月眸光如刀,直直逼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蓦地,发出一声冷笑:“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说出幕后之人来,我就削了你的舌头。”   精瘦男子愣了一下,转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小娘皮,你说什么?”   苏皓月面无表情,嘴里迸出一个字:“一”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赤焰三兄弟在这一片的名号,就敢来威胁我?!”   “二”   “你不要命了?!”   “三。动手。”   霎时间,从苏皓月身后闪出一个黑影,他速度极快,周围人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精瘦男子的身前。   只见他扳住那人的下颌,一把扯出他的舌头,关公刀一挥,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半截舌头斩了下来。   正如刚才砍断那壮汉的手腕一样,动作干净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精瘦男子捂着自己只剩一个黑幽幽血洞的嘴,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苏皓月踱步走到已经被吓傻的壮汉跟前,弯下身子冷笑着问道:“现在他不能说话了,机会就留给你吧。说,是谁指示你们的?”   那壮汉连忙跪倒在苏皓月脚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我说!我说!是一位年轻的小姐,是她找到我们老大,要我们拉起一批人马,守在这条路上,专门抢这些秀才的包袱,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这些穷秀才去博雅楼!” 第145章 幕后之人   “那女子是谁?”紫鸢问道。   “回小姐的话,我不知道啊!那小姐没说自己是什么人,只给我们安排差事。每日打发小厮给我们发赏银,她出手也大方,抢到的东西都归我们。我们兄弟想着,这些个书生本就手无缚鸡之力,抢他们太轻松了。这么份好差事,我们自然就应承下来了”   “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壮汉忍着剧痛,回想了一下,说道:“她头上戴着翠绿的珠花,穿着绿油油的裙子,面庞很白净,看着挺文文静静的小姐,我只见过那女子一次,只记得这么多了。”   “绿色的。”紫鸢想了想,轻声在苏皓月耳边说道:“小姐,咱们家晴雨楼的丫鬟翠竹倒总爱穿绿色的衣裙,会不会是她?”   “现在看来,就是她没跑了。”苏皓月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把这两个行凶伤人的歹匪抓起来,交给京兆尹处置。”   苏家护卫齐声道:“是。”   刚才那个手持关公大刀的男子将染上了鲜血的刀刃擦拭干净,又回到了苏皓月的身边,隐藏起了身上的锐利,仿佛跟寻常的护卫一般无二。   他叫南峰,是即墨寒特意送给苏皓月的侍卫。经过上一次的遇袭,即墨寒果断断定了苏家的护卫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平常无事还好,若真遇上了事靠他们完全就不顶用。他知道苏皓月身边危机四伏,心忧她的安危,便亲自挑选了一个人塞进了苏府,专门负责保护苏皓月。   苏皓月自从见南峰第一面起,就在思考一个问题。高冷这种东西,是不是会传染?为什么从楚靖王府出来的人,不管是那位王爷,还是他手底下的疾风、禹庚,包括南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呢?   自己若是跟他接触久了,不会也成这样吧?   想到这里,苏皓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哦,对了,他们不是有三兄弟吗?把另一个也给我找出来,一起送到官府去!”苏皓月补了一句。   “小姐!小姐饶命啊!”壮汉一听到要进官府,吓得腿都软了:“小姐!我都说了实话了,求小姐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他和他的两个结拜大哥其实也就是街头上的小混混,没有什么实力,也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会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就被苏若雨驱使。   “给这几个书生一人拿一点银子,让他们去找个大夫看一看吧。”   说完这句话,苏皓月就上了马车,对壮汉的求饶声充耳不闻。   那几个书生领了银子,冲苏皓月遥遥一拜,抓着自己的包袱跑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等到博雅楼,才得知最近来投稿的人一日比一日少,甚至连博雅楼店里的生意,都因为这群闹事的混混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正是大中午的,可是店里只有三三两两几桌客人,全然不见平时的人声鼎沸。   向青坐在柜台前,哀声叹气。齐北亭守在他旁边,手足无措地不知该说点什么安慰他。   “向掌柜。”苏皓月唤了一声。   向青一见是她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个箭步冲上来,说道:“小姐您可算来了,咱们上去聊吧。”   “好。”   于是两人便进了雅间,向青关上门,直接跪在了苏皓月面前:“小姐交待奴才的事儿没办好,让小姐失望了,请小姐责罚。”   苏皓月连忙搀扶起向青,安慰道:“你说这话干嘛?就算你再有本事,也架不住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   向青抬起头,问道:“小姐您已经知道了?”   “嗯。”苏皓月点点头:“刚才来的路上,见到一伙流氓,正在围殴来博雅楼的书生。我猜,他们一定是为了打击咱们的文社。”   “没错,这伙人狡猾得很,日日埋伏在来博雅楼的几条路上,见着上门投稿的书生就打,还抢他们的东西。他们专挑人多的时候下手,好借着围观人的嘴把他们的恐怖行径散播出去。他们打完就跑,等官差来了,他们就不见了,官差也拿他们没办法。可是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搞的是人心惶惶,小姐您瞧,咱们最近的生意都惨淡了不少,就是被这群人闹得。”向青愁容满面地继续说道:“奴才也派了咱们楼里的护卫四处去巡查,希望能找到这群人。可是他们从来都不在咱们博雅楼的周围动手,咱们人力有限,店里也得要人守着,确实监管不了这么周全,常常是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苏皓月把大概的情况都了解了,她微微颔首,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小姐,奴才瞧着这件事是有人在故意整咱们呢。这人收买了一帮混混,人多势众,就算官差偶尔能抓得一两个腿脚慢的,可是没过两天,又有新的混混补了进来,真真是棘手得很。咱们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将京都所有的混混都抓干净吧?”   “嗯,你说的没错,要我们疲于应对这些混混,自然是毫无胜算的。”苏皓月眼神幽深:“可是只要抓到背后之人,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小姐知道主谋是谁?”向青大喜。   “八九不离十了。”苏皓月点点头:“你忘了,那日的征稿大会,苏若雨跑进来撒泼,结果却是自取其辱。她一向看不起这些穷书生,哪肯吃他们的亏?她当时就放了话,要给咱们一个教训呢!”   “哦!原来是她,怪不得!”向青恍然大悟:“却是,要收买这么多混混,每日可是一大笔银子白花花地流出去了,只有富家小姐才能负担得起这么多人的开销啊。”   “所以,只要找到幕后主使,解决眼前的问题,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向青安下心来:“小姐出马,那肯定是马到成功。奴才就等着您的好消息!”   苏皓月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让她蹦跶了这么多天,也算是我仁至义尽了。好,这次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向青垂下头,没有说话。   “在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先将博雅楼关闭几日吧,对外只说停业整顿。”苏皓月叹了一口气。   向青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于是他沉声答道:“是。”   “我左思右想,将文社设在博雅楼内,还是不太稳妥。来投稿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的书生,这些人或者有才华,但是毕竟社会地位不高。而咱们博雅楼的客人却都是些一掷千金的贵公子,在他们的心中,是很瞧不上这些穷书生的。”苏皓月说道:“他们来这儿,其实也是为了彰显地位和身份,可是如今博雅楼成了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对于那些个公子哥来说,与平民同处一室,不啻于是对他们的侮辱。所以,随着文社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投稿的人越来越多,真正来消费的人却减少了。”   “小姐这样一说,还真是!”向青醒悟过来,一拍大腿懊悔道:“奴才也是觉得奇怪,平日里博雅楼的常客不知为何,很多都许久不来了。奴才还以为是会试开始,他们无暇来博雅楼玩赏呢。但是经过小姐一点拨,奴才认为会试固然有一方面的原因,但大部分原因还是刚才小姐说的,层次不同。”   “博雅楼关门期间,你再去给我物色一个店铺,动作一定要快。等博雅楼重新开张,就将文社迁去新店。”   “是。只是小姐,这文社刚刚成立,必须要有一个人坐镇才行,博雅楼又不能撒手,奴才斗胆,向小姐举荐一人。”   “你说。”   向青这才说道:“奴才认为,齐北亭不错。”   “哦?何以见得?”   “这些时博雅楼生意清闲,奴才没事的时候就与他闲聊。没想到,他十分有才华,几乎达到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程度,甚至好多连奴才听都没听过的书,他都有涉猎。不仅读过,而且随便挑出一章一段来,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奴才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文采在齐北亭之下,所以奴才认为,由他来帮小姐打点文社,定能让小姐如虎添翼。”   苏皓月听完了向青的话,却没有露出向青期待中的惊喜之色,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好,既然你极力推荐他,那就由他来坐镇文社吧。”   向青躬身抱拳:“是。奴才这就去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嗯,你去吧。”   向青起身,朝门外走去。   紫鸢一边为苏皓月斟茶,一边说道:“小姐,要说好人必有好报。小姐当日从陆小姐手中救下这位齐公子,只是一时善念,没想到,原来他还是个奇才。如今可以为小姐所用,正是小姐您行善积德的善果。” 第146章 让她一败涂地   苏皓月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而且,二少爷一直想给三老爷翻案,却苦于不知从何处下手。现在这位齐公子亲眼见到了那群人的诡计,是真正接触过真相的人。虽然他现在并无实际证据,但是他的双亲都在此事中丧命,他必定会将始作俑者恨入骨髓。如此一来,他为了复仇,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帮助咱们的。”   苏皓月的面色微微一动,她沉声道:“是啊,二哥一定正等待着这样一个人的到来吧。”   “奴婢也是这样认为的。二少爷如果得知了这个有可能为三老爷翻案的人,已经被小姐找到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紫鸢的声音中有了几分雀跃。   “不过,齐北亭的事暂时不要让二哥知道。”   “啊?”紫鸢一愣,她没想到苏皓月会这样说。   “嗯,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安排他们见面的。”苏皓月放下茶杯,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紫鸢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多问,而是点点头回答道:“是,小姐。”   正在此时,雅间的门被人突然推开了,苏皓月抬头一看,原来是有好些日都没见的即墨寒。   “王爷,你怎么来了?”苏皓月稍稍有些惊讶。   即墨寒“嗯”了一声,径直走到桌边坐下:“就猜到你在这儿。”   “听王爷的意思,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动人的双眸,开门见山道:“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对于你来说,可能不太好。”   苏皓月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地笑意:“哦?何事?”   “镇东将军的独女陆冰冰,最近在京都公子千金的圈子中活动很频繁,据说是也打算起一个文社,出文集,以此来对抗你的竹影文社。”   听了即墨寒的话,苏皓月嗤笑一声,放下心来。她还以为是父亲在军中遇到了什么困难,原来就这事儿。那个陆冰冰,她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皓月捧起茶杯饮了一口,神态自若:“我和若彤成立竹影文社,本意也不是为了盈利,而是有别的目的。她陆冰冰什么都不知道,就冒冒然然撞进来,我又何惧有之?”   说实话,即墨寒是很欣赏苏皓月这股子自信的,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担心万一竹影文社受到了冲击,依照苏皓月一贯的高傲,她会接受不了,所以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来告知她了。   “若光凭她自己,确实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她依靠她父亲和吴鹤鸣的声望,轻轻松松拉拢了大梁境内不少知名的文人为她的文社出力。有这些人的帮助,她的文社想要一炮打响,应该是意料中事。”   “无妨,就让她玩儿吧。目前在大梁文坛中最炙手可热的,难道不是澜公子吗?”苏皓月狡黠地一笑:“咱们走质量,不拼数量。”   即墨寒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勾起唇畔轻声说道:“好。”   镇东将军府。   “小姐,刚才门房来报,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婢女白兰走进了陆冰冰的闺房,将信件双手呈上。   陆冰冰接过,扫了一眼信封,却发现上面并没有署名。她皱起了眉头,一边拆开信件一边不满地抱怨道:“谁送来的信,怎么连名字都没有?在本小姐面前还敢故弄玄虚。”   婢女连忙答道:“门房说是一个男子送来的,扔下信只说了一句是给小姐您的,就走了。”   陆冰冰哼了一声,拿起信纸不耐烦地读了起来。可就在她的目光落到信上的第一句话时,她面上的神色却瞬间由阴转晴,喜笑颜开。   “原来是她啊!”陆冰冰的眼尾上挑,她惊喜地说道:“我还以为她不愿意帮忙呢,看来我那位老爹还是管点用的。有她相助,必然能让我马到成功!”   白兰虽然是陆冰冰的贴身婢女,但是她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上一秒还笑眯眯的,下一秒就有可能因为各种理由发怒。   所以她不敢问是谁,却又不敢什么都不说,只得附和道:“是啊,小姐您可是天之骄女,老天爷都站在您这边,什么事儿到您手里自然都会顺顺利利。”   陆冰冰斜了白兰一眼,似乎对她这句马屁并不十分受用。但是她也懒得跟一个丫鬟计较,于是她很快收回了目光,看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纸,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道:“等着吧,苏皓月,这次我一定会让你一败涂地!”   白兰终于搞清楚陆冰冰说的是什么事了,她上前了两步,笑着说道:“小姐,您可能没听说吧?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别给我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   白兰被吓得一激灵,赶忙说道:“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京都街上出了几伙拦路的混混,就在博雅楼的附近,专门抢劫去那儿给竹影文社投稿的秀才们。那些个穷秀才若是碰上了这些人,不光会被洗劫一空,还会平白无故遭一顿毒打。正因为如此,现在已经没人敢再捧竹影文社的场了,连带博雅楼的生意都清淡了许多。”   “真的?”陆冰冰大喜过望。   “绝对真实!最近这消息在京都都传遍了呢,大家都在猜这伙人肯定是有人指使,就是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陆冰冰想起苏皓月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不禁恨得牙痒痒:“好极了!管他是谁,反正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如此一来,苏皓月的竹影文社内忧外患,正是我主动出击的好时候。吩咐下去,让他们加紧准备,宣传工作现在就做起来。十日内,我要让全京都都知道我的《繁花文集》!”   “是,奴婢现在就去。”   几日后,苏府。   苏若雨在丫鬟翠竹的陪伴下,正在苏家的花园子里散步。   “小姐,咱们的计划起作用了,现在再也没有人敢去竹影文社投稿了。而且奴婢听说,连博雅楼都跟着休业了呢!”翠竹压低声音窃笑着说道。   苏若雨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那一张美艳的脸颊上挂着一丝得意:“哼,我以前还以为她苏皓月有多了不起,还害得我担惊受怕那么久。大哥说得对,她就是只纸老虎罢了,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可她呢,连反抗都不敢。”   “是啊是啊,小姐,现在博雅楼被她连累得关了门,那博雅楼的掌柜肯定恨死她了。”翠竹幸灾乐祸。   “活该!谁叫那掌柜一开始要帮她呢?帮她,那就是跟我作对,活该他倒霉!”苏若雨一脸的春风得意。长久以来的怨气终于得到了释放,别提多畅快了。   主仆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站在池塘边上赏着荷花。   突然,苏若雨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人,那女子身段盈盈,一身紫色织锦长裙,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与旁边的婢女谈笑风生。   “苏,浅,颜!”   苏若雨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小浪蹄子,自从被五殿下看重之后,越来越不知轻重了。从前没事就来我院子里晃悠,你看现在,人影都没了。见着我,连声招呼都不打,还装作没看见,真是气死我了!”   翠竹心想,恐怕五小姐是真没看见吧。但是她知道苏若雨不过是借题发挥,所以也不敢说实话,而是附和道:“就是!二小姐,您可得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知道,在这苏家大院里,到底谁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   苏若雨冷笑一声,高声喊道:“五妹!”   苏浅颜本来是趁着天气好,在花丛中采摘月季用来制胭脂,冷不丁听见苏若雨的声音,吓得连手中的花瓣都掉了。   她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苏若雨那张满是怨毒的脸,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可面上还是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她甜甜地唤着:“二姐。”   “哟,五妹,见着我都不知道过来行礼吗,还得让姐姐我去你那边不成?哼,果然是要做五殿下的‘妾’了,完全不把嫡庶尊卑放在眼里了啊。”一说话,就是满嘴的醋意。   苏若雨刻意咬重了那个“妾”字,其中的用意苏浅颜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但是现在毕竟她还没有过门,说到底,她区区一个庶女,是无论如何不能与嫡姐对着干的。   于是苏浅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了心头的愤恨,莲步轻移走到苏浅颜面前,向她行了一个礼,说道:“浅颜见过二姐。”   “哼。”见苏浅颜服了软,苏若雨觉得舒心多了。   她上下打量了苏浅颜一番,刻薄的目光落在了她头顶的那支鎏金凤钗上。 第14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你这钗子是哪儿来的?”苏若雨瞪大眼睛,尖锐地目光恨不得穿透苏浅颜薄薄的身体。   这支凤钗,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正是苏睿上次送给她的那支!而巧合的是,就在前两日,她在整理自己的那些首饰时才发现,这支凤钗不见了!她原以为是自己一时忘了放到哪里去了,加上首饰实在太多,也就没太在意。可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这个讨厌的妹妹这儿,她还堂而皇之地将这钗子戴在了头上!   凤钗丢了,和被人偷了,这可是两个概念。而且在她苏若雨的心里,宁愿把金钗扔进池塘,也是绝不愿意施舍给苏浅颜的。   所以她在看到苏浅颜佩戴着自己的首饰时,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苏浅颜不明所以,张嘴辩解道:“二姐,这钗子是二哥送给我的啊,怎么了?”   “胡说!这钗子是我的!是大哥送给我的!”苏若雨勃然大怒,她死死克制住一巴掌扇在苏浅颜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钗子已经丢了几日,我还一直以为是我自己弄丢了。没成想,原来是家里出现了小偷!”   苏浅颜吓得小脸煞白,她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子,摇摇头:“二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凤钗确实是二哥送给我的,他当时送我的时候,我院子里许多人都看到了。汶青,你快帮我向二姐澄清!”说着把汶青推了出来。   汶青也被苏若雨突如其来的指责弄懵了,但是她还是连声说道:“是啊是啊!二小姐,那日二少爷回来的早,特地来院子里送了这钗子给五小姐。二少爷还说,见这钗子讨喜,本是买来送给三小姐的,可三小姐说不喜欢这种金银的首饰,所以二少爷就转送给了五小姐。”   苏若雨完全不相信这主仆二人的话,她拧紧了眉头,冷笑一声:“汶青是你的人,你就算让她把黑的说成白的,她也会照办不误。让她来帮你澄清,你是把我当傻子吧?”   说完,苏若雨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抢下这支凤钗。   苏浅颜条件反射地向后一躲,惊恐地说道:“二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物归原主!”苏若雨见苏浅颜还敢反抗,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真是一点儿都不错!你就是个穷贱的命,竟还敢生出偷盗的邪念来。偷了我的钗子,还不承认,你信不信我把你这见不得人的行为告诉五殿下!到时候看五殿下还会不会娶你!”   这句话彻底刺激了苏浅颜,她为了能嫁给魏景琰,不惜出卖自己的清白之躯,几乎是孤注一掷,拼命一搏。现在却被苏若雨拿莫须有的偷盗之罪来威胁,她怎么能容忍?   苏浅颜一挥手,狠狠拍掉了苏若雨尖尖的手指,语气冷峻地说道:“苏若雨,管好你的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盗!”   苏若雨被苏浅颜一打,摇晃了两步几乎没站稳。好在翠竹连忙扶住了她,才让她不至于跌倒。   “苏浅颜!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直呼我的名讳!”苏若雨被气得失去了理智,什么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在我面前摆什么谱?你以为你嫁入了五皇子府就能成为人上人了对不对?我不怕告诉你,你就算入了府,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妾,你懂吗?你生的小贱种也只能是低贱的庶子,你和你的孩子永远都摆脱不了庶出的地位!”   苏若雨的这一番话无意于一声闷雷,在苏浅颜的头顶炸响了,戳中了她心中最敏感最疼痛的那一根神经。   “苏若雨!我跟你拼了!”苏浅颜嗷地尖叫一声,扑向了她,朝对面那张漂亮的脸蛋伸出尖利的指甲。   苏若雨没想到苏浅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仓惶后退了两步,不料却踩到了一块小石子,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   苏浅颜没能及时刹住脚步,也跟着摔在了苏若雨的身上,脑袋狠狠地撞向了她的小腹。她的五指划过了苏若雨吹弹可破的脸颊,在腮帮子处烙下了深深的血痕。   苏若雨撞得眼冒金星,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她捂着被苏浅颜抓破的脸蛋尖叫起来:“翠竹,你死了?!快把这个疯子拉开!”   已经被吓傻了的婢女们赶忙手忙脚乱地拉开两人,将她们从地上搀扶起来。   苏若雨摊开手掌,只见上面印出了鲜红的血迹。   “你!我跟你拼了!”见自己引以为傲的脸被这个庶女毁了,苏若雨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全然不顾大家闺秀的体面,揪着苏浅颜的衣襟,一巴掌狠狠扇向了她。   苏浅颜刚站稳,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扇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栽进了旁边的池塘里。   池塘的水并不深,站直身子可能刚刚到脖颈处。可是池底的淤泥却很滑,苏浅颜因为跌倒,一屁股坐在软软的淤泥上,半天站不起来。池水漫过她的头顶,她又惊又怕,呛了好几口水,只能拼命地拍击着水面。   “淹死你!贱货!”苏若雨拿帕子掩着脸上的伤口,嘴里还不解气地骂道:“我告诉你!本小姐弄死你就跟弄死一条狗一样!”   汶青抓着围栏,哭喊道:“救命啊!小姐!来人啊!五小姐落水了!”   苏若雨狠狠地扫了一眼旁边赶来的嬷嬷护卫们,警告道:“谁都不准去救!谁敢救她,我就打死谁!”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一个是娇蛮跋扈的二小姐,一个是即将成为五皇子侍妾的五小姐,下人们谁都不敢得罪,犹豫了半天,也没人敢下水救人。   汶青看着水中苏浅颜的动作越来越微弱,绝望地哭着跪在地上:“你们快救人啊,五小姐不行了!五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测,老夫人不会饶过你们,五殿下也不会饶过你们的!”   正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苏皓月一袭白裙,飘飘欲仙,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三小姐!快救救五小姐,五小姐被二小姐推进了水里,就快要淹死了。”汶青看到苏皓月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下子扑上来跪在苏皓月的面前,求救道。   她很清楚,如今在苏家说话最算数的,只有这位三小姐了。苏皓月如果发话,就算是苏若雨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苏皓月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在池塘里挣扎着的苏浅颜,又看了一眼哭成了一个泪人的汶青,笑着开口了:“你这么担心你家小姐的安危,怎么不自己下去救呢?”   汶青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干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刚刚才二小姐,二小姐下令不让任何人救奴婢没有办法,只能来求您了。求三小姐看在与五小姐往日的情分上,救五小姐一命吧!”   苏若雨警惕地瞪着苏皓月,气势不禁弱了几分,可还是强撑着摆出嫡姐的架势,说道:“三妹,我劝你不要插手。”   “哦?”苏皓月笑得云淡风轻,吐出来的话却字字如刀:“那我一定会将今日所见之事,如实禀报给祖母,看祖母如何处理你这个毒杀堂妹的苏家二小姐吧。”   其实苏皓月对于这两人内斗,可以说是乐见其成,但是为了今后的计划,她不得不插手管一管这闲事。   “紫鸢,现在就去请祖母,让祖母来主持大局。”   紫鸢点点头,脆生生地答道:“是!”   “慢着!”苏若雨拦住了她,她的怒气渐渐平息,理智占了上风。可是她又不愿意向苏皓月认输。所以她在阻止了紫鸢之后,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翠竹在苏若雨的耳边悄悄说道:“二小姐,现在老夫人看重五小姐,咱们没必要把事情闹大”   苏若雨想了想,觉得翠竹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故作姿态道:“好吧,今日看在三妹的份上,我就饶了这个贱婢。你们。”她指了指旁边的嬷嬷:“有会水的,赶紧把她给我捞出来。”   得了指令,几个嬷嬷们纷纷跳入池塘中,将已经变成落汤鸡的苏浅颜从淤泥里扯了出来,然后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拖上了岸。   苏浅颜的头发全乱了,湿漉漉地粘在脸颊上,混像个小丑一般。她的面上已经毫无血色,口鼻中全是污水。因为过渡憋气,此时的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第148章 怀有皇嗣   “快请大夫!”汶青一边尖叫,一边给苏浅颜按压着腹部:“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啊,不要吓唬奴婢啊!”   见苏浅颜毫无反应,苏若雨也有点慌了。   她当机立断,拉过翠竹,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苏皓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阻拦,而是转过头对其他人说道:“去吧,把刘大夫请来。”   一个丫鬟便跑着去了。   刘大夫是老夫人惯用的大夫,一旦请来,必定会惊动老夫人。那么,哪怕苏镇山和苏睿有心包庇,今日的事也瞒不住了。   苏皓月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苏浅颜头上的钗子,笑了。   晴雨楼。   苏若雨回到自己院子里,还是余怒未平。   她一扬手,将桌上摆着的青花瓷茶具尽数扫到了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苏皓月这个小贱人,冒出来装什么好心。我瞧整个苏家里,最希望苏浅颜去死的莫过于她了,还偏偏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摆明了是与我为难!”   翠竹忙不迭地安慰她道:“小姐,以后咱们多得是对付她的机会,何必要与她争一时的长短呢?”   苏若雨想到了自己一出手,就给了竹影文社一个沉重的打击,不禁也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倒是。哼,跟本小姐作对,找死!嘶”她一笑,牵扯到了脸颊上的伤口,苏若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翠竹,快给我把镜子拿来,我要看一看。”   “是是是。”翠竹赶忙跑到梳妆台前将精美的雕花铜镜拿起,送到了苏若雨的手中。   苏若雨仔细地从镜中端详自己的左脸,只见腮帮子处的皮肤已经被挠破了,几条深深的划痕还不停地汩汩渗出鲜血,可想而知,苏浅颜当时下了多大的狠手。   那狰狞的伤势硬生生地破坏了整张俏脸的美感,一个女子哪怕原本长得再风华绝代,脸蛋上若是多出了几条仿佛是被野兽侵蚀的疤痕,也会让人觉得大倒胃口。   “快,把止血粉拿来,还有玉容胶,给我敷在脸上。若是脸上留疤,那可就不得了了。”苏若雨急吼吼地吩咐道。   她原以为只是被划破了点皮,毕竟苏浅颜也没有用什么利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手腕上又能有多大的劲呢?可没想到这仔细一看,才发现脸上的伤口完全不亚于被小刀划伤,这下可就严重了。   翠竹拿来了药粉,却又吞吞吐吐道:“小姐,不然还是先让大夫来看看再上药吧?若是咱们用错了药,恐怕反倒不好。”   苏若雨心急如焚,又觉得翠竹的话有些道理,在对待脸蛋这件事上,确实应该谨慎些。   “现在再去请大夫,路上来来回回,就得耽误不少时间。”苏若雨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翠竹眼睛一亮,心生一计:“小姐,刚才五小姐落水昏迷,三小姐一定会派人去请大夫。不如这样,奴婢带着人去门口守着,大夫一进门,奴婢就把人先带到咱们晴雨楼来为小姐您诊治,小姐觉得如何?”   苏若雨一听,大喜道:“这法子好!就照你说的办,快去!”   翠竹笑盈盈地应下,走到院子里,点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带着她们到苏府门口截胡去了。   没过多久,翠竹就把刘大夫带回了晴雨楼。   刘大夫看了看苏若雨脸上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安慰她不会留疤。于是给她开了一点外敷的药,又叮嘱她饮食要忌口,这几日不要饮茶,然后又马不蹄停地赶去了苏浅颜那里。   苏若雨坐在梳妆台前,让翠竹帮她上药。   “不会留疤就好。”苏若雨总算是安心了,她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否则我一定要弄死苏浅颜这个小贱人。”   翠竹净了手,用指腹蘸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抹在了苏若雨的患处:“小姐,可是话说回来,刘大夫一来,必定惊动老夫人,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今日的事,恐怕会对咱们不利呢。”   苏若雨被翠竹一提醒,猛地想起了这一茬。但是她还是硬着头皮,不肯服软道:“就算祖母知道了又如何?是她苏若雨动手在先,以下犯上。难道我还要任人欺辱,无动于衷吗?”   “话虽是如此,但是老夫人最近看重五小姐,您也是知道的。万一这五小姐在病榻上一哭诉,难保老夫人不会心软呢。”   “若说她苏浅颜委屈,可是我就没吃亏吗?她不过是呛了两口水而已,我可是险些被毁容了呢!”一提到这件事,苏若雨的火气就蹭地冒了上来:“大不了我就把被苏浅颜抓伤的伤口给祖母看看,让祖母来评评理!”   话音刚落,就从镜中看见一个身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二姐,可出大事了!”   苏若雨和翠竹同时回头,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房的庶女苏浅汐。   “你来干什么?”苏若雨挑了挑眉,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她一向是瞧不上这些庶女的,哪怕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二姐,刚才刘大夫去五妹妹那儿为她诊治。本来五妹妹已经清醒了,只嚷嚷着肚子疼。咱们都以为是落了水着了凉,没什么大事。可没想到刘大夫号了半天脉,最后竟提出要去向祖母亲自禀报此事。众人也不好阻拦,就搀扶着五妹去了祖母那儿”   “你跟我啰啰嗦嗦半天,到底想说什么?”苏若雨不耐烦地打断她。   苏浅汐也不恼,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二姐,刘大夫见着了祖母,竟说五妹有喜了,是喜脉!”   “什么?!”苏若雨被这个消息震惊得呆若木鸡。   翠竹在一旁插话问道:“五小姐还未出阁,怎么会有喜呢?真是荒谬!”   “千真万确,已经有月余了呢!刘大夫还说,正是因为落水动了胎气,这才会导致腹痛不止。刘大夫已经开了安胎的药方,给下人们准备去了。”苏浅汐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若雨沉默了半晌,脑子中闪过万千思绪,突然,她蓦地一笑:“哈!这下好了。本是想给苏浅颜一个小小的教训,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还撞破了她的丑事。她身为我苏家的女儿,却在婚前与男人苟且,做出这般没脸面的事情,还弄大了肚子,祖母一定会狠狠的责罚她!”   苏浅汐却摇摇头,说道:“二姐,你别忘了,五妹妹是有婚约的”   “有婚约又如何,她不还是未出阁吗?”苏若雨脱口而出,转而,她突然明白过来苏浅汐说这话的意思,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是五殿下的?”   苏浅汐看了苏若雨一眼,叹了口气,点点头:“正是。五妹已经跟祖母承认了,确实是五殿下的孩子没错。五殿下身份尊贵,又与五妹有婚约,若是他想做什么,五妹又如何能拒绝呢?所以”   “不可能!不可能!”苏若雨如遭雷击,她惨白着脸,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二姐,事到如今,你也该想办法应对一番才是。本来你和五妹发生争执,这事说穿了,也不过是姐妹俩闹点口角,左不过跟祖母道个歉,也就能过去了。可是,现在事关皇嗣,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苏浅汐苦口婆心地劝道:“要知道,皇家一向极重后嗣之事,而如今的成年皇子中,仅五殿下一人有五妹腹中的一点血脉,还差点被姐姐你毁了。祖母得知后,勃然大怒,现在多少人都在围着劝呢。”   翠竹闻言,也在旁边劝着:“是啊,二小姐,虽说五小姐是妾,但是她怀着皇嗣,又是五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身份一下就不一样了。她今日吃了亏,定是愤愤不平,老夫人难保不会将怒气撒在小姐您的身上,为五小姐讨公道呢!”   “公道?!什么公道?!她苏浅颜自己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簪子,又口出狂言,我教训她一下,又有什么错!?”苏若雨气呼呼地一拍桌子。   “哎呀,我的二姐啊,你就别再提什么簪子不簪子的了,那些小玩意儿在祖母眼中,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哪能比得上如今五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呢?你若是这样和祖母解释,无异于火上浇油啊!”苏浅汐走上前,一把拉住苏若雨的袖子,柔声劝慰道:“眼下,只能委屈姐姐先服软,平息了此事,再做打算了。”   苏若雨眼波一凝,狐疑的目光落在苏浅汐真诚的脸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帮我想办法?说,你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149章 同舟共济   苏浅汐一愣,后退了两步,说道:“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若雨斜睨了她一眼:“据我所知,你不是一直和苏皓月走得很近吗?你来我这里演戏,是不是受了她的指使?”   苏浅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双眸中蓄满了泪珠。她说道:“二姐以为我想掺和这件事吗?我现在身为苏家的当家小姐,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啊。”   苏若雨被“当家小姐”这四个字刺痛了,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又听见苏浅汐继续辩解道:“我一个庶女,自知身份低微,也不想管闲事。可是在其位谋其职,我只希望能在这段时间里安安心心将苏家打点好,让长辈念着我的一点好处,来日为我求得一户好人家,仅此而已。如果二姐以为我别有用心,那就当今日浅汐从来没来过吧。”   说完,苏浅汐转身就走。   她在来之前,苏皓月告诫过她,不要与苏若雨多解释什么,多说多错,更不要说出什么顾念姐妹亲情的话,苏若雨不吃这一套。不如将姿态摆高一点,只透露出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无奈,这样反而更容易博取苏若雨的信任。   果然,苏若雨叫住了她:“站住!”   苏浅汐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说道:“事情闹这么大,苏家人尽皆知。二姐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来盘问一番,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苏若雨稳下了心神,换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主动上前握住苏浅汐的手指,说道:“二姐不过是随口多说了几句,四妹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苏浅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过头很认真地说道:“今日二姐与五妹发生争执,其实与我无关,我徒有管家的虚名,内里是什么也插不上话。若我只是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此事不处理好,我势必会受到祖母的牵连。所以,妹妹此次前来,只是希望二姐你能想出一个妥帖的办法,好化解这一次纷争。”   苏若雨听懂了苏浅汐的这一番话,原来她是怕这件事情闹大了,会连累到她,所以她才会忙不迭地赶过来通风报信。也是,毕竟祖母发起怒来,她这位担负着打点家中一切事务的当家小姐肯定也难辞其咎。   弄明白了苏浅汐的企图,苏若雨倒是安心了不少,她打定主意,干脆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推给苏浅汐,让她去解决好了,也省得自己再冒风险。想到这里,苏若雨不由为自己聪明的头脑沾沾自喜。   于是苏若雨清了清嗓子,端起了嫡小姐的架子,慢悠悠地走到太师椅跟前,一屁股坐下,说道:“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四妹你那句在其位谋其职说得很对,既然你是咱们家管事的小姐,理应将这些琐事处理好。我也累了,翠竹,送客吧。”   苏浅汐一眼就瞧出了苏若雨的小算盘,明白了苏若雨是想置身事外,让自己去当马前卒,而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哼,世间哪有这么好做的买卖呢?   翠竹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说道:“四小姐,请吧。”   苏浅汐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二姐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去向祖母请罪。大不了这身体面我便不要了,跪在祖母面前痛哭流涕,祖母最多治我一个无能之罪,若是再撤了我的职,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也不用背黑锅了。至于二姐你嘛,就自求多福吧,来提前跟你说明此事,妹妹我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浅汐说完,迈开腿就朝外走去。   苏若雨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翠竹使了个眼色。翠竹了然,赶忙拦住了苏浅汐的去路:“四小姐请留步。”   “二姐还有什么话说?”苏浅汐转过身子,神色从容:“你这一会要赶我走,一会又要留我,到底是何用意?妹妹我还要赶着去跟祖母请罪呢,恐怕不便多留,请二姐放行吧。”   苏若雨没想到苏浅汐竟然打算破罐子破摔,一时也有些急了,她亲昵地拉住苏浅汐的手,让她坐下,又吩咐翠竹上了茶,这才好生安慰道:“四妹,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祖母命你管家,那是信任你,你怎可轻易退缩呢?有困难,咱们就解决困难嘛,你放心,二姐我会帮你的。毕竟,咱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不是吗?”   苏浅汐看着苏若雨伪装出来的甜腻腻的笑意,只觉得心生恶寒。她扭过头,避开了苏若雨的目光,说道:“二姐这话可说错了,你这是在自救,并不是在帮我。”   苏若雨被苏浅汐一噎,面红耳赤地辩解道:“我用得着自救吗?不论出了什么事,父亲和大哥一定会一力保住我,所以说,我现在是在替妹妹你想办法,保住你的权势和荣华啊。”   苏浅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苏若雨,说道:“哦?二姐莫不是忘了,父亲和大哥要在会试结束之后才能归家。在此之前,二姐你不妨猜一猜,五妹又会挑唆祖母怎么惩罚你呢?”   还没等苏若雨开口,苏浅汐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了许多:“我这次过来,虽说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但是眼前的局势,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我们同舟共济,才能渡过难过。可我没想到,二姐你竟然这样不信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说些虚头巴脑的话,毫无合作的诚意。我言尽于此,也算对二姐你尽了心。再去向祖母主动请辞,平息她老人家的怒火,以免遭受无妄之灾。等父亲和大哥回来,我也能交待了。”   说罢,她还长吁了一声,仿佛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一般。   听了她的打算,苏若雨的心中仿佛是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她彻底地慌了。是啊,苏浅汐就算再有错,最多就是个失职之罪,老夫人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反倒是她自己,这一出闹下来,苏浅颜肯定是恨死她了,万一苏浅颜仗着肚子里那个东西,要求严惩,而父亲和大哥又不在家中,不能保护她,那她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吗?   苏若雨急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捏紧帕子,神色渐渐变得焦灼起来。   翠竹见自家小姐急了,也有些发虚,她看了看苏若雨脸颊上的伤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四小姐,可是今日的事我们家小姐也吃了大亏呢,你瞧,小姐的脸都被五小姐划破了!”   苏浅汐看了一眼苏若雨的左脸,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那几道敷着膏药的伤口,不过一直没有说话。   “这伤势,刘大夫早就跟祖母禀报过了,不是说只是轻微的划伤吗?又不会留疤,哪能跟皇嗣相提并论呢?”苏浅汐嗤笑一声:“二姐,你不会打算用这搪塞过去吧?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刘大夫跟祖母汇报完五妹的情况后,还提到了你脸上的伤势。三姐谨慎,就问他是怎么知道你也受伤了的,因为三姐请他是去给五妹看病的,按道理他应该不知道你的情况才对。”   “这”纵使苏若雨脸皮再厚,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是自己派人强行把刘大夫给截过来的这话了。   苏若雨不说,苏浅汐嘴下可不留情:“刘大夫便把翠竹是怎么带着人将他连拖带拉拽进晴雨楼的事,全都跟祖母说了。祖母听了之后,那表情,可真是精彩极了。”   苏若雨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发颤:“可是,可是当时我又不知道她怀有皇嗣,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跟她抢大夫啊。”   “可在祖母看来,五妹已经落水昏迷了,生命垂危,而二姐你却毫无怜悯之心,只顾着自己的一点皮外伤,还把三姐给五妹请的大夫抢来,至五妹的安危于不顾,祖母又怎么可能轻饶了你呢?”苏浅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苏若雨说得哑口无言。   她彻底乱了阵脚,卸下了冷静的面具,一把抓住苏浅汐的衣袖,哀求道:“那现在怎么办?好妹妹,你快替我想想办法啊!”   苏浅汐轻轻拨开苏若雨的手,淡淡说道:“二姐,你真的是太高估我了,眼下这种局势,我也无能为力啊。”   苏若雨恼羞成怒:“那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儿吗?你给我滚,我不需要你帮忙!”   “二姐,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虽然帮不了你,但是有一个人能帮你。”   “谁?”苏若雨猛地回头,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这个人”苏浅汐神秘地一笑:“就是你自己啊。” 第150章 自取灭亡   “我自己?”苏若雨有点懵了,以她的脑子确实很难理解苏浅汐这话的意思。   “嗯。”苏浅汐点点头:“在这次的事件中,五妹之所以能成为被祖母保护的弱者,完全是因为她怀有皇嗣,仅凭这一点,就可以让她在祖母面前占了上峰。”   “说句难听的,姐姐别介意啊。自从那次的巫蛊之术后,祖母就一直对你不冷不热的,幸好父亲体恤,才把你接了回来。现在加上五妹在祖母面前又哭又闹,花言巧语地把事情的责任全部都推到了你的身上,在祖母心里,对你的信任早已跌至了冰点,又怎么会替二姐你撑腰呢?”   苏若雨自然知道苏浅汐说的都是实话,她的眼皮跳了跳,没有反驳。   “所以说,眼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二姐你要力挽狂澜,五妹惨,你就要比她更惨,只有让祖母对你动了恻隐之心,这件事才会有化解的可能。”   “比惨?靠谱吗?”苏若雨将信将疑。   “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你能让祖母亲眼看到五妹对你造成的不可磨灭的伤害,那么祖母自然就会体谅你在一时气急之下打五妹的那一耳光了。到了那时,你再向祖母解释当时你绝不是故意要将她推下水,而是五妹先恃宠而骄,以下犯上,还仗着五殿下对你这个嫡姐不敬,那么,事件的性质就会发生变化,祖母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你。”苏浅汐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是她挠我的那一下,刘大夫已经检查过了,说不会留疤啊。”苏若雨又拿起镜子看了看,脸上的伤口敷了药,止了血,连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没有大碍。   “是啊,姐姐,要是想让祖母站在你这边,至少,五妹对你做出的恶行,要跟你差点失手杀了她腹中的皇嗣罪责差不多。这样一来,你的所作所为,就会变成情有可原了。”苏浅汐循循善诱道。   苏若雨一咬牙,狠狠心说道:“不然,翠竹你再在我脸上挠一下,到时候我就说是苏浅汐挠的。”   翠竹一惊,连忙跪下说不敢。   苏浅汐瞪大双眼,阻止道:“二姐,你疯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多疼啊!而且,有刘大夫在,他医术高超,肯定一眼就能分辨出新伤和旧伤。到时候你诬赖不成,还白白受罪,不值当!”   “那,那怎么办?”苏浅汐的话让苏若雨心头一暖,她没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漠视的庶妹还挺关心自己的。于是她渐渐放下了警觉,完全把苏浅汐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二姐,我有一个办法,说与你听,但是用不用全在你。”苏浅汐卖足了关子,这才缓缓说道:“我的情况二姐你是知道的,身份卑微,命如草芥。自从咱们家走下坡路以来,我就一直担心自己会被家族舍弃。到了那时,恐怕我只有毁了自己这张脸,没了任何价值,才能得以善终。我想好了,即便是被送入寺庙青灯古佛独守一生,也好过任由别人欺辱践踏。”   说这句话时,苏浅汐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她的身子却微微颤动着,仿佛是极力忍耐着巨大的悲痛。   一个女子,不得不用毁容的方法来保全自己,是多么地无奈和凄凉。   “但是不怕二姐笑话,要真的让我拿刀划花自己的脸,我又实在下不了手。所以,我拖人四处打听,终于求得了一种奇药,名叫化骨膏。”说到这里,苏浅汐从袖中将一个青色的瓷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苏若雨看着这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她满面惊恐地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这药膏的用处可大了。”苏浅汐笑笑,打开瓶盖,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在没有愈合的伤患处涂抹此药,半个时辰内,即可令皮肤溃烂,最神奇的是,连一丁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若雨看着面前这个语笑嫣嫣的女子,却不禁背脊生凉。   “二姐,你若是往脸上抹上一丁点,五妹的罪名可就坐实了。”苏浅汐笑眯眯地说道:“看见原本那么一张美丽的脸蛋,被五妹亲手毁掉了,祖母就算再偏心,也不可能再责怪于你。二姐,你说对吗?”   “但是但是,我的脸”   苏浅汐面色一改,突然板起脸来,严厉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二姐你还关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脸毁了,可以慢慢治,命没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孰轻孰重,二姐你自己掂量吧。”说罢,她一扭头,似乎是动了气。   苏若雨从她的话中,窥探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即使用了这药膏,她的脸也有治愈的希望。   苏浅汐秒了苏若雨一眼,知道她在犹豫,便打算逼一逼她。   于是苏浅汐不由分说,将瓷瓶盖上,重新收到袖笼里,站起身说道:“既然二姐到现在都执迷不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就走,省得二姐以为我别有用心。”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小丫鬟,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二小姐,不好了!五殿下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啊?!”苏若雨嚯地站起身:“什么?”   “老夫人刚才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有话要问您。”那丫鬟又重复了一遍。   苏若雨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这么快?这下完了祖母一定不会饶了我,父亲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办”   苏浅汐冷冷地说道:“好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向五殿下和祖母请罪,争取能宽大处理吧。”   “等等!”苏若雨叫住了她,思量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把药膏给我。”   苏浅汐看了苏若雨一眼,从袖中取出药膏,放在苏若雨的手心里,叮嘱道:“要用就快一点,药效发作还需要时间。”   苏若雨死死咬着嘴唇,双眼中满是恐惧,汗如雨下。   她颤抖着打开瓶盖:“翠竹,来帮我上药。”   翠竹紧张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用手指蘸了一点药膏,刚要抹在苏若雨的患处,却听见她突然说道:“慢着!”   翠竹手一抖,差点失手将药打翻在地。   苏若雨眼中噙着泪花,她抬起头看向苏浅汐,不甘心地问道:“我的脸,还有救吧?”   苏浅汐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往后的日子还长,咱们可以慢慢医治。”   这句话落在苏若雨的耳中,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匕首。   她的身躯陡然一震,最终闭上了双眼,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上药。”   苏浅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翠竹将药膏一点一点涂抹在了苏若雨那张美丽的脸蛋上,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光芒。   “二姐,我先帮你去祖母那边应付着,你抓紧时间。”苏浅汐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苏若雨回答,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十几年以来的怨气、恐惧、不甘,都在苏若雨屈服的那一刻荡然无存了。   苏浅汐看着不远处树枝上栖息着的黄鹂鸟,面上浮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此时的苏皓月,正站在老夫人的身边,同老夫人轻声说着话。   魏景琰则坐在尊位上,面上不辨喜怒。   当苏浅汐走进来的那一瞬间,苏皓月看到她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苏皓月不动声色,没有回应,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   “浅汐见过五殿下,祖母。”苏浅汐盈盈一拜,姿态端庄。   “不必多礼。”魏景琰头也没抬,态度十分冷淡。   “二丫头呢,怎么还没来?”老夫人慢悠悠地问道。   “回祖母,浅汐刚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去问二姐呢。若是祖母着急,浅汐现在就去看看。”苏浅汐恭谦地回答。   苏皓月则是抿唇一笑:“估计二姐是被今日的事儿吓坏了,怕祖母责罚因此不敢来了吧?”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像是不满苏皓月的口无遮拦,家丑毕竟不可外扬,私底下苏若雨和苏浅颜两姊妹就算再大打出手,当着五殿下的面,也必须和和睦睦。   苏皓月眉眼一动,依旧是笑阽如花。   苏浅颜小脸惨白,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本她只是打算设计嫁入五皇子府,老天怜悯,竟让她怀了五殿下的骨肉。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惶恐了,或许是两者皆有。   可是魏景琰和老夫人对待此事的态度,却仿佛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心上。 第15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偌大的厅堂里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老夫人清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寂:“五殿下,浅颜这丫头命苦,身份不高,生母又去世的早。老身年纪大了,有很多地方都照顾不到。浅颜能够得到您的贵眼,那是她的福气。只是她现在毕竟没有一个名分,又怀有身孕。殿下您知道,在我们世家中,一个女子未出阁却先有孕,那是会招来闲话的。这些个流言蜚语,不论是对浅颜安胎,还是对您的名声,都大有妨碍啊。”   老夫人的这番话听着软乎,实则分量极重。   苏家五小姐怀有五殿下骨肉,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受到冲击的肯定是魏景琰,毕竟魏景琰的身份摆在这儿。   虽然苏家也会遭人非议,可是一个庶女行为失德,说到底也就是名声不好听罢了,并不会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再者说,苏家的名声早已被毁得所剩无几,可谓是虱多不痒。   而魏景琰就不一样了,名誉对他来说,就像是性命一样重要。如果苏家公开指责他强占民女,那么他的政敌一定会抓住这件事,不遗余力地攻击他。皇帝最忌讳皇子沉湎酒色,光是这一点,就很有可能让他在储位之争中一败涂地。   老夫人这话,其实就是逼着魏景琰表态。   苏皓月观察着魏景琰的神色,只见他眉头紧锁,目光一直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一言不发,就像是没有听见老夫人在说什么一般。   他在权衡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淡淡地笑了笑:“老夫人说的是。浅颜既然怀了本宫的子嗣,自然没有在外面养胎的道理。本宫即刻就入宫,觐见父皇和母妃,求旨赐婚。”   苏浅颜听了这话,心脏不由狂跳了起来。她死死捏着拳,隐忍着心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巨大喜悦,她将头更深的埋了下去,掩饰着脸颊上透出的两片羞涩的红晕。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笑:“有了五殿下这句话,我们苏家也可以放心了。”她和蔼慈祥的面容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老夫人抓住了魏景琰的弱点,打定主意乘胜追击,于是她继续说道:“让殿下见笑了,其实我苏家的二丫头对殿下您也是仰慕已久,趁着今日没有外人,殿下不妨见一见?”   魏景琰脸上依旧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可是眸光却在老夫人说出这句话时变得十分凌厉。   苏皓月将他神色中细微的转变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发笑,嫁一个还要带一个,祖母的算盘打得真响,只是魏景琰又怎么会是任人捏揉搓扁的性子呢?祖母这一招,恐怕是太过于急功近利了。   苏浅颜面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祖母一直巴望着苏若雨能嫁于魏景琰为侧妃,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可是她不甘心,她拼尽全力,孤军奋战,舍掉颜面自荐枕席,也不过只落了个侍妾的名分。而苏若雨却可以坐享其成,不仅借着她爬上侧妃之位,还将她踩在脚底下,凭什么?   苏浅颜的身子轻微地颤抖着,她很想嚎啕大哭,很想质问祖母为什么这样偏心,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她庶出的身份,注定了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魏景琰沉默了片刻,刚想找个借口拒绝,就听到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二小姐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聚集在门口,只见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弱柳扶风地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段妖娆,步履优美,只是她的脸颊上,却突兀爬着几条血淋淋的伤口,那伤口就像是剧毒的蜈蚣,狰狞而可怖。让人一看,只觉得毛骨悚然。   老夫人大惊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若雨的脸会变成这样。虽然她早就知道今日苏若雨和苏浅颜两人之间发生的纷争,可是刘大夫不是对她说只是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吗?   正因如此,老夫人才会想着借此机会让五殿下和苏若雨见一面,五殿下如此聪明人物,必然会明白她的意思。而他有把柄在苏家手中,就算他想拒绝,也得要掂量掂量。   可是现在,老夫人面色变得灰白,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苏若雨的脸,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毁了,全毁了!   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不可能逼着堂堂皇子迎娶一个容貌尽毁的女子为侧妃啊!   就现在苏若雨这个德行,连进五皇子作婢女都不够格,更遑论侧妃了。   老夫人颓然地歪倒在座椅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着苏若雨的鼻尖,颤抖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苏若雨一听这话,就哭着跪在了地上:“祖母,你要替我做主啊!都是苏浅颜这个贱婢,我的脸就是被她毁的!”   老夫人的目光就像是两道利刃,恶狠狠地落在了苏浅颜的脸上:“是你?!”   苏浅颜猛地站起身,羸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她本来就因为动了胎气而身体虚弱,又陪着老夫人坐了这么久,早就觉得疲惫不堪了,此时又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指责,一时间气急攻心,竟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小姐!”汶青赶忙接住她。   苏皓月看着一场闹剧,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魏景琰也被苏若雨那张可怕的脸震惊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敏锐地抓住了机会,立马反守为攻,正色道:“苏老夫人,本宫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所以对于贵府的五小姐,本宫一定会负责,也会给贵府一个交代。可是苏老夫人,你可不要打错了主意,若是你想用此事要挟本宫,就别怪本宫不顾念情面了。”   老夫人也知道惹了大祸,赶忙强撑着病体起身向魏景琰赔罪:“五殿下,老身不敢!是老身一时糊涂,求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万万不要因为此事影响到咱们两家的关系啊!浅颜能得幸侍奉殿下,已经是苏家莫大的造化,老身又岂敢奢望其他呢?”   魏景琰听完老夫人苍白的辩解,冷哼一声,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他一走,老夫人腿脚一软,差点歪倒在地上,幸亏苏皓月和苏浅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孽女!孽女!”老夫人气得抄起拐杖就狠狠地敲在了苏若雨的背上,苏皓月象征性地挡了挡,嘴里不痛不痒地劝道:“祖母,别生气,再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捶胸顿足,扬天长叹:“一个个都不争气,只知道坏事,我还留着这身子有何用啊!”   苏若雨结结实实地挨了老夫人几拐杖,又不敢出声,憋得满脸通红。   她只觉得眼前的局面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枉我还期盼着你能入五皇子府为侧妃,为了你的婚事,连老脸都豁出去不要了,结果你呢?哈哈,好啊!真是好啊!”老夫人的笑声干哑难听,就像是濒死的老鸭。   苏若雨越听越迷糊了,怎么回事,不是在说今早她和苏浅颜的争执吗?怎么又扯到她的婚事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说,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弄的?”   苏若雨被老夫人恶狠狠的目光逼视得心头一颤,她沉默了一会,在脑海中思量了半天,事到如今,只能咬死是苏浅颜所为了。   “祖母,就是苏浅颜干的。今早她对我出言不逊,还挠花了我的脸,我气不过才给了她一巴掌想教训她一下。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啊,要是知道,我下手也不会那么重了”   听了苏若雨的回答,老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发晕。   “命啊,都是命啊!”老夫人自嘲地笑了笑:“你现在容貌尽毁,再想指望着你嫁入豪门,重振我苏家已经是不可能了。你留在家中,只会成为众人攻击苏家的另一个把柄。今晚,你就给我滚去静安寺,永生不得回京!”   苏若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屁股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老夫人:“祖母,为什么?为什么要赶孙女走?孙女犯了什么错?明明是她苏浅颜,都是她害我!”   “为什么?就因为你不中用!”老夫人拿起拐杖重重地在地上跺了跺:“我本想借着五丫头的由头,让你一同嫁入五皇子府为侧妃,结果你呢?你的脸成了这样,倒显得我们苏家别有企图。我的苦心全都白费了,不仅如此,苏家还因为你惹怒了五殿下,你说,你是不是罪孽深重?!” 第152章 永无翻身之日   这句话无异于是当头棒喝,一下子敲醒了苏若雨混沌的脑袋。   她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老夫人叫她过来觐见五殿下,并不是纠缠今日的纷争到底是谁对谁错,也不是为了惩罚她,而是给她创造了一个在五殿下面前表现的机会。   可是她都做了什么?   她轻信了苏浅汐的话,亲手搞砸了一切,把自己推入了深渊。   现在,脸毁了,让五殿下看到了自己这副鬼样子,还将被老夫人驱逐出家门,永世不得翻身   悲愤、悔恨、痛苦,五味杂陈,苏若雨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尖叫,再也承受不了打击地晕了过去。   老夫人看着地上宛如一只死猪一般的苏若雨,目光中毫无怜悯,只是嫌恶地挥了挥手:“拖下去。”   苏皓月抿唇,和苏浅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伺候老夫人休息后,姐妹俩心照不宣地一同回了望月阁。   一进屋,苏浅汐就迫不及待地卸下了一本正经的伪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哈哈哈,三姐,你这一招可真是太神了!让苏若雨自食恶果,自取灭亡!刚才看见她那一脸如遭雷击的模样,我真的差点没忍住笑场,哈哈,太好笑了。”   苏皓月则端坐在椅子上,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苏若雨度量小,眼界狭隘,对于这样的人而言,什么事情都比不过她自己的那点小九九。祖母把控苏家几十年,她的精明是苏若雨这样一个被豢养的金丝雀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换作是苏若云,或者是孙秋莲,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在祖母的心中,能够拿捏住五殿下的软肋为家族创造最大的利益,远比处理姐妹俩之间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重要的多。祖母一直想把苏若雨塞进五皇子府,可是五殿下却并不买账。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祖母当然会当机立断设法让五殿下接纳苏若雨,从而为苏家争取一个侧妃之位,哪还有什么闲心思管今日的争斗到底是谁对谁错呢?”   “不过,很可惜,以苏若雨的脑子,很难想到这一层面,她只会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的那点事,误以为老夫人叫她过去是为了责罚她。再加上五殿下一来,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所以,她为了逃避责任,必然会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圈套,以致弄巧成拙。”   苏浅汐听完,点点头:“是啊,这一招虽然险,但是一旦成功,苏若雨将永无翻身之日。”   “兵行险着,胜算才大。”   “可是,如果祖母真的将苏若雨送去了静安寺,等父亲和二哥回来,恐怕不好交代”苏浅汐有点担心。   “你放心吧,苏若雨不会被送去静安寺的。”苏皓月淡淡地说道。   还没等苏浅汐发问,听见她又开口了:“我们也不必向他们交代。”   苏浅汐一怔,笑了笑:“好,都听三姐的。”   傍晚,五皇子府。   魏景琰独自一人坐在幽暗的书房里,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拈着一块令牌,不断地摩挲着。   门外的小厮通报之后,朗乾推门而入。   他一看魏景琰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是在皇宫里吃了亏,所以朗乾也不去触魏景琰的霉头,而是向他禀报了另外一件事。   “殿下,两日后会试就将结束。士林大儒那边我全都安排好了,只要殿下一个号令,他们就会对苏镇山群起而攻之。”   “嗯。”魏景琰沉着脸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任何欣喜之色。   他嗯完之后,也不发话,朗乾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是不是陛下和敬妃娘娘那边,有什么麻烦?”   魏景琰冷笑一声:“事已至此,就算父皇和母妃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了。”   他想起今天入宫,被父皇狠狠责骂了一通之后,又被母妃拉去数落了一顿,脸色愈加地难看了。   自他有记忆以来,父皇对待他的态度,虽然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并不十分的热情,可是每次投向他的目光,总是满怀希冀和欣赏。而今天父皇却破天荒严厉地训斥了他,狠话也说了不少,说他行为不端,未娶妻先纳妾,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很畏惧这位不苟言笑的父皇,哪怕是一个凌厉的眼神,都会让他恐惧很久。而这一次,他为了不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只能站在堂下硬着头皮扛住了所有的责骂。   好在,父皇终究是体恤他的,在教训完他之后还是下旨将苏浅颜赐给他为妾了。   有了父皇的恩典,他和苏浅颜的事情就算是名正言顺了,也不用再担心这个把柄落入有心人的手中,变成旁人攻击他的武器。   “殿下,您也不必难过。陛下对您正应了那句话,是爱之深,责之切啊。”朗乾决定说点好听的宽慰宽慰自己的主子:“再说了,礼部左侍郎的妹妹做您的妾室,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情啊。听说苏五小姐生得容貌秀丽,又端庄恭顺。这样的一个女子,退能为您打点后院,进能为您牵线搭桥,您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魏景琰叹了一口气:“本宫这不是怕树大招风吗?而且这件事,多多少少影响不太好,本宫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   “殿下,您的这一门亲事,那是陛下亲口御赐的,谁又敢质疑半个字呢?而且,现在已经不是隐忍的时候了,就算您什么都不做,太子和三殿下也一样会将您视为劲敌,既然如此,咱们也没必要与他们虚与委蛇下去了。”朗乾声音清亮,一双桃花眼中杀机毕现。   魏景琰沉吟片刻,说道:“眼下,我和魏景华在六部中的势力可谓是平分秋色,而太子那边,一时半会很难渗透进去,又如何能夺取必胜的先机呢?”   朗乾轻摇折扇,好一派儒士之风,他说道:“殿下,柿子要挑软的捏。咱们都明白,太子党是皇后为太子培养出来的一批中坚力量,这些人追随太子多年,不会轻易变节,对于他们,我们只能采取打压的形势。而目前朝中的腥风血雨都还是隐藏在幕后,不便搬到台前,所以,我们的主要精力,先不要放在太子这边,以免做得太明显,被陛下猜忌。”   “继续说下去。”   “而对于三殿下的人,我们可以分而化之,各个击破。动静小,不易被察觉,每当铲除掉三殿下的一个桩子,就用我们的人填补进去,这样一来,不知不觉中,六部就能尽归您所有,等到那时,三殿下气数已尽,而您又拥有了能与太子抗衡的实力,那么如今三足鼎立的格局就会被打破,胜利的天平也会倾向我们这边。”   “这一场势力的争夺之战,就从礼部这里打响!苏镇山,就是咱们的第一步。”   魏景琰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他眸光微沉,随即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没错,这第一仗,必须要打得漂亮。”   苏府。   苏皓月站在老夫人的院子门口,眺望着天边晚霞的余晖,嘴角浮现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她却深刻地感觉到了秋意的萧索。其实,春花秋月本无情,一切都是人们的附会罢了。   苏皓月收回了目光,走进了屋内。   “祖母。”苏皓月笑盈盈地唤了一声。   老夫人双眼微阖,正躺在榻上休憩养神。听到苏皓月的声音,老夫人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祖母,皓月有事要禀报。”苏皓月亲热地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您真的打定主意要将二姐送去静安寺吗?”   一听是苏若雨的事情,老夫人就厌烦地皱起了眉头。   “一向看着你是多懂事的丫头,怎么,连你也要来忤逆我的意思吗?”   “皓月不敢。”苏皓月连忙说道:“只是,二姐陡然离家,大伯父和大哥回来,恐怕不好向他们交待呢。家宅不宁,必生事端,皓月也是担心之后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才多说了两句。若是祖母不爱听,皓月就不说了,遵照祖母的意思,马上遣人将二姐送出府去。”   语气中满是诚惶诚恐,眼中却依旧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老夫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系列的麻烦事呢,但是当她今日一见到苏若雨的那张脸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丫头永远不会再有任何出息,相反,她会成为苏家的桎梏和苏家摆脱不了的负担。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她只能舍弃苏若雨,来保全苏家的体面了。 第153章 我是未来的你   “不要怪我心狠,今日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若雨这丫头,本来就轻狂无度,若是有张好脸蛋,再加上她父亲的运作,也能保她荣华富贵过一生。可她现在这副模样,难道还会有什么造化吗?与其让她留在家中惹祸,连累苏家,不如让她归隐山林,还能得个善终。”   老夫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苏皓月点点头,表示理解。   “祖母,我当然明白您是替咱们苏家考虑,但是这件事,未必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呢。”   老夫人眼眸一亮:“说来听听。”   “现在二姐的脸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也并非一定医治不好。若是让她去了静安寺,那里条件艰苦,恐怕二姐的脸就真的毁了。可在家中,咱们至少能为她延医问药,好生照料,说不定还能出现转机呢?”   “祖母若是担心二姐毁容的事传出去,会引来无端的非议,这也好办,咱们就以二姐需要静养之名,将她院中的丫鬟放一批出去,只留两个贴身的丫鬟服侍着,避免人多口杂。这样一来,大伯父和大哥那边,咱们也能交待了。”   老夫人听了苏皓月的话,觉得这也算是个比较可行的办法,于是她点点头,说道:“好吧,那就暂且先按你说的去做。不过你告诉若雨,若她再惹事,我一定不会轻饶。还有,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你让浅汐再挑两个,我瞧着翠竹就是个不安分的,留着她在,只怕今后还要出乱子。”   苏皓月嘴角噙着温婉的笑意:“是,皓月一定转达。”   她让别人将翠竹在主子们之间挑拨离间的行径透露给老夫人知道,就是为了让老夫人出手,把她送离苏若雨的身边。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苏皓月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便去跟苏浅汐交待了一下。   苏浅汐对苏皓月要留苏若雨在府中这一举动很不理解,苏皓月跟她解释道:“若是苏若雨真的离开了家中,那咱们才是鞭长莫及了。相反,将她留在眼皮子底下,对咱们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可是,父亲和大哥一回来,必然会去探望,等他们见了面,咱们诱使苏若雨自毁容貌的事情,不就会被他们知道了吗?”苏浅汐还是不明白。   “你放心吧,苏若雨什么也不会跟他们说的。”苏皓月很有信心地抿唇一笑:“她毁容的前因后果,不用她自己说,大伯父也能查得出来。但是,伤了她的是苏浅颜,给她上药的是翠竹,这件事与咱们又有何关系呢?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她不说?二姐,难道你想干脆将她药哑了?”苏浅汐压低声音问道。   苏皓月被她神秘兮兮的样子逗笑了:“光药哑有什么用?她不能说,还能写啊。”   “也对。”苏浅汐反应过来,转而干脆甩了甩脑袋,像是要将所有的烦恼事全部甩出去一般:“二姐你的法子,总是那么新奇又有趣,要我想,想一辈子都想不出来,我还是就等着看好戏吧。”   苏皓月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好了,快挑人去吧。一个丫鬟一个嬷嬷,都得是咱们自己人啊。”   “放心,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我打理家务事这么久,难道还没几个心腹?”苏浅汐拍拍胸脯。   “嗯,那我先走了,你忙着吧。”苏皓月起身,离开了。   当天夜里。晴雨楼。   不知是因为泪水感染了伤口,还是因为苏浅汐说的都是谎言,苏若雨的左脸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白天的事情早已让她身心俱疲,她又一直担惊受怕,害怕下一刻房门就会被推开,然后一伙人将她强制带离苏府,送到偏远的静安寺。   静安寺那个鬼地方,她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没有高床软枕,没有锦衣玉食,有的只是粗布灰衣,刺鼻的香灰,和日复一日枯燥的撞钟声。   被紧张和疲倦折磨了半宿的苏若雨,一直缩在自己的床榻上,不敢入眠。院外万籁俱寂,她听到有风卷动窗户的声音,突然,她的心底冒出了不知名的恐惧。   “翠竹!翠竹!”苏若雨唤道。   门被人推开了,就着昏暗的油灯,她看到的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小丫鬟。   “你是谁?翠竹呢?”苏若雨警惕地问道。   那小丫鬟声音暗哑,垂首答道:“二小姐,奴婢叫腊梅,今后就由奴婢来伺候您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滚出去!把翠竹给我叫回来!”苏若雨杏眼怒睁,极力摆出威严的架势。   “二小姐,时辰晚了,您该休息了。”腊梅根本不回答苏若雨的问题,走到香炉边,想为她熏上安息香。   “别碰我的东西!”苏若雨自打从静安寺回来,就怕极了香料,因为不管多么珍贵的香料都会让她回想起在静安寺度过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这个叫腊梅的小丫鬟明显不了解苏若雨的习性,被苏若雨这样一斥责,她也不惊不恼,而是自顾自地点燃香料,低声劝慰道:“小姐,这安息香有助您的睡眠。”   油灯下,那丫鬟的脸看不真切,她额前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半张脸。   苏若雨见连一个小丫头都敢公然顶撞自己,不禁怒火中烧,冲到腊梅的面前就想给她一耳光,好让她知道在苏家到底谁才是主子。   可就在她的手马上就要碰到腊梅的脸颊上时,腊梅突然抬起头,毫不畏惧地与苏若雨对视。昏暗中,那张脸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扭曲而可怖。   只见她的左脸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青筋凸起,一条手指宽的疤痕从眉骨直至嘴角,像是被人拿斧子横劈了一刀似的。   别说一个女子了,就算是个老爷们,在黑暗中冷不丁看到这样一张脸,都会被惊出一身冷汗。可想而知,苏若雨在看清腊梅的尊容时,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啊!”她连退数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你你你!”   腊梅想要上前扶起她,却被她制止了。   她浑身巨震,指着腊梅恐惧地说道:“你不要过来!你离我远一点!”   腊梅的脚步一顿,就那样站在原地,目光冷峻地看着她。   苏若雨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平复下心神,强装镇定地问道:“我们苏家没有你这么丑的丫鬟,你到底是谁?!”   而腊梅随后说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只见那个有着可怕容貌的女子,诡谲地笑了笑,沙哑着声音卷杂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晚风,回答她道:“二小姐,我就是未来的你啊。”   此时,翠竹已经被人五花大绑,装在麻袋里,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送到了苏皓月的面前。   苏皓月优雅地坐在太师椅上,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翠竹,捧起茶杯,吐出三个字:“松绑吧。”   紫鸢和碧汀走上前,手脚麻利地解开了蒙在翠竹眼睛上的黑布条,又一把扯出了塞在她嘴里的破抹布。   “咳咳”   翠竹因为长时间蒙眼,一下子适应不了房间的光线,所以刹那间,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好一会儿,当她缓过来看清堂上之人是谁之后,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   “三三小姐”翠竹颤抖着唤了一声。   苏皓月仿佛是没听到一般,依旧面带笑意地摇晃着杯中的茶汤,看着绿油油的茶叶在沸水中沉沉浮浮。   “三小姐,不知您带奴婢来这儿,有何事吩咐?”   翠竹悄悄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十分陌生,恐怕不是苏府。   紫鸢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翠竹的腹部:“小姐还没发话,轮得到你一个奴婢多嘴问吗?”   翠竹吃痛地弓下腰,因为手脚皆被束缚,她连捂着肚子都做不到。   “奴婢奴婢知道错了”紫鸢那一脚踢得极重,翠竹疼得冷汗直下。   啪!   一个物件被扔在了翠竹跟前。   她定睛一看,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   那是一只耳环,她很熟悉,因为这正是苏若雨另一个贴身丫鬟嫣红的东西。   可是嫣红不是两月前就因为母亲亡故,告假回乡奔丧了吗?她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苏皓月这里,翠竹不用细想,也能猜到端倪。   “嫣红这小丫头不老实,不老实的人,紫鸢,会有什么下场?”苏皓月终于开口了。   “回小姐的话,死无全尸。”紫鸢脆生生地答道。   翠竹心头的恐惧疯狂地蔓延出来,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包裹住。她抖抖索索地爬到苏皓月的脚边,拼命地磕头,带着哭腔说道:“小姐,小姐有何事吩咐,奴婢一定照办!” 第154章 诡异一梦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我还没说,就猜出了我的心意。可惜啊,我一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苏皓月的笑容仿佛带着刺骨的寒冰,看得翠竹遍体生寒。   “紫鸢,把木桶拿上来,先让翠竹和这些小东西们亲热亲热。”   紫鸢应了一声,转身从旁边推过来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翠竹听见桶中似乎有什么淅淅索索的声音,只叫人头皮发麻。她壮着胆子朝桶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差点晕过去。   桶里竟装着密密麻麻数百只拳头大小的蝎子!   “眼熟吧?你们家主子苏若雨曾经就打算用这些东西害死我。”苏皓月的脑中浮现起那日深夜,一推开房门,满院的地上都爬满了蝎子的场景。   “二姐送我的礼物,我可一直没舍得扔呢。你瞧,我将它们养得多肥啊。”   翠竹已经惊惧地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你是二姐的心腹婢女,主仆二人同心同德,理应替她享用我准备的这份好礼。紫鸢碧汀,将她丢进去!”   苏皓月冷冰冰地下令。   “是!”紫鸢和碧汀二话不说,一人架起翠竹的一边胳膊就要把她往桶里扔。   翠竹拼命挣扎,边挣扎边喊道:“小姐!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啊!这都是嫣红和二小姐的主意,奴婢完全不知情啊!求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奴婢一命吧!”   “哦?你和二姐主仆情深,她有什么打算,你会不知道吗?”   “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虽说也是一等丫鬟,可在二小姐的心中,地位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嫣红的。这次是嫣红告假回乡,不在府中,二小姐才开始重用奴婢的!”   挣扎中,翠竹的钗环掉了一地,她也顾不上,只是不停的求饶:“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奴婢敢发誓,这些蝎子,和奴婢真的毫无半点关系!”   “既然如此,先放开她吧。”苏皓月重新扬起笑容,转头对紫鸢说道:“瞧,我就说嫣红不老实,死不悔改,谁也救不了她。”   紫鸢憋着笑,说道:“是啊,不过好在这蝎子也没浪费,看它们一个个多有精神头,想必是嫣红姑娘细皮嫩肉的,让它们饱餐了一顿吧。”   翠竹听了她们的对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好了,今日车马劳顿,就先安排翠竹姑娘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苏皓月站起身,整理整理裙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翠竹僵直着身子跪在原地,直到听见身后房间门关上的声音,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翠竹姑娘。”   紫鸢的说话声突然响起,吓得翠竹一个激灵。   原来紫鸢还没走啊。   翠竹赶忙回过身:“是。”   “小姐有令,今夜你就在这里安寝吧。有事你就吩咐,千万别客气,门外都有婢女丫鬟伺候着,你一说话,外边就能听得到。”紫鸢笑眯眯地说道,语气十分和善,和刚才的横眉冷对判若两人。   这句话听得翠竹一阵心惊,弄明白了自己的境遇,看来是要被苏皓月软禁起来了。   紫鸢说完,就和碧汀一同走出了房间。   确定她们都已经走了,翠竹终于敢抬起头四处打量一番,只见这房间装修得十分奢华别致,上好的金丝楠木家具,各种珍奇古玩琳琅满目,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就连最不起眼的油灯,用的都是翡翠琉璃灯罩。   在苏家做工多年,又一直跟着喜好排场的苏若雨,耳濡目染之下,翠竹也是识货的。房间里随随便便一处都价值不菲,看得她不禁咋舌。   什么时候从前那个一文不名的苏家三小姐,竟成了这么个实打实的富贵千金了?这么奢华的房间,竟只是用来软禁一个婢女?拥有如此可观的家底,还从不显山露水,如此一来,翠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皓月对当家小姐这个肥差毫无兴趣了。   人都是怕对比的,再想想自家的主子苏若雨,为了个钗子,还要跟人争斗半天,丢了脸面不说,还落得个不得不自毁容貌的下场。   翠竹心中悄悄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此时,苏皓月主仆三人正乘坐一辆马车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小姐,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逼迫翠竹答应为您做事呢?她被吓成了那样,您不论吩咐她做什么,她肯定都会同意的。”紫鸢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皓月轻笑:“世间,最难把控的就是人心。她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可你怎么知道一旦她有反抗的机会,会不会对我们反咬一口呢?等到那时,悔之晚矣。”   今日苏皓月本来是不打算带上碧汀的,可是她得知苏皓月要出门,苦苦央求了半天,非要跟着来,还说自己再不下床,就要闷出毛病来了。苏皓月想了想,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于是就答应了。   碧汀卧床多日,完全享受着残障人士的待遇,好不容易能自由活动,兴奋极了,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她听完苏皓月的解释后,插嘴道:“是啊,毕竟她做事的时候,咱们不能一直监视着她。万一这丫头使坏,把脏水泼到小姐身上,那可不就麻烦了?”   “嗯,那倒也是。所以小姐您故意将她关几天,就是为了煞煞她的锐气,好让她看清局势?”   “软禁她,却不虐待她,吊着她的胃口,等到她沉不住气的时候,就是咱们行动的时候了。”苏皓月眸中星光闪烁,思绪清晰分明。   “说不定,还不等咱们吩咐,翠竹就会主动来求着咱们小姐,要为咱们小姐尽忠呢。”碧汀笑着说。   “等着瞧吧。”   第二日,晴雨楼。   昨夜,应该是苏若雨有生以来,经历得最恐怖的一个夜晚。   腊梅的那张脸和她说出来的那句话,折磨得苏若雨一夜未眠。她一直缩在床角,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被,可还是觉得刺骨的寒冷。   惊惧、紧张、困顿交加。   直到窗外的天际泛出了鱼肚白,苏若雨才在袅袅的熏香中暂时放下了恐惧,渐渐沉睡过去了。   可还没睡多久,恍惚间,仿佛有个人走进了她的闺房。   苏若雨的脑袋晕乎乎地直发沉,让她一时分不清此时到底是在现实还是依旧身处梦境。   那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她的床边,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她。那诡谲的目光让苏若雨直发毛,她很想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眼皮上似乎挂着千斤重的铅,不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将眼皮抬起来。她只能透过双眼中狭小的缝隙,窥探到这个身影似乎是一个女人。   突然,那女人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咯咯咯”   这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回响着,显得格外诡异。   那女人从袖笼中掏出一个瓷瓶,又朝苏若雨的方向上前几步,弯下腰,替她也掖了掖被子。   她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苏若雨的下巴,那是一双冰凉的手,指甲很长很尖,皮肤柔嫩,不像是苏府的下人。   随着她的靠近,苏若雨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气,似乎是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夹杂着某种香粉的味道。   那女人拧开手中的瓷瓶,将药膏抹在了苏若雨左脸上还未愈合的伤痕处。   火辣辣的刺痛让苏若雨浑身一震,她很想推开这个给她抹药的女人,但是她浑身瘫软如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又怎么可能能阻止得了眼前这个身量丰腴的女人呢?   虽然她的身体还未清醒,但是大脑已经逐渐苏醒过来了。   熟悉的香味,同样的触感,她猜到,这个女人给她涂抹的药,肯定就是化骨散。但是这个女人明显不是苏浅汐啊,那又会是谁呢?在整个苏家中,到底还有多少人要害她,想看她容貌尽毁呢?   苏若雨在绝望中自我撕裂着,最终,她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浓浓困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腊梅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面容,她正在拿着抹布擦拭着厅上的茶几。   苏若雨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很干。   “水”   腊梅听到了苏若雨的声音,拿起杯子给她斟了一杯茶水,走过来递给她。   苏若雨瞥了一眼腊梅的左脸,还是跟昨夜见着的那样,扭曲而可怖。她一阵反胃,接过茶杯,却发现是冰凉的白水。 第15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啪!   苏若雨气恼地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勉强说道:“放肆,怎么连热茶都没准备?”   腊梅也不搭理她,转过头就走,甚至连摔碎的玻璃渣子都没有清理,就准备拿着抹布出去。   苏若雨被腊梅毫不恭敬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她猛然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女人,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慢着!”   腊梅没有回答,只是止住了脚步。   “今早,有没有人来过我的房间?”苏若雨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腊梅扔下这句话,走了。   原来真的是梦。   苏若雨扶额,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她的手指划过左颊的伤口时,她却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那分明是药膏残留的痕迹!   苏若雨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突然紧绷了起来,不对!腊梅说谎,那个女人真的来过了!   会试结束当天,由于苏镇山要负责批阅试卷,所以苏睿先一步回到了家中。   身为当家小姐的苏浅汐为苏睿置办了一桌酒席,酒足饭饱之后,苏家人都三三两两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苏睿悄悄把苏浅汐拉到一旁,问道:“若雨呢?怎么回家这么久都没见着她?”   如今大房只剩下苏浅汐一个人,苏睿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跟她打探家中的情况。   苏浅汐叹了一口气,说道:“前几日二姐和五妹不知因为什么起了争执,本来也就是姊妹俩的一点口角,到最后竟演变成两人大打出手了。结果,五妹一时失手,伤了二姐的脸颊。”   “啊?!”一听到苏若雨的脸受了伤,苏睿登时紧张了起来,他忙不迭地追问道:“伤势怎么样?请大夫来看过了吗?”   苏浅汐欲言又止:“大哥,不然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只能告诉你,祖母见了二姐的脸,气得当场就要将二姐赶去静安寺呢,还是三姐说了半天的好话,好不容易才说服祖母收回成命。不过祖母还是下了令,晴雨楼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赶出去了,只留了一两个继续侍奉着,避免人多口杂。”   这样说来,就是很严重了,而且极有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苏睿的眸光阴沉下来,苏若雨本来是他用来拉拢豪门权贵的一张王牌,现在美丽的脸蛋毁了,对于他而言,这个妹妹也就再无任何用处了。   怪不得祖母会下令将苏若雨赶出去,换作是他,也会做出和祖母一样的决定来。   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苏皓月会帮苏若雨说好话?她们俩的关系可一直都是势同水火,苏若雨被赶走了,她苏皓月不应该更加高兴才对吗?   当然,有很多话他都不能去问苏浅汐,他知道,这个庶妹虽说是他的亲妹妹,与他表面上也没什么矛盾,但是多年来两人的关系平淡如水,并无深交,说到底,苏浅汐并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那,苏浅颜那边,祖母是怎么说的?”苏睿皱着眉头问道。   “五妹妹怀了五殿下的骨肉,因此,祖母并未责罚。”苏浅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苏浅颜那个黄毛丫头竟然怀了皇嗣?!   听到了这个消息,苏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苏浅颜不过是一个庶女,相貌在美女中也算不得上佳,最多只能称得上清秀,因此苏睿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就这么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丫头,竟然能一步登天,成为魏景琰的枕边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苏睿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苏浅颜肚子里有了那么个东西,她一生的荣华富贵可就有保障了。就算他想帮自己的妹妹出出气,也不得不忌惮一二。   想到这里,苏睿迈开步子,朝晴雨楼走去。   虽然苏若雨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但是不管怎么样,妹妹抱恙,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要去探望一二,不然传出去难免显得他冷漠无情。   晴雨楼外,早早的,院子里就熄了灯,只在院子口挂了一盏孤零零的灯笼。夏夜的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窸窣的声响。三两声虫鸣在此时的景象中,显得格外寂寥。   这天才刚刚擦黑,苏若雨就睡了吗?   带了满腹的疑问,苏睿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小丫头听见了响动,连忙迎了上来,一见是苏家的大少爷苏睿,她先是一怔,然后行了一个礼道:“见过大少爷。”   “嗯,若雨呢?”   “回大少爷的话,小姐已经就寝了。”那小丫头低着头,口齿伶俐地回答道。   苏睿瞟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十分眼生。此刻四下无人,他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伸过手扣住那丫头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晶莹剔透,像是上好的美玉。虽然这张脸的五官并不十分出挑,但是她的眼睛很大,像小鹿一般,清澈灵动,看得人不禁心头一跳。   苏睿就这样定定地直视着她的双眸,半晌,才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   “咳咳。”苏睿放开了她,有些不太自然地问道:“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少爷,奴婢叫腊梅,一直都在晴雨楼的外院做些打扫的粗活。二小姐受伤之后,老夫人将从前那些贴身伺候的人都放出去了,只留下奴婢和一个嬷嬷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腊梅的声音清脆明亮,还带着少女独特的轻快。   苏睿点点头,又问:“若雨脸上的伤怎么样了?请了大夫来看吗?”   “请过大夫了,只是大夫说二小姐受伤时用错了药,导致伤口加重感染,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愈,只能用消炎生肌的药先调理着,以观后效。”   “用错了药?”苏睿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苏若雨一直对自己的脸蛋珍若生命,受伤后就算是再焦急,也不应该会随便用药啊。   “是,大夫是这样说的,具体的,因为奴婢当时只在外院做活,是不能进内院的,所以,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苏睿点点头,此事颇为蹊跷,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好好来瞧一瞧才是。   “若雨已经休息了,那我就明日再来探望吧。”   说罢,苏睿转身便走。   “是,恭送大少爷。”腊梅笑意莹莹。   直到苏睿走远之后,她才抬起头,伸出手摸了摸左边的脸颊。   刚才苏睿突然来访,她情急之下只能一把撕下了脸上伪装的伤疤,都没来得及仔细清理掉用来易容的胶水,就慌慌忙忙地出来迎接了。幸好,院子里光线昏暗,没有被发现。   腊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回过头看了看苏若雨房间紧闭的房门,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出了晴雨楼,苏睿就马不停蹄地找到了门房徐老七。   徐老七一见是苏睿这个煞星主子,连忙点头哈腰地恭迎道:“大少爷,找奴才是有何事吩咐?”   苏睿径直走到屋子里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几日,望月阁有什么动静吗?”   徐老七仔细回忆了一番,摇摇头:“没什么动静啊。”   看着苏睿的脸色不对劲了,徐老七又补了一句:“哦!只有前两日,三小姐带着两个丫鬟出了一趟门,很快便回来了,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三小姐一直都待在家中,并没有什么异动。”   “那苏家其他人呢?”其实苏睿想问的是苏浅颜,但是又不能明着说出口,所以只能跟徐老七打哑谜了。   徐老七这下有些为难了,每日苏家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他总不能像报流水账一样跟苏睿全报一遍吧?   “大少爷,这每天家中迎来送往的,人太多了,您这到底是想问谁的动静呢?”徐老七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看着徐老七一脸不得要领的蠢相,苏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憋了半天,憋出了两个字:“三房!”   徐老七终于弄明白了:“哦哦哦!有,三房有动静!”   “说!”   “三夫人五日前出了门,说是要处理一点商铺里的事。因为老夫人曾经下令将三夫人禁足,所以三夫人还特地吩咐了奴才,让奴才不要泄露这件事。”说到这里,徐老七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有些不太自然了。因为孙秋莲为了让他保守秘密,特地给他塞了个银锭子作为封口费。   徐老七贪财,拿了钱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可是他也同样惜命,苏睿问到他头上来了,他不敢隐瞒,只得据实相告。   “她去了多久?”   “有两三个时辰吧,下午出门,晚上才回呢。回来时三夫人似乎还喝了酒,说话都带着酒气,但是她的心情看起来是比出门前好多了。”   一个被拘在院子里的夫人,为什么非要瞒着苏家所有人偷偷出门呢?如果真是处理商铺的事,只需要打发个下人去办即可,何必要冒着风险顶风作案?   苏睿的眉头越皱越深。 第156章 英雄救美   向青奉苏皓月之命,找好了一处铺子,专门用于开办文社。   这铺子处于长街的另一头,原本是一户大商贾的宅子,名为林家大院。后来这家人家道中落,便将所有的财产全部变卖,准备离京回祖籍。归期在即,却还一直没有找到接手这宅子的人,主人林老爷被逼无奈,只得降价出售,正好让向青捡了个大便宜。   林家大院最让向青看重的,是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比邻京都中最大的观赏园林,时常有文人墨客前来游玩,旁边还有好几家书斋,文化气韵浓厚,很适合文社的选址。最重要的是,这大院外环绕着一圈茂密的树林,是之前的主人请来了工匠栽植的,从大门进入,要穿过一条铺着青石板路的林荫小道,才能到达正殿。所以,虽然它身处闹市中,却和博雅楼的繁华喧嚣不同,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   向青仔细考察了一番,当场就拍了板,下了定金,然后找人将消息送给了苏皓月,请她也来看一看。   林老爷见终于遇上了一个爽快人,让他了却了一桩心事,自然是喜笑颜开。一高兴,就拍板将宅子的地窖里珍藏的不少好酒全送给了向青,然后命仆人收拾东西,即日便启程离京。   向青和齐北亭领着博雅楼的小厮杂役们,将几十坛子酒全都运回了博雅楼。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林家大院,将宅子重新布置了一番,为文社的开业做准备。   苏皓月以澜公子的名义写了一副牌匾,让紫鸢给向青送去,顺便问问文社还需要什么,好提前置办着。   紫鸢带着牌匾就去了,可她前脚刚出门,徐老七后脚就把她的行踪汇报给了苏睿。   苏睿一听紫鸢单独出了府,随行的只有两个小厮,知道机会终于来了,立马带着人也出了门。   街上,紫鸢在前头走,后面两个小厮抱着牌匾跟着。他们怀中的牌匾可是实心红木的,沉得不得了,这顶着中午的日头一路走来,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紫鸢姐姐,等等我们。”其中一个小厮腾出一只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这匾太重了,我们走不快啊。”   紫鸢一回头,见他们汗如雨下的狼狈样,掩着嘴忍俊不禁道:“瞧你们两条小细胳膊小细腿,连这么点东西都搬不动,还好意思让我等你们呢!”   “我的好姐姐,这可怨不得我们,你是不知道,这匾真的太重了。”那小厮听了紫鸢的话,有些不满地嘀嘀咕咕道:“你是三小姐身边的红人,三小姐自然是不舍得让你吃苦头做粗活的,你当然不知道这扛重物的滋味了。”   紫鸢一听,柳眉倒立:“还敢编排起主子来了?皮痒了是不是?”   那小厮见紫鸢发了怒,吓得差点失手把匾砸在地上,刚准备求饶,就被突然出现的几个大汉拦住了去路。   那几人将他们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其中领头的胡子拉碴,打量着紫鸢的眼神十分不善,色眯眯的,直让人心底发毛。   “哟,爷几个今日是走了什么大运,竟遇上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那大汉走上前,轻佻地伸手抬起了紫鸢的下巴:“小美人,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去啊?不如歇一歇,跟哥哥我去旁边喝两杯可好?”   哥哥?   紫鸢被这个称呼恶心地差点吐出来。瞧这大汉的模样,做她爷爷都够了,还敢自称哥哥?   “滚边上去,敢拦我的路,你们不要命了?”紫鸢心里也有些慌,但是她知道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露怯,所以她极力摆出淡定的架势,双手叉腰怒斥道:“我告诉你,要是现在放我们走,我还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若你们再敢骚扰,小心姑奶奶我不客气了。”   “哟!还是个小辣椒啊,哈哈,我还就好这一口!”那大汉一把搂住紫鸢,就要把一张喷着臭气的嘴往她脸上凑:“来来来,让我尝尝,你到底有多辣。”   其他人见此情形,都猥琐地哄笑起来,眼睛一斜,冲那两个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厮威胁道:“还不滚?等着爷爷我剥了你的皮吗?”   那两个小厮一听他们要赶自己走,如蒙大赦,抱着牌匾就慌不择路地跑了,边跑还边喊:“紫鸢姐姐,我们这就回府禀报给三小姐,你自己可千万要小心啊!”   紫鸢见这两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她,气得狠狠一跺脚:“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哈哈哈哈,小姑娘,现在就剩你一个人,别挣扎了,省的再吃苦头,跟哥哥我走吧。”那大汉说罢,连拖带拽,就要把紫鸢往路边的小巷子里拉。   紫鸢一个弱女子,哪是这些彪形大汉的对手呢?眼瞧着要被拖进巷子里了,她索性扯开嗓子呼救道:“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   那大汉怕紫鸢这一喊,再把巡街的捕快给招来,于是连忙伸手,想要捂住紫鸢的嘴。   紫鸢心一横,一张口,狠狠地咬在了那汉子的手背上。旁边的人没想到紫鸢这个看着软和的小丫头,竟还有这样的胆量,反应过来之后,全都一拥而上,将她的胳膊拧到背后,让她动弹不得。   那大汉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痛得脸都白了,忙收回手,只见手背上是两排清晰的牙印。   “小贱货,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看来爷我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会老实的!”那大汉气得抡圆了胳膊,想给紫鸢一耳光。   紫鸢心中着急,可是又无计可施,只能闭上眼睛,准备硬挨这一下。   “啊!”一声惨叫响起,好像是那大汉?   紫鸢试探地睁开眼睛,原来是那大汉被不知从哪飞出来的石块砸中了额头,尖锐的石块划开了他的皮肤,隐隐能看到白骨,殷红的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是哪个小兔崽子?!”那大汉捂着额上的伤口,气急败坏地四处张望着,嘴里还不停地叫骂道:“给爷爷我滚出来!是谁?!看我不把你给撕碎咯!”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了人群,一把抓住紫鸢的手腕,拖起她狂奔:“快跑!”   奇怪的是,那些大汉并没有追他们,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一般。   直到紫鸢和那男子跑不见了,那些人才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一起围上来,检查那领头大汉额上的伤势:“大哥,没事吧?”   “这苏家大少爷下手也太狠了,明知道是演戏,怎么还拿石头砸呢?”   “就是,都砸出血了。”   “快快快,找个医馆看看去。”   那大汉面色铁青:“算了算了,先走吧,等回去了再说。”   就当他们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身穿锦袍的公子站在他们背后,手中握着折扇,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少爷?”   领头大汉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刚才苏少爷不是领着那丫头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呢?”苏睿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手中的折扇几乎要被他捏碎了。   他本来是自导自演了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先是找了一伙人劫持紫鸢,等她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偶然路过”的他再挺身而出,从歹人手中救下她,以博得她的好感,而这把折扇就是他准备好的武器。等到他出现时,这伙人只需要配合他与他对打几招,再装作被他打败,落荒而逃就可以了。   用一把扇子轻松制服歹人,既能体现出苏睿的武功高强,又能凸显他的风流倜傥。   这样一来,一个敢于孤身一人对阵数名悍匪,侠肝义胆又身手不凡的光辉形象就建立起来了。苏睿知道,对于紫鸢这种不谙世事的少女来说,这种戏码绝对能够打动她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供自己驱使。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另外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抢了先,他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他能好受吗?   领头大汉完全蒙掉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苏少爷,刚才人不是被你救走了吗?”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人是我吗?”苏睿气得恨不得将这个蠢东西大卸八块:“本少爷精心策划的行动,全被你给毁了!他刚才冲出来将人带走的时候,你们傻了呀不知道拦?”   那大汉这下才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懊悔道:“少爷,那小子速度太快了,我们还以为是您,又怎么敢拦呢!”   苏睿将折扇狠狠摔在他的头上:“蠢货!”   扔下这两个字,苏睿就拂袖而去了。可怜那汉子,刚被石子砸破的额头又挨了苏睿一折扇,可谓是祸不单行啊。 第157章 因祸得福   话说紫鸢那边,她被那男子拖着一口气跑出了三条街,终于累得虚脱了,挣脱他的手,弯下腰扶着自己的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差不多了,我看他们没追上来了,咱们歇一会吧。”   那男子也跑得呼哧带喘,用手扶着自己的胸口顺气道:“好,应该是没追上来。”   紫鸢抬起头,刚想冲这个救了自己的人道声谢,可当她看清此人的面容时,不由惊讶得张大嘴巴:“齐公子?”   原来救下她的人正是齐北亭!这也太巧了吧?   紫鸢看着齐北亭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今日之事,多谢齐公子挺身而出,否则我恐怕就性命堪忧了”说着,紫鸢提起裙角,往地上一跪:“请受紫鸢一拜。”   齐北亭忙搀扶起紫鸢:“使不得使不得!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再说,苏小姐对在下有大恩,紫鸢姑娘又是苏小姐的左膀右臂,紫鸢姑娘有难,若是在下视而不见,那不成了禽兽吗?所以,紫鸢姑娘不必言谢,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没想到齐北亭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人品还如此高洁。   霎时间,齐北亭清瘦的身躯在紫鸢的眼中变得格外的伟岸,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一脸真诚的文弱书生,甚至忘了自己的双臂还一直被他托在手心里。   这样看来,苏睿的计谋倒是很奏效,至少在齐北亭的身上是应验了。不过就算苏睿得知此事,肯定也不会高兴的。   “咳咳”齐北亭被紫鸢赤裸火辣的目光看得面颊微红,他轻声咳嗽两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有些不太自然地问道:“紫鸢姑娘,你刚才可曾受伤?要不要去附近的医馆里看看?”   紫鸢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忙装作整理衣裙掩饰自己的羞涩,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没事。那个,我先回去了,怕找不到我小姐着急。”   “好,那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在大街上行走,实在是太危险了。”齐北亭正色道。   其实京都的治安还是很好的,街上四处都有巡捕在巡逻。   不过紫鸢确实是被刚才的歹人吓得心有余悸,她犹豫了一下,脸一红,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齐公子了。”   “紫鸢姑娘,请。”   苏府,望月阁。   那两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回了苏家,一进门就高声喊道:“小姐!不好了!”   苏皓月坐在院子的秋千上,见他们两人抱着牌匾回来了,往他们身后看看,也没见着紫鸢的身影,心头一惊:“怎么回事?”   两个小厮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地将刚才的情景添油加醋的描述给了苏皓月听。当然,对于自己毫不犹豫地抛下紫鸢逃命这一段,他们倒是很有默契地抹去没提了。   苏皓月嚯地站起身,手中的书本掉到了地上。   “快把南峰叫来,让他点齐人马,由这两人带路,去把紫鸢救回来!”苏皓月目光中杀机凛然,她咬紧牙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是把京都掘地三尺,也要把紫鸢完好无损地带到我的面前!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是是是!”那两个小厮被苏皓月凌厉的气势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忙跪在地上点头称是。   苏皓月面色凝重,捡起书本重新坐回秋千上,却无论如何没有再读书的心思了。   她坐下又站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思量着对策。   碧汀也是焦急万分,她上前一步,对苏皓月说道:“小姐,不如咱们去找楚靖王帮帮忙吧?”   苏皓月迟疑了一下,其实她在得知紫鸢失踪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求即墨寒。但是自从上次王府一别,她就再没见过他,而且他除了送来了南峰,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苏皓月,现在自己又去麻烦即墨寒,堂堂一个王爷倒成了她苏皓月的手下,总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苏皓月暂且打消了求助于他的念头,沉声说道:“先不忙,让他们先去找找看吧。”   南峰得了令,片刻也没耽误就带着那两个小厮出了府。   可是还没过多久,紫鸢就独自一人回来了,进院子的时候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   苏皓月一见紫鸢,先是一惊,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生怕紫鸢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似的。好半天,苏皓月才放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关切地询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那伙歹人呢?跑了?气死我了,等我抓到他们,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紫鸢被苏皓月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整的有点蒙圈,见到自家小姐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危,紫鸢心中满是感动,她连忙安慰道:“小姐放心,奴婢没事!”   然后,紫鸢就把自己怎么遇险,那两个小子怎么扔下自己跑路,自己又是怎么得救,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今日幸亏是遇上了齐公子,不然奴婢恐怕真的就回不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紫鸢的双眸中荡漾着醉人的春色,面颊上还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苏皓月作为一个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紫鸢恐怕是对齐北亭这个救美的英雄芳心暗许了。她笑了笑,说道:“那你怎么没好好感谢一下人家?通常这时候,不都应该说一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   碧汀听苏皓月这样调侃,她也坏笑着在旁边帮腔作势道:“是啊是啊!紫鸢,你这就叫因祸得福啊。恭喜恭喜!”   紫鸢被她们这样一打趣,脸更红了。她一跺脚,挥舞着双手就要去掐碧汀的脸蛋:“哼,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看我怎么教训你!”   苏皓月笑着看着她们追赶打闹,紧张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她仔细思考着紫鸢的话,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在了嘴角。   紫鸢说,齐北亭一出现就抓着她穿过人群逃跑了,可是那伙人却没有追,这一点,似乎有点奇怪。   话说回来,紫鸢唯独一次单独出门,就遇上了这种事,会不会太巧合了呢?如果真的有人专门设了局,那紫鸢的行踪又是如何泄露的呢?   这世间,大多数的巧合,都是人为,而非天意,苏皓月很早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当她静下心来细细斟酌,却发现这次的事件似乎透着某种古怪,至少,绝不会像表面看着那样简单。   苏皓月挑了挑眉头,唤来了紫鸢和碧汀两人,压低声音,在她们耳边悄悄说了一段话。   当晚,紫鸢手上提着一个包裹,正要出门,却被当值的门房徐老七叫住了。   “紫鸢姑娘,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啊?”徐老七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躬身问道。   紫鸢斜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道:“我去给三小姐办事,还要向你报备吗?”   “不是不是!”徐老七连忙否认:“小的也不过是随口问问,您别往心里去,小的这就为您开门。”   “哼,算你识相。”紫鸢冷哼了一声,仰着头高傲地出了府。   “切,装模作样。”徐老七在紫鸢的身后暗暗腹诽了一句,眼珠子一转,看四下无人,便悄悄溜进了内院,朝苏睿的院子走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黑衣人一棒子敲晕了。   哗——!   一盆冰凉的井水从头到脚浇在徐老七的身上,他一下子惊醒过来,刚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手指粗的麻绳捆住了手脚。   “什么人?为什么绑我?!”徐老七慌了,抬头一看刚才泼水的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浑身散发冷峻的气势。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似乎是三小姐苏皓月手下新来的那个护卫。因为他总是和三小姐同进同出,所以徐老七对这个人倒是有点印象。   等等,三小姐的人?那这次绑自己来这儿的,不就是三小姐?!   徐老七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恐惧地盯着南峰,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你,你竟敢在苏家大院里行凶伤人,你不要命了?!”   还没等南峰开口,徐老七就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苏皓月面上的笑意冰凉,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如鹰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锐利地凝视着徐老七,看得徐老七浑身的汗毛直立。   “呵,好大的口气。到底是谁不要命了?!”苏皓月悠然地坐在椅子上,南峰走到她身后,站好。   “三小姐,奴才不知犯了什么错,您要对奴才动用私刑?”徐老七硬着头皮,打定主意装无辜。 第158章 使诈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苏皓月换了个姿势坐好,冷笑一声:“我且问你,当值期间,你擅离职守溜到内院,是想做什么?”   “我我尿急!要去茅房!”徐老七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还编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满口胡言!”苏皓月一拍桌子,怒斥道:“还不肯承认是吗?茅房明明在门房的后头,你去的却是内院!”顿了顿,她转头问南峰道:“你是在哪条路上抓到他的?”   “回小姐,就在花园里池塘边上的那条石子小路。”   苏皓月想了想,心中了然了,嘴上却说道:“那条路通往的是大哥的院子和二姐的晴雨楼说!深更半夜,你偷偷潜入内院,到底是想去偷东西,还是去和婢女私通?!”   徐老七没想到苏皓月这么快就给他冠上了个罪名,连私通这样的词都说出来了。   他还没来的及辩解,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哀哭的声音:“奴婢求三小姐给奴婢做主啊!”   说着,一个女子就闯了进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又哭又闹的:“三小姐,徐老七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他他用武力威胁奴婢,还想要轻薄奴婢!”   “啊?!”跪在地上的徐老七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脑子不够用了。   这人是谁啊?他根本就不认识啊!又怎么可能轻薄她呢?   “混账!”苏皓月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到徐老七的面前,炸开的瓷器碎片在他的身上划出了好几道伤口。他见苏皓月是动了真格的,着实也有些慌了。   “去,把咱们家的当家小姐四小姐请来。这个徐老七当值期间擅离职守,还妄图欺辱我苏家的婢女,今日若是不把他按家法严惩了,那以后还怎么治理苏家?!怎么服众?!”   徐老七一听家法二字,连忙吓得拼命磕头,嘴里还不停地解释道:“三小姐,我真的从未见过这个丫鬟啊,更何来的威胁轻薄?!三小姐饶命,奴才真的是冤枉的!”   “既然你满口冤枉,那就老老实实地交待,你今日鬼鬼祟祟溜进内院,到底是想干什么?”苏皓月凌厉地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徐老七。   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保命要紧了。   于是徐老七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为苏睿留意望月阁行踪一事,全部跟苏皓月和盘托出了。   “三小姐,奴才不过是个下人,主子有令,奴才也违抗不得啊。今日紫鸢姑娘出府,奴才只是想去向大少爷禀报,仅此而已,绝无其他企图啊。至于这人对奴才的控诉,完全是污蔑!奴才发誓,奴才真的从未见过她!”   徐老七声泪俱下。   苏皓月勾起唇畔,微微笑了笑:“所以,正是你今日向大哥汇报了紫鸢独自一人出门的消息,对吗?”   “是是奴才说的。”徐老七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下去。   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苏皓月冲那个哀哀戚戚哭泣着的丫鬟点点头。   只见刚才还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小丫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面上还挂着嘲讽的笑容。   她是苏皓月安排故意诈徐老七的一个棋子,要知道,在苏府,如果下人之间违背家规私通,是会被苏家发卖去牙行的。更何况是“以武力相逼”这么严重的罪名,就算不打死徐老七,也会让他少半条命。   所以徐老七为了自保,肯定会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来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当值期间偷偷潜入内院。   “好了,给他松绑。”苏皓月目光悠然,语气却十分凌厉:“徐老七,你先回去。今日之事,向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如果让我知道你走漏了半个字,哼。”   徐老七一边磕头一边保证道:“奴才绝对守口如瓶,绝对不说!打死奴才,奴才也不说!”   苏皓月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她扬了扬下巴,吐出一个字:“滚。”   徐老七从地上爬起来,麻溜地滚了。   原本被安排出府的紫鸢,悄悄从屋子的后门绕了进来。她刚才在门外,将里面徐老七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小姐,徐老七是替大少爷办事?”紫鸢脑子十分灵光,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的关窍:“那就是说,今日那伙歹人,也是大少爷安排的?”   苏皓月点点头:“恐怕是。”   “可是,大少爷为什么要劫持奴婢呢?他是不是想通过奴婢,来威胁您?”   苏皓月抿唇一笑:“你今天跟我说,齐北亭带着你逃跑的时候,那伙人并没有追赶,我就觉得很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那群人误把齐北亭当成了大哥,才没有穷追猛赶吧。”   站在一旁的碧汀反应过来了,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原来,这是大少爷设计好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可惜,主角还没登场,就被齐公子误打误撞抢了先。哈哈,真是好笑极了!”   想到齐北亭,紫鸢羞得满面通红。   “机关算尽,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我这大哥,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苏皓月眉眼中满是嘲讽。   “可可,可大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紫鸢嗫嚅着问道。她可不会自恋到以为是苏睿看上了她,才设计这出好戏。她敢肯定,这个城府颇深的大少爷,一定是有什么别的阴谋。   苏皓月轻描淡写地说道:“估计是大哥见我们主仆情深,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获取你的芳心,好让你替他做事吧。”   听了这话,紫鸢更是气得俏脸彤红:“利用人的感情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看不出来,大少爷还真是个卑鄙小人!”   “好了好了,紫鸢你就别生气了。要我说啊,你应该感谢大少爷才对,他可是帮助你找到真命天子的贵人啊。”碧汀掩着嘴打趣道:“要不是大少爷有这样舍己为人的精神,你又怎么能通过此事,发现齐北亭的闪光点呢?”   “啊!你有完没完,还敢胡说!”紫鸢娇嗔一声,又伸出手要去掐碧汀。   “好了,闹了半宿,还没闹够啊。”苏皓月哭笑不得:“不早了,咱们也该回院子了。别一会让大哥发现,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是。”小姐发了话,紫鸢和碧汀终于收敛了,她们俩低眉顺眼地跟在苏皓月身后,回到了望月阁。   夜已经深了,苏皓月躺在床榻上,回想起紫鸢春心萌动的模样,不由地嘴角含笑。   笑着笑着,她唇边的弧度凝固了。   似乎一连数日都没有即墨寒的消息,他到底在忙什么呢?   遥想当初,他用各种方式想要接近她的时候,苏皓月还总觉得他很霸道,又迫于他的权势,不敢拒绝。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甚至当他不再主动来找她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原来连去见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她正思念的那个人,也在月光下思念着她。   楚靖王府,即墨寒独坐凉亭,夜深风露重,脑中千头万绪,他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那个小女子,自己忙于事务无暇去见她,她倒好,竟真的一次都不主动登门拜访,甚至连个信都没有。   不过繁忙倒是事实,最近工部周尚书向皇帝进谏,想在江南行省的曲阳湖边修建一座水坝,用来治理连年泛滥的水患。本来这是一项利民工程,应该很顺利就能得到皇帝的首肯。可是问题就出在曲阳湖地势复杂,一到雨季,极易形成水患。水坝每年都在修,可水患却从未治理好。   所以今年,周尚书的折子一交上去,立刻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老臣都持反对意见,认为兴修水坝对于治理水患根本毫无益处,而且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这样一来,只能加重曲阳湖周边百姓的负担,因为朝廷兴建工程,都会从当地直接招募民工。老百姓家中的劳动力都被朝廷征走了,那么日子自然就会越来越难过。   可是周尚书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论其他人如何反对,一定要再尝试一次。   所以他为了争取几位在皇帝面前有影响力的人物的支持,这一连数日,日日跑到楚靖王府,向即墨寒推销自己的利民大计。   即墨寒被他烦得苦不堪言,可是老楚靖王,也就是即墨寒的父王,和周尚书交情颇深。换句话说,即墨寒见了周尚书得叫一声叔父,虽然周尚书怎么也不敢托大认这个“侄子”,但是即墨寒总不能不顾两家的渊源,将周尚书扫地出门吧?   可他又实在不想掺和这件事,于是只能日日敷衍应付着,心思却早已飞去了苏府中,那个女子的身边。 第15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苏皓月正坐在院子里信手拨弄着琵琶,空灵悠扬的乐声宛若珠落玉盘,声声丝丝扣人心弦。   突然,乐声戛然而止。   苏皓月手腕的动作一滞,她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唤道:“紫鸢。”   紫鸢闻声而来:“小姐,奴婢在。”   “大哥回来几日了?”   “好像,已有五日了。”紫鸢偏着头算了算,回答道。   “会试结束已经五日,明日就该放榜了。”苏皓月的目光在院门外流连了一会,又垂了下去:“他的消息应该是最快的,怎么还没传话来呢?”   “小姐是想念楚靖王殿下了吧?”紫鸢的嘴快,还没过脑子,心里的话就冒了出来。   苏皓月下意识地否认:“我那是关心我的大计,和即墨寒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魏景琰办事到底靠不靠谱,这么珍贵的东西都交到他手上了,万一他再给我办砸了,我可不是损失惨重吗?”说罢,她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是自己办事更放心些,要不是这件事我不方便插手,也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搞得现在这么被动。”   “不就是一招借刀杀人吗?还说得这么委婉。”   主仆俩正说着悄悄话呢,猛地,从天空传来一句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她们,吓得苏皓月和紫鸢一起抬起头朝天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银色锦袍的男子从天而降,足尖一点,翩然落在了望月阁正殿的屋顶上。   衣裙飘扬,三千青丝随风摆荡,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五官美得几乎令人窒息,他的唇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望向苏皓月的眼睛里带着微不可查的缠绵。   “即墨寒?你跑房顶上干什么?”苏皓月吃惊地瞪大双眼,然后警惕地向四周环顾一圈,生怕被人看到“你快下来啊!”   即墨寒却十分惬意地在房顶的横梁上坐了下来:“上头风光好,一览众山小。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上来欣赏欣赏?”   苏皓月连连摆手:“王爷还是饶了我吧,我胆子小。”   即墨寒狭长的眼眸微眯,笑了笑,对于她的这句“谦虚”不置一词。   他提起内力,凌空一蹬,从房顶高高跃起,轻轻落在了苏皓月的面前。   几日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些。   苏皓月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一时竟然失语。   即墨寒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带着她进了房间。两人走到厅堂内的椅子旁坐下,紫鸢奉上了两杯香茶,便退下了。   “会试题目泄露的事情已经被举报上去,此次的会试由八名考官和一名主考负责阅卷,试题分为诗赋经义和策论两个部分,有考官发现,上交的答卷中,答案的重复率达到了八成以上。加上有魏景琰在暗中的点拨和安排,在昨夜,他们已经秘密将折子递给了陛下,只等陛下决断。”即墨寒开门见山地说道:“等陛下查证后,苏镇山泄题的罪证就算是坐实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苏皓月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轻声说道:“是啊,他身为本次会试的主考,就算泄题一事与他无关,他也责无旁贷。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魏景琰连理由都帮他找好了。”即墨寒继续说道:“苏睿在此次考试中,中了会元。”   会元,就是会试中的第一名。会试泄题,会试主考的亲儿子又在考试中名列前茅,取得了如此优异的成绩,一切来的都是这么恰到好处,真是不让人误会都难啊。   苏皓月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大哥偏偏这次这样争气,看来,他们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嗯,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知道你一直等着,怕你着急。”即墨寒站起身:“陛下宣召,我要进宫了。”   “啊?”苏皓月也跟着站了起来:“那你干嘛还非要亲自跑一趟?打发个人来告诉我不就行了?”   即墨寒上前一步,俯下身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我想你了,想见见你。”   苏皓月被他三言两语撩拨得心脏骤然狂跳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和即墨寒拉开距离,然后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既然王爷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扰了,王爷,请。”   即墨寒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刚迈出一条腿欲走,却又被苏皓月叫住了:“王爷!”   “嗯?”   “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还请王爷,怎么来的,怎么出去。”苏皓月笑意盈盈,恭谦又有礼。   即墨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出了屋子,足尖一点,嗖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苏皓月看着即墨寒消失的方向,轻轻笑了。   次日黄昏,苏智匆匆忙忙冲进了望月阁,一进院子,就看见苏皓月正坐在石凳上烹茶。   “皓月!大事情!”还不等苏皓月开口,苏智就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说出来都令人匪夷所思,这次会试竟然泄题了!陛下已经亲自写了手谕,所有成绩一律作废!这一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今日守在放榜处的考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好些人当场就晕过去了。”   苏皓月并没有露出苏睿预想中那样惊讶的表情,她只是神色从容地笑了笑:“那是自然。这些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了一朝金榜题名,能改写命运。当他们得知自己努力的成果全部化为了泡影,受不了打击以致昏厥,也属正常。”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大哥在此次考试中竟夺得了榜首。这本是一件好事,却不幸被泄题一事牵连,成了大伯父徇私枉法的最佳证据。此事的影响极为恶劣,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弹劾大伯父的奏折就像雪花一般飞上了陛下的御案。陛下下令,将大伯父革职,囚禁在刑部大牢,等候查办,陛下还派了傅太师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重审试卷。”   “那大哥现在身在何处?”   “我刚才回来时,特意问了问,听说,大哥一得知这个消息,就慌慌张张冲出了府,我猜,他应该是去三皇子府找他的主子商量对策了。”   苏皓月抿唇一笑,摇了摇头:“这次别说是三皇子,恐怕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大伯父了。大伯父担任此次会试主考,本就饱受议论,陛下也是耳提面命数次,告诫他一定要谨慎行事,结果大伯父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惹得舆论一片哗然,即使他真的与泄题一事无关,为了平息民怨,陛下也非处置了他不可。”   “你说的没错。陛下现在是龙颜大怒,听说昨日早晨就已经秘密宣召了几位朝廷重臣去商议此事。据调查,在考试前的几日,考题就已经在考生中偷偷流传开来了,不过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揭发此事。现在东窗事发,一些人为了自保,皆对泄题一事供认不讳。”   “这件事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就再也瞒不下去了。法不责众的道理大家都懂,这次泄题事件如此严重,就算陛下再恼火,也不可能杀光所有接触过试题的考生。”苏皓月淡淡地说道:“所以,只能将罪责全部推到主考官的身上,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苏智听了苏皓月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然你怎么会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得如此详细?”   苏皓月顿了顿,莞尔一笑:“是啊,楚靖王同我说过了。”   苏智暧昧地笑了笑:“哦,恐怕不止如此吧。”   “你这话是何意?”   苏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皓月,当初我在朝中发起一股反对大伯父担任此次主考的势力,却以失败告终。你告诉我不要气馁,因为那一次的弹劾并不是最终目的。现在仔细想想,煽动对大伯父不利的言论,只是你为下一步做的铺垫而已,对不对?”   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看向苏智,反问道:“既然我早就打算利用大伯父主考官的身份布局,又何必要让你花费精力去拉拢官员反对他呢?”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啊。”苏智笑得更加了然了:“对于大伯父担任主考,本就是充满争议,许多人认为他身份敏感,本该避嫌。果不其然,考题被泄露,有了之前的铺垫,大伯父马上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成了最有嫌疑的人。而且,在陛下的明示暗示,三令五申之下,大伯父还敢把陛下的话当耳旁风,顶风作案,陛下自然怒不可遏,一定会严惩。” 第160章 斩立决   “你分析的倒是很有道理。”苏皓月笑了笑:“可是还有最重要的一步,会试考题一直被封存于贡院,我又是如何提前得知的呢?”   苏智听了之后,也觉得这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问题,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不得章法:“是啊,你是怎么提前得知试题的呢?难道是未卜先知?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苏皓月觉得他抓耳挠腮的模样十分好笑:“你啊,就别胡思乱想了,专心盯着朝中的动向吧。”   苏智沉吟片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了。他看了看苏皓月那张温婉动人的脸蛋,怎么都觉得这件事和眼前这位笑得人畜无害的女子脱不了关系。   对于苏镇山的处置结果很快就下来了,身为朝廷三品大员,为了一己私利徇私枉法,严重影响了国家选拔人才的根本制度,罪大恶极,经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决定,判处苏镇山斩立决。   由于苏镇山要乘坐囚车,从刑部大牢一直被拉到午门外游街示众。所以行刑当天,街道两边围满了百姓。他们中许多人都是从全国各地赶赴京都参加会试的考生,结果因为考题泄露成绩作废,他们又要白白多耽搁一年,所以他们心中的激愤可想而知。   往日意气风发,不怒自威的堂堂礼部右侍郎苏镇山,此时却被囚禁在一个小小的囚车内,戴着手铐脚镣,狼狈地迎接着来自围观百姓暴风雨般的洗礼。   人们纷纷朝苏镇山扔出了手中的烂白菜和臭鸡蛋,借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昏官!不得好死!”   “为了自己儿子的荣华富贵,置我们这些穷苦书生的死活于不顾,你枉作了这么多年的官!”   “听说他的女儿就是个通缉犯,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   苏镇山双眼木然地看着前方,对于投向他的秽物无动于衷。在大牢中仅仅待了两天,他竟像是苍老了十岁。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脸上的皱纹似乎是刀刻的一般。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苏镇山为官数十载,一向谨慎小心,一朝却沦落成了阶下囚,甚至在临死前,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   “臣冤枉,臣冤枉”   苏镇山的口中喃喃自语着,可惜,已经没有人再关心一个将死之人到底在说什么了。   街道旁的一座茶馆中,一对男女相对而坐,透过窗户正好看见囚车经过。   魏景琰捧起茶杯,面上挂着春风得意的微笑:“皓月,这一杯本宫敬你。”   苏皓月也举杯,一饮而尽。   “只可惜,这次没有将苏睿一网打尽。”魏景琰的笑容淡了几分:“因为此次泄题牵连的考生甚广,所以他虽然是最大的获利者,父皇也没有赶尽杀绝,而只是将他从国子监中除名,并剥夺他终生参加科举的权利。”   “路,要一步一步走,殿下又何须着急?”苏皓月勾起了嘴角:“大哥一向心高气傲,如今却从云端跌落下来,这种落差,就够他崩溃的了。人一旦情绪失控,再想抓住他的把柄,殿下认为,还难吗?”   魏景琰心中对于苏皓月的心狠手辣,其实是十分欣赏的。   只要拦了自己的路,哪怕对方是骨肉至亲,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屠戮殆尽,这就是魏景琰的处事原则。没想到,苏皓月这个女子竟和他颇为契合,妇人之仁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到,她的心性之坚忍,恐怕连男子也望尘莫及。   也可能正是由于人海茫茫中的惺惺相惜,让魏景琰对苏皓月又生出了许多难以言表的情愫。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扣住了苏皓月的青葱玉指,说道:“皓月,你这样不遗余力地帮本宫,真的令本宫十分感动,本宫不知道要如何回报你。”   苏皓月原想立刻抽出手指,可在听到魏景琰说这句话时,她却改变了主意。   她妩媚地一笑,望向魏景琰的眸中宛如一汪春水,她说道:“殿下若真心想感谢皓月,怎么不赐皓月一个正妃之位呢?”   魏景琰的笑容凝滞了,他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皓月,你的心意本宫当然明白。只是,你也知道,眼下朝中的局势如此危难,本宫的正妻必须由父皇和母后为本宫挑选。本宫已经为了你的五妹破了一次例主动请旨赐婚,此事是可一不可二啊。”   苏皓月笑容依旧,看着他演戏。   “皓月,你这么善解人意,肯定能理解本宫的苦衷,对吗?”魏景琰决定再次用无往而不胜的深情目光打动苏皓月。   苏皓月还是笑,对于魏景琰的态度,她早就料想到了。只是她不明白,前世的魏景琰就是用如此拙劣的谎言欺骗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她当时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呢?   果然,自以为是的爱情会让人盲了眼睛,乱了心智。   魏景琰见苏皓月一言不发,有些慌了。他赶忙向苏皓月表忠心:“皓月,你相信本宫,只要本宫登上帝位,定不会辜负你的一腔深情。只是现在受局势所迫,才不得不委屈你。”   苏皓月觉得戏也演得差不多了,终于开口说道:“殿下,你又何须着急呢?皓月为殿下所做的一切,是皓月自己的选择,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求任何回报,所以,殿下也不必有任何压力。只要殿下好,皓月就知足了。”   说完这些话,苏皓月简直恶心得自己都快要吐了。   突然,包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苏皓月和魏景琰同时回头,只见即墨寒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熊熊烈焰。   他在处理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跑来见她。可是却亲耳听见她和其他男人的郎情妾意,互诉衷肠。   她在自己面前,从未说过这么动人的情话,以致他还一直以为苏皓月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才会逃避自己的情意。   他多次提出要娶她,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可没想到,转而她却向魏景琰索要正妃之位?!甚至在被拒之后,都丝毫没有介怀,还要继续“不求回报”地帮助他?!   苏皓月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即墨寒到底在门外听了多久,但是看见他那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时,苏皓月明白,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紫鸢好不容易挣脱禹庚的束缚,冲到苏皓月面前,委屈地唤了一声:“小姐,禹公子捂着奴婢的嘴,不让奴婢通报。”   苏皓月将紫鸢拉到身后,安慰道:“没事。”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被即墨寒的目光煎烤着的魏景琰深感头疼,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站起身,走到即墨寒面前,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王爷,你恐怕是误会了,本宫与苏小姐”   他的话还没说完,即墨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运起内力,扬起右臂,想要一掌结果了面前的情敌。   管他是天潢贵胄还是天皇老子,和他抢苏皓月,就得死!   “即墨寒!”   苏皓月眼瞧着不好,大喊一声,一个箭步挡在魏景琰身前。   即墨寒没想到苏皓月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这个虚伪的男人,千钧一发之际,他紧急收住了离苏皓月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寸距离的手掌。   魏景琰真的被吓着了,还没说完的话被即墨寒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全吓回了肚子里。   “即墨寒,本宫对你尊敬,那是看在你为大梁做出的贡献份上,你可不要搞错了情况。”魏景琰阴沉下脸面:“本宫贵为皇子,你竟敢对本宫动手,你不要命了?”   即墨寒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就被苏皓月打断了。   “殿下,今日的事都是皓月的错,若有冒犯,请你多多包涵。”苏皓月打定主意,不能再让这两人发生正面的冲突,于是干脆将所有责任统统揽下。她知道,现在自己对魏景琰还有用,,魏景琰不会真的为难她,她这样说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果然,魏景琰借坡下驴,高傲地冷哼一声:“这次,是看在皓月你的面子上,本宫就不多计较了。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   苏皓月一把拉住即墨寒,将他往自己的身后扯了扯,然后恭敬地说道:“殿下慢走。”   魏景琰扳回了面子,也不再过多纠缠,迈开步子就朝门外走去了。   苏皓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161章 永无救赎   转过头,即墨寒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的眼中愤怒和失望交加,看得苏皓月心头隐隐作痛。   “你,竟然豁出性命,也要护他?”即墨寒扯起嘴角冷笑一声:“你的痴情,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   千言万语汇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即墨寒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他扬起下巴,眸中满是冰霜,说出来的话字字如刀,一下一下狠狠扎在她柔软的心上:“本王要以正妃之位迎你入府,你弃若敝履,转头却恬不知耻地求另一个男人娶你,苏皓月,本王到底该说你愚蠢还是下贱?”   苏皓月被他的话深深刺痛了,她原本想解释,却在听到“下贱”二字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若我下贱愚蠢,那王爷又是什么?”苏皓月强迫自己压制住泪意,毫不在乎地笑笑,反唇相讥:“我都拒绝王爷这么多次了,王爷还是死缠烂打不放过我,我有什么办法?”   “苏皓月!”即墨寒一把钳住她小巧的下巴,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看来本王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恃宠而骄,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   苏皓月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很好,苏皓月,你很厉害。”即墨寒狠狠甩开她,说道:“从今日起,本王与你再无任何干系。”   苏皓月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扬起脸庞,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声说道:“本来我与你就没有干系。”   即墨寒的后背一僵,脚步却没有停顿,带着禹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苏皓月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姐!”紫鸢心疼极了,赶忙冲上去扶住苏皓月:“小姐,您没事吧?”   苏皓月轻轻摇摇头,目光黯淡地说道:“没事,扶我起来。”   紫鸢听话地将苏皓月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柔声劝慰道:“小姐,您别伤心,等王爷的怒气平息了,您再去跟他好好解释解释。”   苏皓月颓然地一笑,胸口翻腾着的痛楚让她不住地抽着冷气。   “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人。强行相处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加受伤,及时醒悟过来也好。”苏皓月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眼泪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不是已经看破了世间的情情爱爱,看淡了一切浮华吗?怎么还会对感情有奢望呢?   “小姐,奴婢看得真真的,王爷是真心爱护您呢。”紫鸢却不赞同苏皓月的观点:“两个明明有感情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苏皓月不知该怎么跟紫鸢解释,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了。所以她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懂。”   “算了,回府吧。”苏皓月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捏紧拳头。   大仇未报,父亲未归,哪有时间儿女情长。   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男人什么的,还是一边去吧。   打定主意,苏皓月站起身,和紫鸢一同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苏府,晴雨楼。   苏睿一身的酒气,手中还拎着一个酒瓶子,跌跌撞撞地闯进院子,大声嚷嚷着:“人呢?人都死哪去了?见了本少爷,还不出来迎接?”   腊梅小跑着从房中出来,见着苏睿,吃了一惊道:“少爷,您来了。”   “嗯”苏睿毫无风度地一把推开腊梅,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苏若雨呢?把她给我叫出来!”   “大大少爷,小姐用了药已经歇息了。”腊梅低声回答道。   “又歇息了?怎么我每次来,她都在歇息?”苏睿怒了,他借着酒劲,一脚踹开苏若雨的房门:“父亲都死了,她还有心思歇息?让她给我滚出来!”   腊梅赶忙制止他:“大少爷,小姐受了伤,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所以歇息的早,您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滚开!”苏睿推开腊梅,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一个贱婢,竟敢来拦本少爷?皮痒了是不是?”   说罢,他就冲进房间,四处寻找着苏若雨的身影。   正在为苏若雨上药的嬷嬷被苏睿失常的模样吓着了,她赶忙退到一旁,低着头说:“大少爷,小姐睡下了。”   苏睿摇摇晃晃地走在塌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苏若雨的脸。   只见那张原本美丽得如同瓷娃娃的脸蛋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有的疤痕已经溃烂了,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苏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苏若雨却一直昏睡着,似乎是已经和外界隔绝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呵”苏睿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苏若雨的塌边:“废了这张脸,废了!”   “父亲没了,你又这么不中用!”苏睿毫无征兆地怒火中烧。他将手中的酒瓶扔在地上,拼命地摇晃着苏若雨的身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脸睡?!给我醒过来!快点醒过来!”   苏睿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加上喝了酒,行为难免有些失控。   可奇怪的是,那个嬷嬷和腊梅就这样冷眼瞧着,丝毫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苏若雨被苏睿疯狂地摇晃了半天,摇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呢喃了一声,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苏睿见她睁开了眼睛,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苏若雨的眼神很迷茫,还带着深深的惊恐。她似乎是完全不认识苏睿一般,口齿不清地唤着:“腊梅腊梅。”唤着唤着,竟还嚎啕大哭了起来。   腊梅上前两步,将苏若雨拦在怀中,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抚着苏若雨的后背:“小姐不怕,他是您的哥哥,是您的亲哥哥,不会伤害您的。”   “她这是怎么回事?”一通发泄过后,苏睿渐渐有些清醒了。他狐疑地盯着苏若雨怪异地举动,质问嬷嬷道:“她怎么像是不认识我了一般。”   那嬷嬷躬身回答:“大少爷,自从小姐受了伤之后,就被伤痛折磨得日日夜夜睡不着觉,还总是做噩梦,总是说有人要害她,要给她上一个叫什么叫哦,对,叫化骨散的药。小姐夜晚睡不着,白天睡不醒,也不爱说话了,渐渐地,意识似乎也有些模糊。”   “那没有请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只说是小姐受了刺激,精神有些失常了,只让奴婢们小心伺候着,就没再说什么了。”   苏睿冷笑:“呵,也对,一个容貌尽毁的小姐,对家族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负担,又有谁还会管她呢?”   说着说着,苏睿想到父亲蒙冤去世,妹妹在逃,母亲自尽,世上的至亲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一时间,原本兴盛的大房竟只剩下自己和苏若雨这个成了弃子的妹妹,突然,一种悲悯之情涌上心头,他将苏若雨拥入怀中,如孩童一般放声大哭起来:“妹妹,你别担心,哥哥一定找到害你的人,为你报仇雪恨!”   苏若雨完全听不懂苏睿的话,被他抱着的身躯僵硬着,瞪大空洞的双眼,嘴唇微微发颤。   “腊梅腊梅”   “奴婢在,小姐,奴婢在。”腊梅在旁边声音轻柔地哄着苏若雨。   苏睿看了腊梅一眼,清了清嗓子,平复下情绪说道:“既然她这么依赖你,你就好好伺候着,别让我发现你有半点怠慢,否则,乱棍打死!”   “少爷放心,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腊梅垂下双眸,声音中满是惊恐。   苏睿对自己的恐吓产生的效果很满意,他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腊梅的手中:“这,就赏给你了。好好做,好处少不了你的。”   腊梅双手接过,千恩万谢道:“谢谢少爷恩典。”   苏睿扶着墙壁站起身,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腊梅低头看着手中翠绿的玉佩,又转头看了看痴痴呆呆的苏若雨,笑容恬淡。   自她受伤以来,日日都被幽闭在房间内,不见天日。骤然毁容,又有腊梅特意贴着和她脸上一样的伤疤出现在她面前,一遍遍的暗示,刺激着她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神经。她每夜受噩梦的折磨不能安寝,导致精神恍惚。腊梅和嬷嬷遵照指示,从不主动与她说话,渐渐地,她似乎也忘记怎么开口说话了。   原本一个正常人,在人为和药物的作用下,已经成了半个疯子。   每当腊梅看到苏若雨如今的惨状时,都会在心底暗暗唏嘘三小姐手段的毒辣。   经历一次痛苦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事情是,跌入痛苦的轮回,反反复复,永无救赎。 第162章 横空出世   随着苏镇山的伏法,轰轰烈烈的会试泄题案,总算是尘埃落定。尽管民间对于此事还是有诸多争议,但是人已经死了,死得还是堂堂三品大员,其他人就算再有委屈,也只能往肚里咽,自认倒霉。   博雅楼又重新开业了,在修整期间,苏皓月特地在博雅楼最具特色的舞台上空悬了几条长长的白色绸带,舞姬们以绸带裹足将身躯固定好,用一只手抓紧缎带的上端,悬空身体,随着绸带的摆荡,在空中妖娆作舞。   苏皓月将此舞命名为,缎舞。   舞姬身段娇柔,穿着轻纱蔓帘,长发披肩,仅用璀璨的水晶点缀,在博雅楼朦胧的灯光下,空中一舞,恍若天人。   这样别致的舞蹈在京都中声名乍起,顿时引得不少人慕名而来,观此舞,无不抚掌惊叹。   博雅楼在经历上次的打击之后,重整旗鼓,又重新热闹了起来,甚至还隐隐有超越之前的趋势。   博雅楼这边的问题才刚刚解决,紧接着,京都文坛上又起了风波。   由陆冰冰负责编撰的《繁花文集》横空出世,由于有不少大梁著名文人的鼎力支持,使得她这本文集一开始就反响巨大。   《繁花文集》能轻松收获成功,这不仅是因为它面世的时机,正好是《竹影文集》受创的档口,还因为《竹影文集》有的优点,它几乎全部囊括了:从书中丰富的内容,到构图和排版,甚至连书中的字体,都是按照最当下时兴的乾文隶书,重新制作的文字模板。   这本文集之所以称为《繁花文集》,就是取书中的纸料为名。《竹影文集》采用的是仅桃花一种花瓣制成的桃花笺,而《繁花文集》用的却是繁花笺。繁花,顾名思义,便是采摘当季数十种鲜花的花瓣,掺杂入纸浆,再加上独特的香料,调制而成。一翻开文集,只见星星点点各色的花瓣,十分赏心悦目。   这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宣示着此文集背后金主雄厚的财力。   吴若彤得知此事后,片刻也等不及了,乘上了马车就直奔苏府而来。   一进望月阁,却看见苏皓月还在亲力亲为地种着花,混像个没事人似的。   “皓月,你怎么还有心情种花啊?”吴若彤小嘴嘟着,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不开心地说道:“陆冰冰也搞了个什么《繁花文集》,你知道吗?”   “知道啊。”苏皓月在紫鸢端来的水盆中洗净了满手的泥土,头也不抬地说道:“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繁花文集》一面世有多火爆,现在京都各大书斋都在抢着定她的书呢,可她倒好,竟然不要钱,全部白送!”吴若彤恨恨地一拍石桌:“而且她还编了一个特虚伪的理由,什么体恤穷苦老百姓,让大梁莘莘学子都能免费欣赏到顶尖文人的著作,什么什么的。”   “最可气的是,《繁花文集》处处抄袭我们的创意不说,陆冰冰还开始公开向各界人士征稿了,稿费甚至是咱们的三倍!”   一提到这个,吴若彤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下子,咱们的《竹影文集》被她打击得体无完肤,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已经陷入滞销的状态了。”   苏皓月听完吴若彤的一通抱怨,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皓月,《竹影文集》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原来是苏智。   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骄傲,怕她受了挫折会一时想不开,所以便赶来想劝慰几句。   苏皓月苦笑一声,指了指吴若彤,说道:“我没事,她有事。”   苏智知道吴若彤也是《竹影文社》的主创人之一,瞧她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苏智一时哑然,将原本打算安慰苏皓月的话都说给了吴若彤听:“《繁花文集》不过是拾人牙慧的粗陋之作,远不及《竹影文集》清新脱俗。它眼前的风光都是暂时的,就算再斥以重金,赝品终将是赝品,你们也不必过于忧心。”   “可是,现在大家是只知《繁花文集》,而不知《竹影文集》了。”吴若彤泄了气:“在老百姓眼中,陆冰冰是体察民间疾苦的大善人,而咱们却成剥削劳动人民的恶人了。”   苏智想了想,提了一个建议:“不如这样吧,你们的《竹影文集》从下一刊开始,也免费供应。这成本,就由我来给你们出,你们不必有任何压力,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吴若彤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那怎么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陆冰冰身为镇东将军的嫡千金,在名门闺秀中很有号召力,有她发话,就算不用她出钱,也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捧着银子找上门去讨好她。她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可咱们和她不一样啊,这样比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咱们拖垮的。”   苏皓月轻轻笑了笑:“二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们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为何?”   “这个世间能够顺利地运行下去,就是因为每行每业都有潜在的法则。大部分文社出书,就是为了用劳动换取报酬。而陆冰冰这种做法给整个行业都带来毁灭性的冲击。咱们毕竟也不指望这个文社吃饭,而那些人可不一样了,他们中不少手艺人都是指望着这营生养家糊口的。陆冰冰冒冒然然打破了这个行业的规则,咱们不必动手,其他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咱们压根没必要跟她做什么低价竞争,平白无故拉低了我们的档次。且看着吧,她闹腾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收拾她的。”   吴若彤听了苏皓月的话,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但是她也知道苏皓月分析的都很有道理,于是她只能点点头:“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苏皓月看着她,笑了:“越是在危机的时刻,就越要沉住气。你一乱了阵脚,就会中了敌人的圈套。”   “哎。我什么时候也能修炼成你这般处事不惊就好了。”吴若彤耸了耸鼻子:“只可惜,我娘亲每次都说我,看着稳重,其实骨子里就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毛手毛脚的。”   苏智看着吴若彤颇有些俏皮的小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年纪,本就应该是无拘无束的性格,要每个女子都跟我妹妹一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想象一下,那才真叫可怕呢。”   吴若彤歪着头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和苏皓月一样,遇到什么事都是一个表情,说话轻言细语,拿捏着腔调的怪异场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哈哈,你别说,还真有点奇怪。”   苏皓月看着苏智和吴若彤两人合起伙来调侃她,不由无奈地笑了笑:“真拿你们没办法。”   “哈哈!”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苏皓月所料。   《繁花文集》遭到了大大小小几十家书社书坊的围攻,他们的掌柜们自发地联合起来,共同抵制《繁花文集》,还写了不少措辞严厉的文章刊登出来,声讨陆冰冰。   说她的这一举动,表面看是做了善事,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附庸风雅。正因为她的行径,导致不少人赖以为生的小书社都面临倒闭的危机。还指责陆冰冰面甜心苦,居心叵测,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广大穷苦百姓,却亲手砸了生活在底层人民的饭碗。   博雅楼内,每日都有不少客人针对这一现象展开了激烈的探讨。几场辩论下来,反对陆冰冰的人数还是胜过了支持她的人。   陆冰冰原本瞧着《繁花文集》完全碾压《竹影文集》,形势大好,正得意呢,却没想到自己破天荒的举动这么快就遭到了行业内部的反弹。来自社会各界的指责声仿佛是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身上,从头冰到了脚。   闺房里,她通红着眼睛独自一人坐了一整个下午,气得牙龈都肿了。   “这些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本小姐辛辛苦苦,自掏腰包,给他们出书,反倒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陆冰冰捏紧拳头,狠狠砸在红木桌面上:“天生的穷贱命,别人怎么帮都没用!”   “小姐,您不必动气。”丫鬟从门外一进来,就看见陆冰冰怒不可遏的模样,登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丫鬟将手中的信封交到陆冰冰手上:“小姐,这是那位高人送来的,请小姐过目。”   陆冰冰精神一振,赶忙从丫鬟手中抢过信封,拆开,取出薄薄的信纸读了起来。   只见信纸上仅有寥寥数行字:   天下以躁急而自败者,欲速则不达。 第16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一个夏意正浓的午后,有道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苏皓月在秋千顶挂了一条墨绿色的素纱,这纱可是大有妙用,白天能遮阳蔽日,夜晚能挡蝇虫。   此时,她就躲在纱帐里,嗅着满院的花香,品着一本书惬意地读着。   紫鸢呈上了一盘用冰块镇着的瓜果:“小姐,用点冰果去去暑气吧。”   “嗯,就放这儿吧。”苏皓月正读到了紧要处,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紫鸢笑了笑,将果盘放在秋千旁的小几上,便退下了。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面上还挂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皓月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便随口问道:“怎么?齐北亭来找你了?”   紫鸢脸一红,连忙否认:“什么呀,小姐尽胡说,拿我打趣呢!刚才奴婢出去,却碰上了三夫人院子里的绿蔓,她说,三夫人想请您去她院子里,她有些话要与您说。”   “李玲花?”苏皓月将书本合上,放到了一旁,皱起眉头说道:“她不是消停挺长一段时间了吗?怎么又想起找我来了?”   “可不是嘛,要奴婢说,小姐您就别去得了,反正三夫人找您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紫鸢连忙道:“干脆奴婢就说您病了,帮您回绝了吧。”   苏皓月想了想,摇摇头:“不行,我恐怕还是得去一趟。”   “为何啊?明知道是龙潭虎穴,却还要去走一遭?”   “龙潭虎穴?你也太高看她了。”苏皓月嗤笑一声,转而解释道:“这其一呢,自然是二哥的缘由。李玲花再不好,也是二哥的亲娘,我总不能毫不顾忌二哥的颜面吧?”   “这其二呢,就是现实的考量了。自从大伯父出事后,祖母已经是日薄西山了,现在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不过用参汤勉强吊着性命罢了。你想,祖母一旦驾鹤西去,那苏家的大权不就是掌握在二哥手中了吗?那么李玲花的禁足令,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了一纸空文。”   “小姐是担心,老夫人走后,家中无人再能约束三夫人,所以现在想趁着这次机会和她修复关系?”紫鸢猜测道。   苏皓月随意拿了一颗葡萄塞入嘴里:“我跟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此时想要修复关系,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没有必要让关系继续恶化下去。这次去了,咱们也能探一探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紫鸢想了想,点点头:“好,那奴婢即刻就去回了绿蔓,她现在还在咱们院子门口等着回话呢。”   “不忙,且让她等着吧。”苏皓月狡黠地笑了笑:“过会儿再去回也不迟。”   紫鸢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会意地笑道:“奴婢知道了。”   等到苏皓月慢悠悠地梳洗好,跟着绿蔓到了李玲花的院门口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夫人,三小姐来了。”绿蔓站在门口,脆生生地通报道。   “让她进来。”屋里传出了李玲花的声音。   苏皓月迈开腿,朝屋子里走去。   只见李玲花端坐在上首,面上隐隐有些等得不耐烦的表情。但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苏皓月恬静的面颊时,又极快地掩去了这一抹情愫,露出了笑容:“皓月,来,坐。”   “谢三婶。”苏皓月行了一个礼,不慌不忙地坐下:“不知今日三婶请我来,是有何要事呢?”   “唉,你说笑了,我一个深闺妇人,又能有什么要事?不过就是儿女的那点事罢了。”李玲花一改往日的泼辣跋扈,活脱脱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辈:“皓月啊,我知道你和智儿关系一向不错,在他的仕途上,你也确实帮了不少忙。我作为智儿的母亲,你的三婶,却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是我的疏忽。”   说罢,她从桌匣的抽屉里取出一对珍珠步摇,笑吟吟地想要塞到苏皓月的手中。   苏皓月条件反射般地往后躲了躲,摆着手笑道:“三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谢不谢的,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皓月,这不过是三婶的一点心意罢了,你就收下吧。”   苏皓月目光沉静如水,唇畔的笑意更深了:“三婶,您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东西我却万万要不得。我对二哥的那些帮助,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三婶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不傻,明知道李玲花不安好心,怎么可能还收她的东西?万一收下之后,李玲花转头诬赖她偷盗,她去找谁说理去?   虽然这样揣测一个长辈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还是一个妄图坑害她多次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不必讲什么纲常伦理。   “哟。”李玲花的笑容有些讪讪的:“皓月这还是信不过三婶啊。”   “三婶,您言重了。”苏皓月面色不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皓月效劳的,尽管直说。”   当然,答不答应就不一定了。   李玲花听了这句话,面上的神色才稍稍好看了些,她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既然皓月如此善解人意,我也就不拐弯抹角地兜圈子了。”   “皓月洗耳恭听。”   “实不相瞒,我在院子里养了这么多日,也算想明白了很多,到了我这个年纪,未来的路基本上一眼都能看穿了。我自己这辈子,算是就这样了,只是儿女这边,我还有很多事情放心不下。”   苏皓月挑挑眉,这怎么跟交待遗嘱差不多。就算李玲花要交待后事,也不该找她这个外人吧?   “三婶是担心二哥吗?”   李玲花苦笑一声:“智儿是我唯一的儿子,说不担心他,那都是假话。好在这孩子机灵,也算争气,加上有你在身边提点他,我也比较放心。”   苏皓月的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其实真正令我苦恼的,是浅颜。”李玲花拨弄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继续说道:“这孩子命苦,性子又懦弱,从前就总是受大房那对姐妹的气,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能嫁入五皇子府了,可是眼下苏家的境遇,我实在是不得不对她的前程忧心啊。”   “三婶是担心五殿下会因为大伯父的事情,悔婚吗?”   李玲花踌躇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这毕竟是陛下金口玉言指的婚,哪能那么容易说变就变的?”   “那您的意思是?”苏皓月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人,她倒真有点猜不透李玲花的想法了。   “皓月,母亲的身体,你是知道了。本来就一直缠绵病榻,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恐怕是时日无多了。按照习俗,祖父母离世,咱们大梁的女儿是要守孝一年的,若母亲真的不幸走了,那浅颜的婚事不就又得拖上一年?”   说到这里,李玲花的语气有些着急了,倒真像是为女儿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一般:“一年的时间太长了,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真的很难说。特别是浅颜和若雨这两个丫头的恩怨,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皓月啊,我真是怕大房那边再生出什么歪心思来呀!”   苏皓月终于明白了李玲花此次请她来的意图,但是看破不能说破,所以她还是装作一脸纯真的模样,劝慰道:“三婶,这您就放心吧,虽然若雨和浅颜之前闹出了些不愉快,但是大哥向来以家族利益为重,在眼下这个紧要关头,他不会破坏对咱们家有利的联姻的。”   李玲花撇了撇嘴,像是对苏皓月的话很不屑。   “皓月,这话我也就同你说说。你大哥是以家族为重,但那是大房掌控的苏家,而不是现在的苏家。再者说,一年之后,谁又知道是什么光景?我可不敢赌。”   苏皓月蹙着眉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那三婶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李玲花的面上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容:“皓月,我知道你和五殿下的关系一向是比咱们家其他人都更亲近些的,你看能不能跟他稍稍提几句,让他将浅颜先接去皇子府呢?”   在大梁世家之中,只有迎娶正妻才会大摆宴席,宴请宾客,接新娘子的是八抬大轿,从正门进入。而像皇家贵族,娶侧妃也会办酒席,不过规格相较娶正妻还是稍差了些,花轿从侧门进入。至于纳妾,那是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的,基本上就是派一座四人小轿,从新娘家拉到新郎家就算完事了。 第164章 迷雾   “这”苏皓月面露难色:“三婶,这种事我怎么好开口啊。”   李玲花见苏皓月婉拒了,倒也没有恼,而是更加和蔼地笑着说道:“三婶也知道,这话由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来说,确实不那么妥当。但是咱们苏家别说苏家了,就是放眼整个京都,能有皓月你这般见识和谋略的女子也不多啊。三婶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解决这么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二话不说,一顶高帽子就扣在了苏皓月的头上。   苏皓月不动声色间眼波流转,她沉吟了片刻,恭顺地说道:“不如这样吧,我想办法请五殿下来家中作客,到时候再让二哥挑个恰当的时机将您的心思婉转的表达出来,看五殿下的态度如何。长兄为父,这件事让二哥出面解决,再合适不过了。”   李玲花一听,眸中精光乍现。   她保养得极好的面颊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心情一好,说出来的话就格外动听了:“皓月,我就说嘛,咱们家就属你最机灵,最有出息。”   “三婶,您过奖了。”苏皓月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既然没什么事,皓月就先告退了。”   “好好好。绿蔓,送送三小姐。”   临走时,李玲花又加了一句,似乎是很急切的样子:“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皓月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三婶放心吧,我记下了。”苏皓月说完,便带着紫鸢回了望月阁。   紫鸢凑到苏皓月身边,悄声问道:“小姐,三夫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变得这么关心五小姐了?”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觉得不可能对吧?我也觉得不可能。”   “那三夫人今日话里话外都是替五小姐考虑,又有什么意图呢?”   苏皓月轻轻摇头,蛾眉微蹙:“李玲花今天的话,从人之常情来分析,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毫无错处。她身为嫡母,关心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会将从前的恩怨抛之脑后,拉下脸面来求我。”   “而且我答应她之后,她马上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一般,倒真像是别无所图。”   “可就是因为这一切都太正常了,放在李玲花的身上,我反倒会觉得不太正常。”   紫鸢被苏皓月的话给绕晕了,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自家小姐到底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五小姐马上要嫁给五殿下了,三夫人觉得从这个女儿的身上还有利可图,才会为她打算吧。”   “嗯,也许吧。”   正在这时,苏浅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三姐!”   苏皓月回过头,看见苏浅汐语笑嫣然,婷婷袅袅地朝她走来。   此时苏浅汐的样子和苏皓月刚接触她时,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现在的苏浅汐活泼开朗、乐观自信,面上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经过挑起苏家大梁的历练之后,她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和稳重的气质,与从前怯懦、自怜自艾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皓月见证了她的蜕变,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苏浅汐亲昵地坐在了苏皓月的身边,撒娇道:“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务都处理完了,就想着来看看你呀,顺便来跟你聊点正事。”   苏皓月不禁笑着道:“明明是来谈正事,顺便来看望我吧?说吧说吧,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需要你这位当家小姐亲自跑一趟呢?”   “哎呀,你看你说的,我倒成了个白眼狼。”苏浅汐娇嗔一声,将头靠在苏皓月的肩上:“这大热天的,我顶着日头过来送信,还要被三姐取笑,心里苦啊。”   苏皓月抿唇:“紫鸢,将你早晨制的玫瑰糕端来,宽慰宽慰咱们的四小姐。”   紫鸢应了一声,笑着说道:“四小姐,奴婢的糕点甜着呢,一准让您从嘴里甜到心里。”   “好呀好呀!快让我尝尝。”苏浅汐一听,立即垂涎三尺,雀跃得像个孩子。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插科打诨后,苏浅汐清清嗓子,开始说正事了。   “腊梅说,前两日大哥去了晴雨楼。当时他好像喝了酒,浑身的酒气,到了院子里就发脾气,还硬闯进了苏若雨的闺房,愣是把她从睡梦中给摇醒了。”   “嗯,然后呢?”   “好在你的办法还是挺管用的,苏若雨这几日被腊梅和嬷嬷折磨得已经没了人形,痴痴呆呆,什么也没说。”   苏若雨刚开始头脑还比较清醒的时候,腊梅每天都会在左脸上贴着伤疤,时不时就在她的面前晃一圈。苏若雨只要一见到她,就会想到自己的模样,精神必定会受极大的刺激。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必须得依靠安息香才能睡着。   可是她不知道,腊梅早已在香料中做了手脚。苏若雨深陷噩梦的折磨,越睡不着,就越依赖香料,如此以往,她的神经必然会受到影响。   而那个嬷嬷,就会在她每日半梦半醒的时候为她上药。其实那药膏就是普通的消炎药,只是在接触还未愈合的伤口时会引起刺痛。苏若雨头脑混沌,在迷蒙之间被那熟悉的疼痛感牵扯起了最痛苦的记忆,误以为那个给她上药的人用的正是让她跌入绝境的罪魁祸首——化骨散。   对一个一向骄傲自负的美女来说,骤然毁容,惨遭家族的遗弃,定是人生中最不能承受的痛苦。可是苏皓月偏偏要让她每日都将这种痛苦经历一遍,日复一日,永堕深渊。   可想而知,苏若雨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多么可怕的折磨。   所以,她恐惧、绝望、愤怒,她不知道在苏家到底隐藏了多少人想要害她。   为了让腊梅和苏若雨建立信任,避免其他人起疑,苏皓月还安排腊梅每次都在嬷嬷给她上药之后马上进入房间。   时间一长,苏若雨潜意识就会觉得只要腊梅一出现,那个要害她的人就会消失。渐渐地,她自然会将腊梅视为救命稻草,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当苏睿去找苏若雨的时候,他还误以为是腊梅平常将苏若雨照顾得很好,所以苏若雨才会那么亲近腊梅。   经过长期精神上的折磨和药物的影响下,苏若雨早已经丧失了常性,成了一只只敢缩在阴暗角落里的惊弓之鸟。腊梅在确定苏若雨确实是疯了之后,便卸下了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不过,大哥说要替苏若雨报仇。我想,他早晚都会开始行动的。”苏浅汐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你看翠竹那边,是不是要安排起来了。”   “嗯,翠竹被赶出苏家之后,便被卖到了博雅楼里做侍女。”苏皓月接话道:“苏睿是博雅楼的常客,就算谁也不说,他早晚都会发现翠竹的踪迹。”   “好,我明白了。”苏浅汐点点头:“那我让腊梅她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对了,三姐,我前两日查探门房那边的记录,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三婶曾经出去过,就在会试期间,而且还出去了很长时间。据我调查,那日正好是门房的徐老七当值,他收了三婶的贿赂,便放了行。不过三婶出去的时间太长了,徐老七怕出事,虽然没有通报,但还是将三婶的出行记录写了下来。”   苏皓月笑着说道:“三婶被禁足已久,看来是憋不住要闹出点动静来了。”   “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连睁眼都难了。三婶的禁足令,自然是名存实亡。唉,随她闹去吧,眼下咱们的琐事太多,而且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谁还有心思去管她呢?”苏浅汐显然是对李玲花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她转而又问道:“现在苏若雨已经成了废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她?难不成还真让她一辈子留在家中吗?”   苏皓月的眸中射出摄人的光芒,她勾起唇畔,答非所问:“今日三婶还找到我,说要我想想办法,先把苏浅颜弄进五皇子府去。”   “她倒是急了。”苏浅汐撇撇嘴,她知道苏浅颜在家中的待遇,同样作为庶女,她对嫡母迫害庶女的行为是很同仇敌忾的:“她以前是怎么对五妹的,面子上过得去,背地里没少刻薄。现在见五妹有出息了,想挽救两人的关系,未免也太势力了吧?”   苏皓月笑了笑:“你找个机会,去跟苏浅颜聊一聊,把这件事透露给她,顺便探探她的口风,看她知不知道此事。”   “好。”苏浅汐二话没说,点头答应了。 第165章 对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挑了个好日子,苏家大摆宴席,宴请尊贵的客人五皇子魏景琰。   席间,双方推杯换盏,看似交谈甚欢,实则彼此都是各怀打算。   在官场经受了磨砺和洗礼的苏智,显然成长得更加成熟圆滑了。他妙语连珠,时不时开一些文人之间高雅的玩笑,魏景琰态度亲切,每次都会很给面子地哈哈一乐,席间的气氛一直非常融洽。   李玲花也在旁作陪,不停地劝酒劝菜,忙得不亦乐乎。   苏睿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他身为苏家的长房长子,还是不得不出席了这次的宴会。这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他却愁眉不展,只顾自己添酒夹菜,谁也不搭理。   苏皓月隐去了平日里的锋芒,和周兰湘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面上挂着端庄温婉的微笑。   苏家其他女眷中,苏若雨抱恙,苏浅颜又因为婚约而不方便面见魏景琰,所以只有苏浅汐一人出席了。她和苏皓月坐在一起,两姐妹偶尔低声言语两句。   用过膳,苏智提出请魏景琰去花园的凉亭里坐一坐,魏景琰欣然同意。   于是一伙人就在婢女和小厮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花园中风景最好的凉亭里闲坐。   婢女们身着粉色服制,动作麻利地呈上了一盘盘精美的果点和酒水,便悄悄地退去了一旁。   凉亭背靠假山,三面环绕着芳草鲜花,一阵清风袭来,卷起阵阵残香。不仅如此,这座凉亭的视野极佳,坐在软椅上,便能将池塘的景致一览无余。   “苏家不愧是有见识有修养的书香门第,园景的这番布置,真真是巧妙极了。”魏景琰率先开口客套道:“如此美景,若是不赋诗两首,岂不辜负了。”   在大梁文人士大夫的聚会中,常常是以文会友,吟诗作对,所以魏景琰的这个提议,倒也不算突兀。   “殿下学富五车,我等才疏学浅,岂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苏智自谦道。   “哎,苏侍郎实在是太谦虚了。想我大梁多少青年才俊,能被父皇亲自提拔的又有几人呢?唯有苏侍郎一人能获此殊荣尔,足可见苏侍郎学识之广博。”魏景琰笑容儒雅,语气却十分坚决:“写诗说来确实有些无趣,不如这样吧,咱们便以此情此景为主题,对对子,如何?”   苏智想了想,笑着道:“殿下既然有如此雅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殿下是我苏家的贵客,理应由殿下出题。”   “好!就由本宫出题,众人皆可竞答。谁答得最快,对的最妙,本宫还有彩头。”魏景琰兴致很高。   苏皓月冷不丁来了一句:“不知彩头是什么呢?”   魏景琰笑眯眯地解下腰间的玉佩,说道:“这枚青鸾玉佩,可还入得了苏小姐的眼?”   “殿下说笑了。皓月瞧这玉佩玲珑剔透,珍贵非常,实乃稀世罕见的珍品,殿下就算将这枚玉佩赐予我们苏家人,恐怕也是无人敢受的。若是殿下不怪罪皓月多嘴,皓月倒是有个提议。”   “哦?你说。”   “若是谁在竞答中拔得头筹,便能向殿下提一个要求,如何?”苏皓月笑语嫣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   苏智一见苏皓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魏景琰像是全然没察觉到苏皓月的小心思一般,朗声笑了起来:“有趣有趣!好,就依苏小姐所言,只要谁能获胜,本宫绝不食言。”   他怎么会不知道苏家这次邀请他来赴宴是何目的呢?更何况苏皓月早就跟他透露过,他也是考虑清楚了才来的。所以他应允了苏皓月的提议,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苏睿心中暗自冷笑,他对魏景琰的承诺并不感兴趣,因为他想要的,魏景琰给不了,也不会给。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苏皓月和苏智时不时地眼神交流,明显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而这两个苏家中他最厌恶的人,不论他们想做什么,他都乐意去破坏一下。   婢女呈上文房四宝,在石桌上铺设好。   魏景琰凝视着天边舒卷的白云,和远处渺茫可见的山脉,思忖片刻,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执起毛笔一蹴而就,在宣纸上写下上联:   云卷千峰色。   这是一句非常简单的咏景联,苏智马上就想到了答案,他站起身接过毛笔,在这一行上联的旁边写下了自己的下联:   泉和万籁开。   才思敏捷,对仗工整。   魏景琰拿起宣纸朗声品读了一遍,转而大加赞赏道:“云在天,泉在地,千对万,山峰对鲜花,不错不错,意境唯美,堪称佳作啊。”   苏睿刚才脑子中也有一点灵感,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苏智抢了先。   他不由恨恨地瞪了苏智一眼,躬身笑道:“殿下,您这句上联描绘的景象有苍茫的白云和巍峨的山峰,雄迈豪放,而二弟所对的下联中不过是些泉水、鲜花这等微渺之物,依我所见,殿下的这句上联应该有更加完美的答案。”   魏景琰瞟了他一眼,笑容意味深长:“不知苏大公子有何高见啊?”   苏睿仿佛没有察觉魏景琰笑容中的深意和言语中暗含的讥讽,也拿过毛笔,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下:   风驰万壑开。   说句实话,若是要论气势,苏睿的这一句确实要比苏智的小泉百花雄伟的多,但是对对子本就是文人自我意识的体现,就像是作诗一样,有人是豪放派,有人是婉约派,正所谓各花入各眼,很难绝对地判定到底谁的答案更好。   李玲花见苏睿这么不识趣地跑出来质疑自己的儿子,登时就不乐意了。但是碍于魏景琰在场,她也不好公然摆出长辈的架子指责苏睿,所以只得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倒觉得智儿下联的柔美和殿下上联的辉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风格一转,让读者眼前一亮,相比睿儿的下联更有趣味。”   苏睿听了李玲花的评价,似笑非笑道:“怎么,三婶如今不看账本,开始改读诗书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摆明了就是讥讽李玲花不过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根本不懂吟诗作对,还偏偏要自作聪明地点评他的作品。   “你——!”李玲花维持着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面色一沉,想要发怒。   “再者说,三婶你说‘眼前一亮’,这是什么话?是说殿下的上联粗糙无味,比不上二弟的下联让人耳目一新吗?”苏睿打断李玲花的话,用心险恶地抓住了李玲花话中的纰漏,混淆视听。   “你分明就是血口喷人!”李玲花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她泪水盈盈地望向魏景琰,诚挚地说道:“殿下明察,民妇绝无此意!”   魏景琰心中当然有数,他是何种心性,怎么会中苏睿的挑拨离间之计呢?所以他笑容依旧,只是淡淡地打圆场道:“本宫自然明白。依本宫所见,这两句下联都是妙趣横生,很难分出孰优孰劣。不如这样,就算大公子和二公子各对了一联,现在就看这最后一联,谁更胜一筹,这彩头就归谁,如何?”   既然最尊贵的客人都发话了,苏家人肯定也不能说什么,于是他们都表示愿意尊听魏景琰的决定。   苏皓月眯起眼睛,勾动唇角。   苏睿明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尴尬,在场的苏家人,包括魏景琰都不待见他,却还不管不顾地要充当出头鸟,这是打定主意要与他们为难了啊。   最后一联,魏景琰稍加思索之后,又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上联:   梨花院落溶溶月。   这一句相较上一句就稍稍有些难度了。   苏智蹙眉,迟迟没有动作。既然苏睿摆明了要捣乱,就一定要对出无懈可击的下联。   苏睿的脑中有些想法,但是一时也对不上来。   苏皓月抿唇一笑,走到池塘边,抓了一把如雪的柳絮,凑到唇边轻轻一吹,任由柳絮如雪花一般在空中飘扬,最后缓缓落在池塘的水面上。   苏智见苏皓月此番动作,茅塞顿开,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字迹飘逸俊秀,行如流水:   柳絮池塘淡淡风。   对仗工整不说,而且连意境文笔都和魏景琰的上联如出一辙。   魏景琰拍了拍苏智的肩膀,赞许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出生动别致、措辞优美的下联,苏侍郎果然是满腹诗书之辈。”说话间,目光却落在了苏皓月的身上。   苏睿咬着牙不服道:“殿下,二弟作弊!刚才明明就是苏皓月提醒他的。”   不等其他人说话,苏皓月就神色从容地开口了:“刚才我的举动,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包括大哥,却只有二哥对出了下联,可谓是高下立判,大哥何必还要扯其他的理由呢?” 第166章 发现蹊跷   苏皓月一番话堵得苏睿哑口无言,他双拳紧握,眸中喷火,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苏皓月。   魏景琰望向苏睿的眼神中隐隐有些不悦,面对背叛自己的人,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留苏睿的性命至今已经是仁慈,可苏睿不仅毫不自知,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这就让他有些恼火了。   “苏大公子,胜负既然已分,多说无益。不如大度些,以后有机会再比试,如何?”魏景琰剑眉斜挑,似笑非笑道。   苏睿恍然明白了过来,是啊,魏景琰和苏智分明已经达成了共识,他就算再据理力争,试图从中破坏,除了自取其辱以外,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想到这里,苏睿释然了,同时也看清了自己在这场宴会中本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局外人。他早已不是在家中拥有绝对权威的苏家大公子了,自苏镇山死后,家中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树倒猢狲散,甚至让他沦落到在自己家中被亲族和外人联合起来排挤的境地,思及此,苏睿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愤凄凉之感。   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下去了,索性站起身,抱拳说道:“我突然身体有些不适,就不陪殿下久坐了,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魏景琰回话,就气冲冲地转身朝外走去。   可刚走到拐角处,突然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   那女子戴着面纱,被苏睿撞得一个趔趄,惊呼一声,差点栽倒在地。   幸而旁边的婢女赶忙上前搀扶住:“小姐,您没事吧?”   苏睿也是眼前一黑,站稳后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婢女他还认识:“腊梅?”   腊梅见到苏睿,面上露出惶恐之色:“大少爷”   苏睿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刚才差点被自己撞飞的蒙面女子身上,只见她身量窈窕,面戴黑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恐地瞪着他,在阳光的照耀下,透过面纱隐隐可见脸颊皮肤上蜿蜒的伤痕。   “若雨?”苏睿陡然一惊,转而严厉质问腊梅道:“你怎么把二小姐带出来了?”   现在苏若雨这种状态,怎么能在外面行走呢?更何况此时魏景琰还在,若是冲撞了,岂不是让其他人看大房的笑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睿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这不是二姐吗?五殿下有请,劳二姐走一趟吧。”   苏睿猛然回头,只见苏皓月一张倾世绝俗的面容上暗暗夹杂着嘲讽,她红唇微挑,水晶一般璀璨的眸中毫无波澜。   “若雨病了,不宜见客,还是让她回去休息吧。”苏睿板着脸断然拒绝。   苏皓月像是早就料想到了他会如此回答一般,淡淡地笑了笑:“刚才五殿下听到这边有响动,便命我来询问一二,既然二姐无事,自该自己去回了五殿下,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礼仪吗?”   苏若雨下意识地往腊梅的身后缩了缩,腊梅见此情景,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得壮着胆子直视苏皓月的眼睛,唯唯诺诺地说道:“三小姐,二小姐是真的不方便见客,不如就让二小姐回屋歇着,奴婢代主子去向五殿下回话可好?”   苏皓月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她直勾勾地凝视着腊梅,冷若冰霜。   “闭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五殿下要见的是二姐,你是什么身份,竟如此不知尊卑?”   腊梅被教训地眼泪汪汪,捂着嘴不敢说话了。   苏皓月冷笑一声,又对着苏若雨催促道:“二姐,请吧,若是让五殿下久等,怪罪我们苏家无礼,可就不好了。”   苏若雨依旧瞪着迷蒙的双眼,微微发颤,一言不发。似乎完全听不懂苏皓月在说什么,也不认识苏皓月到底是谁。   既然魏景琰点名要见苏若雨,也只得让她去一趟了,好在她戴着面纱,又有自己陪着,大不了一会就由他帮这个已经傻掉了的妹妹回魏景琰的话好了。   苏睿阴沉着脸,冲腊梅点了点头。   苏皓月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废话,领着他们回了凉亭。   魏景琰看到苏睿去而复返,微微惊讶。当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时,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她到底是谁了。   “这位是?”魏景琰看着跪在面前抖抖索索的女子,开口问道。   “这位便是我们苏家的二小姐,苏若雨。”苏皓月神色平静地回答道:“刚才殿下听到的惊呼声正是来自于二姐。”   “殿下,刚才我在离去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二妹,她一时没有站稳,才惊呼出声。好在她身旁的婢女还算管用,及时扶住了她,并未让二妹摔伤。”苏睿调整好情绪,扬起笑脸说道。   “哦!无事就好。”魏景琰点点头,想起了苏若雨那张可怕的脸,目光中不免流露些许厌恶。   苏智笑着接话道:“刚才二妹骤然一声惊呼,让在座各位都被吓了一跳。五殿下仁慈,特让皓月去看看情况。既是虚惊一场,那自然是最好。”   苏睿将魏景琰的神情尽收眼底,他面色僵硬地说道:“二妹还在病中,大夫交待过,不宜在风口中久留,还是让我护送二妹回院子吧,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五殿下见谅。”   魏景琰摆摆手:“去吧。”   苏睿拉着苏若雨便要行礼告退。   此时一阵清风拂面,一股幽香钻进了苏若雨的鼻腔。她原本是跪在地上,垂首行礼,这香味似乎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双腿一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疯似的往后爬了几步。   她惊恐地目光落在了端坐在一旁的李玲花身上,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呢喃着:“就是她就是她”   她的嗓子眼似乎被湿漉漉的棉花塞住了,声音压抑而痛苦。   但就是这几个字,却清晰无比地落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大家都被苏若雨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特别是李玲花,她不明白苏若雨为什么见着她仿佛见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李玲花,目光中夹杂着怀疑和探究。   只有苏皓月依旧气定神闲。   眼前的局势,最清楚的人莫过于她了。   李玲花平日里十分注重保养,除了寻常的脂粉外,还素爱用一种香膏。这香膏香味独特,芳香绵长,深受大梁上流社会中贵妇人的喜爱。   苏皓月抓住了这一点,找了一个和李玲花身量差不多的嬷嬷伺候苏若雨,还吩咐她每次给苏若雨上药前都抹上这种香膏。苏若雨在半梦半醒中,眼睛看不真切,只能通过气味来判断和识别身旁的人,久而久之,自然会对这种香味记忆深刻。   此时,她突然嗅到这种熟悉的香味,必定会将李玲花误认为是那个偷偷来毒害自己的人,所以有此失常的举动,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苏智被吓了一跳,他仔细审视着自己的母亲,只见她的面上也是茫然一片,还带着隐约的愤怒,并不像装出来的,于是他稍稍定下心,重新看向苏若雨,沉声问道:“二妹,你这是怎么了?”   苏若雨不回答苏智的话,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李玲花,嘴唇发抖:“就是她!害我的,就是她!”   这话大家可是听得十分真切了,只见众人面上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难道当初害苏若雨毁容的并不是苏浅颜,而是李玲花吗?   对,也有可能是这两人一起做的。毕竟苏浅颜是李玲花的女儿,李玲花为了让苏浅颜安安心心地嫁入五皇子府,便对苏若雨下了毒手,好让她没办法再和苏浅颜竞争,也是说得过去的。   苏睿敏锐地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投向李玲花。   李玲花被众人怪异的眼神打量得火冒三丈,心中都快冤枉死了,她的手指紧紧捏着桌角,咬牙切齿地说道:“苏若雨,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害了你?我之前一直都在院子里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是第一次出门,哪有机会害你?”   苏睿突然想起,之前徐老七跟他汇报过,李玲花表面一直遵照老夫人的指令禁足在家,实则偷偷跑出去过,还不知与何人饮酒,直至深夜。可想而知,李玲花分明就是阴奉阳违,明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当时还很奇怪,李玲花偷偷溜出去是想做什么,现在一来事情似乎已经很明朗了,就是这个恶毒的妇人为了铲除苏浅颜最大的障碍——苏若雨,才会铤而走险,设下毒计毁了苏若雨的容貌。 第16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若雨被李玲花嗷地一嗓子吓得花容失色,本来就脆弱的神经再也经受不住任何刺激了,她尖叫一声,面纱掉落下来,那张布满伤疤的脸颊加上她此刻扭曲的五官,格外瘆人。   “救我!救我!”苏若雨从地上爬起来,浑然不顾自己容貌尽毁的脸颊已经暴露在人前,提起裙子向后跑去。   腊梅骇然,匆匆行了一个礼,捡起地上的面纱追了出去。   苏睿冷眸死死凝视着李玲花,在他看来,李玲花现在表露出来的愤怒根本就是诡计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他没有证据,仅凭苏若雨疯疯癫癫的几句证词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   所以,他决定暂时先咽下这口气,等将一切调查清楚以后,再报仇也不迟。   “殿下,舍妹受伤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这才导致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还请殿下不要怪罪。”苏睿冷声说道:“舍妹需要人照顾,我就先行告辞了。”   “嗯。”魏景琰哼了一声,并未多表示。   苏睿走后,宴会的气氛有些尴尬。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皓月笑了一声,打破沉寂说道:“殿下,刚才二哥赢了比试,不知这彩头何时兑现啊?”   一句话,又将气氛带回了热闹。   魏景琰哈哈大笑:“皓月你莫非是怕本宫赖账?放心吧,本宫言出必行。苏侍郎,你有何心愿,尽可向本宫提出来。”   苏智连忙躬身答道:“方才臣也是投机取巧,才勉强获胜。既然殿下如此重信守诺,臣厚颜,请殿下为臣达成所愿。”   “嗯,你说。”   “殿下,此事不急,等宴会结束后,请殿下稍移贵步到臣的书房,臣再与殿下慢慢道来。”   苏智卖了个关子。   魏景琰也不强求,他点点头:“那就依苏侍郎所言,稍后再议。”   李玲花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些,她知道,事情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苏皓月和苏浅汐对视一眼,抿唇一笑。   晴雨楼。   苏睿冷着脸,厉声质问腊梅道:“说!为何要带着二小姐闲逛?她如今的情况你不清楚吗?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这条狗命能负得了责吗?”   最重要的是在其他人面前丢了脸,大房的颜面如何挽回?   腊梅被吓得小脸惨白,她跪倒在苏睿的脚边,连连磕头:“少爷,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今日天气好,二小姐的精神也难得恢复了些,从中午起就吵闹着要去园子里逛逛,奴婢思量着,老闷在房中就算是个正常人也要憋坏的,于是就答应了”   其实她今日是奉了指令,半恐吓半引诱着带苏若雨去了花园。不过这些话苏若雨是不会说的,而她,就更不会说了。   苏睿面上的怒意突然消逝,仿佛刚才都是佯装发怒吓唬腊梅一样。   他的嘴角牵扯出一个冰凉的微笑,语气也格外柔和:“看样子,你处处为二小姐考虑,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他的声音阴柔温和,却让腊梅毛骨悚然。   “奴婢奴婢侍奉二小姐,二小姐就是奴婢的天,为二小姐尽忠,是奴婢的本分”   “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既然如此,你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二小姐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答得好,我重重有赏,若是让我知道你有半点隐瞒,后果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先威逼,再利诱,这就是苏睿的策略。   腊梅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额上渗出的冷汗淌落道了眉尖。最终,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少爷,二小姐出事那日,奴婢正好在院子里浇花,当时奴婢背对着门口,只是隐约听见有人进了二小姐的闺房。起先奴婢也没在意,后来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翠竹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非要在奴婢浇花的桶里净手。因为晴雨楼后院的水房每日都供应热水,翠竹从前净手也都是去后院,偏偏那日,她仿佛是急不可耐一般,抢过奴婢的水桶就洗,洗完后还告诉奴婢赶紧把水倒了。”   “奴婢觉得很奇怪,就多嘴问了几句。翠竹板着脸训斥奴婢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说那桶中的水碰不得,让奴婢倒到院门口去。”   “奴婢地位低微,只得照做其他的事,奴婢真的都不知道了。”   苏睿忙问道:“那翠竹净手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   腊梅侧着头仔细想了想,说道:“没什么不对劲啊,只是翠竹的手指上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她不停地搓着双手的手指。但是我们平常净手的时候,也都是如此,手指用得多,当然就会脏一些。”   手指脏一些?   苏睿的脑中灵光乍现。   平日只用得到手指的活有很多,比如说用指腹搽药。而且从翠竹激烈的反应来看,极有可能代表着当时给苏若雨上毒药的人正是翠竹。   没错,一定是这样。自从那个嫣红回乡后,她就成了苏若雨身边唯一一个贴身的一等丫鬟,伺候苏若雨上药等工作,自然是交由她来完成的。   这样说来,只要找到翠竹,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了。   “你知不知道翠竹离开苏家后去了哪里?”   腊梅摇摇头:“平日奴婢和翠竹没什么交往,她是一等丫鬟,也不怎么同我这种小丫鬟说话,所以奴婢对她的行踪实在是一无所知。”   这也是按照指示说的,如果腊梅知道翠竹的去向,那才奇怪了。   苏睿沉吟了一会,说道:“算你老实,诺,拿去吧。”   递给她一张银票。   腊梅看了一眼面额,登时喜笑颜开:“谢大少爷赏赐。”   果然是个胸无城府的小丫头,一张银票就可以收买,苏睿不免又将腊梅看轻了几分。   了解得差不多了,苏睿便离开了晴雨楼,甚至都没有去探视苏若雨一眼。   当晚,苏睿就驱车前往了博雅楼。   他已有许久没有见过舟漓了,现在事情终于有了些头绪,他便迫不及待地赶来想要与她见上一面。   一进门,只见博雅楼一楼的座椅上坐满了客人,小厮侍女们忙碌地在厅堂内穿梭着,生意似乎比以往更红火了。   苏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人上来招呼他。   他脸色发青,最后不得不开口道:“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还做不做生意了?”   听到有客人发火,一个小厮颠颠地跑来:“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咱们座位都已经满了,还请明日赶早吧!”   苏睿没想到博雅楼竟敢给他吃闭门羹,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怒斥:“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我是谁?”   那小厮估计是见惯了这种装大爷的,见苏睿不客气,他的态度也不由强硬了起来:“客官,咱们博雅楼除雅间外,一楼雅座都是先到先得,您既然来晚了,总不能强求其他客人给您腾位置吧?”   苏睿简直想给这个傲慢的小厮一耳光,他极力忍住怒火,咬着牙说道:“那舟漓呢?把舟漓姑娘请来。”   “哟,舟漓姑娘可是我们店最受欢迎的乐姬,多少人排着队捧着银子想请舟漓姑娘都请不到,怎么可能您一句话她就来呢?”那小厮摆摆手:“您还是明日早点来吧,小的也得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您慢走。”   说罢,那小厮就打算开溜,却被苏睿一把提住了衣领。   “我最后再说一遍,把舟漓请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舟漓商议。”苏睿将小厮揪回来,逼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博雅楼的护卫一见有人闹事,纷纷赶来,将苏睿围住了。   那小厮见人来了,奋力从苏睿的手中扯回自己的衣领,整理了一番后不屑地冷笑一声:“在博雅楼找事,你不要命了?”   苏睿双拳紧握,脸涨的通红。   这时,从人群中走进一个女子。她三千青丝用珍珠钏儿松松地绾成了一个流云髻,一袭烟霞色的长裙包裹着她曼妙的身躯。女子的面容精致,如远黛般的双眉微微蹙着,忧郁中还带着说不尽的风情。   “舟漓?”苏睿大喜过望,刚想走上前去,却被护卫拦住了。   舟漓的神色却不像苏睿那般高兴,她始终都是淡淡地:“苏公子,今日既然没有雅座了,你又何必强求,到最后闹得大家都不好看,还是请回吧。” 第168章 腹背受敌   苏睿完全没想到舟漓见到自己竟然会是这种态度,他怔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将苏公子请走吧。”舟漓慢条斯理地说完这句话,转身欲走。   “且慢!”苏睿叫住了舟漓,他的声音沙哑,喉咙微微有些发颤。   舟漓缓缓回头,眸中古井无波:“何事?”   “为何?”苏睿凝视着舟漓,心中五味杂陈:“从前我来,你都是笑脸相迎,今日这般疏远我,是不是因为我父亲倒了,苏家失势,所以你攀高踩低,才不愿意再与我往来?”   舟漓听了苏睿这番话,眸光一闪即逝。   “对于苏大人的事,我深表同情。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苏公子节哀。”说罢,舟漓便在护卫的护送下扬长而去了。   苏睿站在原地,眼睛瞪得血红。   “呵,节哀?”苏睿冷笑着重复舟漓说的话:“果然是戏子无情!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卖艺的乐姬而已,本少爷还不稀罕!”   说完,苏睿就怀着满腔怨愤,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博雅楼。   他走到拐角处,刚准备乘车离开,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   “苏公子!”   苏睿回头,没想到来人竟是舟漓。   “你来干嘛?”苏睿余怒未消,斜了舟漓一眼,态度十分倨傲。   舟漓却一改刚才的横眉冷对,面色凄然地说道:“苏公子莫不是生舟漓的气了?舟漓也是无可奈何,才想出这权宜之计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睿察觉出了不对劲。   “苏公子,钱宣公子今夜也来了,还特地留我在雅间畅谈。他向我打探你的行踪,神色颇有古怪,我猜他是想要对你不利,只说自会试后就再未见过你。可没想到他还没走,你却来了。我为了让你快点离开,只好在博雅楼演了这一出戏。”   苏睿的背后一凉:“他要对我不利?千真万确?”   “说实话,我不敢保证。毕竟我这样的身份,他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同我说。”舟漓的双眸中水光粼粼。   “可是,他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苏睿还是不解。   舟漓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难道是?!”苏睿猛然一惊。   钱宣是魏景华忠实的走狗,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魏景华的态度,难道说他是替魏景华办事,真正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其实是那个阴狠毒辣的三皇子魏景华?   “苏公子发现了什么?”舟漓问道。   苏睿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扶着墙壁勉强站稳,舒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舟漓的话。   他想起父亲当初担任主考官一职时,许多人都颇有微词,最终是魏景华出手暗杀了当时被任命为主考官的秦海义,又派礼部尚书郑磊在皇帝面前力保父亲,这才让父亲如愿成为主考。   可会试泄题案影响恶劣,甚至连父亲这样的三品大员都难逃此劫,而当初的举荐人郑磊更是受到了皇帝严厉的批评,说他识人不明,用人不智,甚至罚了三年的俸禄,小惩大诫。   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臣,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斥责,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看的事了。更糟糕的是,五皇子魏景琰趁此机会对六部中所有魏景华的势力发动了一次猛烈的攻击,致使魏景华在这场角逐中受了很大的挫折。   郑磊是魏景华手底下一个重要的楔子,现在被苏镇山牵连出现了松动,导致魏景华在六部中的控制权被削弱,魏景华将罪责迁怒他,也是说得通的。   “若真是这样,可就难办了。”苏睿深深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   如今三皇子、五皇子他都得罪了个遍,可谓是腹背受敌,又无倚仗,今后的路,可真是难走了。   舟漓见苏睿并不打算跟她解释,也不刨根问底,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苏公子,前些日我们博雅楼新来了一个侍女,我瞧她行为举止像是在大户人家中做过工的,便对她留心了一二。后来我的婢女打探到,她原来是从你们苏家被发卖到牙行,后才被卖入了博雅楼。”   “哦,谁?”苏睿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意问道。   “那侍女名叫翠竹。”   “翠竹?”苏睿精神一振。   “嗯。”舟漓点点头。   “此时人在何处?”   舟漓惊诧于苏睿这么大的反应,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回答道:“正在店里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睿阴狠地说道:“今晚,你不论用任何方式,都要将她带到旁边的岳来客栈,我在那里等你们。”   “这这是为何?”   “此人对我大有用处!”苏睿搓着手掌:“只有她,才能解开我心中的谜团。”   舟漓想了想:“好,我答应你。”   午时。岳来客栈。   苏睿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猛地,他听见外头传来女子的对话声。   “舟漓姐姐,你不会是骗我吧?我这样的姿色,真的有贵客看得上吗?”   “放心吧,我的好妹妹。那客人不仅年轻英俊,而且家世显赫,是我的常客了。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嘴又甜,我还不介绍给你呢。你若是把他拿下,下半辈子吃穿用度可就享用不尽了!”   “唉,舟漓姐姐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下等人,除了期盼着能找个好人家,还能有别的什么盼头呢?沦落到这一步,我也是无可奈何啊”说罢,还嘤嘤地哭了起来。   舟漓赶忙安慰:“好妹妹,你快别哭了,待会哭花了脸,还怎么见客啊!”   听到这,苏睿基本上明白了。   敢情舟漓是以豪门贵公子相邀,将翠竹骗来这里的。听她那语气,活脱脱一个骗诱良家妇女的老鸨。   苏睿忍不住嘲弄地冷笑起来,看来翠竹也是个贪财的女人,听到有贵公子看上了她,一把骨头都轻贱了起来,竟不顾廉耻地欣然前往。   不过这也好,只要用财就能打动,省的他再多费口舌。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翠竹一张俏脸彤红,羞答答地走了进来,微微垂着含情的双眸冲苏睿的背影行了一个礼:“奴婢翠竹,见过公子。”   苏睿回过头,似笑非笑。   翠竹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苏睿那张带着刺骨寒意的脸颊上时,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往外跑。   见到贵客原是自己,吃惊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逃跑就不对劲了。苏睿眉峰一挑,看来果然有问题。   翠竹刚刚跑到门口,房门却被人砰地一声关上了。   翠竹拼命拍打着门板,大叫道:“舟漓姐姐!救我!舟漓姐姐!”   舟漓的声音从门外幽幽地传了进来:“翠竹妹妹,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其他人。我先回家了,你就留在这里好好陪苏公子坐一坐吧。”   翠竹这才堪堪恍然大悟,失声痛哭:“原来你是故意骗我来此!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可是门外再也没有舟漓的声音了。   苏睿冷笑,上前一把拉住翠竹的手腕,动作粗暴地将她丢到床上。   翠竹双手护胸,惊恐而又警觉地盯着苏睿。   苏睿嫌恶地瞥了她一眼:“你放心,本少爷对你这种为了钱财可以出卖身体的女人没兴趣。你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若是让本少爷满意,那么金银财宝一样都少不了你,若是你现在还打量着糊弄我,我告诉你,像你这种身份卑贱的女人,世间上每天都会消失很多,少了一个你,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的。”   翠竹的眼泪鼻涕横流,她胡乱抹了一把,疯狂点头道:“我说!你问我什么我都说!绝不欺瞒。”   “如此,甚好。”苏睿好整以暇地坐在床对面的太师椅上,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化骨散是什么?”   翠竹一惊,老老实实地答道:“是一种会令皮肉溃烂的毒药。”   “若雨是不是用了这药?”   翠竹咬着嘴唇,点头:“是。二小姐脸上的伤本不重,是用了这药后才会导致毁容的。”   “是你给若雨上的药?”   “是是奴婢,可,可这也是二小姐的命令,奴婢也劝过了,可二小姐不听,加之当时情况危急,奴婢没有办法,只能奉命行事啊!”翠竹为自己辩解道。   苏睿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他上前一步,一扬胳膊。   翠竹以为苏睿要打她,吓得闭上了眼睛瑟缩成一团。可是半晌,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她悄悄睁开眼,只见苏睿站在床前,油灯下他的脸冰冷而诡谲。   一张银票从苏睿扬起的手掌间飘落,直至翠竹的面前。   翠竹见了银子,面上才终于有了点血色,她颤抖着捡起银票:“谢大少爷。”   “给若雨送药的,到底是谁?” 第169章 挑战   已至深夜,可李玲花的房间依旧亮着灯。   “怎么样?顺利吗?”一见绿蔓进了屋,李玲花便紧张地开口问道。   “今日三小姐因为要出席五殿下的宴会,所以不得空去看望老夫人,奴婢去时,她院子里的碧汀正好去老夫人那儿替三小姐送汤饮。”   绿蔓还未说完,李玲花就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装模作样。”   “奴婢瞅准机会,找了个由头将望月阁其他的丫鬟都调到别处去后,再偷偷摸进了三小姐的书房。可奴婢找了半天,也没瞧见文稿”   李玲花脸色一沉:“不会吧?你找仔细了没有?”   绿蔓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到处都找过了,确实没找到。不过在一个隐蔽的匣子里,倒叫奴婢发现了其他好东西。”   “什么?”李玲花的语气很急切。   绿蔓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李玲花:“这是一个地址,和几封书信一起被放在匣子里。奴婢瞧了瞧那书信的内容,立刻就将这地址抄回来给您了。”   李玲花看了一眼,是京都郊外的一处庄子。   “有了这个地址,您就可以去向那位贵小姐请赏了。”绿蔓上挑的狐狸眼中藏满了狡黠:“这个地址的主人,便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一位大人物。”   “谁?”   绿蔓凑到李玲花的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第二天,苏皓月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直到日山三竿,她才慵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   浓睡不消残酒。   苏皓月平日是不爱饮酒的,可是昨日赴宴,她也难免喝了些。回房后,见月光皎洁如白雪,她突然兴致大发,命紫鸢将酿制的果子酒端了上来,一个人坐在轩窗前,独斟独饮到半夜。   苏皓月看了看铜镜里那张带着倦意的面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姐,您醒了?”紫鸢端着水盆推门而入:“奴婢特地为您准备好了敷面的花浆,请您过来坐着吧。”   苏皓月嗯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   紫鸢吧苏皓月一头秀丽的墨发绾成了一个髻,先为她洁面,然后再动作轻柔地将花浆均匀地抹在苏皓月的面颊上。   “小姐,今日有何安排?”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答道:“去竹影文社看看吧。”   紫鸢一听,面上的笑意就掩饰不住了:“好。”   苏皓月见了她反常的笑容,怎么可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呢?但她只是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只字未说。   用过午膳后,苏皓月便带着紫鸢去了原来的林家大院,现在的竹影文社。   之前定制好的匾已经挂上了,院墙内一株紫薇树开了花,茂盛的树枝探到了墙外,枝头结满了淡紫色的花朵,风吹过,卷落一阵梦幻的花瓣雨。   苏皓月伸手,一片柔嫩的花瓣缓缓落在她的掌中。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   苏皓月低声呢喃。   紫鸢安安静静地跟在苏皓月身后,她不懂这些诗句,但是光听这字字句句,也觉得惆怅寂寥。   自家小姐从前可不会这样悲天悯人,这敏感又细腻的心思,恐怕都是为了那个人吧。   苏皓月收拾好情绪,阔步走进了院子。   穿过一条阴凉的林荫小道,便到了被绿竹环绕的正殿。   齐北亭见苏皓月来了,赶忙上前迎接:“小姐,您来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紫鸢的身上,两人都不由红了脸。   苏皓月咳嗽了一声:“嗯,今日得空,便来瞧瞧。开张后来往的人多吗?”   齐北亭有些失落地摇摇头:“不太多。咱们开业没多久,繁花文社就在对面开业了,因为那儿有不少文人大儒出入,十分惹人注目,所以,对咱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苏皓月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陆冰冰就在林家大院的正对面盘了一间铺子,挂上了“繁花文社”的牌匾。只几眼,便能瞧见里头人头攒动的盛况。   “无妨,咱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尽管交给时间。”苏皓月浅浅一笑。   正殿的厅堂里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木桌,桌上是一块精美的茶盘,各种茶具器皿一应俱全。从博雅楼调来的一位擅于烹茶的侍女正在施展茶艺,将煮好的茶汤分给在座的几人。   文社整体的格调十分清雅,并无奢华的点缀,也没有名贵古董撑场面。可就在正殿左侧,放置着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堆满了珍藏的书籍。识货的人能一眼看出,这其中有不少绝版的手抄本,总价值不可估量。   偌大的厅堂里总共就三两桌客人,显得格外冷清。   这些客人都是来品茶读书的,偶尔相互间交谈几句。因为博雅楼的茶座收费略低于市面上其他茶楼,又有书籍可以免费借阅,所以一部分囊中羞涩的读书人会选择来这里打发一个下午的时间。   “小姐,小的有一个建议。”齐北亭对苏皓月说道:“你何不请澜公子为下一刊的文集写几首诗或者是文章呢?这样一来,咱们也不至于在名气上落了《繁花文集》的下乘。”   齐北亭是觉得《繁花文集》最大的噱头不过是那几个文坛大儒的独家文稿,可是只要有澜公子为《竹影文集》坐镇,这样尴尬的局势就会被扭转。   “若彤的文章独具一格,并不比任何人的差。只是知名度略逊一筹,只需要一点时间,我相信她也会名扬大江南北。”苏皓月平静地说道。   “可是现在的人都重名利,若没有几个叫得出名字的文人的作品,光凭吴小姐一人,我们很难胜过《繁花文集》。”齐北亭忧心忡忡:“用澜公子的作品只是为了造势,并不影响书刊中选用吴小姐的文章啊。”   苏皓月却只是摇头:“暂且不需要,等以后再说吧。”   齐北亭拜读过澜公子为《竹影文集》写的序,所以他知道这位声名显赫的澜公子肯定和苏皓月有交集,现在竹影文社被繁花文社恶意打压而陷入窘境,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看苏皓月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便猜想或许是澜公子与苏皓月也不过是萍水之交,因此苏皓月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所以他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   可齐北亭不知道,紫鸢可是了解内幕的。   她觉得齐北亭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也在旁劝道:“小姐,奴婢觉得请澜公子为咱们写一篇文章也不是难事,为何不试试呢?左不过是您去一封信的事儿。凭借您和澜公子的关系,澜公子必定不会拒绝的。”   苏皓月坏笑地扫了她一眼,打趣道:“小丫头片子,这就学会夫唱妇随了?”   这话说的齐北亭和紫鸢同时一怔,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齐北亭轻声咳嗽一声,垂下头没有说话,两只手局促地搓着衣角。   紫鸢偷偷瞟了瞟齐北亭,然后绯红着脸娇嗔道:“小姐,奴婢在跟您说正经事儿呢!”   “哈哈。”苏皓月笑了笑,自顾自地翻看着一本小册子,似乎并不打算再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了。   紫鸢见状,也识趣地止住了话头。   正在这时,一伙人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听一个男子大声吆喝道:“苏皓月何在?”   齐北亭见有人敢对苏皓月不敬,立刻拍案而起:“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小姐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苏皓月转过头,唇畔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见来人气势汹汹,都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并不像会光顾文社的读书人。他们打量齐北亭的眼神中十分不善,似乎不屑于和齐北亭说话一般,抱着胳膊冷笑,并不答话。   她手执绢帛团扇,斜眉一挑:“何人找我?”   从壮汉的中走来一个女子,她一袭华贵的紫色长裙,高高扬着下巴,环顾四周,嗤笑一声:“我说苏皓月,你没钱何必要学人起什么文社?瞧瞧你这儿的陈设,也太穷酸了吧,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来这儿,怪不得生意如此冷清。”   “我说是谁这么没有教养,原来是陆小姐你啊。”苏皓月并不起身,依旧端坐在上首,微笑着看着陆冰冰:“我这儿的陈设就算再穷酸,也碍不着你的眼,你跑来我这里耀武扬威,又是什么道理?”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有事要通知你,就你这破地方,就算请我来,我都懒得来。”陆冰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一巴掌拍在门口的长桌上:“看好了,我要向你挑战!” 第170章 一言为定   齐北亭走上前,将那张纸双手呈给苏皓月。   只见上头写着两个硕大无比的大字:战帖。快速浏览了一番内容,苏皓月不由笑了起来,原来陆冰冰是想在这个月中挑一天,两家同时在文社门口摆展台,各自售卖自家新一刊的文集,看哪方的售卖情况好,哪方就胜出。   “上次在宫中,与我比试结果惨败而归,陆小姐莫不是忘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苏皓月晃了晃战帖,笑眯眯地打趣道。   一提这个,陆冰冰就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苏皓月你别得意忘形,有种就跟我赌这一次,敢么?”   “可是,你不觉得很幼稚吗?”   “哼,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敢和我赌!”陆冰冰冷笑一声:“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妄图与本小姐一争高低,笑话!”   齐北亭对陆冰冰怒目而视:“请你说话注意点!”   他不会忘记,这个跋扈的女子曾经打算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是苏皓月从陆冰冰的手中将饥寒交迫,万念俱灰的他救下,又给了他安身立命之所。如今听见陆冰冰对自己的恩人苏皓月百般侮辱,他又怎么能继续忍耐下去呢?   “你不过就是苏皓月手底下的一条狗,也配跟本小姐说话?”陆冰冰斜睨了齐北亭一眼,厌恶地撇了撇嘴:“苏皓月调教出来的,一窝都是怂货,连应战都不敢,不如趁早关门,以后也不要再在大梁文坛上丢人现眼了。”   苏皓月面色依旧,轻轻摇晃着团扇:“陆小姐,激将法比你的战帖更幼稚。”   “你”陆冰冰的心思被苏皓月一语戳破,面色有些尴尬了。   “不过既然你非要赌,我又有什么好怕。”苏皓月终于站了起来,把那张薄薄的纸扔到了陆冰冰脸上:“在战帖上加上输赢双方的奖罚,白纸黑字,以防你这次再耍无赖。”   陆冰冰一听苏皓月答应了,也顾不得她话中的讽刺,大笑道:“好!就写在战帖上,双方签字画押,一言为定!”   “嗯。奖罚是什么,陆小姐可有建议?”   陆冰冰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故作怜悯地说道:“若是说输的一方关门呢,对于你来说未免太残忍了,毕竟像你这样的身家,实在经不起如此打击。本小姐素有慈悲之心,也不”   “废话少说,说重点。”苏皓月冷冷打断她。   陆冰冰脸一白:“你!”随即,她笑了起来:“好,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本小姐赶尽杀绝了。输的一方,五日内必须将文社撤出京都境内,文集永远不得在京都售卖!”   那就相当于不仅之前在文社硬件上的所有投入全部化为了泡影,更重要的是,撤出京都就意味着远离了政治文化中心,文集在文坛上的影响力会急速锐减。   紫鸢有些担忧地扯了扯苏皓月的衣角,在她的耳畔悄悄说道:“小姐,我总感觉她没憋什么好心思,咱们还是不要同她赌了吧?”   苏皓月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事。”转而对陆冰冰说道:“好,一言为定。现在就请陆小姐将约定写在战帖上,一式两份,签字画押。”   “爽快!”陆冰冰抚掌大笑,生怕苏皓月反悔似的,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笔,把惩罚添在了末尾,又重新写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签好字画好押,递给苏皓月:“请吧,苏小姐。”   苏皓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不妥,才慢悠悠地签上了大名,盖上手印。   陆冰冰拿起其中一张,笑得心满意足,把战帖交给婢女收好:“时间就定在本月十五日,如何?”   “甚好。”苏皓月点点头:“事情都办完了,就请陆小姐离开吧,毕竟像竹影文社这样高雅的地方,不适合陆小姐来。”   陆冰冰冷哼一声:“死鸭子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多久。我们走!”   说罢,便带着一干人等转身离去了。   他们走后,齐北亭才急切地把苏皓月拉到了一边:“小姐,您怎么能如此草率地答应陆冰冰呢?她一向诡计多端,万一她使诈,等到售卖当天雇一批人来买她的书,那咱们可不是输定了吗?”   紫鸢也插嘴道:“是啊,瞧陆冰冰的架势,胸有成竹,似乎是有什么杀手锏,笃定了一定会胜一样。”   苏皓月轻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当天她请来的人越多越好。让向青把我们和陆冰冰之间的对决在博雅楼放出风去,届时肯定有一大批好事之徒前来观看。”   “您不会是打算让这些人购买我们的书吧?依奴才之见,悬。”   “不,只要来的人多就行了。”苏皓月说道:“对了,将今日和陆冰冰的约定向若彤通报一声。还有,告知下边的人,让他们最近辛苦一点,一定要在十五日之前将新一刊的文集赶制出来。”   “好,新刊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吗?”   “没有,就照之前定下来的做就行。”苏皓月仔细想了想,确认没有遗漏,说道:“我们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向青了。”   齐北亭点点头:“小姐放心吧。”   苏皓月笑了笑,带着紫鸢出了竹影文社,回了府。   没多久,就从吴家传来了吴若彤的回信。   她对苏皓月的决定表示绝对的支持,她还让苏皓月不要有任何压力,能够这样轰轰烈烈、真刀真枪地与陆冰冰战一场,何所惧也。就算是败了,也不可惜。反正她的愿望已经在苏皓月的帮助下实现了,就算这次输了,也了无遗憾。   看了吴若彤的信,苏皓月只觉得心头一暖。   只可惜,她想光明正大地跟陆冰冰较量,陆冰冰却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所以,剑走偏锋,兵行险着,恐怕还是必不可少的。   苏皓月将信收起,看了看桌底下的一角,笑了。   “小姐,二少爷来了。”紫鸢进来通报。   “请。”   不一会儿,苏智就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皓月,五殿下已经应允,三日后接浅颜入府。”苏智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如此,甚好。”此事本就是意料之中,如若魏景琰不想答应苏家,上次也不会欣然赴约了。   苏智笑着说道:“她可是咱们家第一个成婚的女儿,可把母亲高兴坏了,这两日正忙活着给浅颜置办嫁妆呢。”   “五妹出嫁,确实是好事一桩。”苏皓月依旧是淡淡的。   虽说对象是五皇子,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侍妾,完全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而且现在政局紧张,这些皇子在储位之争中,可谓是成者为王败者寇,若是亲生父母,绝不会忍心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还推地这么兴高采烈。   所以,李玲花一系列的举动,不过是想借这个庶女攀上皇亲国戚的关系,以后为苏智铺路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苏浅颜自己还不是对此甘之如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怕今后事与愿违,也怨不得别人。   “我听母亲说,浅颜的婚事能进行的如此顺利,还多亏了你从中帮忙。”苏智笑得眉眼弯弯:“皓月,想不到你竟能如此大度,对于浅颜和母亲从前给你造成的伤害既往不咎,真的让我很感动。”   苏皓月哑然,片刻后,她微微一笑,说道:“三婶都主动找上门了,我一个晚辈,怎好拒绝。”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苏智真诚地说道。   “不必言谢。不过我瞧,三婶忙活这半天,四处奔走,都是为你筹谋打算呢。”苏皓月随手将长发拢到耳后,直言不讳道:“你可想清楚了,是否要攀附五殿下这棵大树。”   苏智的笑容淡了几分。   “这,说实话,我并不想攀附任何人。”苏智思量片刻,回答道:“目前我已经在朝中凝聚起了一股势力,虽然现在这份力量还是比较微弱,但是假以时日,一定会发展壮大。我这样选择,并不是自命清高,而是实在看不清眼下的局势,现在冒然投奔任何一方,都是十分危险的。苏家,实在经不起我再冒险了。”   “可是你现在位极人臣,炙手可热,五皇子和三皇子都盯着你这块香饽饽,你若是宁折不弯,只怕会遭来杀身之祸。”苏皓月薄唇微挑,语气中不免有几分担忧:“毕竟,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有价值的人,得不到,就要毁掉。不瞒你说,五殿下已经找了我多次,想要我说服你投入他的阵营,都被我暂时挡了回去。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要考虑清楚对策才好。” 第17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智听了苏皓月的话,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这样打太极,确实也不是办法。”苏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现在浅颜嫁入五皇子府,恐怕其他人都会认为我与五殿下已经结盟。”   “所以,你在朝堂中的态度一定要明朗,特别是你手下已经拉拢的势力,要让他们知道你的中立立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苏皓月眯起眼睛:“我猜,现在有的人肯定猜测你已经投靠五皇子了,只怕他们打错了主意,主动结交五皇子党派的官员,这样一来,假的也成真的了。”   苏智一惊:“没错,你倒是提醒了我。最近总有人在我面前隐晦地提到这个问题,我还一直秉承着以往的原则,并未明确表态。可是,我越是态度暧昧,他们就容易误会。这样说的话,我是该改变一下策略了。”   “嗯。此事越快越好,不容耽搁。”   苏睿呆呆地站在三皇子府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翠竹的话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正是李玲花以形势要挟,诱使苏若雨用了化骨散从而毁容。   而且经过他的调查后得知,化骨散是来源于西域的奇药,在京都基本上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一般人根本搞不到。李玲花掌握着苏家所有的商铺,日常往来的人群中也不乏异域商人,这其中就有很多人来自西疆番邦。   而且,据徐老七的供述,李玲花曾在禁足期间偷偷出过府,还喝了酒,极有可能是她为了购买到这种珍贵的药膏,特地请西域商人饮酒吃饭。   点点滴滴串联起来,苏睿已经能肯定,李玲花就是毁了苏若雨容貌的始作俑者。   他想要报复,却不单单是为了苏若雨一人,而是为了整个衰败的大房。   作为大房顶梁柱的苏镇山已经死了,他自己也被勒令永远不能参加科举,这就意味着他仕途的终结。   而苏智呢,却能坐享高官厚禄,前途不可限量。   即使这样,李玲花还不满足,为了铲除苏浅颜的绊脚石,不惜对大房剩下的唯一嫡女苏若雨痛下杀手,以致苏若雨容貌尽毁,神志失常,成了一个废人。   他苏睿作为大房的嫡子,纵使拼了这条命,也发誓要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他敲开了三皇子府的门。   有小厮在请示了魏景华的意思后,将他带到了会客厅。   苏睿踌躇不安地坐了很久,魏景华才姗姗来迟。   “三殿下。”苏睿一见到魏景华,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   他连忙从座椅上站起,抱拳道:“草民苏睿,见过三殿下。”   在大梁,世家的公子即使是见了皇子,也不必自称草民,苏睿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自嘲罢了。   魏景华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慢悠悠地发话:“苏公子不必多礼,坐吧。”   “草民有罪。”苏睿不仅没坐,反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草民的父亲犯了大错,招致杀身之祸,草民更是永远不得入朝为官,这一切,本都是苏家咎由自取。可是却因为草民家族的罪过,影响到了三殿下的大计,草民每每想到这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固今日特来向三殿下请罪,请三殿下责罚。”   魏景华好整以暇地看着苏睿演戏,也不拆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苏公子言重了。”   苏睿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更加情真意切地说道:“三殿下,草民愿意豁出这条性命,弥补给三殿下造成的损失。”   “哦?苏公子打算怎么弥补?”魏景华目光阴骘,唇畔却带着笑意。   苏睿依旧跪着,猛地抬起头,直视魏景华的眼睛说道:“三日后,我们苏家三房的庶女苏浅颜就会嫁入五皇子府为侍妾,若是那一天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新娘子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殿下,这一场闹剧会不会很精彩呢?”   “你什么意思?”   “新娘子在入府前都盖着盖头,只要草民先将新娘换成其他人,让她在上花轿时宁死不屈,再喊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比如这婚姻是五殿下在婚前强占了她的身子,逼迫她就范等等。那时候围观者众多,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必定会让五殿下声名狼藉。”   “可新娘入府后不就露馅了吗?”   “等事成后,草民安排一拨护卫佯装追拿新娘子,将她赶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和真正的苏浅颜调换过来,再由护卫把苏浅颜送上花轿入五皇子府,又有谁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如此一来,三房和魏景琰之间不仅难结秦晋之好,关系反而会出现裂痕。   用牺牲三房坑害魏景琰,作为他向魏景华纳的投名状,以求魏景华对他高抬贵手,就是苏睿的打算。   魏景华的鹰眸中精光一闪,蓦地笑了:“苏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老跪着?快,起来坐。”   苏睿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谢殿下。”   “不过,为了保密,事成之后,所有知情者”魏景华抬起左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睿一怔,了然:“是。”   苏浅颜出嫁当日,苏家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然只是妾室,不能宴请宾客,但是作为小辈中第一个出嫁的,苏家还是给足了面子,将府苑里里外外装点了一番,烘托出喜气洋洋的气氛。   苏浅颜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汶青为她擦胭脂,点绛唇,又将纯金打造的凤冠轻轻戴在苏浅颜的头上,从镜中细细打量着苏浅颜此时的容颜。   “小姐,您今日真的好美啊。”汶青知道这一日对苏浅颜而言意义超凡,她激动地说道:“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但是好在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熬出头了。”   苏浅颜还仿佛身处于梦幻中,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凤冠上琳琅满目的珠宝,冰凉的触感让她终于敢肯定这一切都是事实。   她的鼻子一酸,禁不住喜极而泣:“我终于等到了,等到了梦想成真的今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苏家卑微的庶女,而是大梁最尊贵的五皇子的女人。”   汶青也感动地流泪,她握住苏浅颜微微发颤的手,重重点头道:“是啊!小姐,三姨娘在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三姨娘就是苏浅颜的亲生母亲。   苏浅颜嘴角的笑意一滞,她从汶青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扭过头冷冷说道:“不要提她。”   这大好的日子,干嘛要提那个晦气的女人?都是因为她身份低贱,又早死,连带着她也成了无人庇护、卑微的庶女。   汶青猛地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笑着说道:“瞧,奴婢一下高兴地失了言。小姐,您眼角的胭脂似乎有点儿花了,奴婢帮您补一补吧。”   苏浅颜紧张起来,蹙着眉从镜子里检查着自己的妆容,一条长长的泪痕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了腮边。   “快快快,给我把妆补一下,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我绝不允许有半点瑕疵。”   “是。”汶青又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小心翼翼地为苏浅颜补妆。   就在主仆二人都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妆面上时,房间的门被人悄悄打开了。   一个黑影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苏浅颜的身后,一记手刀敲在她的脖颈处,苏浅颜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汶青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呼救,也被黑衣人出手打昏了。   苏家里一切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苏浅汐颇有当家小姐的架势,指挥着这拨人搬运苏浅颜的嫁妆,又安排着那拨人准备接花轿。   苏皓月乐得清闲,和周兰湘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忙碌的人群。   周兰湘见侄女出嫁,倒是很有感触。   “皓月,你也老大不小了,娘亲也该为你觅一个如意郎君了。”   苏皓月的笑容一僵,打哈哈道:“急什么,我还不想嫁人呢!”   “什么不急啊,你看你的妹妹都出嫁了,倒是你,还没个正型!”   “哎呀,现在爹爹都没回来,我当然要留在家里陪着娘啦!”苏皓月头一歪,靠在周兰湘的肩上撒娇。   周兰湘忍俊不禁,疼爱地点了点苏皓月的额头:“你啊!”   苏浅汐总算得了空,走过来坐在苏皓月身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才说道:“妹妹出嫁,倒是把我累够呛。”   “谁让你是当家小姐呢?”苏皓月撑着下巴打趣:“认了吧,等你出嫁那日,也能享享清福了。” 第172章 大婚当日   苏浅汐摇头晃脑,坏笑着说:“姐姐都还未婚嫁,我急什么?”   一提到这个话题苏皓月就头痛,特别是在自己娘亲面前,眼瞧着周兰湘的表情又从阳转阴,苏皓月赶忙岔开了话头:“这时辰也快到了,怎么花轿还没来呢?”   大家都顺着苏皓月的目光朝苏府大门的方向望去,说来也巧,正当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时候,门外传来喜娘的高呼:“花轿到!”   闻此声,苏家里里外外顿时忙活了起来。   正百无聊赖的李玲花来了精神,走到门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花轿。虽说按照规制,接妾室的只是一顶四人小轿,但轿身十分奢华庄重,尽显皇家的尊贵。   苏家的嬷嬷从闺房里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接出来送到李玲花身边,喜娘喜笑颜开地说道:“三夫人,请给五小姐喂上轿饭吧。”   上轿饭是大梁婚嫁礼仪中的传统习俗,新娘在上轿前由母亲亲手喂一口饭,寓意着新娘嫁去新郎家后,不要忘记母亲的哺乳之恩。   李玲花端起大家贵妇的架子,从绿蔓的手中端过瓷碗,舀了一勺八宝饭,从盖头底下穿过,送到新娘的嘴边。   新娘子吃了饭,再由喜娘三次催妆,礼成后,李玲花搀扶着新娘,领着她朝花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李玲花只觉得苏浅颜的手很凉,隐隐约约还有些发颤。   她转念一想,苏浅颜毕竟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有些激动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睿躲在人群后,远远地站着。他望向苏浅颜的眼神十分古怪,恨意中似乎还隐隐有些兴奋。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双拳紧握,拢在宽大的袖笼中,两片薄唇死死得抿着,唇角还带着微妙的弧度。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新娘子的身上。   只见凤冠霞帔的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弱柳扶风地走到轿边,就她的在一条腿踩到轿沿上时,她仿佛受惊一般地猛然一缩,随即疯似的朝后跑去,嘴里大声喊道:“我不要嫁!我不要嫁!”   声音沙哑难听,犹如地狱的恶鬼。   苏睿冷眼瞧着,唇畔的笑意更深了。这是他为了掩盖替身与苏浅颜声音不符,而故意让她吞药弄成这样的。他有信心,任凭大家如何揣测,都不会猜到现在穿着嫁衣头盖喜帕的女子根本不是苏浅颜本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吓得怔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一把拦住了想要逃回屋子里的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又不嫁了?”   李玲花更是气得直跺脚,也顾不得体面了,嘴里连声骂道:“小贱货,有什么出息!临门一脚了竟给老娘撂挑子?之前费劲心思要嫁去五皇子府,现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新娘子两只手奋力扣着门框,手指头都抠流血了,任凭大家如何劝说,就是不肯撒手。   从喜帕里传来的声音恍如梦呓,新娘子操着嘶哑的嗓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嫁!我不嫁!”   渐渐地,苏府的门口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见到眼前这一幕,全都在指指点点地交头接耳。   李玲花见好好的喜事被苏浅颜闹成这样,以至于让她颜面扫地,李玲花的肺都要气炸了。她阴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新娘子面前,将她的手指头一只一只从门框上掰下来,咬牙切齿道:“小贱种,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给老娘上花轿,否则别怪老娘不给你留脸面!”   双拳难敌四手,眼瞧着新娘子要被人硬生生地塞入花轿,她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也不知道她从哪冒出来这么大的力气,竟把身边的嬷嬷婢女全给推倒了,发疯似的朝市集跑去。   众人拼命地在后头追,嘴里还大喊着:“小姐,快回来啊!”   苏睿和苏智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苏皓月转头对周兰湘说道:“娘亲,外边人多不安全,您先回房,女儿去看看吧。”   “三姐,我跟你一起去。”苏浅汐上前一步。   “好。”苏皓月牵起苏浅汐的手,两人加快脚步,朝新娘子跑去的方向追去。   新娘因为盖着盖头看不见眼前的路,不知撞倒了多少行人和小摊贩,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引来一片骂声。   而她却全然不顾,连鞋子都跑丢了,还光着脚在满是灰尘和石子的长街上奔跑。   终于,她跑不动了,倚着一个卖猪肉的摊子停了下来,弯着腰喘着粗气。   猪肉摊老板哪见过这阵仗,满脸横肉的脸露出了极少见的恐惧之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这是?”   新娘子一低头,看见摊子的砧板上放着一把带血的杀猪刀。   她猛地抄起刀,双手抓着刀柄朝周围的人群挥舞着,还歇斯底里地喊道:“别过来!”   围观者都被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唯恐这个疯女人伤到自己。   苏家的人赶到了,他们将新娘子包围起来。   苏睿见此,心底暗暗赞叹替身演技的逼真。现在只要她再说出事先商量好的,有损魏景琰名誉的话,就算万事大吉了。   苏智走上前,柔声劝慰道:“五妹,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咱们回到家慢慢说。”   说着,就想上前抢下新娘手中的杀猪刀。   可是新娘虽然眼睛被遮住了看不见,却有万夫莫敌的勇气。只见她纤纤十指紧握刀柄,不管谁靠近都是一通乱砍,完全失去了常性。   苏智猝不及防被她挥来的刀刃划伤了左臂,幸亏他反应迅捷,闪身一避,这才只是伤着了点皮肉。   苏智见她真的伤了自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将自己撤到一个安全的区域,用手捂着淌血的伤口,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   苏睿的心里也着急了,这么半天,怎么最重要的话还不说呢?   苏皓月和苏浅汐刚刚赶到,就看见了这心惊肉跳的一幕,赶忙走上去检查苏智的伤口。苏浅汐把自己的手帕拿出来,给苏智进行简单的包扎。   这时,从人群中穿进来一行官兵,是京兆尹衙门里的巡捕。   领头官兵一见这个穿着嫁衣的女子手持利刃,还伤了当朝大员苏侍郎苏智,立马命下属摆开阵仗严阵以待,自己则走到苏智的面前,抱拳道:“苏侍郎,微臣接到百姓举报,说这一带有人持械伤人,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微臣失职,让您受惊了。”   苏智摆摆手示意无妨,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他老觉得今天的苏浅颜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正当百姓们见官兵来了,都打算纷纷散去时,却不料这个柔弱的女子竟高举杀猪刀,疯狂地朝巡捕们奔去,嘴里还大喊着:“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那些巡捕们也被吓了一跳,乱了阵脚。一时间,百姓和官兵挤作一团,奔跑着推搡着,场面一度失控。   就在她的刀即将要落到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巡捕头上时,那巡捕面对近在咫尺的危机,下意识地端起手中的长枪,向前一捅。   终于,新娘的动作停滞了。她柔软的腹部被尖锐的枪头捅出了一个深深的窟漏。   霎时间,鲜血如泉涌,浸湿了她美丽的衣衫。   新娘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甚至来不及说话就身子一软,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歪倒在了喧闹的街道上,不再动弹。   那狰狞的嫣红和嫁衣交叠在一起,刺痛了苏智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失声喊道:“浅颜!”   错手误杀了新娘的巡捕愣在了原地,双手还保持着端着长枪的动作,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刚才还生猛如虎的女子在自己的眼前一命呜呼。   苏睿也傻了,他没想到这场闹剧竟然会是以这样的形势收场。   苏浅汐脸色惨白,从新娘肚子的窟漏里流淌出来似乎是肠子的东西让她胃里一酸,差点吐了。   苏皓月眉毛一挑,神色依旧平静如常。   苏睿和苏智同时朝新娘跑去。   苏智满面悲痛,伸出手颤抖地掀开新娘的盖头。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天呐,这女人的脸,好可怕!”   “看她的脸颊,混像是被野兽抓伤了似的。”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丑陋的脸了。”   “我可能要做噩梦了”   那倒地身亡的女子依旧瞪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她的左颊爬满了像蜈蚣一般的伤疤,生生地毁掉了她原本秀丽可人的容貌。   “若雨?!”   苏睿的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第173章 落入陷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他找好的替身,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是穿着嫁衣替代苏浅颜的人怎么会变成他的亲妹妹苏若雨?!   苏睿如遭雷击,两条腿都不会动了,定定地站在原地。   巡捕头子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个可怜的年轻巡捕脸上,怒骂道:“你看看你闯下了多大的祸!”   那巡捕原本是茫然的状态,却被这狠狠的一巴掌打醒了。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才又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现在怎还能忍受得了这委屈?   于是他将长枪摔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抱拳说道:“刚才她拿着杀猪刀要砍杀属下,是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的。情势危机,属下总不能站着不动任由她杀吧?所以属下是迫不得已,只能选择自保。”   这话倒是引起了周围围观百姓的共鸣,他们刚才都被苏浅颜疯狂的举动严重威胁到了生命,当然不愿意帮着她说话了。   “就是啊,这疯女人拿着刀见人就砍,吓都被她吓死了。”   “持械伤人本就是大罪,总不能因为她是高官的子女就放任不管吧?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   “我刚才好好在路上走着,她突然跑出来把我撞在地上,摔得我现在肋骨还疼呢!”   “要是对这种行为都熟视无睹的话,还要你们巡捕做什么啊?!”   苏浅颜的行为显然是激起了民怒,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认为苏浅颜死得其所。   巡捕头子脸色也很难看,他思索片刻后,走到苏智的面前躬身道:“苏侍郎,对于令妹的事情我表示很悲痛。但是大梁律法规定,凡是寻衅滋事,持械伤人者,在劝告不听的情况下,我们官府是可以采取强制措施的。而令妹又是在人群密集的闹事中,差点伤了我们衙门的人,可谓是罪加一等。当然,案件最终还是要交给周大人定夺。您看,您是随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还是?”   苏睿一听这话就火了,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妹妹就这样白死了吗?告诉你,我绝不善罢甘休,我要让这个混蛋给我妹妹偿命!”说罢,一指误杀苏浅颜的巡捕,语气森然。   巡捕头子刚才跟苏家人说话客气,完全是看在苏智这个礼部左侍郎的面子上。他瞄了一眼苏睿,冷笑一声,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谁不知道他的父亲苏镇山被皇帝斩首,他自己也永远不可能进入仕途,一辈子也就是个平头百姓罢了,现在却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给谁看啊?   “苏大公子,您是要教京兆尹周大人如何办案吗?”巡捕头子斜着眼睛,不屑地打量着他:“您若是有冤屈,大可去衙门口击鼓鸣冤,不必将怒火都撒在我们的身上。”   苏智冷着脸,沉声说道:“这件事,就有劳大人费心了。舍妹已死,我还要将遗体送回家中,等忙完之后再去找周大人商谈此案吧。”   说罢,他就指挥着苏家的护卫们寻来一块白布,盖在苏浅颜的尸体上,然后抬着回了苏府。   苏睿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是左侍郎是苏智而不是他苏睿,他一介布衣,说的话谁会重视呢?没有人会给他面子的。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得眼眶通红。却也不得不跟在众人身后,拖着僵硬的身躯朝苏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苏智却发现原本停在那儿的花轿竟然不见了。   新娘子没接到,就算魏景琰再急不可耐,也没有提前把花轿撤走的道理啊。   今日一天内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震地苏智的脑仁都在嗡嗡作响。   他走进院子,只见李玲花坐在正殿的厅堂里,和身旁的嬷嬷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见苏智回来了,李玲花赶忙站起身,刚想说话,却注意到了他左臂上被鲜血染红的伤口。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李玲花的心都揪起来了:“快快快,让我看看!”   苏智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一点皮肉伤。”   “什么没事啊!都流了这么多血!”李玲花尖着嗓子,拽过苏智的胳膊,凑近了仔细打量着。见伤口处依旧汩汩地淌着血,她又急又气,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你伤成这样?”   “母亲,真的没事。”苏智压根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而是急切地问道:“门口的花轿呢?我回来怎么没见着?”   “花轿?抬走了啊!”李玲花理所应当地答道。   “新娘子都没接着,怎么抬走了呢?”   “谁说没接着?你们走后不久,浅颜的丫鬟汶青就从后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说她给浅颜上妆时,有人闯进了屋子将她们打晕,她醒来才发现自己和浅颜都被人丢在柴房的角落里,她怕误事,就先过来通风报信。我们赶去一看,果然见到了浅颜穿着中衣中裤,被人捆住了手脚,塞在柴火堆后头。”   “什么?!”苏智大惊。   正在此时,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苏皓月和苏浅汐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李玲花继续说着。   “是啊,于是我就赶紧派人去裁缝店买了一套别人做好的嫁衣,给浅颜换上,把她送上了花轿。这个时辰,人应该已经到五皇子府了。”李玲花说完后,对旁边的婢女吩咐道:“你还愣着干嘛?没见二少爷受伤了?还不快去把大夫请来!”   苏睿脸色惨白,身上止不住地战栗着。   苏浅颜被人找到了,还顺利地上了花轿,自己的妹妹却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我还奇怪呢,刚才那个发疯的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穿着浅颜的嫁衣呢?”李玲花也是一肚子的疑问。   苏智犹豫了半天,说道:“刚才那人,是苏若雨。”   “啊?!”   听了苏智的话,在场的一众人等皆是惊诧不已。   “怎么会是她?”李玲花张大嘴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她人呢?”   “她精神失常,抢了猪肉摊老板的杀猪刀,在大街上蓄意伤人,危急之时,被衙门的官兵给杀了。”   李玲花彻底傻了,她看了看苏智,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苏睿,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半天,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闹的。”   她在得知苏若雨的死讯时虽说有些惊讶,但却并无悲痛。在苏睿面前,也懒得装出慈善的样子,便转身重新回到太师椅上坐下,问道:“可是若雨为什么会代替浅颜上花轿呢?汶青说,她们当时在闺房里,有人突然闯入将她们打晕,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人在这。”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   从门外走来一个身形健壮的男子,他脚步生风,提溜着一个黑衣人走入厅堂。   当苏睿的目光触碰到那个黑衣人时,他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正是他安排去劫走苏浅颜和汶青的人!   他手底下的人被人抓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突然,他仿佛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里一般,油然而生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小姐,属下刚才在院外巡视,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从后院窜上了院墙。属下觉得此事蹊跷,便追出了三条街将他拿下,送到小姐面前。”   这个魁梧的男子便是即墨寒送给苏皓月的护卫南峰。他不属于苏家,也不受苏家管制,在苏家中,苏皓月是他唯一的主子,所以他的一番话全是对苏皓月说的。   “啊?你在哪里发现他的?什么时辰?”李玲花问道。   尴尬的是,南峰对李玲花的问题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李玲花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但是她也知道南峰的来头,不敢像训斥家奴一般训斥他。   “咳”苏皓月打圆场道:“回答三婶的问题。”   “属下发现他时,他正从北院的院墙上往下跳,约莫在一个时辰以前。”   其实南峰说了谎,他是遵从苏皓月的意思蹲在柴房处趁黑衣人在掳走苏浅颜之前将他逮住的。但是主子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绝无二话。   “那位置和时间都对的上了。”李玲花点点头,一拍桌子严厉地质问黑衣人道:“说!你为什么要谋害我们苏家的小姐?” 第174章 知情者死   那黑衣人的面巾已经被扯下,鼻青脸肿,显然是经受了南峰的摧残。   “我我所做之事,皆是奉苏家大少爷之命”   那黑衣人被南峰教训怕了,回答问题十分痛快。   “什么?”李玲花惊诧万分,将目光投向苏睿:“睿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苏睿板着脸矢口否认:“胡言乱语!本少爷根本就没见过你,更遑论向你下达这样无稽的命令。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大房,在这场闹剧中死的是我的亲生妹妹!”   众人一听,似乎也有些道理。苏睿再冷血无情,也不至于要把自己的妹妹推上绝路吧?   那黑衣人瑟缩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苏皓月粲然一笑,缓缓开口:“或许,大哥你一开始的构想只是让三姐代替五妹嫁入五皇子府呢?”   厅堂内一片哗然。   确实,原本与五皇子议婚的一直都是苏若雨,苏浅颜完全就是横插一杠。现在苏若雨又被苏浅颜害的毁了容,苏睿咽不下这口气,索性破坏苏浅颜的婚事,设计让自己的妹妹代替苏浅颜混入五皇子府。反正现在大房衰败,苏若雨又容貌尽失,若是能入五皇子府作侍妾,也算是她的造化。   可没想到苏若雨的神志已经模糊,被刺激之后更是疯性大发,不听从苏睿的安排,最后造成了现在不可挽回的局面。   这样一来,就全部说得通了。   苏智猛地抬起头,望向苏睿那张苍白的面颊。   李玲花捏着帕子,咬着牙说道:“苏睿,你身为苏家的长房长孙,没想到你竟然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狸猫换太子的计划暂时成功了,还能瞒得过一世吗?浅颜嫁入五皇子府是圣上金口御赐的婚事,一旦让五殿下发现新娘不是浅颜,那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咱们全家都会为你的愚蠢付出惨痛的代价!”   苏睿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倒,他确实有迫害三房和五皇子联姻的打算,但也没有蠢到用自己的妹妹去代替她啊。   但是这个黑衣人确实是他派去的,现在又被抓了个正着,这也就罢了,他还当着众人的面出首自己,眼前的局势实在是让他百口莫辩。   “我已经说过了,此事与我无关,你们爱信不信!”   扔下这句话,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的苏睿一甩衣袖,扬长而去了。   屋外的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他心底的寒冰。   同这些人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难道他解释清楚这件事,他们就能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从今之后好好相处吗?   苏睿勾起唇畔冷冷一笑。   不,永远不可能。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他们心中也对此事存有疑虑,但是同样会不予余力地将脏水泼在他的头上。   他们会抓住所有的机会,将已经没落的大房分噬殆尽。   而且此事蹊跷的地方太多了,很显然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然后控制了试图转移苏浅颜的黑衣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计就计,把他安排的替身换成了苏若雨。   苏若雨脆弱的神经在经受了刺激之后,必然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然后突然出现的巡捕以持械伤人的名义将苏若雨当场正法,实在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可笑他苏睿还自以为计划得逞,却没想到竟被人当猴耍了。   苏睿抬起头仰天长叹一声,一颗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悄悄滑落。   他眯起眼睛,透过朦胧的薄雾看到天空中有一只飞鸟背光匆匆掠过,在消失的那一瞬间留下了一声尖锐的啼叫。   苏府。   厅堂内,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李玲花,等着她发话。   李玲花显然是察觉到了,她轻声咳嗽一声,故作深沉地说道:“若雨也算是横死,挑个日子,将她好好安葬吧。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母亲知道,她的身体实在是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苏皓月扯了扯嘴角,祖母早已是行将就木,耳不能闻,口不能言,还如何能把噩耗说给她知道呢?李玲花这句告诫,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贤良淑德罢了。   苏睿并不打算掺和家族中的明争暗斗,他皱着眉对李玲花说道:“母亲,若雨一案我还要去一趟京兆尹和周发商讨一二,家中的事情就暂且让浅汐来料理吧,今日您忙了一天,也该早点回院歇息去。”   李玲花听了这话,脸色不由地一僵。   这个儿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怎么来拆他老娘的台?   李玲花原本是打算借着苏浅颜出嫁的这个机会,顺势把管家之权夺回来。毕竟她一个长辈还在苏家稳稳当当地立着呢,哪有苏浅汐那黄毛丫头说话的份?   她今日辛辛苦苦地经营一切,事无巨细都要插手,就是为了稳固她主母的身份,可没想到她这宝贝儿子,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让她把权利交还给苏浅汐,还是打着替她着想的名号,让她想拒绝都难。   苏浅汐敏锐地发现李玲花的眼神不对了,她赶忙说道:“浅汐年轻,家中的事务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三婶请教。三婶若是不嫌弃浅汐粗苯,就请多多指点指点吧。”   李玲花斜睨了苏浅汐一眼,心想她倒是还识相,脸色随即好看了些。   她哼了哼,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不懂,我作为长辈,总不好不闻不问吧。”   这就是答应了。   苏浅汐躬身道:“谢三婶体恤。”   苏皓月站起身,冲李玲花行了个礼说道:“折腾了一日,皓月身子乏顿,就先行告辞了。”   李玲花并未挽留,苏皓月浅浅一笑,带着南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碧汀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一见苏皓月回来,她急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南峰捉来的人,此时正在奴婢的房间里关着呢,您要去看看吗?”   苏皓月一怔,明白过来是苏睿原先安排好替换苏浅颜演戏的替身。   她点了点头:“去看看吧。”   走进屋子,只见一个身形与苏浅颜相差无二的女子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嘴里还塞着白布,瑟瑟发抖。   “扯下她嘴里的布。”   碧汀应了一声,照办了。   苏皓月走到她面前,蹲下。   那女子的面容很寻常,衣着简朴,裤子的膝盖处还打着两块补丁,一看就知道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估计是被苏睿以金钱引诱来帮他演这出戏的。   她睁着惊恐的双眼盯着苏皓月,眼泪扑簌簌地流淌出来。   “将她送出府吧,别让人发现。”苏皓月淡淡地说道。   那女子还以为自己要大祸临头了,却没想到苏皓月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她。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跟着南峰走了两步,又猛地回来,在苏皓月的脚步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才离去。   南峰走到院墙边上,拽着她的一只胳膊运起轻功,二人便轻轻松松跃过了墙头,消失不见了。   当晚,苏睿在一家小酒楼里饮了酒,喝得醉醺醺地出了酒楼朝家走去。   夏夜的晚风吹拂着他的面颊,让他稍稍清醒了几分。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西晴湖旁的桥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狗屁好友都是一群势力小人!当初与我称兄道弟,现在我落了难,竟连面都不与我见了!呵!”   原来他今日心情极差,便去找曾经在国子监中的朋友陆云峰和周熠,想和他们倒倒苦水,排遣一下。不料这二人一听是他来了,竟全都称病不见,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苏睿又气又恼,只得独自一人上了酒楼,借酒消愁。   迷蒙之中,曾经的辉煌和得意历历在目,和他此刻难以隐藏的落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睿的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正当他坐在一棵垂柳下自怜自艾时,一双靴子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一身深蓝色锦袍的陌生男子站在他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苏睿仰着脖子,吃力地发问。   那男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苏睿?”   “正是本少爷。”苏睿的语气十分不耐烦:“你是谁啊?”   他只是想借着醉意,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清静清静,却还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他的心情能好吗?   “我是谁不重要,只要确定你是苏睿就行了。”那男子说完这句话,一把提起苏睿的衣领,就要把他往西晴湖里丢去。   苏睿的酒劲全被吓醒了,凭借着求生的本能,他在即将落入湖前的一瞬间死死抓住了湖边的围栏,悬在空中大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来杀我?”   那男子冷峻地勾起唇畔:“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   苏睿的胳膊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咬紧牙关,听见那人说道:“你忘了三殿下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三殿下?!他是三殿下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苏睿急切地说道:“计划失败,是奸人从中作梗!我自会去向三殿下请罪的!求大侠高抬贵手,饶过我一命吧!”   可那男子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苏睿不寒而栗。   他说道:“三殿下说过,计划结束后,所有知情者,死!” 第17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你不仅是知情者,还是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三殿下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连你一块儿铲除。”   原来,魏景华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不论计划的成功与否,魏景华都不可能,也不会容许他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再在世间上存活下去!   从前,他还有父亲这个倚仗,所以魏景华不会对他痛下杀手。而现在,他什么都没了,一把已经不能再杀人的利刃,稍不留神,就会反噬其主,魏景华老谋深算,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苏睿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深,他想呼救,想痛骂魏景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那男子伸出了宽大粗糙的手掌,掐住了他的咽喉。   随着他手指的逐渐收紧,苏睿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最终,他身子一软,一头往后栽去,跌入了在夜晚中漆黑而宁静的西晴湖。   那男子倚着栏杆探出身子,确认了苏睿已经殒命,才转身一跃,如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黑夜中。   谁也没有发现,湖对岸的芦苇丛中,苏皓月正严密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苏睿的身子跌入湖底,发出清脆的噗通一声时,苏皓月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与虎谋皮,只能不得善终。   “好了,我们也走吧。”   苏皓月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尘埃,带着迷人的微笑乘车而去。   镇东将军府。   陆冰冰正靠在美人榻上小憩,婢女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对着陆冰冰说道:“小姐,有消息了。”   陆冰冰原本阖着的双眼猛然一睁,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问道:“说。”   “奴婢奉小姐之命,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去查看了一番,那宅子很大,十分古朴,门口只有一个小厮模样的童子正在扫地”   陆冰冰不耐烦地打断她:“说重点。”   那婢女一惊,连忙道:“是。奴婢报上了小姐的名讳,然后询问童子家中的主人是否读了小姐送去的信,那童子说读了,不过他家主人最近事务繁忙,无暇给小姐回信,只说这几日会派人回话来。”   陆冰冰精神一振,她的美眸中隐隐现出兴奋之色:“好!只要查实了此人的身份,事情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任凭他再有名气,难不成还能不给本小姐这点薄面吗?”   “是,小姐说的对。奴婢一说出自己是镇东将军府的人,那童子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可恭敬了呢!想必他家主人是同他交待过的,不可怠慢小姐您。”   “哼。”陆冰冰骄傲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我父亲可是威名远扬的镇东将军,谁人不惧怕三分?有了那位小姐的支持,再有这位公子坐镇,苏皓月,你一个破落户怎么跟我斗啊?这一次的比试,我定要一雪前耻!”   三日后,苏皓月和吴若彤相约在博雅楼小坐。   “皓月,最近你的家中发生了好多事,都传的沸沸扬扬了。你没事吧?”   雅间里,吴若彤关切地问道。   苏皓月淡淡一笑:“我有什么事,吃得香睡得好。”   “唉,你们家接二连三的有人离世,妹妹出嫁还能闹出人命来,要我说吧,不如你找个高人做做法师吧,防患于未然。”   苏皓月知道吴若彤也是出于一片关怀才会这样说,虽然她不信这些,但是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哪位高人啊?”   吴若彤认真地回答她:“京都郊外有一座道观,名为玄真观,里面的道长玄真法师就是一位了不得的高人,据说咱们大梁无数权贵都与他私交颇甚呢。”   越是高位者,就越相信这些风水玄学,说到底,都是出于对未来的恐惧罢了。   “哦?是吗。”   “是啊!不过据说那玄真法师脾气古怪,喜好云游四方,行踪不定,经常不在观中。即使运起好找到他了,若是他看不上的人,就算对方家世再显赫,拿出黄金百两来请他,他也是一口回绝的。我听我娘亲说,京都中有个大官曾经想找他给自己新置办的宅子看看风水,而玄真法师一见那大官,竟张口就骂人家是‘浑身臭气的腌臜之人’,死活不肯出山。结果那大官也跟玄真法师较上劲了,以权势逼迫不得后,便命自家小厮将玄真观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放言,若是玄真不从,就不允许他踏出道观半步。”   “可你知道结果如何吗?整整两个月,愣是没见着玄真法师的人影。那大官急了,下令硬闯进了道观,可好几十号人里三层外三层找了一圈,就差掘地三尺了,道观早已人去楼空,玄真法师和他的道童都不见了踪迹,他们就这样在无数人的监守下凭空消失了!”   吴若彤说的唾沫横飞,苏皓月无奈地笑了笑:“后来呢?”   “后来那大官在见识了玄真法师的本事之后,生怕自己的行为得罪了这位得道高人,而引来灾祸,不仅将自己的家仆全部撤了回来,还亲自去道观三跪九叩给玄真法师赔罪。”   苏皓月托着腮帮子往嘴里送了一块蜜饯,含糊不清地说道:“哦,既然这样,我肯定是见不着玄真大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都不曾试过,怎知道见不着?”吴若彤睁大眼睛问她。   “你见过吗?”   “没有啊。”   “是啊,你都没见过,怎么能断定我就能见到呢?”苏皓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岔开了话题:“这蜜饯制的真好,酸酸甜甜,不腻口。”   吴若彤也尝了一块,点头赞同道:“是啊,倒真是有几分别致。等我以后跟向掌柜搞好关系,我一定要让他送一个专门做点心的厨子给我,那样我就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零嘴了,想想都觉得很幸福。”   苏皓月看着她一脸憧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两人说完了话,一看时辰也不早了,便携手走出了博雅楼。   “哎,皓月,你陪我去珠宝阁逛逛吧,我正好想挑两样首饰。”吴若彤拉着苏皓月的胳膊撒娇道。   “好。”苏皓月点点头。   吴若彤喜笑颜开,挽着苏皓月的胳膊便欢天喜地地朝博雅楼对面的珠宝阁走去。   正当她们刚走到门口时,从珠宝阁里并肩走出来一对男女,却让吴若彤和苏皓月同时一怔。   男子神色清冷,面容俊逸,一袭银色锦袍,气度非凡,不正是楚靖王即墨寒吗?   他怎么会来女子逛的珠宝阁呢?   还没等她们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苏皓月的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了他身旁的那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白衣胜雪,顾盼生姿。她的皮肤晶莹剔透,一双柳叶眉温婉动人,明眸皓齿,眼波如烟般缥缈,美的几乎令天下所有女子在她面前都会不由地自惭形秽。   她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毫无所察,红唇始终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的身上并无陆冰冰那般盛气凌人,也不同于苏皓月的淡泊,更和吴若彤的书卷气息相差甚远,而是有她自己浑然天成的一种气质,一种一眼就难以忘怀,令人忍不住想亲近的吸引力。   这个绝美的女子,正是早已名扬天下,名副其实的京都第一美,工部尚书周历之女周泠霜。   苏皓月的心迅速降落到了谷底。   原来她已经回京了。   原来即墨寒是陪她来的。   最近沉湎与家中的尔虞我诈,倒把这位人物给忘了。   即墨寒在看到苏皓月的那一瞬间,眸中的光华一闪即逝。   他没想到,和苏皓月的再一次见面竟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中,如此的不合时宜。   周泠霜心思细腻,马上就注意到了双方的异样,于是她微微一笑,开口道:“寒哥哥,你认识这位小姐?”她的声音如春日中的潺潺流水,悦耳动听,却让苏皓月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寒哥哥?还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很显然,“这位小姐”指的就是苏皓月。   “嗯。”即墨寒颔首:“一个朋友。”   “原来是寒哥哥的朋友。”周泠霜唇畔的笑意友好而真挚:“你好,我叫周泠霜。”   “我何德何能,能被王爷称为朋友?”苏皓月冷漠地笑着讥讽完即墨寒,才转头对周泠霜道:“早已听闻周小姐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说罢,苏皓月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若彤,你不是要挑首饰吗?咱们走吧,再耽搁就晚了。”   吴若彤这才从惊诧和尴尬中回过神来:“哦哦哦,好。王爷,周小姐,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还不等她说完,就被苏皓月连扯带拽地拉进了店里。 第176章 大战在即   在与即墨寒擦肩而过时,苏皓月刻意挺直了后背,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落荒而逃。   即墨寒的眉梢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   直到苏皓月和吴若彤走远了之后,周泠霜才缓缓转身,微笑着看向她们离去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位苏小姐真是个特别的人。”   即墨寒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冷淡地说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好。今日我出门前父亲给我下了一个任务,务必请王爷来府中用膳,不知寒哥哥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啊?”周泠霜眉眼弯弯,笑容如暖阳一般明媚。   即墨寒的目光深了几分:“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吧。”   周泠霜的面上却看不到被拒绝后的失落,她笑容依旧道:“也好,那就等寒哥哥有空吧。”   “嗯。”   店内,吴若彤拉着苏皓月,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挑选着首饰。   “皓月,你瞧,这耳坠子的颜色多漂亮啊!”   “快看,这宝石的切割可真别致,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的光呢!”   “我觉得这把缀着月牙形状玉髓的钗子很适合你,你试试吧?”   吴若彤指着柜台里的一支发钗,语气欢快地对苏皓月说道。   苏皓月扫了那钗子一眼,不由地想起了即墨寒曾送给她的那支他自己亲手做的钗子,也和这钗子一样缀着月亮形状的玉石。   钗犹在,人已非。   她轻轻地摇摇头:“不了,我今日没心情挑这些东西,下次再说吧。”   吴若彤怎么会看不出苏皓月的异样呢?所以她也没有勉强,而是很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吧,那今天咱们就先回去吧,以后再一起来。”   苏皓月笑了笑,和吴若彤手挽手一起走出了珠宝阁。   回到家,苏皓月面上一直维持着的淡淡的笑容才渐渐褪去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从匣子里取出了即墨寒送给她的发钗,对着镜子将它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顾影自怜。   镜中人的双眸难掩寂寥,苍白的面颊上竟一丝血色也无。   明明猜到了这结局,但当它真的降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怅然若失。   明明是自己拒绝了他,但当他和其他女子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是会痛如刀绞。   从未得到,却也不想失去,宁愿捧着心中那点可怜的憧憬孑孓一生,也接受不了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消磨殆尽,这或许就是人心。   苏皓月叹了一口气,将发钗取下,重新收入匣中。   这时,紫鸢推门走了进来:“小姐,向青传话来,翠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昨夜,翠竹已经秘密离开了京都。”   “好。”   “向青还想问问您,那舟漓呢?”   苏皓月眸光一顿,将苏睿铲除,舟漓功不可没,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对舟漓有所亏欠。博雅楼虽好,但说到底也不适合女子久留,所以她想将舟漓送去别的地方,给她安排一个清白的身世,让她去追逐自己理想的生活。   “舟漓一听小姐要送她走,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她说小姐在她最潦倒落魄的时候将她带了回来,恩情如再生父母,这辈子只愿跟随小姐一人。”   舟漓因为长相出挑,又擅音律,所以在教坊中一直很惹人注目。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在教坊中流连的人鱼龙混杂,有些人是教坊也得罪不起的。过度的名气,会为她带来数不胜数的麻烦。   当苏皓月找到舟漓时,她正被一个富商纠缠,那富商给教坊开出了一个诱人的数字,想将舟漓买回去作小妾,舟漓心高气傲,当然不肯从命。教坊见钱眼开,又碍于舟漓刚烈的性子,怕她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所以打算采取迂回战术。   前世,是舟漓在教坊中一个姐妹的帮助下偷偷逃了出去,这才避免了悲惨的命运。后又经过几番辗转,回到了京都,在一场宴会中与苏睿相识,可苏家因为舟漓的身世,直至最后也没有同意苏睿娶她。   今生,苏皓月抢先一步将舟漓从魔爪中救了出来,舟漓知恩图报,对苏皓月的一切安排毫无二话,尽心尽力地配合苏皓月完成了复仇的计划。   平日在博雅楼里,苏皓月为了不引起怀疑,从未单独约见过舟漓,都是通过向青传话。可是私底下却对舟漓十分关照,只要是舟漓不想接待的客人,即使对方捧着真金白银来请舟漓吹奏一曲,博雅楼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在这里,舟漓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尊重,所以她不愿意离开博雅楼,也不愿意离开苏皓月。   苏皓月何尝不懂舟漓的心意呢?她在听完紫鸢的话后,沉吟了半晌,说道:“你去跟向青说,从今往后在博雅楼,舟漓的身份不再是乐姬,而是管事,专门替我管理乐姬和舞姬,舟漓可不用再亲自上台表演。”   “是。”   “还有,那笔银子既然舟漓不肯收,那便在京都中挑个好地界,买个宅子送她吧。”   紫鸢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她刚走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说道:“四小姐问您,晴雨楼的腊梅和那嬷嬷您打算继续留在府中还是送出去?”   “不要留隐患,送出去。”   苏家的大房那几个人虽然已经完了,可李玲花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所以她不得不防。   “是。”   尘归尘,土归土,家中的恩恩怨怨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至此之后,她的目标,要转投向那个貌似高不可攀的人。那个让她饱尝背叛和屈辱,最后惨死的罪魁祸首。   即使这个决定目前看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使这条复仇之路凶险无比,她也会奋不顾身地走下去。   到了和陆冰冰约定的那日,苏皓月早早地穿戴好,带着紫鸢驱车赶到竹影文社。   吴若彤也已经到了,她一见到苏皓月就迎了上来:“皓月你瞧,他们那边好多人啊。”   苏皓月顺着她的目光朝对面的繁花文社望去,只见里头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座位,干脆顶着炎炎烈日,三三两两地等候在店外。   他们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热烈地探讨着什么。   站在街道对面的苏皓月隐隐能听见几个诸如“史无前例”“炙手可热”一类的词。   “据说这一刊的《繁花文集》不仅有在不少声名远扬的文坛大儒的独家文稿,还专门请了两位了不得的人物坐镇。陆冰冰卖了个关子,并未对外宣传到底是哪两人,并以此为噱头吸引了很多人来。”吴若彤在苏皓月耳边说道:“依我看,陆冰冰这次是瞅准了机会要让我们一败涂地了。”   苏皓月笑了笑:“不用怕,且等等吧。”   “我不怕,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吴若彤的声音有些发颤:“毕竟你在文社上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和金钱,若是被迫关门岂不是”   “放心吧,这点钱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在金钱这方面,苏皓月一向是很低调的,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实力,以致于陆冰冰还一直以为苏皓月不过是个穷丫头。   但是为了宽慰吴若彤,苏皓月才不得不说了句实话。   吴若彤愣了愣,以为苏皓月是故意这样说的,于是她拍了拍胸脯,说道:“你放心吧,若这家店真的不在了,所有的损失我同你一起承担。”   苏皓月哑然,看来以前自己装穷真的是装的太彻底了,难得财大气粗一回,还没人相信。   但她真的是不喜欢那些过于繁杂华丽的衣衫和花里胡哨的首饰,只可惜,大梁上流社会崇尚奢华之风,若哪位小姐不从头到尾用金银宝石把自己武装起来,就会被列入穷人的范畴。   再者说,她还没有强大的势力可以保护自己,若是太过于高调,必然引来祸端。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苏皓月也没有直接拒绝她:“咱们先进店里坐一坐。”   “好。”吴若彤亲昵地挽着苏皓月的胳膊进了竹影文社。   齐北亭听见小厮通报苏皓月来了,赶忙跑出来迎接她:“小姐,吴小姐。”   “来,把咱们珍藏的老茶头拿出来给吴小姐尝尝。”   苏皓月笑容轻松闲适,压根没有大战在即的恐慌。 第177章 我怎么不记得给你写过文章   吴若彤在苏皓月的影响下,也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天。   “对了,我跟向掌柜说好了,他专门挑了擅制扬州点心的厨子送给你,今天忙完后,你记得去一趟博雅楼。”苏皓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啊?!真的?”吴若彤高兴地差点没跳起来,她捂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厨子都能让向掌柜割爱,肯定是你帮我去说的好话吧?皓月你真好!”   苏皓月抿了一口茶,摆摆手:“客气了。”   等爹爹回来,再向吴若彤坦白吧。   正在这时,从门口走进一个容貌美丽的婢女,她高傲地扬着下巴,说道:“我家小姐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时间马上就到了。当然”那婢女清了清嗓子,嘴角浮现一抹戏谑的笑:“我们文社的盛况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你们若是现在认输,就即刻关门吧,也省得在众人面前闹笑话。”   齐北亭刚想说话,就被苏皓月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对着吴若彤笑着说:“哎,这人是谁啊?你认得吗?”   吴若彤了然,马上接话道:“我虽不认得,但光瞧她无礼的做派,猜都能猜到是陆冰冰的丫鬟了,毕竟教养这个东西,不是谁都有的嘛!连自报家门都不会,就在那儿自说自话,真好笑!”   苏皓月和吴若彤一唱一和,惹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婢女臊得脸彤红,她一跺脚,一插腰:“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说罢就扭着水蛇腰出了大殿。   她走后,苏皓月才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对齐北亭说道:“摆展桌。”   “是。”   竹影文社立刻忙碌了起来,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把沉重的实木展桌摆到了文社门口,与繁花文社的展桌隔街相对。然后在展桌上铺设好笔墨纸砚,将最新一刊的《竹影文集》码在一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直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苏皓月才和吴若彤并肩走了出来。   因为双方都是京都中声名显赫的世家小姐,自然是不方便直接当街叫卖的。齐北亭很细心地发现了院墙内探出的木槿花,茂盛的枝头撑起了一片小小的树阴。于是他将苏皓月和吴若彤的软椅安放在了树阴下,以免两位身娇肉贵的小姐受了暑气。   对面的就没这么幸运了,陆冰冰的婢女只能顶着烈日为自家小姐撑着绸伞遮阳。   竹影文社这边的展桌前空无一人,而繁花文社那边却已经排起了长队等着抢购文集。   陆冰冰摇着团扇,尖着嗓子讥讽道:“苏皓月,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别说本小姐没有给你机会,看看这个局势,你认为你还有赢面吗?”   苏皓月手捧茶盏,压根不理睬陆冰冰的挑衅。   陆冰冰气得牙根痒痒:“好,既然你不撞南墙不回头,本小姐也不拦着你。繁花文社的听好了,把卖出的每一本文集都给我记清楚,今日若是本小姐赢了,全都有赏!”   “是!”繁花文社的小厮们个个摩拳擦掌,气势大振。   “紫鸢,将我准备好的银锞子发下去,我可从来不开空头支票。”苏皓月笑眯眯地呛了回去。   紫鸢笑着应了一声,边给竹影文社的小厮发赏钱,时不时还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   只见繁花文社的小厮们都有些讪讪的,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不见了。   “陆小姐,公平起见,咱们是不是互派一个人监督记录的售卖数量?万一到时候数字不对,不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吗?”苏皓月说道。   陆冰冰冷笑一声:“好啊,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省得你到时候耍赖。”说罢,她对身后站着的一个婢女发号施令道:“你到对面去。”   苏皓月看了紫鸢一眼,紫鸢立刻明白了过来,莲步轻移走到繁花文社的展桌前站好。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陆冰冰的眸中满是志在必得,繁花文社的负责人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他走上前朗声对人们说道:“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由陆小姐编撰的《繁花文集》请了许多在文坛中有头有脸的名士为本社写文,而且这一刊还有两位收录了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大文豪的文章,可以说是名家汇聚一堂,堪称文学界的盛事。至于到底是哪两位文豪,就需要大家亲自去书中探寻了。但是我保证,各位在品读了本社的文集后,一定会收获颇丰!”   欲擒故纵玩的真溜,一番话说得一旁的围观者都有些心痒难耐了。   “好,现在我宣布,《繁花文集》第二刊售卖会,现在正式开始!”   一声令下,繁花文社就开始如火如荼地忙碌了起来。   街道两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十分好奇地注视着这奇异的场景,也按捺不住地加入了排队的长龙。   买到书的人们纷纷钻进了繁花文社,迫不及待地捧起书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欣喜若狂地大赞,连声称“划算”。   排在后面的人一听就更着急了,直催促着前面的快一点,生怕卖完了自己买不到。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眼瞧着繁花文社已经卖出了好几十本,而自己这边却还没开张,吴若彤的心脏又开始不安地狂跳了起来。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忍不住悄声在苏皓月的耳边说道:“皓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苏皓月目光悠然地看了陆冰冰一眼,觉得她也得意地差不多了,便远远冲紫鸢使了个眼色。   紫鸢收到了苏皓月的信号,找好角度,佯装被人群挤得没站稳,一把扑向了堆满文集的展桌。   那高耸书堆就这样被紫鸢“一不小心”推倒了,哗啦啦散落一地。   陆冰冰随即大怒:“你干什么?!”   紫鸢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歉:“实在对不起,刚才后面有人推我,我没站稳。”   “紫鸢,既然做错了,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书是你弄倒的,总不能麻烦人家繁花文社的帮你捡吧?”苏皓月慢悠悠地说。   “是是是,奴婢现在就捡。”紫鸢说着就蹲下身子,一本一本地将书从地上捡起来,还用袖子擦去了书皮上沾的灰尘。   陆冰冰见状,才勉强咽下火气,把目光扭向一边。   紫鸢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文集,无意间翻开了其中一本,当她瞥见书上的几个大字时,手中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甚至连捡书都忘了就朝苏皓月奔去,口中还不可置信地大喊道:“小姐,您看!”   陆冰冰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死丫头,你想干什么?”   人们也不解地看向紫鸢反常的举动,低声交头接耳地猜测着。   只见苏皓月在看到紫鸢指给她瞧的那一页时,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两根手指头拈着书,走到陆冰冰面前,毫不客气地将书本摔在她的腿上:“陆小姐,这是什么?”   陆冰冰低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苏皓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苏皓月仿佛是听见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苏皓月,你是不是疯了?明知道自己要输,所以打算装疯卖傻是不是?”陆冰冰被苏皓月莫名其妙的笑声整得火冒三丈。   苏皓月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捂着肚子说道:“这篇文章,是澜公子所写?”   澜公子?   大家一听就明白过来了,原来陆冰冰所说的其中一个大文豪就是澜公子啊!确实,恰如其分。   陆冰冰咬着牙说道:“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苏皓月一听,更是笑得不能自已。等她好不容易在陆冰冰要杀人的目光中收敛起笑容后,才问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怎么不记得给你写过文章?”   什么?!   人群中一片哗然。   别说外人了,就连竹影文社的人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原来澜公子就是自家的小姐苏皓月啊!   陆冰冰嚯地一下站起身,从头到脚打量了苏皓月一遍,轻蔑地说道:“你?澜公子?呵,苏皓月,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在这儿胡言乱语?!”   苏皓月却不搭理她,而是低下头翻了翻《繁花文集》上刊登的那篇文章,啧啧摇头:“伪作就是伪作,什么春花秋月,无病呻吟,我绝不会写这样的文章。陆小姐,我真的怀疑你刊登这篇文章是不是想要败坏澜公子的名誉。” 第178章 双手作书   外边的喧嚣把繁花文社里的人都吸引出来了,他们听了苏皓月的话后,又仔细将澜公子的那篇文章读了一遍,心中也生出了些许怀疑。   确实,整篇文章都是在描写深秋的景象,辞藻虽然华丽,却不免有些空洞,着实与《竹影文集》刊登过的那篇澜公子所作的序大相径庭。那篇序语言流畅,含意深刻,随便一处就是典故,让人读后回味无穷。   “我在《竹影文社》第一刊作的序不知陆小姐读过没有?我猜肯定没有,你若是读过,也不会拿这篇文章以假乱真了。”苏皓月语笑嫣嫣。   陆冰冰确实没有读过,却依然不服气:“一篇是咏景文,一篇是序,两篇文章连题材都不一样,哪有可比性?”   苏皓月一定是在说谎!虽然她没有见过澜公子,但是她却找了人专门去澜公子的府邸拜访过,据他所说,府中挂了许多澜公子自己的书画,经过他的鉴别,确认是真迹。而且这些书画都是未面世的藏品,除了澜公子本人以外,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有。   “好,既然你说这篇文章是澜公子所作,那就拿出证据来。文章总有底稿吧?拿出来,找个书法大家鉴别一二,就能知道是不是澜公子的真迹了。”苏皓月挑了挑眉。   陆冰冰脸色一白,她还真不能把底稿拿出来。因为这篇文章送来时,澜公子特地让人带了话,说自己前些日在山中狩猎时不慎伤了右臂,所以文章是他口述,书童代笔的。   正是因为澜公子的这句话让陆冰冰起了疑心,所以她才特地让人带着丰厚的礼物去了澜公子家中,美其名曰探病,实则是打探虚实。   经过考证后,陆冰冰才完全相信了澜公子的身份,还放心大胆地将他送来的文章刊在了文集上。   此时,被苏皓月一质疑,大家都竖着耳朵等待着陆冰冰的解释。她有些慌了,决定反将一军:“你别总让我拿证据出来啊,既然你说你是澜公子,你又有何证据?”   她料定苏皓月肯定是扮猪吃虎,虚张声势。   苏皓月会是澜公子?怎么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澜公子不是个男的吗?   没想到,苏皓月只是浅浅一笑,从容走到竹影文社的展桌边:“好,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只见她铺开宣纸,左右手分别执笔,同时开弓,在纸上笔走龙蛇。   围观者见此情景纷纷咋舌道:“怎么可能?双手同时写字?”   “我只知道最厉害的书法大家也只是可用左手写字,那都是极少人才能办到,还从未听说过谁能两只手同时写的。”   “是啊,看她年纪轻轻,竟能有这么高的成就?”   “也不知道她写的怎么样。走,看看去!”   “走走走!”   于是大家都一窝蜂地从繁花文社门口转移到了竹影文社门口。   吴若彤也站起身,站在苏皓月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虽然在听到苏皓月承认自己就是澜公子时她也很震惊,甚至怀疑是不是苏皓月想出来诈陆冰冰的计谋,但是当她看到苏皓月镇定自若的架势,和纸上熟悉的字迹时,她顿时就安下心来了。   苏皓月动作流畅,速度很快,不过片刻钟就已经完成了两幅作品。   随后,她从怀中掏出了澜公子的私章盖在了纸上。   齐北亭和紫鸢一人一幅,将苏皓月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拿起,供众人鉴赏。   这两幅字的内容分别是两篇大家耳熟能详的散文,都是出自前朝一位著名文人。   让大家不敢置信的是,苏皓月不仅能双手同时作书,写的还是不同的内容,太神奇了吧?   只见纸上的字迹行如流水,酣畅淋漓,字体自成一派,若是没有多年的苦练和极高的天赋,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境界。   一个老学究仔细研究后,说道:“这确实是澜公子的字,没错。”   另一个书生也表示赞同他的观点:“是的,我研究过澜公子的字,他的书法很有特点,每一撇一捺都很飘逸,正如这位小姐所写的一样。”   “说实话,我在看到她能双手同时作书时,就已经相信她是澜公子了。”   “是啊,这样的造诣万一挑一,她是澜公子,那就不奇怪了。”   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显然是被亲眼见到澜公子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激动地想要握住苏皓月的手,却被眼疾手快的齐北亭给拦住了。   “这位公子,您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了。”齐北亭挡在苏皓月的身前,笑容和煦,   那男子也不恼,隔着齐北亭慷慨陈词道:“原来澜公子就是苏小姐您啊!在下姓孟,是您的忠实拥护者。今日得此一见,真是三生有幸!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澜公子不仅才华横溢,还是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子,实在是令吾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早听闻苏小姐曾在宫中引出聆乐泉,让在场所有人都叹为观止,没想到苏小姐在文学上也有如此高的造诣,真是位博学的奇女子啊!”   “闻名不如见面!”   霎时间,赞美声不绝于耳。苏皓月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宠辱不惊。   陆冰冰听见众人的话,气得目眦欲裂。但是她一向疏于写字作画,又实在找不到什么漏洞来反驳他们,只得拿澜公子的名字做文章 “苏皓月,你的名字中哪有一个字和澜公子有关?纵使你书法超群,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澜公子吧?而且光听公子二子就该知道,澜公子是男儿身,怎么好端端的变成女子了呢?”   “这话不对。”吴若彤站出来说道:“我是女子,却也用过诸如‘亦然公子’‘茫翁’这样的笔名,这很正常啊,怎么能用笔名判断真实身份呢?”   “我用‘澜公子’这样的笔名确实是想隐藏身份,毕竟写字作画只是我的爱好。但是我没想到会给陆小姐造成误解。”苏皓月神色淡然:“如果今日不是陆小姐拿伪作冒充我的文章,我绝不会主动暴露。”   陆冰冰被苏皓月的“伪作”二字刺痛了,她咬着牙说道:“你不要在这里演戏了。光凭他们几个山野莽夫的话就能证明你是澜公子吗?我绝不相信!”   苏皓月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因为她观察到了刚才说话的几个人已经面露不悦,但是碍于陆冰冰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苏皓月要向青在博雅楼大肆宣扬今日比试的目的,她也怕今日来的全部都是陆冰冰安排的人,那就算她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也无济于事了。   “陆小姐,你可能搞错了。你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谁都不傻,孰是孰非大家心中有数。”苏皓月淡淡说道:“你拿伪作冒充名人作品,大肆敛财的手段已经暴露了。今日我站出来揭穿你,明日就会有下一个,我且等着看。”   是啊,既然澜公子的作品是假的,那其他名人的作品是不是也掺有水分呢?   想到这里,众人面色一变,望向陆冰冰的眼神中都带了些怀疑。   领头个一个书生对竹影文社的小厮说道:“我要一本《竹影文集》。”   “我也要一本。”   “还有我。”   “”   顷刻之间,形势发生了巨大的逆转,刚才在繁花文社排起的长龙几乎全部转移到了竹影文集这边,只有少部分陆冰冰事先安排好的人还依然在繁花文社门口坚守着,但都垂着头,似乎怕被人看见似的。   大家都自觉地排好队,用一种高山仰止的目光看着苏皓月,这位神秘的澜公子。   苏皓月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而是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吴若彤坐在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皓月,你可太让我震惊了。”   “因为澜公子的身份?”苏皓月转过头看着她,眸中笑意盈盈。   “对啊,谁能想到我一直仰慕的书画大家竟是我的好朋友呢?还是个女儿身!”吴若彤佯作感慨地长叹一声:“唉,这消息传出去之后,会伤了多少大梁少女的心啊。”   苏皓月哑然。   “澜公子,多么有诗情画意的名字,让人一听,就应该是风流倜傥、淡泊名利、清俊才子的形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吴若彤哀怨地瞟了苏皓月一眼:“不瞒你说,就连我也曾肖想澜公子很久了呢!如今少女的幻想全都被你亲手打破了。我不管,作为补偿,以后你就是我的书画老师了。” 第17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不由好笑道:“好好好,就依你所言。”   “太好了!”吴若彤兴奋地一跃而起:“那以后我经常去你家向你请教书画,你可不许嫌我烦啊。”   这边苏皓月和吴若彤二人聊着天,那边《竹影文集》的售卖现场更是火热非常。   不一会儿,原本堆满的书籍就被抢购一空了。这场比拼中,繁花文社显然落了下风,虽然有陆冰冰事先安排好的人,可人数却远不及竹影文社的支持者,所以售卖情况可想而知,最后书籍还剩了一大半。   苏皓月缓缓站起身,走到陆冰冰面前,从怀中取出战书,浅笑着说道:“陆小姐,既然胜负已定,就请你按照我们先前约定好的履行承诺吧。”   将文社迁出京都,出版的文集从此以后不能再在京都售卖。   陆冰冰咬着牙,声音发颤:“苏皓月,你真够狠的。”   她成立文社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给苏皓月一个教训,说白了就是私仇。为了打败苏皓月,陆冰冰甚至不惜拉上了朝中许多附拥在她父亲身边的官员家眷,让她们联合起来一起抵制竹影文集。如今她却败了,以后她在闺秀中的号召力必然一落千丈。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当初保险起见,她放下了千金的架子写信去请了另一位声明赫赫的小姐为她坐镇,可是还没等这位小姐的名气发挥作用,繁花文社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一败涂地。   而这一切,都是苏皓月一手造成的!   就在陆冰冰成立文社初期,苏家三房的夫人李玲花曾经找到过她,跟她把自己和苏皓月之间的恩怨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还说自己能帮助她打败苏皓月。对于李玲花的主动示好,陆冰冰自然欣然接受。   本来陆冰冰是想通过李玲花窃取《竹影文集》的文稿,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可没想到苏皓月根本没把文稿放在家里,李玲花扑了空,却趁着五皇子去苏家赴宴的机会,找到了苏皓月和澜公子的书信,陆冰冰也由此和这位神秘的澜公子搭上了关系,并果断地将他送来的文章刊登在了《繁花文集》上。   陆冰冰自以为有了双保险,胜利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苏皓月突然站出来说那篇文章是伪作,自己才是澜公子,言语中还隐射其他名人作品也掺了水分,以至于众人对《繁花文集》的信任跌至了冰点。   如果到了这个份上,陆冰冰还不明白那封所谓的书信不过是苏皓月抛出的诱饵,她就是个十足的傻子了。   不仅如此,李玲花也极有可能是受苏皓月指使才去向她示好的,毕竟只有通过李玲花这个内奸,苏皓月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想到这里,陆冰冰的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苏家联起手来坑害她,让她又一次输了,还输得如此难堪。   陆冰冰伸出一只手指,恶狠狠地指着苏皓月的鼻子说道:“都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李玲花和那封书信,都是你的杰作!”   估计李玲花若是听到这话,肯定得冤枉死了。   不过苏皓月很乐意把李玲花拖下水,于是她耸耸鼻子,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果然!”陆冰冰咬牙切齿,怒不可遏:“苏皓月,你真卑鄙!”   “我卑鄙,你又有多高尚?”苏皓月讥讽地笑笑:“如果不是你自己心生邪念,而是正大光明地同我比一场,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自保而已。”   “好!苏皓月,从今以后,我与你不共戴天!”   “随你。”苏皓月也懒得再跟她多说,而是风轻云淡地从她身边飘过:“履行承诺,否则我就把战书公之于众。”   陆冰冰目光阴狠地盯着苏皓月的背影,手指在袖子里攥成了拳头。   齐北亭拱拱手,朗声说道:“感谢各位对本社的厚爱,今日的售卖会到此就告一段落了,希望各位今后能多多捧场,常来本社坐坐,本社准备好清茶点心恭候各位大驾光临。”   什么时候都不忘给竹影文社拉生意,真是一位好掌柜。   苏皓月笑笑,和吴若彤一起朝马车停泊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满是应承声,见苏皓月准备离开,众人也随着纷纷散去了。   这时,不远处驶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繁花文社门口,只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优雅地下了车,走到陆冰冰面前,微笑道:“冰冰,成果不理想吗?”   陆冰冰身份尊贵,性子又跋扈,寻常闺秀在她面前无不是唯唯诺诺的。可见到这位女子,陆冰冰却一改往日的倨傲,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让泠霜姐姐见笑了。”   已经散去的人群一见到周泠霜,又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但是他们只敢远远地站着,盯着周泠霜的眼睛里都在放光。   “这不是周小姐吗?以前要想一睹她的芳容可太难了。”   “是啊,她怎么也来了?”   繁花文社的掌柜可来了精神,他扬起下巴走进人群,语气中难掩骄傲:“周小姐就是我们繁花文社请来坐镇的另一位大人物!”   听了这话,人群中又炸开了锅。   “原来繁花文社之前宣传的两位大人物,一位是澜公子,另一位就是周小姐啊!”   “澜公子的文章虽是伪作,但周小姐都亲自前来,想必她的作品不会有假。”   “周小姐的作品向来是一文难求,竟会屈尊降贵为繁花文社写文?”   “有周小姐,那《繁花文集》倒也值得一看。”   一条腿已经跨上马车的苏皓月见此情景,心道一声来者不善,又重新折返回来。   陆冰冰一见到她,笑得格外扬眉吐气:“苏皓月,我告诉你,比试还没结束呢!泠霜姐姐来了,有她在,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冰冰,不要这么没礼貌。”周泠霜柔声斥责了一句,转过头微笑着对苏皓月说:“苏小姐,别来无恙。”   “周小姐,幸会。”苏皓月勾起唇畔:“陆冰冰,胜负已分,他们已经买了我们文社的文集,你还想耍什么无赖?”   “买了你们的文集又怎样?当初我们约定时并未规定一人只能买一家的书啊。”陆冰冰眼珠子一转,打算抓住这个空子反戈一击。   吴若彤蹙着眉,不悦道:“你这不是耍诈吗?”   “要论耍诈,谁能耍得过她苏皓月啊?”陆冰冰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是不是不敢和我们比?不敢比你就认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明明我们已经赢了,你还让我们认输?”吴若彤只觉得陆冰冰在无理取闹。   “谁输了?比试的时间是两个时辰,现在时间未到,我怎么就输了?”   “可他们”   吴若彤还想据理力争,却被苏皓月制止了。她目光悠然,望向站在一旁的周泠霜道:“周小姐这是来帮陆冰冰撑腰的吗?”   周泠霜抱歉地笑笑:“苏小姐,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冰冰是要同你比试,而且我对你也是非常欣赏的,并不想与你为难。”   “那你现在知道了。”   “冰冰是我多年的好友,她成立文社,我也很高兴,自然要略尽绵力,便为她的文社作了一文。而现在她有困难,我作为朋友也当鼎力相助。苏小姐如此识大体之人,定能理解。”周泠霜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人根本找不到错处。   苏皓月眯起眼睛,挑了挑眉,轻轻笑了笑。   周泠霜出场的效果是非常显著的,有她旗帜鲜明地支持繁花文社,围观众人都蠢蠢欲动了。   “既然周小姐都亲自来了,我就再买一本吧。”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来一本。”   大家一拥而上,纷纷表示要再买一本《繁花文集》,借此来讨好周泠霜。   局势骤变,陆冰冰的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她斜睨着苏皓月,冷哼一声:“叫你的婢女过来监督啊。”   苏皓月不动声色地瞧着,突然高声说道:“你们若是今日买了《繁花文集》,世上便再无澜公子。”   “苏皓月,你干什么?用卖惨来博得同情吗?”陆冰冰冷言嘲讽。   “非也。按照约定,输者迁出京都。我一个深闺女子,无法再在别处重起炉灶,这样一来,竹影文社必然夭折。我作为竹影文社的创立者,文社不在了,我又有何颜面再苟立于文坛?”   哼,义正言辞,谁不会啊? 第180章 斗智斗勇   “原来你就是澜公子啊!”周泠霜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了苏皓月一番:“我人虽然不在京都,却也听说了你的大名,久仰久仰。”   “客气了。”苏皓月语气淡漠,并不想和周泠霜客套。   “苏小姐的豪言壮志虽感人肺腑,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老天爷给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胜败乃兵家常事,纵使这次比试输了,苏小姐却不应该停止文学创作。”   “周小姐,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苏皓月的目光坚定不移:“这次比试关乎到文社的生死存亡,既然陆小姐请来了周小姐坐镇,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也只能出此下策。繁花文社不在了,不会影响周小姐作品的流传,而澜公子的命运却和竹影文社息息相关,请大家仔细斟酌一番吧。”   说罢,苏皓月就走回竹影文社门口的软椅上坐下,等着众人做出决断。   陆冰冰听到苏皓月这番话,差点没被气吐血。   亏她苏皓月想的出来!   她知道周泠霜不可能作出和苏皓月一样的承诺。   果然,众人闻此言,全都缩了回去。   周泠霜虽然是天下闻名的才女,可澜公子也是杰出的文坛新星啊,就这样夭折未免太可惜了。   “既然繁花文社请来了周小姐,那么我们竹影文社也该有所表示。今日承蒙各位的厚爱,凡愿意支持竹影文社者,我便为各位亲笔题词一首聊表谢意。”   苏皓月淡淡地抛出了杀手锏。   澜公子的书法价值千金,这简直就是白送钱啊!   众人闻言,刚才还犹豫不决,现在全都争先恐后地冲到苏皓月面前,拿出刚才购买的《竹影文集》,请苏皓月就在空白处题词。   陆冰冰一瞧,求助似的看向周泠霜。   周泠霜轻轻摇摇头。   她的造诣主要集中在写作上,虽然在书法方面也有些成就,可远不及澜公子,总不能说给每个支持繁花文社的人都写一篇文章吧?这么多人,得写到猴年马月去了。   见自己的请求被拒绝了,陆冰冰也不敢冲周泠霜发怒,而是将一腔火气都发在了苏皓月身上:“你这是贿赂!”   苏皓月执笔的手一顿,抬起眼眸,浅笑道:“愿赌服输,你若是有本事在书法上与我一较高下,也可以这样做啊。”   “哼,自己没本事还不让别人施展才华,真可笑。”吴若彤也对陆冰冰的刁蛮嗤之以鼻。   “你们!”陆冰冰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计可施。   她眼瞧不能再扭转乾坤,只得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回了繁花文社,还命人关上了大门。   周泠霜苦笑一声:“苏小姐,冰冰的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但没有什么恶意,还请苏小姐不要计较她的失礼。”   “无妨。”苏皓月埋下头,继续在纸上潇洒地挥毫,似乎对其他的并不放在心上。   “那我就先告辞了,希望下次和苏小姐相见时,不再是这样剑拔弩张的局面。”周泠霜笑容得体,转身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苏皓月眸中沉寂如水,神色淡漠。   等苏皓月忙完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望月阁。   碧汀和紫鸢走进苏皓月的闺房,轻轻合上房门。   “小姐,文社的危机咱们已经平安度过,三夫人那边,咱们应该如何应对呢?”紫鸢问道。   苏皓月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沉声说道:“她和陆冰冰勾结,用调虎离山之计盗取文社文稿,里应外合,如此完美的计划我当然要顺遂她们的心意。”   碧汀也笑着说道:“是啊,五殿下来家中赴宴那日我特意去老夫人那儿送羹汤,临走时还交待院中众人,如果别处有需要她们的地方,让她们一定要配合。果不其然,三夫人院子里的绿蔓没过多久就找了借口将他们调开了。只可惜,她们想和小姐斗智斗勇还是欠了些火候,小姐早就将文稿转移了,还留了一封伪造的书信引她们上钩。”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三夫人想对您不利的?”紫鸢插嘴道。   “你还记得浅汐跟我提到过,李玲花曾在禁足期间偷偷溜出府的事吧?”   “记得啊。”   “当时我就起了疑心,她一个妇人冒着被祖母斥责的风险出府到底是要见谁呢?于是我留了个心眼,顺藤摸瓜查探了一番,得知她密会的对象原是陆冰冰。也她不知从哪里弯到的关系,特地设了宴席在博雅楼款待陆冰冰。”说到这里时,苏皓月的眸中精光一闪。   紫鸢恍然大悟:“原来三夫人主动向您示好,是陆小姐指使的啊!让小姐帮忙解决五小姐婚事,根本就是三夫人的说辞!”   “那倒不尽然。”苏皓月淡淡地摇摇头:“苏浅颜的婚事确实是李玲花的心病,不过是顺水推舟,一石二鸟罢了。”   “哦!我明白了,这样一来三夫人的心病除掉了,又能借此由头和小姐您攀上交情,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碧汀说道:“最关键的是三夫人拿五小姐的婚事说事,不管在哪都是占足了道理,小姐还拒绝不得。”   “嗯,只要我答应她的请求,那不论是出面约见五殿下,还是请五殿下来家中赴宴,都会给她们留下可趁之机。”苏皓月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对弈中最忌讳的就是我在明,敌在暗,现在李玲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也就不可怕了。我现在真正担忧的,是二哥那边。”   “也是,三夫人再怎么不好也是二少爷的娘亲,养育之恩比天大,纵使三夫人做出再荒诞的错事,二少爷也会护着她的。”紫鸢忧心忡忡。   “可这样一来,对我们就很不利了。小姐顾念二少爷,岂不是处处掣肘?”   苏皓月看了她们一眼,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也不要杞人忧天了。”   李玲花的院中。   当绿蔓把苏皓月和陆冰冰比试的结果告诉她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输了?怎么可能?!”李玲花瞪大眼睛,满面的不可置信:“有了澜公子和朝中众多权贵的支持,她怎么还会输给苏皓月那个黄毛丫头呢?”   “哎呀,夫人,您可千万别在陆小姐面前提澜公子啊。”绿蔓一把捂住李玲花的嘴:“咱们寻来的那封书信压根就是伪作,那位所谓的澜公子也是假的!”   “啊?!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真正的澜公子就在咱们家中呢!”绿蔓环顾左右,压低声音在李玲花耳畔说道:“澜公子原来就是三小姐的笔名!”   李玲花如遭雷击,当即就愣在了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三小姐不仅指出那篇文章是伪作,还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证明了她澜公子的身份。”   “这样说来,那封信”李玲花声音发颤。   “陆小姐怀疑,那信其实是三小姐设下的圈套,诱使咱们上钩的。”   李玲花的心猛地缩紧了,她捏着帕子,咬牙切齿道:“我早就知道,这丫头邪门的很。好一出请君入瓮,真是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   绿蔓看着自家主子血红的双眼,忍不住柔声安慰道:“夫人,要奴婢说,您何苦和三小姐过不去呢?三小姐不过就是个女儿家,过两年怎么也是要嫁人的,您和她置气,讨不着好处不说,一个不留神还会伤了您和二少爷的感情啊。”   李玲花眼睛一瞪,绿蔓立刻噤若寒蝉。   “你说这些我能不懂吗?!”李玲花的手指死死地抠着桌角:“但凡我能忍,都不会生出找外人来对付她的念头。”   “可是你瞧,眼下家中最得意的人,不是空有个管事之名的苏浅汐,也不是我那个傻儿子,而是她苏皓月!她在这苏家里可谓是一言九鼎,全府上上下下,谁不看她的脸色行事?就连她手底下区区一个护卫,都敢当面给我难堪!”   “而且,你以为她嫁出去就算完事了吗?别忘了,她还有个娘亲在家中呢!只要苏皓月在一天,我就永远不能真正地掌握苏家。这才是我下定决心要对付她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绿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奴婢明白了。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李玲花的两条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并没有回答绿蔓的话,沉吟片刻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181章 老夫人病逝   镇东将军府。   婢女兰心站在门外踌躇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进了陆冰冰的闺房。   “小姐”兰心轻声唤道。   “说。”陆冰冰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回了句。   “刚才小厮传来消息,那位澜公子的府邸早已人去楼空,书童奴仆全不见了踪迹,就连府中的文玩字画也都凭空消失了。”兰心小心翼翼地说道。   啪!   桌上的琉璃花樽被怒火中烧的陆冰冰打翻在地。   “好一个李玲花,好一个苏皓月,竟然联起手来欺骗于我!”陆冰冰尖锐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里:“那贱妇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我就不该相信她的鬼话!要不是看中她苏家人的身份,动起手来比较容易,我怎么可能接见她?”   “就是,小姐千金贵体,答应见她一面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哪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感恩,真是狼心狗肺!”兰心也在一旁义愤填膺道。   “谁狼心狗肺啊?”   门外突然传来清润的男声,把兰心吓了一跳。   陆冰冰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哥哥陆唯风。   “你一个婢女,竟敢在主子面前口出恶言,如此不检点!”陆唯风嫌恶地扫了一眼兰心:“出去,自己掌嘴二十。”   兰心一个激灵,求助似的望向陆冰冰,可陆冰冰压根没有要帮她说话的意思,于是她也只好自认倒霉,唯唯诺诺地出了房间,领罚去了。   “你还好吧?”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陆唯风这才关切地问道。   陆冰冰哼了一声,撇过了脸:“哥哥也知道了?”   “这事闹的这么大,父亲身边多少官员的家眷都参与其中,我能不知道吗?”   “你别提她们!你说她们我就来气!”陆冰冰一拍桌子控诉道:“平日里她们在我面前都是怎么表忠心的,可一到关键时刻,竟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陆唯风无奈地摇摇头:“你还要人家怎么做啊?真金白银交到你手上,让你开文社,出文集。要不是她们倾囊相助,就依照你花钱如流水的性子,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把文社装点得奢华至此吗?”   “光给钱有什么用!比试的时候她们怎么不知道来帮我撑撑台面呢?结果就只有泠霜姐姐一人亲自到场了,可还是无济于事。”陆冰冰垂头丧气,显然是很受打击。   看她这幅样子,陆唯风也不忍再责怪她了。于是他拍了拍陆冰冰的肩膀,劝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经此一事,你也能看清到底谁才是真心实意地帮助你了吧?所以从今往后与人交往,一定要注意分寸,切不可再像之前一样任性妄为。”   “哥哥,可是我不服啊!她苏皓月不过是个破落户,为什么处处能压我一头呢?!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就是澜公子。哥哥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和苏皓月第一次见面是在博雅楼,期间我们还聊到了澜公子。她作为当事人竟面不改色,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你说说,她隐藏这么深,到底有什么意图?”   陆唯风听了陆冰冰的话后,眸光一顿。   “她就是澜公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苏皓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几乎是一夜之间家喻户晓,绝不是偶然,她肯定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什么真才实学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陆冰冰嗤之以鼻。   “第一次见面她三言两语就辩得其他人无话可说,再到引出聆乐泉,现在又展露了书画方面的才学,哪一样不是令其他闺秀望尘莫及?”陆唯风叹息一声:“你啊,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愿意承认罢了。”   陆冰冰还想狡辩,却被陆唯风打断了:“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别人都是害怕怀才不遇,她却从不显山露水,每次都是等到最恰当的时机再展露出来,这等心性,绝非常人能比。若不是天生如此,就是她另有打算。”   陆冰冰睁着迷茫的眼睛,不知道她哥哥到底想说什么。   陆唯风转过头,语气有些严肃:“在我们还没有完全摸清对方的实力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会像这次一样,惨败而归。所以,以后在她面前你最好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不要主动招惹她,明白吗?”   陆冰冰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却在触碰到陆唯风严厉的目光时锐气全无。   “是,我知道了。”陆冰冰只得言不由衷地答道,声音微弱蚊蝇。   三日后的一清早,一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苏家。   老夫人病逝了!   苏皓月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心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波澜不惊。   老夫人早就是行将就木之人,与其每日承受病痛的折磨,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紫鸢,帮我梳妆。”苏皓月从榻上走下来,坐在梳妆台前轻声道。   “是。”   等苏皓月赶到老夫人的院子中,苏家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母亲!哎!母亲啊,智儿才刚刚有出息,您怎么就撒手走了呢?”李玲花趴在老夫人的塌边,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只要凑近看看,就会发现李玲花的眼角根本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完全是扯着嗓子在干嚎。老夫人缠绵病榻多时,不见她主动来照料一次,现在老夫人走了,她倒是将孝顺儿媳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周兰湘站在一边,眼睛微微发红。   老夫人纵有千般不好,却照料了苏家几十年,含辛茹苦地将苏家子女都养育成人,其中一个还是她最亲爱的丈夫,现在老夫人离世,周兰湘又怎能不动容呢?   苏智神色悲怆,像是压制着痛苦一般。平心而论,他对于一直疼爱自己的老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所以老夫人的离世,她算是家中屈指可数的几个会真心悲痛的人之一了。   苏浅汐和苏皓月并肩站在一起,面上的神色都是淡淡的。   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就只剩下苏智了,他走上前,沉声说道:“祖母在生前曾有遗令,丧事一切从简。所以我认为应该遵照祖母的遗愿,请一些往日来往紧密的亲朋好友参加葬礼即可,不宜过于铺张。”   苏智既然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毫无二话。   “棺椁是早就准备下来了的,葬礼既然从简,也无需再准备什么,只是要派人去五皇子府通知浅颜一声,祖母病逝,她理应到场。”李玲花擦了擦眼角,说道。   “嗯,这是自然。”苏智点点头。   从头到尾,苏皓月都一言不发,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游离在李玲花的身上。   李玲花只觉得被那一缕幽幽的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便在绿蔓的搀扶下起身,扶着额头虚弱地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浅汐你来安排吧。”   浅汐躬身答道:“是。”   李玲花扫视了众人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按照惯例,先人的遗体要在家中停放七日再下葬。   七日期满,葬礼当天,虽说只请了些与苏家交好的世家和苏智的同僚,加在一起却也有不少人。   原本苏家只通知了苏浅颜,没想到魏景琰竟陪着苏浅颜一块儿来了,给足了苏家颜面。   李玲花一见到魏景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赶忙迎上来行礼道:“不知五殿下前来,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夫人不必多礼。”魏景琰的态度谦逊而疏远,面上的笑容十分淡漠。   “浅汐,快来带五殿下入座。”李玲花朝身后高声唤道。   苏浅汐从一大早开始脚不沾地地忙到现在,好不容易逮着点空休息一下,这屁股刚碰椅子,又听到了李玲花的使唤,登时就沉下脸来。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抿唇一笑。   李玲花也确实有些过分,大事小事全让苏浅汐亲力亲为地去办,完全把她当使唤丫头了。   “你坐吧,我去招呼。”苏皓月起身,不等苏浅汐开口就朝外走去。   魏景琰远远看见苏皓月,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身边的苏浅颜马上敏锐地察觉到了魏景琰情绪的变化,她苍白的面颊一僵,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苏皓月走到魏景琰面前,盈盈一拜:“见过五殿下,和,苏夫人。”   苏浅颜既然已经成为皇子的侍妾,苏皓月就不能再称呼她为五妹了。但是侍妾又无位份,便只能称为夫人。 第182章 擅闯民宅   “不必多礼。”魏景琰笑道:“你和浅颜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没必要如此客套,以后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们还是姐妹相称吧。”   这话一说出来,苏浅颜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   她辛辛苦苦筹谋一切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旧日的苏家人面前扬眉吐气吗。一句姐妹相称,那她的身份和以往还有什么区别?   苏皓月瞥到了铁青着脸的苏浅颜,她心中了然,淡淡地笑了笑:“情分归情分,但也不好乱了尊卑,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吧。”   魏景琰听出了苏皓月的弦外之音,他微微侧过脸,打量了苏浅颜一番,明白了苏皓月话中的含义,心中对苏浅颜的不满油然而生。   “咳咳。”魏景琰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从那次皓月你慧眼辨认出狩猎图,本宫就知道你对于书画很有研究,却也没想到原来在京都享有盛名的澜公子就是你啊!你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竟对本宫都不曾透露半分。”   “殿下,这些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又有什么好宣扬的呢?”苏皓月垂下双眸,恭谦而有礼:“殿下,您和苏夫人若是再不落座,其他人恐怕要误以为我们苏家恃宠而骄,怠慢了殿下您呢。”   “哈哈哈,好,那就有劳皓月带路了。”   说罢,苏皓月便带着魏景琰和苏浅颜在正殿上首落了座。   短短一路走来,苏浅颜刻意扬起了下巴,目不斜视,仿佛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一般。   站在一旁恭候的苏浅汐将苏浅颜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头不由好笑。   “皓月,苏老夫人仙逝,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保重身体要紧。”魏景琰注意苏皓月眼下的乌青,误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以至于夜不能寐,所以出言安慰了两句。   “谢殿下关怀。”苏皓月抿唇笑了笑:“家中还有些事务需要皓月去处理,殿下和苏夫人请稍坐片刻,等皓月处理完了琐事再来招呼二位。”   “好,你去忙。”   苏皓月行了个礼,拉着苏浅汐出了厅堂。   “三姐,你瞧没瞧见苏浅颜的样子,简直太好笑了。”一出来,苏浅汐就忍不住压低声音笑道:“看她那骄傲的模样,仿佛不是嫁给了皇子,而是重新投了胎成了公主。”   “说到底,还是眼皮子太浅了。”苏皓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她故作高傲,恐怕她在五皇子府过得也不尽如人意。”   “三姐说的有理。但是不管怎么说,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再怨也怨不到咱们头上。”苏浅汐显然是对苏浅颜婚后的生活并不感兴趣,她说道:“姐,后厨那边还有点事,我先过去了,一会再来找你。”   “好。”   今日晨起太早了,苏皓月准备趁着没人发觉先回望月阁休息一会。   正当她走出院子没多远,身后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动作迅捷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猛地一挣脱,条件反射般地朝后一躲,回过头来刚想斥责这个没礼貌的不速之客,却在看清此人的容貌时哑然了。   “王爷?”苏皓月有点懵,他怎么总是神出鬼没地躲在别人背后搞突然袭击。   即墨寒的面容冷峻,眸光凛然,落在苏皓月的身上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我好像没有听到我们家小厮通报王爷的大驾吧?不知王爷您擅闯民宅,进别人家中如入无人之境,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苏皓月克制住微微发颤的后背,抬起头似笑非笑道。   即墨寒上前一步,紧紧地逼视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子,恨不能将她拥入怀中。   “这宅子中有本王想见的人,所以本王就来了,有何不对?”即墨寒大言不惭,毫无愧色。   苏皓月一噎,又换了一个话题继续嘲讽道:“难得见王爷形单影只,怎么,你的妹妹不陪你吗?”   这话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即墨寒明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就那一次陪周泠霜逛珠宝店被苏皓月撞见,在她的口中倒成了“难得形单影只”。   果然,再豁达的女人只要涉及到感情问题,都会变得小心眼。   “什么妹妹?”即墨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嘁,不知王爷还有几个妹妹?”苏皓月没好气地答道。   见苏皓月的语气满是醋意,即墨寒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眸中绵绵的情意也愈加深厚了。   “你吃醋?”   “谁谁谁?谁吃醋啊!”苏皓月面色一红,急吼吼地否认:“我就是随便问问,王爷不愿意说就算了,皓月告辞。”   说罢转身欲走,即墨寒扯过她的衣袖轻轻一带,顺势把她揽入了怀中。   “你干什么?!”苏皓月大惊失色,拼命挣扎。   今日是老夫人的葬礼,宾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万一这一幕落到了别人眼中,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即墨寒将下颌放在苏皓月的头顶轻轻摩挲着,嗓音磁性而深沉:“你知道这些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日复一日,每天都期待着你会主动来找我,可你倒好,又是和别人比试又是在京都混得风生水起,似乎根本就把我忘了”   “今日寅时我就到了你家门口,说服了自己很多次,直到现在才鼓足勇气进来见你一面”   鼻息间是熟悉的冷香,头顶传来的话却让苏皓月吃惊地几乎忘了挣扎。   “那日听见你和魏景琰互诉衷肠,我实在是太生气了。可撂下狠话没多久,我就后悔了。苏皓月,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即墨寒抬起苏皓月的下巴,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再无往日的清冷,而是缠绵地令人失神。   “那那你为什么骗我?”苏皓月故意板起脸质问道。   “我怎么骗你了?”即墨寒不明所以。   “你不是说你和周泠霜只见过几面吗?为什么她张口就唤你作‘寒哥哥’?也不嫌腻人。”小声地抱怨完,苏皓月的脸颊已经红得像番茄一般了。   即墨寒却笑得如沐春风。   “我们两家是世交,长辈们平日也多有往来。她那时年幼,偶尔随她父亲来王府做客,总坐不住,父王便命我陪她玩耍。哥哥这个称呼,也是那时候叫出来的。”   “这么说,还是青梅竹马?”苏皓月不悦地皱了皱眉。   即墨寒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噤了声。   “怪不得,原是有多年的情谊在里头呢,不然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王爷怎么陪一个小女子逛珠宝店?”   即墨寒解释道:“那次是周尚书来府中与我议事,她归京不久,也跟着来了。谈完事后,她说过几日就是她母亲的生辰,想去街上为她母亲挑一份寿礼,便让我陪她去一趟,就这么简单。”   听了即墨寒的话,苏皓月心中的不悦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演越烈了。   即墨寒也察觉到了苏皓月的小心思,他像是哄小孩一般轻声说道:“你不喜欢,我就让她改称呼,以后都离她远远的。”   苏皓月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可能是因为认识的比较早,加之周尚书与我父王交情一直很深,所以我对她会比其他人照顾一些,可也就仅此而已。她多年离京,我和她并未联系,上次也是她归京后和我的第一次见面。”即墨寒言辞恳切,活脱脱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   “王爷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先走了。”苏皓月冷着脸道。   “不准走!”即墨寒干脆拉下脸面耍起了无赖。   面子哪有心上人重要啊!   苏皓月急了,一把甩开即墨寒的手:“放开我。”   即墨寒不能理解周泠霜在苏皓月的眼中是一个多可怕的存在,她仿佛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深深地刻在苏皓月的脑海中。   所以每当即墨寒提到周泠霜时,她的心头就会充满惶恐和慌张,她怕自己拼劲全力,也无法跨越命运的鸿沟。   但是所有的一切,苏皓月都不能和他坦白。   “苏皓月,本王告诉你,不管你如何反抗,本王都要定你了。”即墨寒沉下眸光,又恢复成了那位霸道跋扈的王爷:“上次说的决裂的话都不算,本王给你的时间有限,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也不等苏皓月做出反应,即墨寒就运起轻功一下子没了踪影。   苏皓月看着他远去的方向,耳边反复回荡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心乱如麻。 第18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时光荏苒,转眼就入了秋。   老夫人葬礼后,苏皓月偶尔去博雅楼和竹影文社转一转,其他时间都闭门不出。   陆冰冰可能是忌惮苏皓月手中的战书,在比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关闭了文社。   繁花文社正如它急速地崛起一般,仿佛一颗流星,仅辉煌了不过数日就没落了。   自此,竹影文社在京都中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每天都有大批的读书人汇集在这里,讨论时政,博古辩今。年轻的学者们带着自己的见解进入竹影文社,和其他的有识之士一起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正如战国时秦国的四方馆,大家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不论听起来多荒诞不经的想法在这里都会找到认同者,这就是竹影文社的魅力所在。   每当苏皓月来到竹影文社,所有人都会起身行礼,恭敬地称呼一声澜公子。   苏皓月也会微笑着向众人回礼,然后优雅地坐在角落,一边喝茶一边和齐北亭说上几句话。   也有一些仰慕苏皓月才学的人会大着胆子跑去向苏皓月请教,苏皓月从来都是不吝赐教,短短几句便让听者茅塞顿开。   有时候他们讨论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苏皓月在旁也会发表两句观点,不过数句,却也颇有见地。   就这样,苏皓月的美名在大梁传播开了,甚至隐隐有与周泠霜并驾齐驱的架势。   这一日,苏智下了朝后兴冲冲地回了府,直奔望月阁而来。   “皓月,后日太子大婚,你陪我一同去赴宴吧?”苏智递来了一个红色的请柬。   “哦?太子妃是哪位小姐啊?”苏皓月随手拨弄着琵琶问道。   “傅太师的孙女,荣国公家的千金傅常槿。”   苏皓月回想了一下,前世的傅常槿也是在皇后的撮合下嫁给了太子为正妃。   这门婚事可以说为太子助益不少,却也给魏景琰和魏景华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好,我陪你去。”   两日后,苏皓月和苏智一同乘坐马车来到了太子府。   只见太子府张灯结彩,十里红妆。达官显贵们纷纷到场祝贺,贺礼更是一车一车地往太子府中送去。   苏皓月刚到门口,垂在身旁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抬头一看,是即墨寒。   他望向苏皓月的眸中满是深情,丝毫不避讳众人,而是神色自然地牵过苏皓月的纤纤玉手,十指相扣。   苏智也回过头,当他看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指时,清俊的面庞划过一丝笑意。   “王爷。”苏智抱拳道。   “苏侍郎不必多礼。”即墨寒淡淡地说道。   “皓月,那边好像有几个同僚在唤我,我就先过去了,一会再来找你。”苏智一脸憋笑的表情,扔下这句话拔腿就跑,把苏皓月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苏皓月的脸颊涨的彤红,她二哥和即墨寒之间明显是有眼神交流的,要是她没猜错,带她来参加太子大婚的宴会应该就是即墨寒的主意。   “王爷,这么多人,麻烦你自重一点好不好。”   苏皓月一字一句地把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不好。”即墨寒压根不理会苏皓月的控诉,牵着她的手就自顾自地进了府门。   可想而知,这一幕对宾客们的冲击是爆炸性的,众人瞠口结舌地看着镇定自若的即墨寒和佯装镇定的苏皓月,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全都愣在了原地。   天呐,他们看到了什么?一向不近女色的楚靖王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一个女子的手?!   人群中,一双怨毒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二人的身影。   陆冰冰坐在闺秀中,美丽的双眸涨的生疼,脸色铁青。   “这女的是谁啊?和王爷走的这么近?”   “她你都不知道?苏家的三小姐苏皓月啊,苏侍郎的堂妹。”   “啊?她不就是澜公子?”   “没错。”   “模样嘛,也就只能算是周正,可家世就差远了,我听说她的父亲在外从军,多年未归,她一直和她母亲相依为命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气,竟能勾搭上王爷。”   “是啊,她母亲的身份更是低微,只是普通农户的女儿,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呢。”   “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好意思和王爷站在一起?”   “”   说着说着,就讨论到了苏皓月的身世上。   闺秀们妒火中烧,一个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说出口的话更是尖酸刻薄。   陆冰冰冷笑一声,嘲讽道:“谁说她勾搭上王爷了,说不定王爷只是见她有趣,图个新鲜,过两天就玩腻了呢。她这等身份,难道还肖想嫁入王府不成?”   闺秀们听陆冰冰这样说,全都放肆地娇笑起来。   苏皓月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心里有些不高兴了。她冷冷地扫了那群莺莺燕燕一眼,懒得跟她们计较。   这时,身着烟霞色长裙的周泠霜从门外走来,当她注意到苏皓月和即墨寒紧扣的十指时,面色不易察觉地一动,可是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寒哥哥”周泠霜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即墨寒打断了。   “见到本王,应该如何称呼,不用本王教你吧?”   周泠霜的笑容僵在脸上,显然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是泠霜失礼了,多年养成的习惯,还请王爷见谅。”周泠霜勉强微笑着说道。   “习惯也得改,本王的王妃不爱听。”即墨寒淡淡地说。   这句话无异于一声炸雷,顿时炸得在场所有人都外焦里嫩。   楚靖王的王妃?   楚靖王什么时候有了王妃?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皓月都差点没被这句话噎死。   周泠霜再也维持不住温婉的笑容了,而是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即墨寒,又将目光投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苏皓月,心中猛然一沉。   刚才还凑在一起嘲讽苏皓月不过是玩物的闺秀此刻全都噤若寒蝉,脸颊发烫。   陆冰冰可没有周泠霜那么好的涵养,她的怨毒几乎要从眸子中溢出来了,气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王妃,是这位苏小姐吗?”周泠霜不死心地问道。   “嗯。”即墨寒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   “啊,那真是恭喜王爷了。”周泠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还有,恭喜苏小姐。”   苏皓月语塞,正想说什么,却被即墨寒一把扯走了。   “放手!”苏皓月有些恼怒:“你想害死我啊!你看刚才那些闺秀的眼神,都快把我射成马蜂窝了!”   即墨寒停下脚步,回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了,非你不娶。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把决定公之于众,又有什么不对?”   “你是痛快了,我就成了众矢之的。”苏皓月没好气。   即墨寒将她的双手攥在手心里,很认真地说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苏皓月一时失语,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的钦慕者那么多,现在我完全变成了大梁少女的公敌。”苏皓月嘟嘟囔囔道。   即墨寒清冷的面上划过一抹笑意:“所以啊,告诉所有人我心有所属,让她们趁早死心。   苏皓月原本平静如古井般的心中在听到这句话时,几乎被撩拨得荡漾起了粉色的春波。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苏皓月赶紧侧过头不再看他,破罐子破摔。   即墨寒捕捉到了她娇羞的小表情,他浅浅一笑,伸手将苏皓月垂落的长发拢到耳后,动作轻柔自然。   秋意浓浓,喧闹婚宴中这个隐蔽的角落里,时光似乎都随之温柔了。   宴会另一边,陆冰冰和周泠霜并肩而坐。   “泠霜姐姐,你瞧苏皓月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以为有王爷护着她就多了不起似的!”   周泠霜在人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形象,她将自己的情愫伪装得非常好,甚至连陆冰冰都没有察觉到她对即墨寒的感情,反而将她当成了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周泠霜蹙着眉浅浅一笑,柔声道:“冰冰,注意言辞,苏小姐既然是王爷看中的王妃,你在背后议论她,万一被她听见了,岂不是会闹得不愉快吗?”   “我又没说错,有什么好怕的?”陆冰冰不屑道:“王爷不过是被苏皓月蒙蔽一时糊涂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凭苏皓月的身世,还敢妄想嫁入王府吗?”   周泠霜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个女子就伸过头来插嘴道:“你可别小瞧苏皓月,她的本事可大着呢。我听说,她家那个不争气的庶妹能入五殿下府为妾,便是她的手笔。” 第184章 宴会纷争   说这话的人便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褚灵倩。   她爱慕魏景琰许久,突然听闻他纳妾的消息,犹如当头棒喝。四处打探之后才查出了这么点内情,心中对苏皓月和苏浅颜姐妹俩的手段自然是厌恶至极的。   陆冰冰也吃了一惊,不太相信地问道:“她苏皓月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是不是你搞错了?”   “从五皇子府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褚灵倩撇了撇嘴。   周泠霜云淡风轻道:“若真是如此,冰冰你在她的面前就更要谨言慎行了。”   陆冰冰一听周泠霜这句看似好意的提醒,当即就垮下了脸:“泠霜姐姐,怎么连你也这么怕她?她苏皓月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靠着出卖色相博得男人同情的贱货吗?本小姐还偏偏不信这个邪!等我逮着机会整她,一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一直坐在对面默默无言的吴若彤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道:“陆小姐,你身为大家闺秀,就不能管好你的嘴吗?空口白牙污蔑一个无辜女子,你不觉得羞愧吗?”   旁边的闺秀们见两人呛了起来,赶紧假装自顾自地喝茶说话,实则全都竖起耳朵准备看好戏。   周泠霜也开口说道:“是啊,冰冰,说话要讲证据,或许苏小姐和王爷真的是两情相悦呢?”   一句话,她端庄善良的形象就树立起来了。大家都觉得周家小姐不愧为名满大梁的第一闺秀,才学出众,更兼容人之量。刚才即墨寒为了苏皓月当众给她难堪,她不仅不计较,还能出言为苏皓月开脱,如此品德真是难能可贵。   最关键的是话中“两情相悦”一词用的实在是玄妙,落在满桌闺秀的耳中就更加刺耳了。   她们更愿意相信苏皓月是靠着狐媚的手段蒙蔽了清高的楚靖王,也不愿意接受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事实。   果然,周泠霜话音刚落,闺秀们的嘲讽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王爷不过是图个新鲜乐子罢了,谁还能真的看上她?”   “就是,谁不知道她苏皓月是农妇之女,这等卑贱的家世哪能配得上楚靖王?”   “早就觉得她骚姿弄首,爱出风头,轻浮的做派真是为我们大梁闺秀所不齿。”   “”   吴若彤听了这些满是恶意的话,面皮涨得通红。紧紧捏着双拳,混像是要上去跟人打架一般。   此时,苏智过来找苏皓月,正好见到了这幅场景。   他走到吴若彤身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地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要将这些污言秽语放在心上。”   吴若彤回过头,刚想说话,又听见苏智加了句:“谣言止于智者,这不是你曾说过的话吗?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刚才还七嘴八舌讽刺苏皓月的闺秀们见苏智来了,全都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这位可是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人了,她们可不想得罪。   吴若彤点点头:“苏侍郎说的有理。坐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脑子也变得浑浊了。也罢,趁着没开席,我去旁边随意走走吧。”   “不如同去?”苏智很有风度地提出了邀请。   吴若彤一愣,转而笑着点点头:“好。”   在离开前,苏智还特意扫了一眼满座的莺莺燕燕,只见闺秀们都垂下头涨红了脸,似乎不敢与他对视一般,苏智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吴若彤当然明白这些闺秀的小心思,被苏智听到她们在背后嚼苏皓月的舌根毕竟是不太光彩的,最重要的是随着苏智在官场上大放异彩,他也成为了京都少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在这位新晋偶像的面前丢了脸,难怪她们会露出这样难堪的表情了。   吴若彤和苏智沿着花园的小道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其实因为苏皓月的关系,苏智和吴若彤并不陌生,只是从未像现在这样独处过,所以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吴若彤低着头,一边走着一边不安地踢着脚下的石块,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反复揉搓着帕子。   苏智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最近文学创作还顺利吗?”   “啊?”吴若彤回过神来:“啊,那个啊还行吧,就那样,也说不上顺不顺利的。”   “吴小姐擅长作散文吧?我拜读过你早期的作品,说实话,和最近的文章对比看来,进步还是很大的。”   “是吗?”   “是啊。”   吴若彤眼珠子一转,故意问道:“那就请苏侍郎说说,进步在哪里呢?”   苏智勾起唇角笑了笑:“真想听?”   “当然。能有幸得到苏侍郎的指教,小女子不胜欢欣。”   “吴小姐几年前曾作过一篇抒情散文,名叫《记重阳登庐陵寺》。虽说整篇文章词句流畅,将女儿家在秋日里感慨花谢花落的愁思描写得十分细腻,却不免有些造作。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苏智说得一本正经,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观点全说了出来,可吴若彤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了。   不得不说,不管事实如何,当着女孩子的面批评人家的文章做作,苏智也实在有些不懂情趣。   好在,苏智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而吴小姐近年来的几篇文章,不论是记叙除夕合家团聚的《永乐》,还是议论散文《淮阳七载》,都能称得上是佳作。文章浑然天成,语句朴素真诚,天然去雕饰,而且立意高远,见解独到,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是在情感表达的方式上还略显稚嫩,需要更进一步地钻研。”   听了这些话,吴若彤的脸色才渐渐由阴转晴了。   仔细一想,虽然苏智的话不太中听,但是确实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文章的缺陷。   自打她有些名气后,身边的人无不是捡好听的话说给她听,哄得她都有些飘飘然了,现在被苏智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清醒了不少。   “谢苏侍郎不吝赐教,你说的对,文章还有许多不足需要改进。”吴若彤轻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情不够多吧,看问题的角度还是很单一,表达情绪方面也不够老练。”   “你也不必气馁,总的来说,你的文章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最起码与同龄人相比,算的上拔尖了。你也不用刻意去模仿前辈们那些很深沉的语调,你这样青春的年纪,就是要写出活泼的文章来才可爱。”   听得出来,这是苏智发自内心的想法,并不是为了安慰吴若彤才说的话。   “唉,什么拔尖啊,就拿皓月来说吧,她的惊世才华才真是让人叹服。我有时都好奇,你们苏家是怎么培养她的,竟教出这样出众的女儿来?”   苏智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道:“也就是跟寻常家庭一样啊,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这就是天赋?”吴若彤瞪大眼睛,彻底服气了。   “嗯,或许吧。别说你了,就连我也常常想不通,明明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女孩,怎么倒像是遍尝世间辛酸,看尽人生百态的智者一般,对事物的剖析和人性的把控精准无比,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苏智蹙着眉,十分认真地说道。   “哈哈,有这样一个天才妹妹,苏侍郎应该压力很大吧?”吴若彤打趣道。   苏智一怔,随即也笑着说:“压力自然是有的,但是妹妹出众,我与有荣焉。”   “你们俩偷偷摸摸的,说我什么坏话呢?”   苏皓月突然在两人的背后坏笑着插嘴道。   苏智和吴若彤同时转身,也不知苏皓月和即墨寒是什么时候来的,此时正并肩而立,画面无比和谐。   “王爷。”苏智拱手道。   “见过王爷。”吴若彤也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说实话,对于这位冰山一般的楚靖王,她还是很惧怕的。   “嗯。”即墨寒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哥哥,借一步说话,有点事我想跟你证实一下。”苏皓月笑眯眯地说道。   苏智一愣,顿时猜到了苏皓月想说的话。见她笑里藏刀,苏智的背后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冷汗。   “呃,有什么话不如回去再说?”苏智讪笑地抹了抹额头。   “呵呵,哥哥紧张什么?就现在吧。”   说罢,苏皓月二话不说就拉过苏智的衣袖,连拖带拽地将人带走了。   即墨寒接收到了苏智求助的眼神,心底暗笑,淡淡地还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给他。 第185章 党派之争   “皓月,你慢点。”   走了几十步,苏智讪笑着从苏皓月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有什么事这么急啊?”   苏皓月驻足,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笑得白牙森森:“哥哥,你说你无缘无故邀请我和你一起来参加太子的婚宴,是何目的啊?”   “瞧你这话说的,我请我的妹妹一同赴宴,能有什么目的啊。”苏智的眼神十分心虚,却还硬着头皮矢口否认。   “哦,并无目的,那就是有人指使咯?”   这话不像是问句,倒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这,这”苏智讨好地笑了笑:“何必要刨根问底呢?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吗?”   “不知二哥和王爷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了?有商有量的,真是令人意外啊。”苏皓月勾动唇角笑了笑,语气十分夸张。   见自己和楚靖王之间的那点约定全都被苏皓月识破了,苏智自知不能再隐瞒什么,干脆坦白从宽,还不忘顺带拍一拍苏皓月的马屁:“呵呵呵呵,我就说我妹妹的才智天下无人能及吧,这都能被你看出来,真是厉害,敏锐的观察力令愚兄望尘莫及啊!”   “少来。”苏皓月脸色一变:“说,你都答应他什么了?”   “没什么啊。王爷只让我带你来参加这次的宴会,别的什么都没说。”苏智摊摊手,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他让你带,你就带?”苏皓月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么轻易就把她卖了,他到底是谁的哥哥?   “当然不是!”苏智连忙解释道:“上次早朝后,王爷特地同说我让我务必要带你赴宴,我问为何,王爷说,太子婚宴,满朝权贵必将到场祝贺,在这样的场合宣布你楚靖王妃的身份,最为合适。我是看王爷如此有诚意,才答应了带你来的。”   苏皓月差点没气背过去。   她咬着牙问道:“那你就不会先跟我通个气吗?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肯定不行啊!告诉你了王爷的打算,你还会来吗?”苏智一脸的理所当然。   嗯,这话倒是没错不过,就算这样,苏智也不能胳膊肘朝外拐,向着那个非亲非故的即墨寒吧?   “你既然知道我得知了实情后不会来,就更应该提前征求我的意见啊!”   苏智顿了顿,皱着眉很认真地说道:“皓月,其实王爷对你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呢?你聪明果敢,胸有大志,这些我都知道,作为哥哥,我也会百分百支持你的理想,可是这并不妨碍你为你的终身幸福作打算啊。”   见苏皓月没有说话,苏智又继续说道:“这个世道,人心险恶,弱肉强食,官场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早就已经看透了,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我这个侍郎的位置能坐多久,也不知道能保护你到几时。但是王爷不同,只要陛下还在,王爷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受影响。”   “若是有王爷在你身边,即便哪一天我也遭遇了不测,至少能保你终身衣食无忧。”   “到那时,你如果能不计前嫌,在必要时对我的老母亲施以援手,那我哪怕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苏皓月没想到苏智竟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她一时有些失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怎么了?最近在朝堂上是否有什么难题?”   苏智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是。我与寒门官员结成一派,在堂上堂下配合默契,来往密切,自然会遭人非议。再加上我年纪轻轻身处高位,难免会有人看不惯。都说谣言猛于虎啊,我现在可算是见识了谣言的可怕。”   “他们都怎么说?”   “无非是抓住我与寒门官员之间的关系不放,说我笼络群臣,结党营私之类的。”   苏皓月的眸光一顿。   结党?那就有些麻烦了。   自从苏镇山的事情结束后,苏智和寒门官员之间的走动也就不再那么藏着掖着了,毕竟想要成大事,一直蛰伏是行不通的。   寒门官员因为事先曾极力反对苏镇山出任会试主考,虽没能成功,但是在泄题案爆发后,还是得到了皇帝的表彰,不少人都因此被提拔。   他们尝到了甜头,深知只有紧紧抱团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由此俨然成为了朝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称为寒门派,领头人物便是苏智。   这一支新党派的横空出世,自然会引起老派权贵们的警惕。   好在老派权贵们都处于互相对立的阵营中,对于寒门派的态度,也多以拉拢为主,其中就以五皇子党最甚。   魏景琰频频光临苏家,还娶了苏家的庶女,摆明了是在向苏智示好。   这样一来,客观上也给了寒门派喘息的时间,不至于在还未完全成气候前就落到被老派权贵联手打压的境地。   可是树大招风,随着寒门派在政治上的得意,也有不少人开始眼红了,造谣中伤便是他们向寒门派宣战的标致。   “知道都是谁在传播谣言吗?”苏皓月抓住了关键的问题。   苏智苦笑着摇摇头:“说的人太多了,而且他们并没有正面向陛下上书,而是躲在背后散布些不咸不淡的流言,这样一来,很难抓住背后之人。”   苏皓月思考了一会,嫣然一笑:“不对。现在朝中的党派屈指可数,只要一一排除,就可以找到正确的答案。”   “嗯?”苏智愣了愣。   “你瞧,首先可以排除五皇子党。五殿下与苏家来往密切,实则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更希望这一支力量能为他所用。”   “其次可以排除中立党,中立党派大多位极人臣,且个个眼高于顶,寒门派尚未成气候,他们还不屑于与你们作对。”   “再次,太子党最近一直忙于张罗太子和傅小姐的婚事,也无暇顾及这些。而且按照太子党人士的行事风格,若真要打压寒门派,根本不会选择传播谣言,而是正面上书。太子党中有很多人都是陛下的近臣,他们随便在陛下耳边说些什么,也比传播谣言的杀伤力更强。”   说完,苏皓月的眉梢颤了颤:“那么答案是谁,不是就呼之欲出了吗?”   “又是他?”苏智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魏景华!先是害死我父亲,现在又来陷害我!”   苏皓月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这件事情棘手的问题在于,苏智确确实实是结党了,却没有营私。但是如果承认结党,又怎么能让大家信服他们没有营私呢?如果否认结党,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得真真切切,实在是抵赖不得。   “对于这些流言,陛下是什么态度?”   “并未表态。”   苏皓月笑了笑:“看来目前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等着吧,时机成熟,他们会上书陛下弹劾寒门派的。”   “那,我们要提前做准备吗?”   “不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别让人看出你们的异样。”   “好。”苏智皱起的眉头刚刚平复一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最近工部周尚书在朝堂上活动频繁”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皓月接了过去:“为了修建江南行省曲阳湖水坝?”   “你怎么知道的?”苏智惊讶,转而又恍然大悟,暧昧地笑道:“哦,我知道了,应该是王爷同你说的吧?”   苏皓月摇摇头:“不是,那次去文社偶然听几个书生提及此事。”   “呀,原来这事在民间已经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了吗?老百姓们都是怎么说的?”   “褒贬不一。”   “嗯,和朝中的情形差不多。”苏智微微颔首:“不过,我们是反对的。水坝连年都在修,却见不到半点成效,劳民伤财不说,各地官员趁机横征暴敛,搞得天怒人怨。”   苏皓月早已经猜到了苏智对于此事的态度,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前世周历也是大力主张兴修水坝,并且力排众议,最终获得了皇帝的支持。朝中不少官员得知此事后,都等着看周历的笑话。   可是事情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水坝修建好后,真的彻底解决了曲阳湖的水患问题。   这个喜讯令皇帝龙颜大悦,不仅对周历本人大加封赏,恩泽甚至荫及整个周家。周历的母亲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在朝中为官的周家子孙也获得了不同等级的提拔,周家可谓是一时风光无两。   当地官员修建水坝多年却毫无所获,周历一出马,就解决了困扰当地民生最大的问题。百姓们为了表达对周历的感谢,自发筹款在曲阳湖畔为他建造了一座亭苑,名为周公亭。文人墨客也纷纷写信赞扬周历的功绩,称他为鲁班再世。 第186章 兄友弟恭   现在看来,虽然周历想要修建水坝这件事推进起来阻力很大,但是不出意外的话,结局还是会和前世一样,周历克服艰难险阻,名利双收。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先回宴会上去吧。”苏皓月笑着道。   “嗯。”苏智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回到刚才和吴若彤、即墨寒分开的地方。   “王爷呢?”苏皓月见只有吴若彤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即墨寒的身影。   “你走没多久,王爷就被周尚书请走了。”吴若彤回答道。   “工部周尚书?”苏皓月挑了挑眉。   “对啊,咱们大梁还有别的周尚书吗?”吴若彤笑得眉眼弯弯,挽着苏皓月的胳膊道:“走吧走吧,站了这么久,我的腿都酸了。”   “好。”   宴会上,受邀而来的宾客已经到齐了。   婚宴在太子府正殿前的院子里举办,庭中四面都挂满了大红喜字的灯笼,屋檐上还系着红色同心结,院子里点缀着名贵的牡丹花。   苏皓月和吴若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苏智则去了男宾席。   见她们回来了,刚才还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闺秀们仿佛是受惊的麻雀,立刻噤了声,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们脸上,满是警惕和不善。   苏皓月倒没觉得有什么,可吴若彤却被她们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扯了扯苏皓月的衣角,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咱们什么时候犯了众怒啊?她们干嘛都这样盯着我们看?”   “放宽心,看就看呗,咱们还能少块肉不成?”苏皓月满不在乎地宽慰道。   “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觉得怪变扭的。”吴若彤皱了皱眉。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收敛起了开玩笑的态度,认真地说道:“当你比她们优秀一点点的时候,她们会嫉妒你。但是当你登上了她们难以企及的高峰时,她们会发自内心地崇拜和羡慕你。如果你想要得到她们的认可和接纳,就要更加努力,让她们清清楚楚看到你的实力。”   吴若彤想了想,蓦地一笑:“嗯,你说的对,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苏皓月也笑了笑,吴若彤是个聪明的女孩,很多道理一点就透。   她们正说着话,那边喜娘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有请两位新人!”   话音刚落,太子魏景鸿和太子妃傅常槿就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走入了正殿。   台下众人纷纷鼓掌祝贺。   只见魏景鸿一身华贵的喜服,面色在刺眼的红色下却被衬托得格外苍白。他带着轻佻的笑容四处环顾了一圈,目光在触及到魏景琰和魏景华二人时变得更加得意了。   傅太师在朝中德高望重,荣国公也是位极有影响力的人物,和他们结成亲家,对于魏景鸿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   所以,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甚至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傅太师此刻在他眼里,都变得亲切和蔼了不少。   傅常槿披着镶着金线的盖头,在婢女们的搀扶下走到魏景鸿跟前。   喜娘立刻呈上喜结,由两位新人各执一端,寓意着永结同心。   接着,便是一贯的繁文缛节,拜了天地,向长辈们敬了茶,鸣了礼炮,好一阵热闹之后新娘才被搀回了洞房,魏景鸿则走入宾客席接受众人的恭贺。   见新郎官来了,大家皆端起酒杯,向魏景鸿行礼敬酒,吉祥话说了一箩筐。   魏景鸿一脸的春风得意,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谦和地一一回敬。   一圈下来,魏景鸿明显有些不胜酒力。他的眼眶和两颊都泛出了少女般的粉红色,眼神也有些飘忽了,可他却毫不在意,依旧笑着与宾客们推杯换盏。   身后的随从低声劝解道:“殿下,还是少喝些吧,今晚还要进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谢恩呢。”   魏景鸿不悦地扫了随从一眼,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杯子放回了小厮端着的托盘中。   没错,要是再喝下去,能不能走路都成问题了,还如何入宫觐见父皇和母后呢?他可不想新婚夜里惹得父皇不高兴。   索性不喝了吧!只要他随意推脱几句,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魏景鸿下定决心,刚准备离开宾客席,却被坐在上首的魏景华给叫住了。   “皇兄?这么着急去哪啊?弟弟我都还没来得及跟您喝一杯呢!”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却格外轻松,仿佛只是寻常兄弟俩之间的玩笑话一般。   魏景琰看了他一眼,挑了挑剑眉,也故作轻松道:“是啊!全场都喝遍了,却不跟我们喝,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哈哈哈!”   魏景鸿就是因为不待见他们,这才在刚才敬酒时故意绕开了这一桌。本以为他们俩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兄弟间都已经势同水火了,没必要再装作其乐融融,没想到魏景华却像压根没有意识他的用意一般,非要跳出来将话挑明。   魏景鸿站在原地,既不转身,也不离开。   见几位皇子又开始唇枪舌战了,宴会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席间的老臣们对这些争斗早已是见惯不惊,全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饮酒谈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收回了目光。   苏皓月望向魏景华,他站起身,端着酒杯走上前去,冲魏景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皇兄,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弟弟也是高兴才拉着您喝两杯。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是我唐突了,还请皇兄不要见怪!”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笑容和煦,目光幽深地盯着魏景鸿,等着他说话。   魏景鸿僵硬着脸,半晌,突然笑了出来:“兄友弟恭乃大梁提倡的道德规范,本宫身为大梁太子,理当为天下臣民作出表率。既然你盛情难却,本宫也不好拂了你的一番好意。”   魏景鸿身后的随从心中暗叫不好,三皇子摆明了是要把太子灌醉,让他出洋相啊!   可魏景华字字恭谦,三言两语倒让魏景鸿一时有些骑虎难下了。   魏景鸿身为太子,跟全场所有人都敬了酒,就是不跟自己的兄弟喝,这话若是传出去,难免让人觉得他心胸狭隘,排挤手足,没有容人之量。   魏景华,果然是个擅于抓住和利用对手漏洞的缜密之人。   苏皓月心中一沉,面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魏景鸿没有办法,只能坐在魏景华和魏景琰中间,与他们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又是几杯烈酒下肚。   女宾席的闺秀们偷偷伸长脖子,远远打量着魏景琰,眼睛放光。   平心而论,魏景琰是三位皇子中长相最为英俊的,皮肤比女子还要白嫩,剑眉星目,身材颀长。偏偏又气质儒雅,举止有礼,唇畔永远挂着和煦的笑容,确实很难让人不喜欢。   不过越是注重表面功夫的人,卸下那层皮囊后,内心反而越是狠辣,苏皓月可是切身地体会过了他的翻脸无情。   “天呐,五殿下笑起来的样子也太好看了吧?”一个闺秀翘着兰花指掩着嘴,语气夸张地说道。   另一个闺秀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应和道:“是啊,光是看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我的老天爷!五殿下好像朝这边看过来了!”   “真的!是在看谁啊?”   “五殿下的目光好像扫到我了!啊啊!快扶着我,我要晕了!”   闺秀们中间炸开了锅,尖叫声此起彼伏。   吴若彤厌恶地皱了皱眉,这就是她们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涵养?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争风吃醋,丑态百出。   魏景琰的最忠实的钦慕者褚灵倩尖着嗓子大喝道:“都给我闭嘴!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长什么样,竟还奢望五殿下看上你们?笑话!”   闺秀们被她结结实实地讽刺了一番,全都拉下了脸。   坐在苏皓月身旁的周泠霜又笑着出来解围道:“一点小事,何须大动肝火坏了和气?褚小姐,大家也不过是说笑罢了,请你莫要当真。”   当和事老也是有技巧的,随时随地都要站在绝大多数人的那边,才能得到更多人的赞赏。   果然,闺秀们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却有人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就是,还是周小姐明事理。,不像有些人啊,只会到处乱嚷。”   “你说什么?”褚灵倩的眉毛立了起来。   严格来说,她的身份并不在周泠霜之下,只是因为周家有皇家的渊源,所以在闺秀中的地位超然了许多。   可她也不是绵羊可以让人指手画脚啊!所以当她听到了这句不恭敬的话时,顿时火冒三丈。 第18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眼看着又要爆发新一轮的口水战了,苏皓月却突然站了出来,说道:“周小姐的话有失偏颇。我倒认为,褚小姐是话糙理不糙。端庄矜持是每一位女子都应该恪守的礼节规范,要贯彻到日常所有的言行举止中,周小姐一句玩笑就打发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周泠霜没想到苏皓月会公然站出来顶撞她。   她的眉头皱了皱,面上的笑容像芙蓉花一般缓缓绽开:“苏小姐说得是。”   她选择避其锋芒,显然是不想激化矛盾。毕竟苏皓月一向以特立独行闻名,而她却还要顾及自己温柔贤淑的形象,和苏皓月在公开场合斗嘴,吃力不讨好。   褚灵倩看了坐在对面的苏皓月一眼,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探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其他的闺秀们也觉得吵来吵去没意思,所以纷纷闭上了嘴,低头往嘴里塞着食物。   苏皓月借着夹菜的机会,对坐在另一边的吴若彤悄声说了一句话。   吴若彤一愣,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苏皓月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像是酒足饭饱了一般。   “皓月,你就不吃了吗?我看你好像没吃多少呢。”   “嗯,最近我要少吃些。前两日我在翠微阁订的裙子做好了,可腰身有点瘦。我去问他们,他们却说那裙子的规格就是这样,若是腰身宽了就不好看了。没办法,为了那裙子,我只能让肚子受点罪了。”苏皓月耸耸肩,满是无奈。   “原来是这样。翠微阁的裙子很难订呢,通常排队都要排一两个月。不过他家的裙子是真的很好看,不论是作工还是剪裁,都堪称上品,等一等倒也值得。诶,今日怎么没见你穿呢?”   “早晨才从店里取来,现在还在马车里。”   “哦,一会也拿给我看看呗?你的眼光好,我借鉴一下裙子的款式和花样子。”   “行啊,宴会结束后拿给你看。”   正在这时,一个婢女双手端着一盘滚烫的羹汤走来,为女宾们上菜。   当她走到周泠霜身边时,苏皓月突然不动声色地踩住了婢女拖在地上长长的裙摆。   那婢女一个重心不稳,手中的羹汤尽数朝对面的褚灵倩身上泼去。   “啊!”褚灵倩一声尖叫,嚯地一下站起了身。   因为距离比较远,她的脸倒是没什么事,不过金黄的油渍渐在了她雪白的衣裙上,一身上好的真丝礼裙就这样被毁了。   她铁青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裙子,身上被汤烫着的地方此时正火辣辣地疼着。   那婢女吓得几乎快晕过去了,她惊恐地仓惶解释道:“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刚才是有人绊了我一下,奴婢没站稳,这才误伤了您!”   听了这话,褚灵倩的目光朝那婢女身旁的周泠霜扫去。   这贱婢是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摔的跤,难道是周泠霜做的手脚?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争论她在苏皓月的面前落了下风,所以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   周泠霜也吃了一惊,她赶忙关切地问道:“褚小姐,没事吧?有没有被烫着?”   褚灵倩狐疑地打量着她,面上阴晴不定。   “你该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吧?褚小姐,我没有理由要害你啊。”周泠霜察觉到了褚灵倩面上的异色,她定下心,温柔地笑了笑。   陆冰冰也站出来说道:“泠霜姐姐的为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么会害你啊?”说完,她还嗤笑着嘲讽道:“我看啊,就是这上菜的贱婢一时手滑了,怕你责罚才攀咬旁人的。你的脑子是木头做的吗?这么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褚灵倩无缘无故被泼了一身的汤水,又遭到了陆冰冰的奚落,当着这么多人面闹了笑话。   最可气的是,那些闺秀们全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压根没有替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褚灵倩脑子一热,将满腔的怒意全都发泄在了那婢女的身上:“贱婢,给我滚出去,杖责八十!”   那婢女被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跪下求饶:“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饶命啊!”   周泠霜轻声咳嗽了一声,淡淡地提醒道:“褚小姐,这里是太子府,你张口就要打杀太子府的奴婢,恐怕不妥吧?不如这样,你先去换一身衣服,我去跟太子陈情此事,如何责罚就由太子做主,你看可好?”   周泠霜短短的一句话有理有据,毫无偏颇,席间的闺秀们全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这边的争闹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甚至连魏景琰都时不时朝这边瞟两眼。   褚灵倩狰狞的怒容在魏景琰投来目光时,立刻转化成了满脸的委屈,双眸泫然欲泣,翻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苏皓月将一切看在眼里,差点没笑出声来。   旁边的一个闺秀拉了拉褚灵倩的衣角,轻声说道:“你先去更衣吧,这幅样子太有失体统了。”   褚灵倩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她来赴太子婚宴,根本没带更换的衣服啊!总不能因为衣服脏了现在就离席吧。   那闺秀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又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刚才苏皓月不是说她在翠微阁新做的裙子正好就放在马车上吗?你可以先借她的穿一下,赶明再还给她嘛。”   对啊!好像刚才确实听到苏皓月和吴若彤在讨论裙子的事儿来着,真是太巧了!   褚灵倩隔着桌子指着苏皓月,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苏皓月,去把你的裙子拿来。”   “什么裙子?”苏皓月端着茶杯送到唇边,淡淡地问道。   “别装蒜!刚才你不是说有一条新做的裙子就放在马车上吗?我的裙子脏了,借你的换一下。”   吴若彤一听就无语了,当即呛了回去:“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褚灵倩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任何不妥,她理所当然道:“这点小事还用的着求?你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苏皓月笑了笑,轻轻放下茶盏:“那我若是说不呢?”   褚灵倩一脸的轻蔑:“不就是条裙子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还怕我给你弄坏了不成?”   “褚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一条裙子而已,就算送给褚小姐又何妨?只是我与褚小姐身量不同,我的裙子恐怕并不适合你穿。”苏皓月并没有被褚灵倩无礼的态度激怒,而是端着大家闺秀的风范笑着解释道。   “切,说了这么多,还是舍不得。”褚灵倩却压根不听:“你以为我想找你借?谁能料到好好的宴会,却被这不开眼的贱婢泼了一身汤,我不过是没准备更换的衣裙才向你开口的。你既然有,为什么不借给我?你不是自诩品德高尚,乐善好施吗?原来只是沽名钓誉罢了。你这言行不一的小人。”   真搞不懂褚灵倩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她显然不明白别人帮她是情分,不帮她是本分这个道理。   直到褚灵倩将所有难听的话都说尽了,周泠霜才缓缓开口道:“苏小姐,翠微阁的裙子虽好,却也好不过咱们之间的情分。依我看,你不如忍痛割爱将裙子借给褚小姐,化解了这一场纷争,你说呢?”   周泠霜在众人心中就是正义和真理的化身,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其他一些闺秀也纷纷附和道:   “就是啊,也不是不还你,至于这么小气嘛?”   “不过是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忙。”   “和周小姐的识大体比起来,苏小姐还是相去甚远了。”   “”   刚才还对褚灵倩不满的闺秀现在全跑过来一边倒地指责她,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苏皓月听了这些风言风语,苦笑了一声:“既然褚小姐如此坚持,那好,就随我一同去马车上取吧。”   “你去给我拿来不就行了?”褚灵倩皱眉。   “我又不是你的婢女,不去就算了。”苏皓月冷下脸,有些不悦。   褚灵倩咬着牙,衡量一二,无奈地妥协了:“好吧好吧。”   苏皓月站起身,从容地穿过人群,朝太子府门口停着的苏家马车走去。 第188章 下套   褚灵倩跟在苏皓月的身后,一脸胜利者的得意。   等到了马车边,苏皓月将裙子扔给她:“自己换吧。”   褚灵倩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裙子一眼,出自翠微阁的裙子确实还不错,材料和做工都比较讲究。如果是三流货色,她还不愿意穿呢!   但是这裙子有一个很巧妙的收腰,必须得要人帮忙才能穿。她的婢女又不在,总不能让她找苏家的车夫帮她吧?   “哎,你等一下,帮我把裙子穿好了再走。”褚灵倩扬着下巴道。   “凭什么?”苏皓月看褚灵倩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就凭我一个人穿不了啊!你帮一下怎么了?”   “呵。”苏皓月冷笑一声:“行了行了,快去换,我在外面等你。”   褚灵倩却警惕地摇摇头:“不行,万一你把我骗进去自己跑了怎么办?你跟我一起进去换。”   苏皓月似乎是懒得再与她作口舌之争,一头钻进马车:“快点啊。”   果然,这个卑贱的黄毛丫头不敢忤逆自己的意思。   褚灵倩笑得越发得意了。   她坐进马车,放下车帘,优雅地褪去脏了的衣裙,重新换上新裙子。   可是裙子实在太紧了,腰身紧得连纽扣都系不上。   褚灵倩在那又是憋气又是收腹的,可还是无济于事。她转头一看苏皓月像是没事人一般坐在那儿,顿时火冒三丈:“喂,你瞎了吗?帮我扣一下啊!”   “你是傻子吗?系不上不会想办法?”苏皓月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把中衣脱了试试。”   “啊?那怎么行?多变扭啊。”   “不愿意算了,我也没辙。我就说过我的裙子不适合你穿,你还是换回你自己的裙子吧。”   “脱就脱。你可真小气。”褚灵倩讥讽了一句,转过身去,像是生怕苏皓月反悔一般飞快地脱下中衣。   她雪白的后背映入眼帘,肩胛微微突出,背部的曲线优美,每一分骨肉都恰到好处。   苏皓月帮她重新穿上衣裙,像是不经意般地说道:“我妹妹应该很羡慕你。”   “什么意思?”褚灵倩低头整理裙摆。   “苏浅颜啊,我五妹妹,现在是五殿下的侍妾。”苏皓月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说道:“她跟我说过,五殿下喜欢像你这样比较丰满的女子,恰恰相反,她的身量过于清瘦。为了迎合五殿下的喜好,她还喝了许多大补的汤药,却怎么也不见起效。唉!所以我说,她应该很羡慕你。”   这段话,一半真一半假。   苏浅颜绝不可能跟苏皓月说这些,但是魏景琰对女子身材的偏好却是事实。   褚灵倩大喜,但是一想到那个卑微的庶女都能嫁入五皇子府,和她最钦慕的五殿下耳鬓厮磨,她又心生嫉恨。   “这些东西都是求不来的,福薄之人,即使她喝遍汤药又有什么用呢?”   “再福薄,不是也如愿嫁入了五皇子府吗?”苏皓月像是很不屑褚灵倩的冷嘲热讽。   “还不是因为你!”话说了一半,褚灵倩陡然一惊,止住了话头。   对啊,苏浅颜能嫁给五殿下,完全是靠着苏皓月帮她筹谋,那是不是代表了苏皓月也能帮她得偿所愿呢?   此时,苏皓月已经帮褚灵倩穿好了裙子,她拍拍手:“行了,别赖在我们家马车上不走了。”   “等一下!”褚灵倩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怎么了?”苏皓月回头看着她,满是不解。   “呃”褚灵倩的脑子正急速飞转着,她正在思考到底用什么方式跟苏皓月开口好呢?   “有话快说!”   褚灵倩突然一改高傲的态度,笑得一脸谄媚。   “那个,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苏皓月直接打断了褚灵倩的话:“不想帮。”   “为什么?我连什么事都还没说呢!”   “什么事也不想帮。”   褚灵倩脸色一黑,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怒火,继续笑着道:“苏小姐,这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快算了吧。对于褚小姐而言,什么都是举手之劳。我可没那本事帮褚小姐的忙,所以还请你免开尊口。”   褚灵倩忍了又忍,看在五殿下的份上再次把怒气压了下去。   “苏小姐,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褚灵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一些:“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今后苏小姐若有困难,我定挺身而出,鼎力相助!”   “褚小姐的话我可不敢信,毕竟咱们也没什么交情,不是吗?”   褚灵倩急忙掏出一个玉牌,交到苏皓月手中:“我褚灵倩一言九鼎,这玉牌是我出生时父亲送给我的,上头还刻着我的名字,意义非凡,便以此牌为证,苏小姐觉得如何?”   苏皓月将手中的玉牌掂量了一下,皱着眉很不情愿地问道:“什么事?”   这就是答应了?褚灵倩唇畔的笑容缓缓荡开。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皓月和褚灵倩二人便先后下了马车。   褚灵倩朝太子府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说道:“这件事就有劳苏小姐费心了。”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你先回去吧,我过一会再去。”   褚灵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了宴会上。   苏皓月目送褚灵倩走远,缓缓勾起唇畔,眸中的光芒一闪而逝。   “又给人下套呢?”   身后突然传来即墨寒的声音。   苏皓月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他正悠闲地倚着旁边一株繁盛的梧桐树,眼角含笑。   “吓死我了。”一见是他,苏皓月一颗提起的心脏才回落原地。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怎么总躲在背后吓人啊!”   即墨寒走到她身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才周尚书请我去一旁的茶楼商谈事宜,我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准备回来找你,没想到正好撞上一出好戏,我当然要把戏听完啊。”   “你都听到了?”苏皓月看了看梧桐树和马车的距离,暗暗感叹即墨寒惊人的听力。   “嗯。”即墨寒点点头,打趣道:“你是媒婆吗?这么喜欢给魏景琰牵红线?”   苏皓月忍俊不禁,噗嗤一笑:“你不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吗?我可都是被逼的。”   “明明是你安排好了一切,就等她往上撞吧?”即墨寒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可怜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没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苏皓月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即墨寒的法眼,干脆坦白了:“这世上的聪明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叫自作聪明。”   “嗯,你说的对。”即墨寒清冷的面容荡漾起迷人的笑意:“谁能比我的王妃聪明啊。”   苏皓月脸一红,转移话题:“对了,周尚书请你谈什么事?”   “他想在明年雨季来临前重修曲阳湖水坝,找我商谈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的支持。”面对苏皓月,即墨寒从来都是毫无隐瞒的,有问必答。   “都找到你这儿了,看来这件事阻力很大。”苏皓月若有所思地说道。   即墨寒不近人情的性子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谁想找人帮忙都不会打他的主意。   “修建水坝,他势在必行。”即墨寒说道。   “王爷,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和周家是世交,对吧?我有个疑问,周尚书不是文官吗?怎么会和楚靖王府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呢?”   “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周家世代从军,周历也是武将出身。我父王最早结识周历时,他还是南疆战线上的一个普通参将,后来他在平定南疆叛乱的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从而被提拔成了镇南将军。”   “不应该吧?周太后不是出自周家吗,周历的起点怎么也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参将吧?”   “不错,周历的姐姐,也是如今的周太后,确实以嫔位的身份服侍过先帝,却未曾有所出,当今圣上是周太后的养子。也是陛下在登基后,才尊了有养育之恩的周嫔为太后。”   苏皓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前世她虽然也听说过一些宫廷秘闻,可这么隐秘的内容她却是不知道的。   “稳固了朝廷在南疆的统治后,陛下为了嘉奖周历为大梁王朝作出的杰出贡献,便将他调回了京都,进入中央出任工部尚书一职。”   “原来如此。”苏皓月眯起了眼角,笑得像一只狐狸。 第189章 不速之客   “你又想通了什么?”即墨寒好笑地问道。   “我就一直奇怪嘛,怎么陆冰冰在周泠霜的面前这么老实,原来是有这一层渊源啊。”   “嗯,陆啸天曾经是周历麾下的一个副将,军队改制后,陆啸天被排遣去了镇守东部,最终一步步爬上了镇东将军的位置。陆啸天见了周历都得行礼问安,陆冰冰对周泠霜恭恭敬敬,也是理所当然了。”   苏皓月眼波流转:“这样听来,周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即墨寒将她揽入怀中,深邃的眼眸星光熠熠:“本王也深藏不露,怎么不见你这么感兴趣啊?”   苏皓月两只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以防他的靠近,故意说道:“王爷的轶事早已传得天下皆知,小女子耳朵都听出茧了,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即墨寒哑然。   他有这么出名吗?他自己倒不怎么觉得。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一会宴会都该结束了。”   “结束就算了,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像王爷,我要是中途离席,肯定又有一大片人要骂我没有教养了。”苏皓月摆摆手,叹了一口气。   “谁敢骂你,本王就拔了他的舌头。与那些闲人混在一起也是无趣,不如同我去洺仙山赏枫叶?”即墨寒的语气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苏皓月一噎,赶忙说道:“好戏还没落幕,干嘛急着走?赏枫叶的事,暂且先放一放,我先进去了。”   说罢,一把推开他,匆匆忙忙地钻进了太子府。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逃跑似的背影,唇畔无奈地勾起了一个苦笑。   吴若彤见她回来了,将她拽到一边问道:“你怎么才回来?你瞧瞧褚灵倩,真是得意极了。”   苏皓月顺着吴若彤的目光望去,只见褚灵倩坐在一群闺秀中间,骄傲地享受着其他人的赞美,宛如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哟,褚小姐,你穿这裙子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将你的皮肤衬得多白啊。”   “是啊,还有这收腰收得恰如其分,显得身材格外玲珑有致。”   “只有你这样高贵的气质才能和这裙子相得益彰呢,苏皓月完全不能跟你相提并论。”   “既然这裙子和褚小姐如此相配,不如你就给苏皓月点银子,将裙子买来呗,反正她穿也穿不出褚小姐这样的风韵。”   “”   吴若彤越听越生气:“穿着你的裙子,也不知道她在显摆些什么。”   苏皓月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本来这裙子也是为她订做的。”   “啊?什么意思?”   “你一会就知道了。”苏皓月狡黠地笑道。   “不过,这些人中不是有的人挺不待见褚灵倩的吗,怎么也跟着附和得这么起劲?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苏皓月迅速地扫了一眼人群,有些纳闷。   吴若彤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刚才你们走后没多久,周小姐便在桌上同大家分享了一件她童年的趣事。在她还很小的时候,远房一门表亲带着与她年龄相仿的幼女来家中作客,在家宴中那表妹不慎打翻了鸡蛋羹污了裙子,周小姐的娘亲便拿出了周小姐的裙子给她换上。”   “结果她表妹一见那裙子就喜欢的不得了,哭着闹着非要据为己有,可那裙子也是周小姐的挚爱,加之年幼,她怎么也不愿意拱手送给表妹,姐妹俩为了这事闹得不可开交,还惹得长辈们笑话了好久。”   吴若彤说完,自己也渐渐反应了过来:“哦!这样一说,周小姐当时的情况和如今真是一模一样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来这些坏丫头们是想撺掇着褚灵倩霸占你的裙子,好让你们俩针锋相对,当众出丑呢!”   苏皓月挑了挑眉,听者有意是肯定的,说者也不一定无心啊。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按理来说,魏景琰和魏景华此时也该离场了才对,却不知为何还坐在桌上谈笑喝酒,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他们不走,其他人就更不敢走了,只能全都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等两位皇子发话。   魏景鸿被他们兄弟俩轮番灌酒,早就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他勉强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在随从的搀扶下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就跌跌撞撞地朝内殿走去。   “皇兄,这就要走了?酒还没喝好呢!”魏景华出言阻止。   魏景鸿哪里还能说出一句清醒的话来?他身边的随从见情况不妙,赶忙出言解围道:“三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喝醉了,请二位殿下让太子殿下回房歇息片刻吧。”   “混账东西!皇兄海量,尔等知道什么?竟敢胡说皇兄喝醉了,是想蒙骗本宫吗?”魏景华猝不及防地翻了脸。   魏景琰也站起身,笑眯眯地说道:“你还是下去吧,皇兄今日大婚,我们兄弟三人一定要一醉方休!”   “二位殿下,太子殿下今晚还要带着太子妃进宫谢恩,若是误了事陛下责怪下来,恐怕二位也不好交代吧?”   那随从是皇后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即使面对三皇子的疾言厉色也能从容不迫。   魏景华凝视着那随从,目光幽深而凌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正在气氛僵持的时刻,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突然闯入了宴会中,如狂风一般穿过人群。身后太子府的护卫们穷追猛赶,边跑边高声喊道:“站住!”   宴会上的宾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就连醉酒的人都纷纷醒来,迷迷瞪瞪地看着那女子,不明所以。   那红衣女子边跑边回头,一个不留神栽到了魏景华的怀中,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这一下醉酒的都被吓醒了,看着那女子的目光中满是惊恐。   太子府的护卫们心中猛地一沉,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将那女子控制住了。   魏景华也被撞得晃了晃,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   他冷下脸,眸中杀机凛然。   “怎么回事?”魏景华质问道。   护卫头子抱拳:“回三殿下,今日太子府办喜事,中门大开,这疯女人也不知是从哪窜出来的,原想趁着天色渐黑混入府中,却被属下发现了,没想到她竟跟疯了一般冲了进来。属下保卫不利,让这疯女人冲撞了殿下,是属下失职,请三殿下降罪。”   听太子府的护卫这样说,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魏景华挥了挥手让护卫们退下,上前一步走到那女子的跟前,弯下腰逼视着她。   只见那女子头发凌乱,一袭红色的嫁衣脏兮兮的,鞋子也跑掉了,赤裸着一双脚跌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她嘴唇惨白,抬起下巴迎上魏景华的目光,眸中满是疯狂和绝望。   “你是谁?擅闯太子府有何目的?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本宫一定不会轻饶你。”魏景华语气森然。   魏景琰也走了过来,依旧是一贯儒雅的风度。   “是啊,你不仅冲撞了三哥,还冲撞了太子殿下的婚事,若你还不知悔改拒不照实交待的话,恐怕就只能把你交到刑部大牢听候发落了。”   那女子剧烈地战栗着,面上毫无血色。   蓦地,她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太子殿下的婚事?真是笑话!”   魏景鸿身边的随从拖来一张软椅,让已经烂醉如泥的魏景鸿先稍坐片刻,又命人取来醒酒汤,咕咚咕咚灌入了他的口中。   人群之外的苏皓月紧紧盯着那女子,突然猜到了什么似的,瞳孔一缩。   “什么笑话?”魏景琰追问。   “我是说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那女子额上的青筋凸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着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   即墨寒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皓月的身旁,轻轻拉了拉苏皓月的手:“看得这么入迷?”   苏皓月头也不回地说道:“太奇怪了。”   “那女人?”即墨寒点点头:“是很奇怪,跑得钗环都掉了,双脚却很干净,不符合常理。”   苏皓月猛地一震。   那就是说,这女子疯狂的举止都是装出来的。她的脚底干净,说明她是在到达太子府附近之后才故意脱掉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沿路跑来,双脚一定沾满了尘土才对。 第190章 太子妃不应该是我吗   魏景鸿身边的随从执玉看了一眼仍旧歪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太子殿下,心急如焚。   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怎么还偏偏栽到了魏景华的手里?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有些蹊跷。   执玉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太子殿下的两个兄弟插手此事。   于是他站出来,抱拳说道:“二位殿下,既然这女子擅闯太子府,理应由太子府负责处理此事。不如先将她看管起来,等太子殿下处理完正事再好好审问一番,查出缘由之后再派人通报二位殿下一声吧。”   此时,傅太师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苍老的面颊上浮现出了两片红晕,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二位殿下,老臣也认为应当先将这女子关押起来,再由太子殿下亲自提审最为妥当。”   傅太师老谋深算,怎么会不明白魏景华和魏景琰的狼子野心呢?   不管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也不能让她落在他们二人的手里。   谁知那红衣女子一听要把她关押起来,当即就情绪崩溃了,扯着嗓子哭天喊地道:“没天理了!堂堂太子殿下强抢民女,背信弃义,还想指使官员杀人灭口吗?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此言一出,满庭院的人群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太子沉湎酒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那些女子都是太子府豢养的乐姬、舞姬,再不就是和几个颇有姿色的婢女调调情,说穿了,这些在大梁世家里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但是强抢民女的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要判刑的大罪啊!   人群中,苏皓月的心猛然一沉。   果然。   魏景华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片刻,他重新整理好表情,严肃地呵斥道:“你这刁民,胡言乱语些什么?皇兄为人端正,恪守礼制,从未有过失节的时候。你举止疯癫,胆敢空口白牙污蔑当朝太子,是不想活了吗?!”   那女子不住地抽泣着,双肩微微瑟缩,一副孤苦无助的模样。   “那些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我没有污蔑他,因为我就是那个被背弃了的可怜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鼻子,缓缓开口说道:“小女子姓叶,小字怡安,是湎州人氏。三年前,太子殿下随陛下出行,来到了我的家乡。因为我善于弹奏古琴,在当地还小有名气,所以被官员安排在晚宴上为陛下献艺。”   苏皓月听到这里,转头轻声对即墨寒说道:“王爷,我现在不能出去,你帮我个忙,去竹影文社把齐北亭带来。”   即墨寒点点头,什么也没问,脚步似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结果没想到,宴会结束后太子殿下竟派人将我强行留了下来,还命我服侍他就寝。我不从,他就威胁我说要给我安一个偷盗的罪名,将我下狱!还有我爹娘,一个都跑不掉我真的是害怕极了,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为了糊口不得不抛头露面卖艺,可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把贞洁看得比命都重要。我一人的生死无所谓,可我那可怜的老父母怎么办?我实在不忍心看他们辛劳一生,最后却不得善终啊!”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从命。原想御驾不会在湎州久留,我只要忍过这一时就好了可谁知太子殿下竟不由分说,将我强掳来了京都,关在郊外的一处庄子里三年,我不能踏出庄子半步,甚至连一封书信都不敢给父母寄去,每天只得以泪洗面。”   “就在今年年关,我听庄园里的奴仆们说起湎州雪灾,饿殍遍野,我心急如焚,挂念家乡双亲的安危,便央求一个平日与我关系比较好的丫鬟去帮我打听一下父母的情况。那丫鬟心地善良,很同情我的遭遇,也就同意了。差不多过了两个多月,她委托的人才给我传来确切的消息,我的家乡是重灾区,很多穷苦人都在那一场雪灾中丧了命。我那可怜的老父母平日只能靠卖点手工活度日,我一走,他们的生计就更没着落了。天气暖和时还勉强能赚点糊口钱,可天一冷谁还会买他们的东西呢?于是老两口只得冒着风雪和严寒上山挖野菜,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啊!”   说到这里,叶怡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大气都不敢出。   苏皓月看了看依旧昏睡不醒的魏景鸿,当即便明白过来为什么魏景华非要把他灌得酩酊大醉不可,若非如此,这个叫叶怡安的女子怎能把这一出好戏唱完呢?   执玉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他瞥到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傅太师,可谓是五内俱焚。   这件事情只能由太子亲自澄清才有用啊,可是瞧眼前的局势,恐怕还不等他醒过来,关于他强抢民女,又间接害死人家双亲的故事就要传遍整个京都了。   等到那时,他再说什么都晚了。   没办法,执玉默念了一句“太子恕罪”,悄悄走到魏景鸿身后,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这一下掐得实在是太用力了,疼得魏景鸿当即就大喊出声:“哎哟!”   他睁开仍旧带着醉意的双眼,环顾左右,立刻反应过来是谁干的。   他怒不可遏:“执玉,你干什么?疯了啊你?!”   执玉面露苦色:“请太子殿下恕罪,属下也是无可奈何啊。”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魏景鸿汇报了一遍。   魏景鸿越听越震惊,这么大一个屎盆子从天而降,还咣当一下砸在他的头上,任谁都会很难接受的。   魏景华见魏景鸿醒了,也不惊慌,而是从容地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本宫自然会找人去查证。但是按照你所说,父母遇难你应该要避讳,可你今日身着嫁衣,擅闯太子婚宴,又是何意?”   叶怡安抬起头,怨毒地瞪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魏景鸿。   “父母横死,我也算了无牵挂,就打算一脖子吊死,也省的继续过这种畜生一般的日子。可那庄子里到处都是太子安排监视我的人,还没等踢凳子,我企图自尽的事就被发现。”   “或许是为了哄骗我,好让我不再寻短见,在那一段时间里太子殿下对我关怀备至,还向我承诺,以后一定会给我一个名分,等时孝期一过,他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将我迎进府”   魏景华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将名誉看得比性命更重要吗?怎么皇兄一说要娶你,你倒把那些贞操名誉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魏景鸿一拍桌子,大声怒斥道:“混账!魏景华,你说这些是想要陷本宫于不义吗?空口白牙,你们怎么能相信她?!”   可是他这一句话在魏景华和叶怡安的一唱一和中实在显得过于单薄,大家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叶怡安。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为了这些才苟活于世上!”叶怡安满面泪痕,黯淡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光亮:“父母去世后,我郁郁不安。太子便为我找来了大夫替我诊脉,结果命运弄人啊,我竟然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   “什么?!”傅太师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死灰。   这也太离谱了!   这个女人怀了太子的骨肉,那他的孙女算什么?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我能不顾及我的孩子吗?这世上有一个当娘的能不顾及自己孩子的性命吗?我的孩子,他做错了什么?他还没能到这世上看一看,难道就要陪着我下地狱吗?”   叶怡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对着周围的人又哭又笑:“你们看,看看啊!四个月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我为了这个孩子,苦苦熬着,憧憬着,只求太子殿下能有一点良知,看在孩子的份上履行承诺。可是结果呢?”叶怡安的身子像是秋风中欲坠的落叶,不住地颤抖着。她的嗓子尖锐,仿佛是指甲划过墙面的声音,她完全不顾及形象,歇斯底里道:“等到最后,却等来太子大婚的消息!凭什么?太子妃不应该是我吗?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第19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魏景鸿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强压着熊熊怒火呵斥道:“放肆!本宫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娶你作太子妃?!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编撰出来的谎言!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是受何人指使来冤枉本宫?!说!”   叶怡安凝视着魏景鸿,面上一片悲凉。良久,她木然地笑了笑:“是啊,到头来,太子殿下见了我,只会说一句不认识。呵呵太子殿下不认识我不要紧,我对您可熟悉着呢。站在您身边的那位英姿飒爽的随从,难道不是您最看重的属下执玉吗?他可陪伴您来庄园多次呢。”   在场众人的脑子里同时蹦出来一个念头,连太子的亲信随从都能一眼认出,莫非这女人真的和太子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吗?   执玉浑身一僵,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指天赌咒,他从未见过这个叫叶怡安的女人啊!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作为一个怀有您骨肉的女人,怎么能不亲自到场祝贺?今日早晨,我在庄园的柴房里放了火,趁乱跑了出来。从京都郊外一路跑,一路问,终于赶在宴会结束前到了这里。”   叶怡安转头看向魏景华,笑道:“您刚才问我为何在父母孝期身着喜服,您瞧,一个怀着皇嗣被抛弃的女人,穿着嫁衣来祝贺自己的夫君与另一个女人喜结良缘,是不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哈哈哈!”   魏景华冲魏景鸿拱拱手:“皇兄您放心,臣弟百分百相信您的为人。这个女人刚才所说的一切我都会派人去一一查实,定竭尽全力,还您一个清白。快,请大夫来,先看看这个女人是否真的怀有身孕。”   魏景鸿一脸菜色,死死瞪着魏景华,恶狠狠地说道:“本宫看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本宫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她。就算要查,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皇兄,三哥也是为了您的清誉着想才派人去请大夫的。毕竟这女人说的话在场这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若是不查清楚,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误会吗?”   魏景琰冠冕堂皇地发表了一通言论。   魏景华和他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苏皓月心中暗自嘲讽,倒是难得看到这二位皇子勠力同心的时候。为了扳倒太子,看来他们是心照不宣地暂时结成同盟了。   很快,大夫就被请了来。   他放下药箱,当着众人面为叶怡安诊脉。   半晌后,大夫捋了捋胡须,说出了结果:“这位夫人确实怀有身孕,孕期四月有余了。”   魏景鸿如遭雷击,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直下。   苏皓月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魏景华既然精心安排了这一出好戏,必然是会把每一个细节都准备妥当的。   怀孕是肯定的,但是孩子到底是谁的,就不好说了。毕竟要查实这一点,必须要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才能验证。现在距离生产还有六个月,在这一段漫长的时间中,能做的事情那就太多了。   傅太师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平日就是不苟言笑的夫子形象,皇子们都对他很敬畏,加上此刻在震怒中,看起来就更加可怕了。   “太子殿下,老臣实在是不太明白。这女人您能解释一下吗?”傅太师深吸一口气,说道:“请太子殿下体恤老臣的心情,不要责怪老臣无礼。让老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女人若是与您毫无瓜葛,为何会豁出性命,豁出名誉来诬陷您?”   傅太师想不通的也正是魏景鸿想不通的地方,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一点,傅太师有此疑问,就是已经将这女人的话听进了三分。   真该死,这个女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还特地选在他大婚当日出来闹事,就是为了在这么多人的面把他的罪名坐实。如此一来,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他,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他和傅太师一家之间的关系。那么,母后精心筹划的政治联姻,就功亏一篑了!   “傅太师,这是诬陷,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想陷本宫与不义啊!您是本宫的老师,您难道不知道本宫的为人吗?”魏景鸿叫苦不迭。   他虽然好色,但是身份高贵,想得到一个女子,何必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再说,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白送他他都不一定愿意接受。为了这女人冒这么大的风险,他犯得着吗?   但是这话怎么也不好当着众人面说出来啊,否则洗脱了嫌疑,却又会被冠上拈花惹草的罪名。   “但是三年前您随陛下南下巡视,路经湎州,是事实。湎州雪灾,死伤无数,也是事实。就连这女子怀孕,都是”傅太师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别说这女子怀孕,认真查下去,恐怕这女子还真的在三年前陛下的酒宴中献过艺呢。   魏景华做事,一向是谨慎至极的。他筹谋一切,孤注一掷,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时,即墨寒带着齐北亭匆匆赶来。   苏皓月一把将齐北亭拉到身边,悄声问了几句话。   得到回答后,她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裙摆,穿过人群走到还在不停抽泣的叶怡安面前,递上去了一方手帕:“姑娘,先擦擦眼泪吧。”   魏景琰看到突然站出来的苏皓月,吓了一跳。   叶怡安以为苏皓月是同情她遭遇的旁观者,便伸手接过手帕,带着哭腔说道:“谢谢你。”   苏皓月笑了笑:“你刚才说你是湎州人氏?正好,我与湎州也有些瓜葛。不知你是湎州哪里的啊?”   叶怡安警惕地看了苏皓月一眼,回道:“均县溪水坪。”   “哟,那真是太巧了,我有一位朋友也是来自湎州溪水坪的。”苏皓月回头唤道:“齐公子。”   “是。”齐北亭应了一身,走上前来。   “这位是竹影文社的掌柜,齐北亭。”苏皓月笑眯眯地说道:“齐公子,我对湎州不熟悉,但你是土生土长的湎州人。不知那地方大不大,你可曾见过这位叶姑娘?”   齐北亭谦谦有礼地说道:“溪水坪是个小地方,不出一日,就能将整个溪水坪跑完。乡里乡亲的就算不熟识,但见了面也会眼熟。可这位叶姑娘我倒是面生的紧,不知你是溪水坪哪户人家的?”   魏景华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湎州人,还偏偏和叶怡安是老乡。他面色一沉,出言制止道:“放肆,你们是什么人?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也不看看,这里轮得到你们说话吗?”   魏景鸿却仿佛看到了救星,他疾步上前,拍了拍齐北亭的肩膀:“你是湎州人对吧?来的正好,快帮本宫问清楚,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冤枉本宫。”   叶怡安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一把将苏皓月给她的帕子扔在地上:“我从小在溪水坪长大,家住市集到县衙必经之路的一颗歪脖柳树旁,那里大大小小有二三十户人家。怎么着,齐公子,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住在这儿的?”   齐北亭笑着摇摇头:“叶姑娘,你别激动,你刚才对溪水坪的描述非常具体,也很正确。但是据我所知,你说的这地方叫刘家村,全村二十七户人家全部姓刘,从未听说过有姓叶的人家。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胡说!这里明明叫梅花巷!”叶怡安心头一震,涨红着脸辩解道。   “我绝不可能记错。因为我从小在县衙大院里长大,我爹是知县老爷的师爷。这里的居民情况,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齐北亭一言,让在场众人的神色都是一变。   人群中的苏智眸光一顿,嘴唇紧紧地抿着,不知在想什么。   苏皓月仪态优雅地说道:“叶姑娘口口声声说那里叫梅花巷,而齐公子却一口咬定叫刘家村。有此差异,我想是因为叶姑娘的情报打听得不够详细吧?”   “你什么意思?”   “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叶姑娘,你既然敢当众出首太子殿下,一定是打探好了溪水坪的情况,又事先为自己安排好了身份。如果现在按照你们的话去查,一定能查到你所谓的叶姓人家。不得不说,你很聪明,湎州这地方经过一场雪灾,曾经的住户所剩无几,你将身份安排在这,很容易就可以浑水摸鱼。”   “但是有一个问题,你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   “什么?” 第192章 诡诈之术   “县城农村都有按照姓氏居住在一起的习惯,恰好刘家村就是这样。但是一场雪灾让这片土地人口锐减,损失惨重,在灾后重建的工作中,由于原本刘姓住户的减少,刘家村更名为梅花巷,各姓氏杂居在一起,这一点,你恐怕没有打听清楚吧?”   “梅花巷,取自梅花香自苦寒来,寓意着经过天灾后,这里的百姓盼望浴火重生,重新拾起对未来的信心,迎接新的生活。”   “所以,在雪灾之后你再去打听这里的情况,别人当然会告诉你这里叫梅花巷,而不是刘家村了,这也是证明你并非湎州人最好的证据。”   叶怡安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有些慌了手脚,眼睛不住地向魏景华瞟去。   齐北亭微笑着加了一句:“苏小姐说得很对。”   这样一来,这个女人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人群中议论纷纷。   即墨寒眸中柔情蜜意,一脸赞赏地看着苏皓月。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非比寻常。   陆冰冰注意到了即墨寒流连在苏皓月身上的目光,妒火中烧。但是她还没有愚蠢到在这个时候出言讽刺苏皓月的地步,现在苏皓月代表的可是太子殿下,若是与她对着干,那岂不就是和太子对着干吗?   所以她只能咬牙切齿地狠狠骂了一句:“瞧她那德行,就是喜欢出风头。”   站在陆冰冰身边的周泠霜当然也听到了,她的眉梢颤了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皓月,面上沉静如水。   苏皓月挡在叶怡安和魏景华之间,隔断了他们的交流。她慢悠悠地继续说道:“既然叶姑娘还是不肯死心,那好,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   这次叶怡安也学乖了,她冷哼一声,将头偏过一旁:“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叶姑娘不肯回答,是心虚吗?”   “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有何好心虚的?”   “那最好,若真是这样,在下的这个问题你一定能回答上来。别说你和太子殿下度过了三年的夫妻生活了,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朝廷官员,或者是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平民百姓,应该都能知道答案。怎么样,叶姑娘要不要搏一搏?以证清白?”苏皓月笑得一脸无害,谆谆善诱道,实则言语暗含讥讽。   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他们的目光火辣辣地照在叶怡安的身上,让她感觉到了无限的压力和恐惧。   也不等叶怡安回应,苏皓月就自顾自地问道:“太子殿下诞生时,干旱许久的天空降下甘霖,陛下欣喜万分,亲自为太子赐名。这些,叶姑娘应当知道吧?”   叶怡安没好气地说道:“我自然知道。”   “众人皆知,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与常人不同之处还在于太子殿下天生的一颗赤胆忠心,证据便是太子殿下出生时,后背的一块奇异的胎记。叶姑娘既然都已经怀有太子殿下的骨肉了,肯定对那块胎记的位置、形状,都了如指掌,就请叶姑娘说一说吧。”   听了苏皓月这段话,即墨寒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小女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太可爱了。   魏景华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但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今天做的已经太过于明显了,如果再出言阻拦,恐怕不仅达不到原本的目的,反而会惹得一身腥。   叶怡安急得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太子还有胎记?没听三殿下说过啊。   不过苏皓月这丫头说那胎记代表了赤胆忠心,应该是红色的,长在心脏的位置,那就是左边咯?该死,苏皓月正好挡在三殿下前面,她想使个眼色跟三殿下确认一下都不行。   叶怡安嘴唇发白,暗自揣测着。   “叶姑娘,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那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不是太没有说服力了?”苏皓月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   魏景鸿僵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当然知道。太子殿下的胎记长在左边,是心形朱红色的!”叶怡安双拳紧握,孤注一掷。   说出了这个答案,叶怡安暗暗祈祷道:“老天保佑,一定要猜对啊!”   “哈哈哈。”苏皓月笑得不能自已:“叶姑娘,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当真干什么?刚才我说的什么胎记,是我信口胡诌的。太子殿下有没有胎记,我怎么会知道呢?哈哈哈,你还回答得这么言之凿凿,真是笑死我了。”   叶怡安原本涨红的脸颊一瞬间变成了青灰色。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皓月,一字一句道:“你,诈,我?!”   魏景琰也在心底感叹,苏皓月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竟随便编撰太子的谣言,还大喇喇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她才好。   不过这样一来,被叶怡安强加在魏景鸿身上的罪名也被洗的差不多了。   “我说了,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你说你与太子殿下同床共枕三年,却连他身上是否有胎记都不知道。胡编乱造的事情到你嘴里都能说成确有其事,可见你刚才的哭闹全部是在演戏,这一切都是众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还不承认你受人指使,污蔑当朝太子的险恶居心吗?”   苏皓月收敛起笑容,目光冰冷地看着叶怡安。   叶怡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女人,太可怕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魏景华笑容温和地走上前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苏小姐实在是厉害啊,几句话就戳穿了这个江湖骗子的伎俩,也省得本宫去费力查探了。这断案的本事,可真得让大梁的官员都好好学学。”   苏皓月似笑非笑地行了一个礼:“三殿下过奖。只是,说她是江湖骗子,恐怕不能服众吧?仅仅是一个骗子,没有必要也没有本事诬赖太子殿下。”   魏景华笑容一僵:“这,当然,具体情况还不能早下定论。”   魏景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苏皓月一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险。   傅太师也基本上明白了真相,都说当局者迷,不论他多睿智,事情一旦牵涉到他的亲孙女,再加上太子平日的行为本身就不太检点,多种因素混杂在一起,有些东西他就很难顾及得到了。   不过好在这个女子挺身而出,反应之机敏,连他都不得不称赞一二。   傅太师行礼道:“太子殿下,老臣刚才是关心则乱,对殿下无礼,还请殿下恕罪。”   魏景鸿赶忙搀起他:“太师言重了。您是被奸人蒙蔽,何罪有之。”   傅太师难得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殿下,今日之事老臣会向陛下说明清楚,以免陛下听信谗言,误解了您。此事并不简单,一定要严加审讯叶怡安,找到幕后黑手。对于在此事中的有功之人,老臣认为也应当给予适当的奖赏,不知殿下以为如何?”话是对魏景鸿说的,目光却落在了苏皓月的身上。   魏景鸿对自己老师和岳丈的建议自然毫无二话,他笑着点头道:“太师说的有理。苏小姐聪颖果敢,才智无双,又能仗义执言,化解了一场纷争,本宫自当回禀父皇,好好嘉奖苏小姐。”   苏皓月躬身道:“太子殿下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略尽绵力,尽了应尽之责,实在担不起如此殊荣。”   “苏小姐不必推脱,这些都是你应得的。”魏景鸿说完这句话,瞥到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叶怡安,登时就冷下了脸道:“把她给我关起来,好好看管,容不得半点闪失,本宫要亲自提审。”   太子府的护卫一拥而上:“是。”   魏景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叶怡安拼命地想要挣脱护卫们的魔爪,她知道自己完蛋了,污蔑太子,罪大恶极。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不顾一切地扯着嗓子喊道:“三殿下!救我啊!三殿下!”   她不过是一个擅于弹琴的艺伎,魏景华是她的座上宾,那庄子确实存在,却是魏景华为了安置她而悄悄买下的。   答应魏景华做这件险恶万分的事情,不仅是因为魏景华提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价码,而且也源于她对魏景华的感情。   但是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要钱和感情有屁用啊!   她这一声喊不要紧,众人纷纷将猜忌的目光投向魏景华。   魏景华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193章 袒胸露背   还没等魏景鸿发话,一直站在一旁充当观众的魏景华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三哥,听这女子的语气,您跟她还是旧相识啊?”   苏皓月勾了勾唇角,陷害不成,马上撇清干系,这就是魏景琰一贯的做派。   魏景华双目怒睁,眸中几乎要喷出火焰了。   落井下石,卑鄙小人。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发火,否则在旁人眼中就会变成心虚。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五弟,你别开玩笑了,本宫身为堂堂大梁皇子,又怎会和这等女子有交集?”   “哦,是吗?”魏景琰意味深长地反问道:“若真是这样的话,在场这么多人,她怎么偏偏找三哥求救呢?”   “或许是因为刚才我问了她几句话吧。”魏景华几乎要绷不住笑脸了。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魏景鸿抱拳道:“皇兄,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先带太子妃入宫吧,省的误了时辰,父皇责罚。”   魏景鸿已经猜到了魏景华就是指使叶怡安的主谋,当然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但是他说的没错,现在天色已晚,入宫觐见父皇母后才是首当其冲的要事。至于这个在背后密谋陷害的他的弟弟,回头再收拾也不迟。   此事虽然一波三折,但也算暂且告一段落。宾客们的神情都有些讪讪的,面色各异,大家见魏景鸿准备回房了,纷纷行礼恭送。   苏皓月眼尖地从人群中发现了褚灵倩,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褚灵倩身边,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故意提高音量说道:“你刚才在马车里同我商量的事”   褚灵倩一惊,连忙捂住了苏皓月的嘴,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苏皓月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种事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吗?一旦传了出去,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结果,就在她猛地抬起胳膊的一瞬间,只听见后背传来“嘶拉”一声。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总之是成功地引起了旁边人们的注意。   大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褚灵倩的后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霎时间,气氛凝滞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褚灵倩抬起的手臂僵在原地,后背呼呼灌进来的凉风证明了一个悲惨的事实,她身上的裙子,似乎裂开了。   最要命的是,为了穿上这条不太合身的裙子,她还在苏皓月的建议下脱掉了中衣。   所以,此时此刻,她的整个后背都毫无遮挡地裸露在了众人面前。   白花花的肉体在昏黄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醒目。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苏皓月微微侧头,台阶上的魏景华站在一盏明亮的灯笼下,正好能将褚灵倩背部的风光尽收眼底。当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那散发着诱人微茫的胴体时,一抹惊艳之色一闪而逝。   “啊!”反应过来后的褚灵倩尖叫一声,慌忙用双手试图遮住大片大片暴露在外的肌肤,可却无济于事。   男子们赶紧将目光投向别处,眼神闪躲,欲盖弥彰。甚至有不少年轻公子的面颊上透出了羞涩的红晕。   女子们在震惊后,却不约而同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好端端的裙子怎么会突然裂开了呢?她该不会是故意为了勾引谁才想出这一招的吧?   哼,堂堂大梁闺秀,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袒胸露背,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   不远处的褚仁杰过了好半天才堪堪回过神来,他见大事不妙,忙穿过拥挤的人群赶到自己妹妹的身前,褪下长衫盖在她的背上,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褚灵倩将头埋在手掌里,嘤嘤地哭泣着:“呜呜呜呜,我没脸见人了!”   “没事了没事了。”褚仁杰也深感头疼:“你这裙子,怎么回事?怎么会破呢?”   褚灵倩听了这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苏皓月:“都怪你!都怪你这破裙子,害我出这么大的洋相!苏皓月,你是不是故意的?!”   被劈头盖脸一顿责骂的苏皓月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眉毛,嗤笑一声说道:“褚小姐,你能讲点道理吗?当时是你主动找我借裙子的,而且那时候那么多人都听到了,我反复强调咱们俩身量不同,我的裙子并不适合你穿,可你却非要一意孤行,搞成现在这样,怪谁啊?”   褚灵倩整个脸颊都涨成了猪肝色,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外衫的衣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我不管,就怪你!就怪你!”   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陆冰冰不怀好意地嘲讽道:“褚小姐,平心而论,这事还是得怪你自己没脑子啊。你也不想想,就苏皓月这身家,能买得起什么好裙子?就算这裙子没有开裂,你也不怕穿了劣质的布料皮肤过敏啊?”   这话一出,附拥在陆冰冰身边的闺秀们全都掩着嘴娇笑起来。   对于陆冰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苏皓月实在是觉得不胜其烦。   有的人就是这么令人厌恶,本来没她的事,她却非要自己蹦跶出来找骂。   苏皓月冷冷一笑,刚想出言反击,即墨寒却突然将她拉到了身后,冰霜一般冷峻的面容不怒自威,他目光幽深地瞟了一眼陆冰冰,开口道:“敢侮辱本王的王妃,就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陆冰冰没想到即墨寒会替苏皓月出头,在他深邃目光的注视下,陆冰冰没出息地打了个寒颤。   “你,从明日起,辰时出发,穿着粗麻衣骑着马绕城一周,不走完不准回。连续十日,若有一日懈怠,加倍惩罚。”   “什么!?”陆冰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粗麻衣?她堂堂镇东将军的千金,怎么可能穿粗麻衣?!   还,还要穿着这种破烂游街?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这等羞辱!   陆啸天心疼自己的妹妹,连忙拱手,想替陆冰冰求饶。   可还没等陆啸天说话,即墨寒一记冰冷的眼刀飞来:“怎么,你想陪你的妹妹一起吗?”   陆啸天瑟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陆冰冰嘲讽她裙子是劣质货,即墨寒就让她穿着最劣质的衣物游街。这等维护之情,苏皓月又怎能不动容呢?   她抬起头,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唇畔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即墨寒瞥了一眼躲在褚仁杰后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褚灵倩,说道:“还有你。”   看样子褚灵倩似乎是怕极了这位凶名远扬的楚靖王,还没等即墨寒说出下文,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完了完了,她刚才好像也对苏皓月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楚靖王不会还要拿她开刀吧?   好在,即墨寒只冷冰冰地丢出来四个字:“裙子,要赔。”   褚灵倩长吁一口气,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明日就将银子送去苏府。”   苏皓月差点笑出声来,让褚灵倩赔裙子?亏他想的出。   料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即墨寒将苏皓月的手攥在手心里,牵着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太子府。   身后,有一束幽幽的目光如影随形,似锥子一般扎入了苏皓月的皮肤。   周泠霜目送二人远去,手指慢慢缩紧,再缩紧。   马车里,苏皓月和即墨寒并肩而坐。   即墨寒就着车窗外的点点星光,侧过脸细细端详着苏皓月绝美的侧颜,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苏皓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佯装发怒道:“看什么呀!”   “看我的王妃啊!”   苏皓月脸一红:“谁问你这个了!”   “哦?那王妃是想问点什么?”即墨寒凑近,坏笑着道。   “谁是你王妃啊,别乱叫!”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据我推测,苏家三小姐是楚靖王妃的消息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都。”   苏皓月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无赖!”   “和王妃比无赖,本王甘拜下风。”即墨寒狭长的眼眸中满是调侃:“你说你,怎么会对别的女子的躯体这么感兴趣呢?自己看还不够,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才好,真真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苏皓月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特别不舒服。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褚小姐的躯体是不是特别美好?我不过是造福广大如王爷一样的独身男同胞罢了。” 第194章 我保你一世荣华   即墨寒听出了苏皓月的小情绪,他微微一笑,将苏皓月揽入怀中,竖起三只手指很认真地发誓道:“我保证,绝对没有看那女人一眼!”   大梁最高贵最高冷的楚靖王,此时却像一个孩童一般说着幼稚的誓言,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实在是和平日里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苏皓月被他一哄,没忍住笑出了声。   夜色正好,凉风习习。   苏皓月轻轻将头靠在即墨寒的肩上,唇畔含笑,心情甚好,连车外嗒嗒的马蹄声都格外悦耳动听。   即墨寒感觉到了她的主动靠近,肩胛一僵,心似乎跳漏了一拍。   即使这样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能让他开心好久。   “王爷。”   胸前传来苏皓月瓮声瓮气的声音。   “嗯?”   “你说,今日大闹太子婚宴,魏景琰有没有参与?”   即墨寒想了想,回答道:“魏景华事先应该并没有告知魏景琰,但是在宴会上这二人不谋而合,顺水推舟的事,魏景琰肯定没少做。”   “嗯,我也这么认为。”苏皓月赞同地点点头,转而又叹了一口气:“这次我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替魏景鸿出头,他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即墨寒却淡淡地道:“你若是指望着魏景鸿能从叶怡安身上发现什么线索,那还是算了吧。我敢保证,不等魏景鸿空出时间来提审她,她就会在刑部大牢中‘畏罪自杀’。”   “我当然不奢望能一次扳倒魏景华,魏景鸿能让他吃点小亏我就谢天谢地了。”   即墨寒笑道:“看来你对咱们这位大梁太子还真是没报什么信心啊。”   “要不是看在他背后有太子党和皇后的份上,我疯了才会帮他。”苏皓月皱皱鼻子:“若没有一位精明的皇后一直替他筹谋,估计他早被他的两个兄弟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话倒是不错。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借魏景鸿的手削弱魏景华的实力?”   苏皓月坐直身体,面上是少有的凝重之色。   “眼下有希望承继大统的皇子只有他们三人。魏景华为人阴险,不会轻信他人,且手段毒辣,城府深不可测,最难把控。魏景琰不用说了,是我下定决心要弄死的人。算来算去,只有和我无冤无仇的太子继位才对我最有利。”想了想,苏皓月又加了一句:“不对,有利谈不上,但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即墨寒蹙眉道:“何必如此掣肘?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即便你要闹个天翻地覆,我亦能保你一世荣华,生死无忧。”   苏皓月却只是摇头:“这件事太危险了,我并不想破坏你现在的尊荣。”   “放心吧,我怎么会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若没有一点手段,我敢跟你打这个包票吗?”即墨寒笑得云淡风轻,眸中却闪烁着睿智和沉稳。   他话锋一转,勾起唇角说道:“再说,现在我们的荣辱是一体的,你是我的王妃啊。”   苏皓月头皮一紧,能不能不要总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说起魏景琰,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即墨寒抬起苏皓月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眼问道:“你故意让褚灵倩穿上那条动了手脚的裙子,是不是在为她嫁入五皇子府创造机会啊?”   苏皓月一怔,捂着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裙子确实在腰身处动了手脚,不过设计得很巧妙,只要动作一猛,后背处必然开裂,所以苏皓月才对吴若彤说这裙子是特意为褚灵倩准备的。   凭借即墨寒的才智,他在马车外听见她们二人的谈话时就应该猜到了苏皓月的计划。但是让苏皓月感到震惊的是,他怎么会知道她设计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褚灵倩嫁入五皇子府创造条件呢?   “每一个男子都会对女子的某一个部位特别着迷,可能是女子的眼睛、双足、手指、长发等等。‘楚王好纤腰,宫女多饿死’。诗中的楚王就是对女子的纤纤细腰格外迷恋,宫女们为了讨得楚王的喜爱,纷纷节食缚腰,只为了能拥有水蛇一般灵动的腰肢。”顿了顿,即墨寒继续说道:“要是我猜的没错,魏景琰迷恋的部位,就是女子的后背吧?”   “哈哈,你分析得很精准嘛。”苏皓月色眯眯地笑着说:“今日我在马车上帮褚灵倩宽衣解带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她的后背线条优美,丰腴有致,皮肤更是嫩如新莲,只消一眼,魏景琰就能牵肠挂肚地吃不下睡不香。”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非要露出这种老鸨一样的神情,即墨寒扶额叹息。   “你说说,明明我是在帮她,可却一点好都捞不着,还要被她记恨,我多委屈啊。”苏皓月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即墨寒不由好笑:“奸计得逞,你明明就是在偷着乐吧。”   “嘿嘿。”苏皓月拢了拢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   “但是,你倒是对魏景琰的喜好很了解嘛?连这种秘闻你都知道?”即墨寒挑了挑眉。   苏皓月一噎:“这个嘛,我在魏景琰的身边安插了内应,你不知道吗?”   “朗乾?”即墨寒一脸的不相信。   “对啊,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得了吧。他辅佐魏景琰登基,到时候论功行赏,他可是从龙之功,你又能给他什么相应的回报呢,他凭什么这么帮你。”   “哎呀,反正我有我的办法。”苏皓月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即墨寒的眼睛。   见她不愿意回答,即墨寒也不再盘根问底了,他转移话题道:“这个时节赏枫叶最好,不如明日陪我去一趟洺仙山?”   “好。明日午后,咱们在博雅楼见吧。”   “你要去博雅楼?那我直接从你家接你过去不就行了?”   “不是。”苏皓月笑了笑,十分笃定地说道:“我今天坏了他们的好事,不出明日,魏景琰的帖子一定会送来,邀请我去博雅楼小聚。”   “又是他?”一听到苏皓月要单独和魏景琰见面,即墨寒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现在还不能和他撕破脸,毕竟这条线我才刚刚建好,不发挥点作用就毁掉,不是太浪费了吗?”   “好吧,那我就坐在你们旁边的雅间,保护你。”即墨寒硬邦邦地说道。   明明是监视更多吧?苏皓月暗自腹诽,心中却淌过一股暖流。   马车在苏府门口停了下来,即墨寒先下了车,转过头朝苏皓月伸出右手。   苏皓月抿唇一笑,扶着即墨寒跳下马车。   “王爷,请回吧,明日见。”   “好。早点睡,我走了。”即墨寒冲苏皓月点点头,乘车离去了。   苏皓月刚回到院子门口,就见碧汀站在外头,顶着风霜焦急地来回踱步。   “你站在外面干什么?紫鸢呢?”苏皓月问道。   “小姐您可回来了!二少爷已经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了。”碧汀迎了上来,在苏皓月耳边悄声说道:“二少爷的脸色不太对劲,似乎很生气。所以奴婢就让紫鸢在里头伺候,自个儿在外边等着您,先跟您通个气。”   今日太子婚宴,宾客的丫鬟随从一律不得入内,苏皓月干脆就将她们留在了苏府。   听了碧汀的话,苏皓月的脚步顿住了,眸光微微一沉。   “小姐,您知道二少爷为什么这么生气吗?”碧汀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嗯。”苏皓月颔首,继续朝屋子走去:“没事,我心里有数。”   打开门,只见苏智坐在桌前,捧着酒杯独斟独饮。   “二哥要喝酒,怎么也不等我来?”苏皓月故意轻松地说道:“紫鸢,去,给二少爷准备两个下酒菜。”   “不必了,我就是来问你点事,问完我就走。”苏智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在苏皓月的面前向来是很随和的,从不摆脸色,也不端着哥哥的架子,两人就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一般。可今日的气氛明显不对劲,他冷着脸,双眸死死地盯着苏皓月,灯光下还能看见他额上隐隐爆出的青筋。   苏皓月也收敛起笑容,随意地将外衣交给紫鸢,自己则走到太师椅旁边坐下:“问吧。”   “齐北亭,你早就认识了,对吧?”   “是。”   “在你的竹影文社开业之前,你就认识他了?”   “嗯。”   “他是湎州人,你也早就知道了?”   “对。”   “他的身世,他是县衙师爷的儿子,也跟你说过了?”   “没错。”   “他是那一场灾祸中唯一的幸存者,对赈灾粮案的漏洞了如指掌,你你也知道?”苏智的喉咙微微发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皓月,深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第19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眼波一凝,笑容如旧:“你和齐北亭见面聊过了?”   苏智停顿了片刻,继续追问道:“你先回答我。”   “是,我都知道。”苏皓月撇过脸,自顾自拿起茶杯,轻饮了一口,说道:“所以,哥哥这次来是为了兴师问罪吗?”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苏智却更加疑惑了,他的瞳孔一缩,颤抖着声音问道:“问罪不敢,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替我父亲翻案,一直苦于没有头绪,才不得不暂时隐忍。可是齐北亭对于这桩冤案有多么关键的作用,你不会不清楚,他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也应当知道,但,你为何偏偏要将他藏在身边,都不愿意告知我一声呢?”   今日为了拆穿叶怡安的戏码,苏皓月只能主动将齐北亭的身份公之于众,她在那时就已经猜到了苏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毕竟齐北亭是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的唯一幸存者,有了他的帮助,替苏镇海重新翻案,指日可待。   可以说,齐北亭就是苏智一直都在苦苦寻觅的希望,而苏皓月却在这个希望到来时秘而不宣,这样的事情换作谁都会生气的。   所以苏皓月并不在意苏智一连串炮轰一般的质问,而是随意拢了拢头发,说道:“那么二哥你一定也知道他是如何来到我身边的了?”   苏智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苏皓月会突然有此疑问。   “我知道,他幸免于难后,为报家仇长途跋涉来到京都,又险些惨遭陆冰冰的毒手,后被你所救,暂住在博雅楼。他得知了你是与赈灾粮案有关的苏家人,便借投稿之名写了一篇《湎州瑞雪赋》引起了你的关注”   “二哥说的很对,我看他才学出众,便留他在竹影文社当个掌柜,却绝口不谈翻案一事。我想,不光是哥哥,就连他,也一定会感到很疑惑吧?”   苏智眉头紧蹙,此时的苏皓月在他眼中变得十分陌生,这个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却将心事隐藏得如此之深,即使面对一个在暴怒边缘的人,她都是一副淡淡的、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原以为自己作为哥哥,多多少少是了解她的,她的性子虽然淡漠了些,但骨子里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他一直固执地认定苏皓月不过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却从未想过她或许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   苏智又想起这一年来苏家大大小小的数不清的事,多少人不明不白地丧了命,或许都跟苏皓月有关。   对其他至亲尚且可以如此残忍,那他又怎么敢肯定自己在苏皓月的心中会是一个例外呢?   苏皓月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那是一种审视陌生人的眼神,带着冰冷的猜忌和警惕。   她放下茶杯,收敛起淡淡的微笑,认真地看向苏智,说道:“我知道现在不论我如何解释,都很难消除你心中的芥蒂,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绝大多数的巧合并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一直在私底下苦寻赈灾粮案的线索,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自己送上门来,你不觉得可疑吗?”   “你”   “没错,我是对你隐瞒了齐北亭的存在,那是因为我还没有确认他的身份完全可信。在这种情况下冒冒然听从他的摆布,若是有人在前方设好圈套等着我们上钩,那不是很危险吗?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苏智冷笑一声:“若真如你所说,你不相信他,今日在宴会上又怎会让他出来作证呢?我的妹妹,可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啊。如果他身份存疑,你就不担心他在众人面前反咬你一口吗?”   听了苏智这满含嘲讽的话语,苏皓月的面色也随即冷了下来:“那就是说你不相信我?”   “我若是完全不信,又怎么会还来问你?可是你的回答实在是不能让我信服。”苏智摆摆手:“罢了,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秘而不宣,我都要谢谢你替我找到他。”   说罢,苏智站起身,朝外走去。   苏皓月后脊僵直,面色冷峻地说道:“你现在毫无防备,冲动行事,你一定会后悔的。”   苏智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然后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紫鸢见苏智走了,这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是怀疑齐公齐北亭的身份?”   苏皓月朝苏智离去的方向望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小姐,您一定是想多了。齐北亭对小姐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有二心呢?再加上他的双亲也在赈灾粮案中丧生,他应该会对背后的始作俑者恨入骨髓才是,决然不会帮着杀父仇人来背叛小姐的。”   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碧汀也走了进来,她看见苏皓月满面愁容,便宽慰了两句:“小姐,您千万不要生气,二少爷今日说的话不过是一时冲动,等再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理解小姐的良苦用心。”   “我并不是生二哥的气,事关亡父,谁都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可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三叔父是二哥的软肋,若有人拿捏住二哥的弱点再加以利用,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紫鸢心中一紧,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齐北亭会是仇敌安排在小姐身边的奸细,但是她的身份又决定了她不能替齐北亭辩解什么,所以她思索片刻后,什么也没说。   苏皓月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所有的烦心事全都甩出去一般。   “算了算了,再说吧。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着应付,二哥那边,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懒得再管了。”苏皓月站起身:“帮我梳洗吧,我要沐浴。”   “是。”   三皇子府。   魏景华独自坐在府中花园的凉亭里,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月光。   一个妙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来,不等魏景华发话,就坐在了他身边的石凳上。一只胳膊撑着下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魏景华。   “你怎么来了?还不睡?”魏景华目不斜视地问道。   那女子轻抿红唇,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五官充满异域风情,额前薄薄的刘海拳曲着,带着说不尽的慵懒和妩媚。   “殿下不是也没睡吗?稚奴怕您一个人孤单,便来陪陪您。”她的声音很独特,语调懒懒的,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魏景华终于收回了目光,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现在再装巧卖乖也没有用,本宫警告你,若这次计划失败,本宫唯你是问。”   稚奴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冲魏景华抛了一个媚眼,媚态尽出:“好嘛好嘛,若失败了,随便殿下如何处置。”   魏景华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一伸手将她带到自己的腿上,狠狠地在她半露的酥胸上捏了一把:“是吗?随便本宫如何处置?”   稚奴笑着拂去魏景华的手:“殿下,咱们不是在谈论正事吗?”   “本宫现在不想谈论正事,只想办正事。”   魏景华将稚奴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朝寝殿走去。   第二日,果然不出苏皓月所料,一清早,魏景琰的帖子就送来了,邀她早膳后在博雅楼相见。   苏皓月欣然前往。   一推开秋落英雅间房门,苏皓月就看到魏景琰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模样。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殿下如此发愁吗?”苏皓月笑盈盈地走上前,坐下。   魏景琰见她来了,反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皓月,你可真是坏了本宫的大事啊!”   苏皓月佯装震惊的模样:“殿下,不知皓月做错了何事?”   魏景华转过头来,清俊的面庞踌躇满志,仿佛对苏皓月失望透顶了一般:“昨日太子婚宴,那么好的机会,既不会脏本宫的手,又能破坏太子府与荣国公傅家的联姻,你为何要出来横插一脚呢?”   听了魏景琰的话,苏皓月唇畔的笑意缓缓散开,她意味深长地问道:“殿下不会是想太子与三殿下鹬蚌相争,你坐收渔翁之利吧?”   魏景琰挑挑眉,不置可否。   “殿下,这一着,不可行。” 第196章 偷听墙根   事已至此,苏皓月不论是想找借口,还是真的另有隐情,她肯定都会这样说,所以魏景琰并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兴趣。   “皓月,当初是你向本宫建议分而划之,各个击破,现在你却又说不可行,说来说去,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魏景琰蹙着眉,语气有些不悦。   苏皓月轻轻一笑,柔声说道:“殿下,各个击破也要看怎么个破法。如果三方势力斗来斗去,得到的不过是一点蝇头小利,又有什么意思呢?”   “怎么说?”   “昨日纵使三殿下的诡计得逞了,又能如何?太子会因此被废吗?太子府和荣国公府之间的联姻会终结吗?都不会,联姻乃圣上御赐,绝无更改之可能。不仅如此,经过昨天的事情,太子殿下一定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必然全力反击,殿下还会因此遭至牵连。”   “但是由于叶怡安和三殿下之间的关系暴露,太子殿下会将矛头全部转向三殿下,那么殿下你,才能真正在这一场纷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魏景琰手握茶杯,迟迟没有动作。   不错,昨日他和魏景华两人一唱一和,魏景鸿搞不清楚状况,说不定会连他一起报复。虽然他并不畏惧,但是能坐收其利当然最好。   “而且,三殿下的诡计败露,这件事一定会通过群臣的嘴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殿下认为,陛下会坐视不管吗?三殿下和太子斗得不可开交,只有殿下独善其身,这对于殿下而言,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魏景琰听了苏皓月的话之后,略加思索片刻,蓦地,放下茶杯,展颜一笑。   “还是皓月你机智聪颖,本宫还真没想到这么多。”魏景琰剑眉微挑,薄唇勾勒出一个迷人的弧度:“听闻杰出的谋士,走一步便能看到十步之遥,说句实话,这等人才本宫还未尝亲眼所见。直到认识你之后,才知道传言非虚。皓月,有你襄助,大事可成!”   苏皓月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这才悄悄松开。   魏景琰表面随和,实则多疑无比,要糊弄住他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现在看来,她找的借口效果还不错?   苏皓月随意地摆了摆手:“殿下过奖了。皓月一介女流之辈,岂敢妄称谋士。”   魏景琰却哈哈大笑道:“谋士,只关乎才智,与其他无关。而且,本宫听说,三哥手下便有一位女谋士。”   对于这女子,苏皓月在前世其实是有些耳闻的,消息的来源自然正是魏景琰。不过他从头至尾只把苏皓月当成是夺嫡和巩固皇权的踏脚石,所以仅仅在必要的时候跟她透露了一些,并未细说。   “哦?果真?”苏皓月装出一副惊叹的模样:“天底下还真有这等奇女子?殿下果然神通广大,如此秘闻都能打探得到。”   魏景琰显然对她的反应很受用,不知不觉又透露了许多:“这女子身份神秘,据说并非中原人士。很早起她便跟随在三哥身边,从最低等的幕僚一步步成为三哥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一个无权无势的异族女子,能够得到三哥如此信任,可见她的能力和忠诚绝非常人可以比拟。有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甚至宣称,三哥手中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士部队,便是由这女子调教出来的。”   这个消息就太令人震惊了。   苏皓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殿下所说的,可是九菊?”   九菊便是魏景华手中最精锐的暗卫力量,也是上次刺杀苏皓月的那伙人。他们的头领会在衣领上佩戴金色的纽扣,作为身份的象征。那次要不是有碧汀舍命相护,再加上即墨寒及时赶到,她的下场恐怕不堪设想。   魏景琰微讶:“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苏皓月猛地反应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打圆场道:“哦,是王爷告诉我的。”   魏景琰的表情不太自然,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阴阳怪气地笑着道:“看来,楚靖王对皓月你还真是不一般啊。”   其实连魏景琰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对苏皓月的感情到底是哪种,说爱慕吧,似乎又没到那一步,可是当他听说即墨寒公然宣称苏皓月是楚靖王王妃时,他的心里又特别不舒服,难受得直发堵。   特别是此时此刻,苏皓月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和即墨寒的亲密关系,更让他心底泛酸,仿佛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染指了一般。   即使他很清楚,苏皓月的身世决定了他不可能给她一个名分,但是他还是不希望看到苏皓月和其他男人情投意合。   苏皓月似乎没有察觉到魏景琰言语中的异样,她的笑容清丽甜蜜,仿佛是陷入了爱情中的小女生,微微红着脸答道:“王爷待我,确实很好。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皓月也觉得王爷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嘁,什么都不愿意付出,还妄想用感情作诱饵拴住她,魏景琰莫不是把她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吧?呵,人渣的手段,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苏皓月嗤之以鼻,逮住机会当然要让他不痛快一下。   她不知道的是,隔壁雅间里的即墨寒正完全不顾及形象地趴在墙上监听他们房间里的情况。   当他听到苏皓月的这句话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王爷,洺仙山那边安排好了”   禹庚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瞬间石化了。   他们家风度翩翩气质高贵的楚靖王,怎么像一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脸上还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   即墨寒见自己听墙根的行为被属下发现了,也有些尴尬。他轻轻咳嗽两声,不慌不忙地坐直身体,摆摆手像赶苍蝇一般说道:“好了好了,下去吧。”   唉,真是的,都怪这房间隔音做得太好,连他都不得不趴在墙上才能听见隔壁房间的对话。   魏景琰僵硬着脸,干笑了两声:“是吗?那就好。”   苏皓月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殿下,你刚才说九菊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此话当真?”   魏景琰态度有些讪讪的,模棱两可地答道:“嗯,传言如此,真实度还有待考察。”   “也是,坊间传闻未必可信。但是殿下对于这个女子还是要保持警惕,光凭借三殿下对她的信赖,就足以证明她绝对不简单。”   “这个自然。”   苏皓月话锋一转,聊起了家常:“对了,殿下,五妹妹嫁入五皇子府为妾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你们相处可还融洽?我与五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姐妹情深,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到她,还怪思念她的。只是我又不方便去探望,所以才冒然问起,还望殿下不要怪罪皓月无礼。”   “哦,她啊,挺好的。”魏景琰愣了一下,敷衍道:“浅颜性子温婉柔顺,是个不错的女子。”   其实自她入府,魏景琰极少去探望,大多数时间都是把她丢在偏房里,派遣些丫鬟伺候着。   苏浅颜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设计他,他为了大局还不得不顺着她的计划娶她,本来就让他憋了不少怒火,要不是看在苏浅颜腹中胎儿的份上,他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唯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他将会拥有皇子中的第一个孩子,那可是皇长孙,对于皇家而言意义非常。   所以,不论他心中对苏浅颜有多厌恶,他都得暂且忍下这口气,一切都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说。   苏皓月欣慰地笑着道:“那就好。夫妻琴瑟和鸣,才能让殿下专心于前朝。”   魏景琰却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皓月,她不过是本宫的妾,怎能和本宫称为夫妻呢?你失言了。”   “哎呀,皓月说错了话,请殿下恕罪。”苏皓月低垂着头,双眸中却平静如水,丝毫没有请罪时的慌乱。   “不过话说回来,五妹妹腹中的胎儿虽然金贵,却到底不是嫡出。若殿下娶了正妻,再一气呵成产下嫡子,那不是一桩大好事吗?陛下慈爱,素来看重子嗣,殿下如果能抢占先机,这个孩子定能为殿下助益不少。”   魏景琰笑了笑:“话是没错,但是孩子的事哪能说得准。再说,正妻的人选,本宫还在斟酌之中,这可至关紧要,马虎不得。”   “殿下的正妃,这家世是最要紧的,怎么也要是尚书的千金才能配得上殿下正妻的身份。” 第197章 荒淫无道   说到这里,苏皓月眸光一闪:“既然太子殿下可以政治联姻,殿下你又为何不能用正妻之位争取某位中立党官员的支持呢?”   魏景琰当然这样想过,只是这件事处理起来极为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引起内讧。   毕竟他党派中的官员早已动了要将自己女儿嫁给他为妃的心思,还为此明争暗夺了很久,搞得他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决断了。   苏皓月看着魏景琰蜷起的手指,微微一笑:“我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殿下,正妃之位只有一个,你不能光为了顾及其他官员,而将此等大事一拖再拖。党内官员面和心不和,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又如何能为殿下效力?难道要等到他们为了争夺正妃之位彼此削弱实力,殿下才出面制止吗?”   魏景琰的瞳孔一缩。   这话朗乾倒是提醒过他,只是不如苏皓月说的这么露骨,他一时没有解决办法,听了也没往心上去。   但是现在看来,娶正妃一事倒是刻不容缓了。   “那么,皓月觉得哪位小姐合适?”魏景琰突然扬起笑容,问道。   他晶亮的眸子直视苏皓月的眼底,带着摄人的寒光。   这看似随意的问话,却暗藏杀机。若不是苏皓月太了解他了,恐怕真的会犯下大错。   她愣了愣,撇撇嘴答道:“殿下,这种事我怎么好插嘴。再说,若是让五妹妹知道我催促殿下娶妻,一定会责怪我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殿下还是别让我做了。”   你可以给魏景琰建议,却绝不能试图操纵他。正妃之位,苏皓月怎能随意妄言?   哪怕现在魏景琰对苏皓月有五分信任,一旦她逾越雷池,也一样会被魏景琰列入黑名单。   果然,魏景琰听了苏皓月的回答后,那一抹寒光消失不见了,他朗声大笑了起来:“咱们俩的对话,我又怎么会去向浅颜说呢?你的见解一向独到,说说看,你觉得哪位尚书的千金堪为本宫正妃?”   “殿下,不是我藏着掖着,而是我对朝臣的了解远不及殿下,中立党中何人可以拉拢,殿下比我更清楚。”苏皓月笑容含蓄,语气真诚。   给魏景琰下套,要讲究技巧。点到为止,效果最佳。   尚书之位的中立党不过礼部尚书褚为良和工部尚书周历二人,周历身份尊贵远超其他尚书,且立场坚定,只效忠圣上一人,那么所剩之人是谁,也不用明说了。   魏景琰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夜灯之下,女子裸露的后背白皙如玉,几缕青丝在腰间随风摇曳着,只衬托得那一抹凝脂更加诱人。   那场景萦绕着魏景琰,一整晚都挥之不去,他对女子的后背有一种近乎执着的迷恋。   苏皓月立刻注意到了魏景琰眼中两簇小小的火苗,她勾起唇畔莞尔一笑。   前世她被苏若云害的双腿残废,只能长年累月坐在轮椅上。久坐让她的脊柱微微佝偻着,皮肤也不如少女那么紧致,两腰还堆积了一层油腻的赘肉。   这样的她,如何能跟拥有曼妙身姿的户部尚书蒋勇的女儿蒋蔓姝相媲美呢?   魏景琰铲除异己,巩固了皇位之后,本性便逐渐暴露了出来。他常常在寝殿中与美貌宫女、嫔妃们夜夜笙歌,荒淫程度不亚于桀纣。   苏皓月身为正宫皇后,不得不挑起辅佐皇帝的重任。   当她听闻魏景琰只顾玩乐,甚至荒废政事后,心如刀绞,沉思再三,还是吃力地摇着轮椅赶到魏景琰的寝宫,想劝谏两句。   可是她推开门后,眼前的一幕却令她呆在了原地。   只见满眼都是白花花的肉体,寝宫里数十个舞姬赤裸着上身,在大殿里追逐嬉闹着。而魏景琰则喝得醉眼迷蒙,拉过一个女子将她背对着自己压在身下,肆无忌惮地抚摸着那骨肉纤纤的美背,眼里满是欲罢不能的情欲。最后甚至情难自控,伸出舌头舔舐那舞姬的后背。   一下一下,极认真极爱怜的,那神情像是真挚的孩童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那般虔诚。   苏皓月完全震惊了,她心中从来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魏景琰,怎么会在一个卑贱的舞姬面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甚至还   后来苏皓月细心打听过后才知道,大梁年轻的君主对女子的后背情有独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唯独她这个皇后被蒙在鼓里,还对魏景琰伪装出来的面孔信以为真。   “殿下,皓月还有点事,恐怕不能陪殿下久坐了,先告辞。”   苏皓月想起往事,再猛地看到眼前这张脸,突然觉得很恶心。   “这样啊,好吧,那你先去忙,本宫再略坐一会。”魏景琰回过神来,儒雅地笑道。   她站起身,冲魏景琰欠身行礼,转身离开了雅间。   苏皓月一出来,旁边房间的即墨寒也跟着出来了。   “怎么这么久?”即墨寒有些不满,牵起她的手问道。   “你不是都听到了?还问我。”苏皓月皱了皱鼻子,不屑地嘁了一声。   即墨寒哑然失笑。   监听被发现了。   两人手牵着手,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走出了博雅楼。   马车疾驰,车内却很平稳。   即墨寒亲手为苏皓月烹茶,优雅的动作再配上他绝代无双的俊美容颜,看得苏皓月差点失了神。   “擦擦你嘴角的口水。”即墨寒手上的动作不停,低着头冷不丁来了一句。   苏皓月一惊,羞得俏脸彤红,赶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嘴。   咦,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苏皓月反应过来上当受骗了,气得把手帕朝即墨寒掷去:“你才流口水!”   即墨寒头也不抬,准确无误地一把接过手帕,潇洒极了。   “”苏皓月无语。   一路打闹说笑着,很快到了洺仙山脚下。   马车突然停了,从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臣女周泠霜,见过楚靖王殿下。”   周泠霜?这么不巧,在这里都能遇见她?   苏皓月沉下脸,有些不高兴。   即墨寒注意到了苏皓月的情绪,于是只撩起车帘:“嗯。”就下令道:“继续走。”   周泠霜见即墨寒压根没有下车的打算,心中涌起了无限失落。   她的目光往旁边一撇,正好看见即墨寒身后的那一张美艳无比的侧脸。   “原来王妃也在。”周泠霜尖锐的指甲几乎嵌入了肉里,她强忍着心痛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拦在马车前面,阻止马车前进。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那个苏皓月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将即墨寒吃得死死的?即墨寒从前待她虽谈不上亲切,但路上遇见了绝不至于二话不说就令开车。她以前仗着年纪小,又有世交的关系,一有机会便围绕在他身旁。他话不多,也不笑,但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宛若陌生人。   如今,即墨寒一切的转变,全都是因为苏皓月!   即使她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要爆发了。   周泠霜环顾左右,周围有不少上山赏景或是赏景归来的人们。于是她稍稍提高音量,字正腔圆地说道:“王爷,即使你责怪泠霜多嘴,泠霜也要说了。今日镇东将军陆冰冰的女儿奉王爷旨意穿麻衣游街,已经在百姓中引起了轰动。泠霜知道,冰冰年少轻狂,一时失言冒犯了王妃,王爷想替王妃撑腰,理所应当。可这样的惩罚对于冰冰来说也够了,不如接下来几日的游街暂且免了吧,再给冰冰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何?”   苏皓月透过车帘注意到了议论纷纷的百姓。他们交头接耳,不时朝马车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个周泠霜,无时无刻都要扮演这种善良可人的正义角色,难道她就不觉得累吗?   即墨寒冷冰冰地道:“本王的决定与皓月无关,你不要再说了。”   “王爷,你护王妃心切,泠霜懂得。只是你这样做是将王妃推向不义之地,今后大梁百姓都会指责王妃恃宠而骄,盛气凌人。王妃心地善良,定也不想见陆小姐有此惨况,对不对?”   周泠霜言辞恳切,表面看着是替苏皓月着想,其实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苏皓月身上。   本来陆冰冰受责罚,没苏皓月什么事,结果被周泠霜三言两语一说,大家只会觉得是苏皓月不懂事,仗着即墨寒宠爱就肆意欺辱其他闺秀。   苏皓月冷笑一声,故意坐在即墨寒腿上,将上半身探出窗外,毫不示弱地逼视着周泠霜:“哦?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是怎样想的?” 第198章 枫林烂漫   周泠霜本以为苏皓月会借坡下驴,碍于压力劝即墨寒收手。   这样一来,苏皓月跋扈的恶名就坐实了。同时,她周泠霜不顾楚靖王的责难奋力劝谏的美名又会再次享誉大梁。   没想到苏皓月竟然当着她的面,坐在了即墨寒的腿上!还说出了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周小姐既然有如此怜悯之心,不如替陆小姐受罚?”   周泠霜震惊地后退一步:“什么?”   “若不能,就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苏皓月嗤笑一声:“周小姐这么有正义感,她陆冰冰出言诋毁我,侮辱我双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说话?现在倒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这么能说,怎么不用这些道理规劝一下你的姐妹陆冰冰,至少让她明白非礼勿言的道理?!”   “苏小姐,我”   “若是一个远无怨近无仇的女子,张口闭口就骂你‘贱婢’,字字句句指着你父母双亲骂着,周小姐,我很好奇,你还能像你现在说的这样,大义凛然地替她请罪,求王爷宽恕她吗?”   “这”   “做不到吧?那你凭什么用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来要求我?”   苏皓月连珠炮一样的问话堵得周泠霜哑口无言。   “禹庚,等什么呢?再不上山都晚了,出发!”不等周泠霜有机会答话,苏皓月直接冲驾车的禹庚发号施令,妥妥的王妃架势。   沉浸在这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中的禹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是是是。”   说罢,一拉缰绳,马车绝尘而去。   周泠霜被马蹄扬起的灰尘呛了一脸,她赶忙后退数步,掏出手绢捂住口鼻。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周泠霜心中不禁火冒三丈。   苏皓月,欺人太甚!   马车里,苏皓月没好气地从即墨寒的腿上移开,一屁股坐在旁边:“哼!”   即墨寒懵了:“嗯?”   他的王妃怎么又不高兴了?   “都怪你,瞧你给我惹得这些破烂事!”苏皓月双手抱胸,气呼呼地说道。   “什么?”   见他还是不得要领,苏皓月干脆挑明了:“要不是因为你,陆冰冰、周泠霜这些人怎么会视我如仇寇?女人的嫉妒心啊,真是可怕!”   “你是说周泠霜喜欢我?”即墨寒反问。   “难道不是吗?”   “不会吧。”即墨寒有些不太相信:“她从未表露过这意思。若真有,我绝不会容许她靠近我半步。”   苏皓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没错,周泠霜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即墨寒向来清冷,不近女色,为了能接近即墨寒,她不得不将自己对他的感情掩藏起来,甚至,连爱慕即墨寒已久的陆冰冰都没有发觉,还把她当成了同一战线上的姐妹。   只能说,她伪装的太好了,连即墨寒都毫无所察,所以他才不那么讨厌她吧。   但是苏皓月何等敏锐,再加上女子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周泠霜对即墨寒绝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或者友谊。   苏皓月心里犯着嘀咕,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山顶的一处庄子门口。   这里地处山巅,鲜有人迹,两旁满是参天的古木,偶能闻得栖息在树干上飞鸟的鸣叫。   原本泥泞的山间小道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轻轻一踩,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了车,苏皓月随意打量了一番庄子的景致,只见竹栅栏围成的院墙里有一座别致的小竹屋,屋前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庭院,花圃里还栽着星星点点缤纷的菊花,和山间独有的风光呼应着,充满了野趣。   “我喜欢这里。”苏皓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喜欢就常来。”即墨寒望向她,眸中满是深情。   “可是,不是说来赏枫叶的吗?枫树林都已经过了。”   “那里有什么可去的,洺仙山最美的枫叶其实在这里。”即墨寒故作神秘道,遂牵起苏皓月的手,带着她穿过院子,走到竹屋的背后。   映入眼前的美景直令人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没想到这一处不起眼的小竹屋背后竟隐藏着一片绝美的枫树林。   放眼望去,枫林连绵不绝,宛如一片枫海,层林尽染,微风吹动时,树枝轻颤,枫叶簌簌作响,乍起一阵波澜。阳光落在这里似乎都变得温柔静谧了,仿佛不愿打扰如画的美景一般,秋日的暖阳穿透茂密的枫林轻轻泄下,在堆积着金色落叶的蜿蜒小道上投下了斑驳的印记。   苏皓月挣脱即墨寒的手,欢快地跑到一棵枫树下,左挑右选,拾起一片最合眼的枫叶,轻轻藏进手帕里,塞入怀中。   “留它做什么用?”即墨寒问道。   “制书签。”苏皓月回过头,笑答。   “我也要。”即墨寒理直气壮。   苏皓月心情好,二话不说就应承了:“那你自己挑一片枫叶。”   “不,你帮我挑。”   “”   他们二人在枫林中并肩漫步着,裙摆飞扬,好似画中仙。   苏皓月感觉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一时兴起,便问道:“王爷,有酒吗?”   “有。”即墨寒朝留在竹屋旁的禹庚招招手:“摆酒。”   禹庚抱拳退下,很快就从屋里搬来了一张小几和两坛美酒,放在枫树下。   即墨寒和苏皓月背靠树干席地而坐,桌上有几碟精美的小菜和两盏琉璃夜光杯。   “准备的真周到。”苏皓月笑着说,举起杯子放在鼻间轻轻一嗅:“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恰如其分。”   轻轻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葡萄酒味甜,很好入口,苏皓月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就有些醉眼微醺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好酒?”即墨寒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偏过头,看着苏皓月变成粉色的脸蛋,不由好笑。   苏皓月晃了晃脑袋,咬文嚼字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与其做那寂寞的贤人,不如做放浪形骸之外的饮者。人生在世,只此一遭,何必委屈自己呢?”   “那你倒说说看,怎么样的人生才叫不委屈呢?”   苏皓月又是满饮一杯,擦擦嘴角,凭空生出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豪气。   “快意恩仇,管什么身前身后名。常人尚且不论,单说那些被后人传颂的贤后贤妃,有几个是真心实意快乐的?换作我,倒真真羡慕褒姒,虽周幽王为她烽火戏诸侯,失了天下,以致她被后人唾骂是红颜祸水,但对女子而言,能有一个愿为她倾尽江山,只为博她一笑的夫君,难道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吕雉在刘邦最潦倒的时候嫁给了他,陪伴他度过了多少兵荒马乱的岁月,在颠沛流离的战乱中几次险些丧命。可等刘邦登上帝位之后呢,扔下糟糠之妻,把一腔柔情全给了年轻貌美的戚姬。戚姬恃宠而骄,对吕雉百般不敬。刘邦死后,吕雉为了报复惩罚她,便将她做成人彘,却遭至数百年间不断的骂名。可凭什么?吕雉为刘邦的帝业熬白了头发,做尽了恶事,刘邦忌惮大将韩信,也是吕雉设计除掉了他。可人们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吕雉心狠手辣,却看不到她身为人妻为丈夫付出的点点滴滴。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要忍受嫔妃的欺凌,甚至连还手都不被允许?”   说着说着,苏皓月仿佛是在替吕雉鸣不平,又或许是想替前世的自己讨一个公道。   “再说,爱情本就是自私的。若一个女子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那么只会有一个可能,她不爱他。”   苏皓月这番言论在封建礼教中不亚于妖言惑众了,大梁的女子从小便被教导三从四德,给丈夫纳妾是妻子的本分,若妻子不这样做,便会被人戳脊梁骨,说她善妒,甚至连丈夫也会被笑话惧内。   即墨寒听了苏皓月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应该有的惊讶,反而依旧很平静。   他笑了笑,将苏皓月揽入怀中,轻声却又坚决地说道:“皓月,放心吧,我不纳妾。”   苏皓月被他这句承诺吓得酒醒了三分,她赶忙推开他,自顾自地又饮了一杯:“你纳不纳妾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弱水三千,我只想取(娶)你这一瓢。”   轻风携着即墨寒的话语,声声入耳,一字一句像小石子一般,在苏皓月的心底荡开了阵阵涟漪。 第19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时值傍晚,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   即墨寒将外袍褪下,披在苏皓月的头上:“进屋吧。”   苏皓月两只手紧紧拽着残留着淡淡体温的衣衫,跟在即墨寒身后,快步朝竹屋走去。   竹屋不大,却收拾得很整洁,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定时打扫。家具一应俱全,无一例外全都是用竹子制成的,屋子里还飘着草木的芬芳。   苏皓月背靠着书架坐在窗边,胳膊撑着下巴朝外望去,竹影横空扫,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雨丝,轻柔地落在窗台上。   即墨寒看她笑阽如花,便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里。   苏皓月感觉到了背后两道炙热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她回过头,冲即墨寒莞尔一笑:“看什么?”   她明眸皓齿,眉如远黛,笑起来粉色的嘴唇上扬成一道迷人的弧度,窗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又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之感,恍惚间,竟如仙女下凡一般唯美出尘。   即墨寒被她的笑容晃得微微痴迷:“哦没,没什么。”反应过来之后,他又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尴尬,灵机一动,说道:“许久不曾与你手谈,今日借着风光无限好,对弈一局如何?”   苏皓月点点头:“好啊。”   即墨寒从书架上取出棋盘和棋子,放在苏皓月面前的桌上,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苏皓月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在手中摩挲,这棋子十分趁手,入手微凉,白子色泽莹润,晶莹剔透,原是用白玉雕琢而成的。   禹庚走进来,想为他们烹茶,却被苏皓月阻止了:“不用,我来烹吧,你去取一方盘香来就行了。”   禹庚已经完全把苏皓月当成了女主子,对苏皓月的要求自然毫无二话,很快就取来了一方名为鸳鸯饼的盘香。   焚了香,苏皓月先用茶则将茶叶倒入盖碗,冲入沸水,洗茶两道后,再用茶漏过滤,将茶汤缓缓置入茶海中,最后轻轻拈起茶海,为即墨寒倒了一杯馨香的茶汤。   她烹茶的姿态优雅,不缓不慢,怡然自得。   即墨寒轻轻品了一口,说道:“你很喜欢烹茶吗?平日也总见你自己烹茶。”   苏皓月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回答道:“嗯。你看,每一样茶具都各司其职,烹茶的每一道工序都有专门的茶具,一道道顺下来,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不是很有仪式感吗?在我看来,茶道的智慧,就是教人心平气和,放慢脚步。有句老话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正是这个道理了。”   “世俗纷扰,生活在这世上,难免随波逐流。”   两人一边品茶论道一边对弈,从政治理念聊到经史子集,从天文地理谈到诗词歌赋。即墨寒话不多,每句却都能直戳要害,他们对待世间万物的态度惊人地契合,让苏皓月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交谈的快乐。   直到现在,她才能理解何为高山流水遇知音。   在这个偌大的天地间,能遇上这样一个爱她、懂她、全心全意呵护她的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两人聊着聊着,又不知不觉讨论到了昨天太子的婚宴。   苏皓月想起那个叫叶怡安的女子,不由抿唇笑道:“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了太子无辜的定论,那么叶怡安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不论成败,在她答应魏景华做这件事时,结局就早已被注定了,死路一条。”即墨寒冷冷地说道。   对于这种仗着自己有一点小聪明就妄图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蠢材,即墨寒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也是。”   “不过,若叶怡安真的在牢中无缘无故地丧了命,恐怕对魏景华只会更加不利。”即墨寒微微蹙起眉头:“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陛下为了维护皇家尊严,哪怕知道这是魏景华搞出来的花招,也只能替他遮掩。可人一死,问题就不一样了,若不拿他们开刀,如何堵得了悠悠众口。”   苏皓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即墨寒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单指魏景华一人,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你说的是,刑部?”   “嗯。”即墨寒颔首:“严仁祖。”   刑部尚书严仁祖从来都是跟魏景华穿一条裤子的,如果说连叶怡安这样级别的犯人都能在刑部监牢中被暗杀,稍微机灵点的人都能猜到,不是魏景华搞的鬼,还能是谁?   “可这样一来,三殿下不是在世人面前自曝其短,正好证明了他做贼心虚吗?他这样一个老奸巨猾的人,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苏皓月有点不太相信。   即墨寒笑了笑:“所以,结局到底如何,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对了,王爷,你听说过三殿下的幕僚中有一个女子吗?”苏皓月突然发问。   即墨寒略微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嗯,似乎是叫稚奴,是西域人。”   “王爷可曾见过?”   “未曾,但是我有那女子的画像。她是魏景华最看重的谋士之一,加之是女子,身份特殊,为了避免引起麻烦,她一直隐藏在三皇子府中,极少再人前露面。”   “三殿下竟如此保护她?”苏皓月思索着,说道:“看来,九菊出自她之手,并不是空穴来风了,恐怕确有其事。”   “九菊是魏景华手中精锐里的精锐,人数不多,却各个能以一敌百,战斗力不可预估。”   “王爷,那你手下寻常的暗卫和九菊相比,孰优孰劣?”   即墨寒沉吟片刻,答道:“恐怕劣于九菊。”   苏皓月又问:“那顶尖暗卫和九菊相比呢?”   “若是人数相同,短兵相接,必能胜之。”   苏皓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即墨寒看着她紧张的小模样,好笑道:“魏景琰最忌惮的是魏景华的九菊,而魏景华最忌惮的可是我,你怕什么?”   苏皓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了。   “是是是,要论大梁最杰出的英才是谁,非王爷莫数。”   这可不是苏皓月恭维即墨寒,而是实打实的大实话。皇帝的信任和器重只是表面的东西,若即墨寒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横着走呢?   即墨寒对苏皓月可以说是毫无保留了,但是直至现在,苏皓月都没弄清楚即墨寒掌握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京都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并不是掌管京都的官员,也不是遍布耳目的三位皇子,而是即墨寒。   “话说回来,我倒真是对这个叫稚奴的女子很好奇。若有机会,我定要与她促膝长谈,一醉方休。”   “嗯,一定完成你的愿望。”即墨寒淡淡地说:“还有,你和苏智闹矛盾了,是吗?”   苏皓月唇角的笑容凝固了。   刚说他消息灵通,这不,验证了嘛。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哪怕你躲在自己家中的角落里嘀咕了两句,都能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嗯,二哥他怪我没有把齐北亭的事情告诉他。”   “你是不是怀疑这个送上门来的人?”   苏皓月想了想,说道:“怀疑倒也谈不上,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没底。再说,二哥对三叔父的事情又那么敏感,我怕他一下子激动地丧失了理智,受奸人蛊惑。”   “那不还是怀疑他吗。”即墨寒倒是和苏皓月的观点一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确实可疑。你倒也不必担心,我先让人去湎州查探一番吧。若他真有问题,应该也还来得及制止。”   “有王爷相助,我自然能安心了。”苏皓月笑着道。   转头朝窗外看去,天色已晚,也该回府了。   面前的棋盘上,白子黑子绞杀在一起,战局激烈。旁边香雾缭绕,茶杯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对面的男子面容绝美,气质冷峻,望向她的眸子却仿佛隐藏了浩瀚星辰。   苏皓月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站起身:“王爷,我该回去了。”   即墨寒微微一滞,心中溢出了点点失落:“好吧,我送你回府。”   “王爷,语气为何如此颓丧?我只是要归家,又不是要出家。”苏皓月打趣道。   即墨寒却认真地说道:“就是啊,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真该早些把你娶进府,这样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第200章 话中有话   苏皓月刚刚迈出去的步子一缩,听了他突如其来的情话,不免脸颊发烫,她没好气地横了即墨寒一眼,继续朝门外走去。   这人,明明看着那么冷淡,说出来的话怎么跟他的形象反差这么大呢?   回了苏府,苏皓月梳洗一番之后便就寝了,可镇东将军府却还是一派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   陆冰冰把自己屋子里所有名贵的瓷器全砸了,穿了一整日的粗布衣衫被她扔在地上,上头满是鞋印和瓷器的碎渣。   她哭得歇斯底里,丝毫不顾及形象。哭到最后,连眼泪都没了,完全是生生地扯着嗓子干嚎。   婢女白兰瑟缩在角落里,被陆冰冰疯狂地举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印象中,她家小姐即便是在盛怒之下,也依旧会记得大家闺秀的仪态,再生气也不曾露出过此刻这宛如乡野村妇的模样。可想而知,她家的小姐今日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陆唯风脚步沉着地走进来,一见满屋的狼藉,和依旧在哭嚎的陆冰冰,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还嫌今日丢人丢的不够吗?”陆唯风的语气中是少有的严厉。   这个妹妹,实在是被父母惯坏了,完全不懂得何为隐忍,遇事只晓得横冲直撞。碰到苏皓月和即墨寒这两个硬钉子,怎么可能不被碰得头破血流呢?   陆冰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用一双怨毒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哥哥,咬牙切齿道:“现在倒会来教训我了,苏皓月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教训她呢?!”   陆唯风面上的肌肉一僵:“你不要搞错了,罚你游街的是楚靖王。”   “要不是她苏皓月狐媚,王爷怎么会偏帮她来罚我?!都怪她,全都怪她!”陆冰冰右拳紧握,狠狠地锤在雕花楠木的梳妆台上,仿佛是魔怔一般,恶狠狠地说道:“她竟敢害我至此,我一定要杀了她!不把她大卸八块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唯风连忙警告道:“你不要再胡闹了,若你再不听劝说轻举妄动,我一定会写信将这些事情全部告知父亲,让父亲来好好管教管教你!”   数月前东海的寇贼时时作乱,圣上便派陆啸天前去镇压,一直未归,他们的母亲也在不久前去任上探望了,所以现在家中只剩他们兄妹二人。   陆啸天实在是拿这个妹妹没了主意,又怕她再闯出什么乱子来,只好搬出父亲来压她。   出乎他意料的是,陆冰冰并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任何慌张之色,反而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随你,你愿意当这告黑状的小人就去吧,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陆唯风见威逼不成,只得好言安抚。   他叹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你是我的亲妹妹,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又如何不心疼呢?只是,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楚靖王那么护着那个苏皓月,你和她硬碰硬,决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陆冰冰听了他的话,不发一言,眼中的怨恨却更深了。   “所以,你暂且听我的,稍安勿躁,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帮你出头的,好吗?”   说完,陆唯风扫了一眼地上已经残破不堪的粗布衣衫,冲墙角里的白兰淡淡说道:“把屋子收拾好,再从库房里取一件衣裳来,小姐明日还要用。”   “是”白兰怯生生地答道。   陆唯风交待完,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他是男子,心中装的是家国大事,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安慰自己那骄纵的妹妹呢?   可陆唯风前脚刚走,陆冰冰随后便抄起桌上的首饰盒,狠狠朝房门的方向掷去,嘴里破口大骂道:“滚!全都滚!”显然是对自己的哥哥很不满意。   门边,一只纤纤素手捡起滚落到脚边的玉镯。   陆冰冰看见来人,面上的愠怒稍稍褪去了些:“泠霜姐姐。”   周泠霜缓步走来,将拾起的镯子放在桌上,笑着道:“多好的镯子,就这样扔了多可惜。你不想要,可以送给我啊,我瞧这镯子清澈无比,倒是喜欢得很。”   “泠霜姐姐别取笑我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陆冰冰没把周泠霜的这句话当真。   “我说的可是真的,别说我了,就连永宁公主看了这镯子,一定也喜欢得不得了!”周泠霜拈起镯子,在灯光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听闻公主殿下最喜欢奇珍异宝,见了你这满绿手镯呀,估计会爱不释手呢!”   陆冰冰被周泠霜这句话说得脑子有些发懵,不由开口问道:“公主喜爱奇珍异宝是事实,只是这满绿翡翠倒也称不上是世间罕见的珍品,泠霜姐姐为何一口咬定公主殿下会喜欢呢?”   周泠霜的唇畔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她眼波流转,转而将镯子放下,笑道:“是啊,若是冰种翡翠,公主殿下一定会喜欢。”   “冰种翡翠可是翡翠中的极品,别说我了,普天之下,拥有者也不过二三。”陆冰冰说完,又觉得今日的周泠霜实在是有些奇怪,怎么句句不离公主殿下呢。   猛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瞳孔一缩。   周泠霜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陆冰冰的神情,她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再极品的镯子,摔碎也不过是一滩碎渣,又有谁还会喜欢呢?”周泠霜将镯子塞到还在愣神的陆冰冰手中,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啊,你要千万当心,一不留神打碎了,即便你从前再喜欢,也只能弃若敝履了。”   陆冰冰的身躯一震,她将镯子攥在手里,紧紧地抿着双唇。良久,才扬起脸庞,勾起嘴角笑着道:“泠霜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泠霜却只是轻飘飘地移开了目光。   第二日,苏皓月晨起梳洗后,先去临雅苑陪周兰湘坐了坐,说了会话,便带着紫鸢乘着马车出了府。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啊?”马车里,紫鸢问道。   “有些日子没去文社了,今日正好得空,想去看看。”   紫鸢一听说要去竹影文社,心头一动。   那不是就能见到齐公子了吗?真好。   苏皓月偏着头望向窗外热闹的市集,很快,马车就抵达了文社门口。   一进文社,满座的宾客们注意到了苏皓月的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苏皓月一一回礼,态度谦逊,笑容和煦。   紫鸢跟在苏皓月的身后,看着这些书生对自家小姐如此恭敬,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心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小姐好伟大啊!   试问天下的名门淑女,有多少人能像自家小姐这样,以一介女流之身,受到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尊崇?恐怕掰着指头都能算得过来吧!   齐北亭一见苏皓月来了,也连忙站起了身,那张清俊白皙的面容上有些不安。   “小姐”齐北亭看了一眼紫鸢,欲言又止。   苏皓月笑了笑:“走,去亭子里坐坐吧。”   “是。”   亭子就在正殿门外的小树林里,秋风萧瑟,落叶纷纷,苏皓月和齐北亭在亭间相对而坐,紫鸢为他们沏了一壶香茶。   苏皓月捧起茶杯,呷了一口,呵出一团暖气。   与苏皓月的泰然自若不同,齐北亭双手局促不安地交叠着,如坐针毡。   最终,他还是开口说道:“小姐,苏大人”   话还没说完,却被苏皓月打断了:“他来找过你了吧。”   “是,那日太子婚宴后,奴才刚要离开,苏大人却将小人拦下,好一番询问。最开始奴才不知道他是小姐的哥哥,态度多有不敬,可苏大人并未怪罪,还主动表明了身份,说起了大人的父亲也因赈灾粮旧案罹难,奴才这才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回来后,奴才左思右想,不知这样做是否妥当。若奴才说错了话,愿任凭小姐处罚。”   说罢,齐北亭便笔挺挺地往地上一跪,双手抱拳。   苏皓月放下茶杯,轻轻一笑,吐气如兰:“说什么呢,你不过是实话实说,又何罪有之?快起来吧。”   齐北亭见苏皓月并未动怒,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继续说道:“小姐,苏大人临走时说,希望奴才和他一同去一趟湎州,大人想亲自查探一番。奴才顾念小姐,并未答应,只说要征得小姐的允诺。苏大人还等着奴才的回话,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第201章 借力除掉她   苏皓月闻言,细细的蛾眉微挑,她反问道:“你的想法呢?你自己想去吗?”   齐北亭正色道:“奴才来京都,就是为了为含冤而死的双亲讨一个公道。现在苏大人既然也想重查赈灾粮案,奴才自然愿意听从苏大人的差遣。”   “哦,既如此,你便去吧。”苏皓月一口答应了,又问道:“何时动身?”   “这个奴才不清楚,要看苏大人是如何安排的。”齐北亭的面上是难以抑制的喜悦。   “嗯,二哥有了消息你便告知我一声,在走前别忘了交接好文社的工作。”   “是!”齐北亭激动地说道:“小姐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没齿难忘!奴才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苏皓月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去吧。”   齐北亭走后,紫鸢一边为苏皓月斟茶,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   “小姐,您让齐掌柜和二少爷一同回湎州,是决定相信齐掌柜的身份了吗?”   苏皓月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你以为二哥冲我发那一顿脾气是毫无目的的吗?”苏皓月苦笑着摇摇头:“你没听齐北亭刚才说,他并未马上答应二哥一同前往湎州的要求,而是要征求我的意见。二哥啊,是为了向我施压呢。”   紫鸢斟茶的手一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不答应吗?”苏皓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让他们去吧,我才不想做这个恶人呢。”   紫鸢放下茶盏,打趣道:“小姐,您现在倒是想开了。”   “是啊,只怕在二哥心中,我这个恶人已经坐实了吧。”   “您和二少爷的亲情血浓于水,二少爷又怎会因为这一件事就责怪小姐您呢?等过段时间,二少爷的气消了,一定会和小姐和好如初的。”紫鸢不愿意看苏皓月难过,只好婉言安慰她。   她知道,苏皓月虽然表面淡漠,对谁都不放在心上,可是实际上,她是非常看重这位二哥的。现在他们二人之间有了隔阂,紫鸢的心里也跟着不好过了。   “嗯,你说的对。”苏皓月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凉的空气钻入鼻腔,让她的心情一点点好了起来。   她说道:“你去替我将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取来,我就在这儿读吧。”   “这儿?小姐,您还是进屋里坐吧,外头坐久了容易着凉。”   “没事,我只略坐坐,你给我烹热茶暖暖身子不就好了?去取吧。”   见苏皓月如此坚持,紫鸢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便去了。   走进殿里,齐北亭正好在书架前整理书籍,回头一见紫鸢,微微一愣,转而笑道:“紫鸢姑娘,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哦哦不是”紫鸢的面色有点发红:“小姐命我来替她取一本书,齐公子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什么书?我帮你拿吧。”   “嗯,就是小姐上次没读完的那本,好像叫羽鸟录”   “羽鸟录?”齐北亭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笑着说:“是《翯鸟录》吧?在这儿。”   他转过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交到紫鸢的手上:“给。”   紫鸢看了看封面印着的三个大字,心中暗想,原来这个字不念羽呀!丢脸了丢脸了。   齐北亭仿佛是看出了紫鸢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替她解围道:“我从前念书时,也总将这个字认错,先生打了我好多次手掌心我才记住。你瞧,现在我的手心里都还有先生当年用戒尺打出来的伤痕呢!”   说罢,他摊开手掌。   紫鸢低下头,果然看见齐北亭宽大的手掌心里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淡淡的伤疤。   她的心头升起一阵心疼,这先生下手也太重了吧?到现在都还能清晰地看见伤疤,齐公子挨打时得有多疼啊!   此时,紫鸢身后的一桌客人正好起身准备离去,因为其中的一位男子是背对着紫鸢,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他后退了一步,恰好撞到了紫鸢身上。   紫鸢原本就低着头探着身体,被他这突如其来地一撞,整个人重心不稳猛地朝前栽去。   齐北亭变了脸色,慌忙去接,紫鸢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愣愣地扑到了齐北亭的怀里。   紫鸢毫无征兆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齐北亭的胸膛宽广而结实,此时正与她的脸颊紧密地接触在一起,让她脸颊上的皮肤仿佛是触电了一般,酥酥麻麻的。属于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给了她,更令她不由地心跳加速,脑子缺氧。   身后那客人听见了紫鸢的惊呼,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关切地询问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都怪在下莽撞,没伤了姑娘吧?”   客人同桌的友人见紫鸢并未摔着,心有余悸地冲齐北亭拱拱手道:“幸好齐公子眼疾手快,出手相助,不然我这位朋友恐怕就闯下大祸了。”   齐北亭见紫鸢半晌没有动作,也不免担心地问道:“紫鸢姑娘,你怎么样了?可撞疼了哪里?”   紫鸢回过神来,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对刚才撞到她的客人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没事就好。”那客人见紫鸢确实无碍,便行了一个礼,和朋友说笑着离去了。   紫鸢的目光闪躲,压根不敢看齐北亭,抱过《翯鸟录》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小姐小姐还在等我,我,我先过去了,多谢齐公子刚才出手相助。”   说完,落荒而逃。   齐北亭看着紫鸢远去的背影,面上逐渐泛起一阵笑意。   回到亭子,苏皓月狐疑地打量了紫鸢一眼,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紫鸢面色发红,羞涩地答道:“没有,没有。刚才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   一听这话,苏皓月顿时紧张了起来,一把拉过紫鸢上下检查了一番:“怎么回事?撞着哪儿了?疼不疼?”   紫鸢怕苏皓月再刨根问底,于是忙递上书本,推脱道:“那客人只是没留神奴婢在他身后,轻轻撞了一下,没事没事。小姐,这是您要的书,奴婢去帮你再打一壶热水来烹茶哈。”   苏皓月接过书,紫鸢拎起水壶就向后院的水房快步走去。   这小妮子,总是古灵精怪的。   苏皓月失笑,也不再多想了,低下头读起书来。   皇宫,永安公主的寝宫门口。   陆冰冰一身华服,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朱门,面若寒霜。   婢女白兰怀抱一只精致的木匣,老老实实地站在陆冰冰身后。   良久,宫门打开了,从殿内走出来一个身姿曼妙的婢女。她冲陆冰冰行了一个礼,道:“陆小姐,公主请您进去呢。”   陆冰冰的面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有劳了。”   可当白兰迈出一条腿跟着陆冰冰走进殿去时,却被那婢女一把拦住了。   她笑容依旧,眼神却似有似无地流露出倨傲之色。   “陆小姐,您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她就留在殿外等您吧。”   陆冰冰咬咬唇,从白兰怀中接过木匣,独自进了寝宫正殿。   只见永安公主正懒洋洋地靠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珊瑚手钏,陆冰冰来了,她却连头都不曾抬一抬。   “公主殿下,镇东将军的嫡千金陆冰冰到了。”那婢女柔声道。   “见过公主殿下。”陆冰冰屈膝行礼,眸光微沉。   “赐坐吧。芷水,看茶。”永安的语调十分淡漠,似乎对接见这位将军的女儿并无什么兴趣。   她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这个叫陆冰冰的女子爱慕楚靖王即墨寒已久。对于这些垂涎即墨寒的狂蜂浪蝶,她一向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若不是碍于她的父亲是父皇手下得力的武将,多少要留点情面,她早就把陆冰冰羞辱一顿再扫地出门了,哪还会耐着性子接见她,听她说废话呢?   陆冰冰见永安态度如此怠慢,心中不免涌起一阵不悦。只是眼下,借这位一国公主之力除掉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才是头等要紧的大事,其他的,暂且都放一放吧。   她端坐在芷水给她拿来的小几上,理了理裙摆,将那只木匣搁在膝上,缓缓开口道:“臣女素日听闻公主眼光独道,又擅鉴别收藏,令臣女十分仰慕。正巧,臣女前些日偶然寻得一枚飘花翡翠坠儿,特来献与殿下。”   说罢,打开木匣,用锦缎包着取出匣中的坠子,小心翼翼地交给公主的贴身婢女芷水。 第202章 最没有胜算的人   飘花翡翠虽不如冰种翡翠那么稀有,却也算得上是名贵的玉石了。可见,陆冰冰为了达成所愿,还是下了点本钱的。   可是出乎陆冰冰意料的是,永安公主连看都没看那坠儿,就毫不客气地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这些拐弯抹角的伎俩就别在本宫面前耍了。陆小姐,你有话就说,区区一枚飘花翡翠,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芷水见此,重新将锦缎包裹的坠子交还到陆冰冰手中,躬身退到了一旁。   陆冰冰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她努力咽下这一口恶气,讪笑着道:“是,是臣女冒失了。公主千金之躯,自然只有冰种翡翠堪与公主相配。不知公主殿下是否藏有冰种翡翠,若是有,能否赏光让臣女开开眼界呢?”   这话问得就有些无礼了,永安面上一红,狠狠一拍桌子,怒斥道:“陆冰冰,你一个下臣之女,怎敢来打探本公主的私事?”   其实,永安虽然藏尽天下奇珍异宝,却还不曾拥有一块冰种翡翠。她只听说几年前有西疆使者曾给父皇献上过一块冰种原石,那玉石晶莹剔透,通体生光,父皇一直将它收藏在库中,她千方百计讨要也没弄到手,后来父皇似乎是赏给了即墨寒,她便作罢了。   陆冰冰一眼便瞧出了永安是恼羞成怒,她扯了扯嘴角笑着道:“还请殿下恕罪,臣女绝无不敬之心,只是替殿下鸣不平。”   “你这话是何意?”   “唉,如今这世道全都颠倒了。尊贵无比的公主尚未能有一枚冰种傍身,可低贱的乡野丫头却将稀世珍宝收入囊中,公主您说,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乡野丫头?谁?”永安越听越糊涂了。   “公主殿下不会忘了陛下曾将那块西域使臣进献的珍宝赏赐给了楚靖王吧?可谁知,楚靖王竟然亲手将那枚原石雕琢成了女子用的发钗,转手送给了另一个人。”   “陆冰冰,你别给我打哑谜,有话就痛快地说!即墨寒到底将翡翠送给了谁?”   “公主殿下难道还没猜到吗?”陆冰冰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就是不久前在京都声名鹊起的农妇之女,礼部侍郎苏智的堂妹,苏皓月啊。”   陆冰冰所说的冰种翡翠,正是即墨寒当做下棋的彩头送给苏皓月的那一支月牙发钗。苏皓月见那发钗上的白玉珍贵非常,并未曾佩戴过,而是一直放在妆匣里。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陆冰冰刻意打探,想要知道这件秘闻也不是难事。   永安公主那张美丽的脸上神色骤变,几乎是在一瞬间从红润变成了青灰。   她咬着牙,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若臣女有半字虚言,愿遭天谴。”   既然陆冰冰都敢当着她的面赌咒发誓了,看来她说的不会是假话。   陆冰冰又不失时宜地补上了一句:“而且,那日在太子殿下的婚宴之上,楚靖王曾当着众人面亲口宣称苏皓月是他选中的王妃。”   永安公主腾地站了起来,僵着身躯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没有说话,又嚯地坐回了原地。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永安捏紧拳头,心中生出无限悔意。   早知道如此,母后举办宫宴那日她就该趁着偷盗事件将苏皓月除之而后快的,也省的这个狐媚的东西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她当时就感觉到了即墨寒对这个女子不一般,但是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展得如此之快,这才多久啊,就谈婚论嫁了?!   陆冰冰见永安公主反应如此之大,随即放下了心来,唇畔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是周泠霜的一番话提醒了她,既然她的实力无法跟即墨寒硬碰硬,那就可以采取借力打力的办法。永安公主身份崇高,有她出面,事情自然好解决多了。   她不是不知道永安也是她的头号情敌,可是眼下,必须要结合一切可以结合的力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且,永安对即墨寒情根深重,她决不会坐视即墨寒迎娶苏皓月而不管的,所以陆冰冰只需要把这件事透露给永安知道,永安如此骄纵善妒之人,怎么可能不对抢了她心上人的苏皓月恨之入骨?   借力打力,顺水推舟。   难道堂堂一国公主,还摆不平一个小小的苏皓月吗?   永安终于从盛怒之中恢复了一点理智,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陆冰冰,突然开口问道:“可是你跟本宫说这些,到底有何意图?据本宫所知,你不是也一直心心念念想嫁入楚靖王府为妃吗?”   陆冰冰一怔,自嘲地笑道:“公主殿下说的不错。自臣女年幼时无意见了王爷一面,便一直魂牵梦绕,直至今日。”   永安斜睨着陆冰冰,只觉得她面上那一片矫揉造作的深情极为刺眼。   “可是,王爷却为了那个卑贱的丫头不惜当众羞辱臣女,将臣女的一腔痴情当作烂泥。那苏皓月更是可恶,仗着有王爷的宠爱便撺掇着王爷百般凌辱臣女,还逼着臣女穿着粗麻衣衫游街示众!公主您说,再愚昧的人经历了这些也该清醒了。所以现在,臣女的心中只剩下恨意,其他的,臣女都不想再顾及了。”   永安挑了挑眉,将信将疑。纵使陆冰冰还对即墨寒深情难断又如何?即墨寒是她看中的人,天下的女子,谁能抢得过她呢?   陆冰冰说罢,猛地抬起头来:“公主若是信臣女的话,臣女愿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只为手刃仇敌。若不信,那便当臣女今日没来过,也没说这些话吧。”   “那你倒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解决掉苏皓月这个祸患呢?”永安的尾音微扬,语调缠绵,却又暗藏杀机。   陆冰冰心头一喜,这,便是答应了。   不知她们密谋了多久,直至天近黄昏,陆冰冰才从永安的寝宫中出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排列成人字形的大雁,轻声笑了笑。   白兰一直站在寒风中等她,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见陆冰冰,她便赶忙迎了上去:“小姐,咱们回府吧?”   “嗯。”   快要走到宫门外,她们却无意遇见了三皇子魏景华。   陆冰冰连忙侧身行礼:“臣女陆冰冰见过三殿下。”   魏景华神色匆匆,紧紧拧着两条眉毛,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见到了陆冰冰主仆二人,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就又快步朝宫门外走去了。   他今日入宫,是接了母妃淑妃的传召。结果等他刚进宫,就被淑妃劈头盖脸一顿责骂,指责他上次设计坑害太子不成,反倒惹了一身骚。不仅让叶怡安落入了太子的手里,还引起了太子党官员的群起围攻。   那些权贵老臣们天天在陛下耳朵边念叨,一致坚持要严查此事,揪出背后的指使者,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暗指此事和魏景华脱不了干系。   淑妃得知自己的儿子陷入危局之中,自然心急如焚,连忙把他召进宫来,怒气冲冲地扔出来一句话:“叶怡安,留不得!”   淑妃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线索从叶怡安这里断了,那么太子党自然无从查起,所谓魏景华参与坑害太子一事,也就成了一口空谈。   魏景华却不这样认为,他和严仁祖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满朝皆知的事,若叶怡安不明不白在牢中丧了命,那简直就像是摆明了告诉全天下所有人,他是做贼心虚才会杀人灭口。   所以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就让太子党去查好了,能查到什么才有鬼呢。   但是淑妃压根不听他说,母子俩发生了语言冲突,最终不可避免得吵了起来,气得淑妃直让他滚出去。   魏景华对在盛怒之中的母亲毫无办法,只得先回皇子府,想着等淑妃冷静下来再说。   陆冰冰看着魏景华匆匆离去的背影,猜想他此次进宫,肯定还是为了太子婚宴上的那件事。   唉,这些天潢贵胄们,看着似乎是拥有绝对的权利和自有,实则却是这世间最不自由之人。   她曾询问过周泠霜,与永安公主联手到底是否妥当,毕竟永安身居高位,她想得到的男子,没有得不到的。相比苏皓月,她更应提防永安才对。   可是周泠霜却淡淡一笑,很肯定地回答她:   在这场争夺即墨寒的战争中,最没有胜算的,就是这位永安公主。 第20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周泠霜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永安公主对楚靖王情根深重,大有非王爷不嫁的架势,这件事连我们这些朝臣子女都早已人尽皆知了,难道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会不知道吗?如果皇上有心,早就顺着公主的心意给他们二人赐婚了,怎么还会拖到现在?”   陆冰冰恍然大悟:“姐姐的意思是,陛下不赞同这门婚事?”   周泠霜浅浅一笑,颔首不语。   得到了周泠霜肯定的回答,陆冰冰才终于放下心来。可还没过多久,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疑惑:“王爷出身高贵,战功赫赫,年轻俊美,又深得陛下的倚仗和信任,恐怕整个大梁都挑不出第二个比王爷更适合做驸马的人了,为何陛下反而不愿意让王爷迎娶永安公主呢?”   其实这个问题,周泠霜也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不过对于她来说,原因并不重要,陛下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打趣道:“捡着这么大的便宜你还不偷着乐,难道你倒希望陛下给王爷和永安公主赐婚吗?”   陆冰冰连忙摆摆手否认:“当然不是!幸好陛下和永安公主的想法不一样,否则我可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周泠霜看她慌张的样子,原本轻松的笑容微微凝滞,眸光不动声色地一闪,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唇角。   虽然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但是周泠霜的这番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陆冰冰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偏着脑袋,回想起永安公主对即墨寒那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由嗤笑道:“每次永安一见王爷,恨不得把眼珠子都黏到王爷身上。据说有一次她身边的宫女不过是无意间多看了王爷两眼,她竟然大发雷霆,命人将那宫女剥光了狠狠打了三十大板,最后打发去了慎刑司。”   “她折腾得这么厉害,却根本没认清现实,也没揣摩陛下的想法,活像个自以为是的小丑一般,在宫中不知道闹出了多少笑话。”   周泠霜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淡淡地说道:“只要陛下挡在中间,她和王爷就永无可能。”   陆冰冰瞥过目光,正好看见周泠霜绝美的侧脸。   肌肤吹弹可破,下巴俏丽小巧,唇线上挑,鼻子的高度恰到好处,再搭配上那一双如水般的眸子,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最可怕的是,这样一个拥有无与伦比美貌的女子,还拥有令其他人都望尘莫及的聪颖才智,每次短短的几句话,便能一语点醒梦中人,她遇事不慌不乱,处理起问题抽丝剥茧的心机和手段更让陆冰冰由衷的佩服。   陆冰冰收回目光,在心底暗暗庆幸,幸好周泠霜对即墨寒没什么兴趣,不然让她和这样的人一争高下,她可连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五皇子府。   魏景琰身披锦袍,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独斟独饮。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他的脑海中一会儿闪现女子迷人的后背,一会儿又变幻成了一张清冷却美丽的面庞。   风乍起,他不由地裹紧了袍子,打了个寒颤。   对于他而言,线条优美的后背是他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但是为了塑造高贵的形象,他不得不隐忍,不得不刻意压制。   可是欲望就是这样,越想压制它就越是拼命骚动,时间一长,这种几近变态的渴求仿佛是在黑暗中疯狂生长的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的整颗心脏。   魏景琰猛灌下一大口烈酒,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每当他一个人独处时,脑海中总是抑制不住地浮现出苏皓月的面容。他很清楚,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宝贵的正妃之位必须给那些对他的大业有实际帮助的女子,苏皓月再聪明,也不过是为他在背后出谋划策罢了,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是不堪一击的。   想到这里,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能怪苏皓月没有一个上的了台面的出身吧。   可是,当他上次看到苏皓月在说起即墨寒的时候,那一张洋溢幸福笑容的脸颊却深深地刺痛了他,那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侵占的愤怒和痛楚是他决不能忽视的。   他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女子动了真心?   正在这时,新入府的苏浅颜手捧一件斗篷悄悄走上前来,动作轻柔地将柔软的斗篷披在了魏景琰的肩头:“殿下,夜深风露重,当心着凉。”   陷入沉思的魏景琰被突然出现的苏浅颜吓了一跳,他浑身一震,转过头来发现是她,面露不悦道:“你来干嘛?”   苏浅颜面上的微笑一顿,带着一丝尴尬解释道:“妾身见殿下这么晚了还在外头饮酒,担心殿下的身子,所以”   魏景琰像赶苍蝇一般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行了,你回房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浅汐原本上扬的唇角瞬间垮了下来,她眼眶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魏景琰最见不得她那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混像个不争气的受气包。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他甚至连敷衍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你怀着身孕,理应多为孩子着想,怎么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本宫本就是怕府中人多繁杂,影响到你养胎,才特意给你安排了一处安静的院子,你要多体谅本宫的苦心才是。”魏景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一些:“好了,快回房去吧,本宫再坐一会儿也该就寝了。”   听了安慰的话,苏浅汐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她乖巧地点点头,用指尖擦去泪珠,努力地扬起了一个微笑,行礼退下了。   苏浅颜没有注意到的是,亭子旁边的花丛深处,一身青衣的朗乾正用一种十分诡异和暧昧的眼神注视着她。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真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   一个男人若是不喜欢一个女子,那么这女子的眼泪、关心、痴情,甚至是呼吸,都会让他感到厌烦。   很显然,苏浅颜不懂得这个道理。   朗乾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迈开腿朝魏景琰走去。   “殿下。”   魏景琰没有回头,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何事。”   “殿下似乎是有烦心事啊。”朗乾声音清澈,眸中带笑。   “唉。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魏景琰放下酒杯,朝朗乾招招手:“来,陪本宫喝两杯。”   朗乾欣然落座,满斟一杯一饮而尽。   “殿下可是为正妃人选一事发愁?”朗乾试探地问道。   魏景琰沉默了片刻,才道:“唔。用正妃之位争取中立党权贵的支持,好是好,却也怕会引起咱们自己阵营中的内讧啊。”   朗乾一听中立党三个字,就猜到一定是苏皓月给魏景琰出的主意。他笑了笑,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这一点,殿下大可不必忧心。”   魏景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道:“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谈不上,但是确实有一个方法,可供殿下参考一二。”朗乾狭长的桃花眼中星光闪烁:“如果这一桩婚事是由陛下亲赐,那么谁还敢有半点异议呢?”   “故技重施?”魏景琰眸中黯淡下来,当时苏浅颜入府就是皇帝给他收拾的烂摊子,这次难道又采取一样的办法吗?   “想让陛下赐婚,办法其实很多。苏夫人当初入府之所以搞得有些尴尬,是因为她在婚事之前怀了身孕,这样的事传出去毕竟不太好听。但是这次可不一样了,殿下可从侧面入手,让陛下主动赐婚。这样一来,这门婚事不仅体面,而且名正言顺。”   “具体一点说说看。”   朗乾笑得意味深长:“殿下,您莫不是忘了,在宫中还有一位德高望重,盛宠不衰的敬妃娘娘,那可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啊。娘娘为殿下挑选正妃,再合适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让母妃替本宫向父皇开口?”   朗乾微微摇头:“倒也不必明说,要将选择权完全交给陛下,表面看起来是让陛下决断。否则只怕会引起陛下的猜忌,适得其反。”   “这,倒是可以一试” 第204章 淑妃的阴谋   皇宫,淑妃寝宫。   殿内油灯如豆,淑妃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放在膝头的手紧紧攥着帕子,眉头紧蹙。   宫女桂香想去为她换一杯热茶,但又不敢打扰她,只得静静地候在淑妃身旁。   啪!   淑妃猛地一拍桌面,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早就告诫过他,做事要做干净,不留后患。他倒好,不听本宫的话,迟早是要吃亏的。事到如今,本宫不能看着他一步步走进皇后和太子给他设下的陷阱,绝对不能!”   桂香浑身一缩,差点失手打落一直端着的茶盘。   她知道淑妃口中所指,正是三殿下魏景华。   “桂香,取纸笔来,本宫要给严仁祖去信一封,命他在今日之内必须解决掉那个祸患。”   桂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娘娘,可是三殿下”   “他懂什么!毕竟还是年轻,太过于优柔寡断,不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既如此,只有本宫出马替他扫清障碍了。”淑妃柔美的面颊上闪现一丝凛冽的杀机:“本宫与皇后斗了这么多年,对于她的秉性,本宫再清楚不过了。叶怡安落到了太子的手里,她怎么可能不大作文章?难道要等皇后将他的罪名坐实了,他再去着急,再去想办法吗?”   “可是,奴婢瞧三殿下处事一向谨慎小心,应该不会留下把柄吧?”桂香怕魏景华得知以后事情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所以还想再劝劝淑妃。   “不会留下把柄?哼!”淑妃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本宫,叶怡安是什么?”   “这”   “不必再说了,去取纸笔来!”淑妃又重复了一遍。   “娘娘,严大人一向在三殿下手下做事,若他将娘娘的信件送去给三殿下过目,只怕三殿下会责怪您不与他商量,有损您和殿下的母子情分呢。”   “还要怎么商量?!本宫现在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唯独对那个叫稚奴的小贱人言听计从!”淑妃气得胸口发疼,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桂香见此,赶紧走上前去帮淑妃轻拍后背顺气:“娘娘千万别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啊。”   好半天,淑妃才缓过劲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怪我,以后只会感谢我。至于严仁祖那边,不必担心。别忘了,他的儿子还在我父亲的手下任职呢,他的命根子都捏在我的手里,不怕他不听话。去,把纸笔取来吧,趁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本宫必须要替华儿铲除这个隐患。”   桂香顿了顿,轻声答道:“是。”   翌日晌午时分,苏皓月带着紫鸢乘坐马车到了博雅楼。   推开雅间门,只见即墨寒一身白衣胜雪,正在饮茶。   “王爷,这么着急唤我出来,是有何要事吗?”苏皓月莞尔一笑,走上前去坐下,想起什么似的对紫鸢说道:“我刚才路过西街集市的时候,瞧见有卖彩糖糕的小贩,你去帮我买一点,给娘亲带回去。”   彩糖糕是周兰湘家乡的特色小吃,京都很少有卖。正巧今日遇上了,苏皓月便记在了心里。   紫鸢脆生生地应了下来:“是。”转身出了雅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即墨寒晃了晃茶杯里的清茶,淡淡地说道:“叶怡安昨夜丑时,在刑部大牢中毙命了。”   “哦?”苏皓月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怎么死的?”   “严仁祖上表,是畏罪自杀,以头抢地。”   “哼。”苏皓月玩味地笑了笑:“太子和皇后也信吗?”   “漏洞太多,自然是不信的。此案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陛下已经着令三司会审严查此案,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呵,那三殿下最近,可真是有的忙了。”苏皓月歪着脑袋,幸灾乐祸道:“他居然真的走了这一步昏招?实在是有失水准啊。”   即墨寒摇摇头:“不是他,而是淑妃。”   “淑妃?”苏皓月一愣。   “嗯,昨夜,淑妃身边的宫女桂香神色慌张地出现在了朱雀门,悄悄将一封信件交给了朱雀门一个名叫张德子的守军。后来这封信件不声不响地流入了严仁祖的府邸,才有了叶怡安在牢中暴毙一事。”   “哦,原来如此,我说嘛。”苏皓月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下达杀人灭口指令的,是身居宫中的淑妃娘娘咯?”   即墨寒微微颔首。   “看来,在对待叶怡安生死的这个问题上,淑妃和三殿下的意见产生了分歧啊,不然淑妃也不会越过三殿下,直接向严仁祖发号施令了。”苏皓月细细分析道:“淑妃一向以温柔贤淑的形象示人,实则控制欲极强,又极度热衷操控朝臣,玩弄权术。有一个这样的母妃,对于三殿下而言,真不知道是幸也不幸。”   “只可惜,她欲望太强,却没有支撑她野心的能力,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愚不可及。叶怡安被关押了这么多天,太子和皇后却迟迟没有动作,为何?还不是等着魏景华先动手,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总而言之,傅太师如今是牟足了劲,要让三皇子党吃一个大亏。”即墨寒顿了顿,又问道:“关于桂香的事情,你要透露给魏景琰知道吗?”   “你若是不介意的话。”苏皓月笑眯眯地看着他。   即墨寒被她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立刻举手投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本来这些情报也是替她收集的,不然他才没闲工夫管这些事。   “王爷最好了!”苏皓月喜笑颜开。   即墨寒咳嗽了两声,换了个话题:“湎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去查证了齐北亭的身份,确实如他所说,是原湎州县令师爷的儿子,他的娘亲则葬身于火海之中。就连他所说的那个当了替死鬼的朋友家我也派人去查了,确有此事。”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苏皓月轻轻蹙起了黛眉:“照这样说的话,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吧。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吧。你放心,苏智出发之后,我会一直暗中派人保护他的。”   苏皓月望向即墨寒的眼神中涌起了深深的感动,她诚恳地说道:“多谢王爷。”   谁料即墨寒突然面色一变,沉下脸来,硬邦邦地说道:“不准谢。”   苏皓月一怔,转而抿唇一笑。   难得今日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冲破了连日来的阴霾,紫鸢沐浴在阳光下,漫步在热闹的街头,心情大好。   从博雅楼到西街市集,正好要路过竹影文社。经过时,紫鸢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文社门口顿住了,不知为何,她的胸前仿佛有小鹿乱撞一般,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忍不住探头朝里头张望,试图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紫鸢姑娘。”   清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吓了紫鸢一跳。她连忙回过头,面颊发烫。   “齐公子”   紫鸢揉着衣角,像一个做坏事被抓住了的孩子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陪小姐来的吗?”齐北亭手中捧着一沓书籍,面上挂着温柔的微笑,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藏着暖意。   “呃,不,不是小姐在博雅楼,我,我是奉小姐的吩咐,去西街帮二夫人买彩糖糕的”紫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正巧路过竹影文社,我就来看看”   “哦,原来如此。那不妨进来坐一坐,喝杯茶如何?”齐北亭邀请道。   “不了不了,我还是不打扰齐公子了”紫鸢忙摆手推脱。   齐北亭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清风袭来,卷开了他手里那一摞书籍中最上头那本书的书页。   紫鸢眼角的余光一扫,不经意见看到了翻开的书页中还夹着一朵美丽的白色干花。   齐北亭下意识的连忙将书本重新合上,转瞬之间似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便笑着解释道:“我从小就习惯用干花做书签,曾经还被许多人取笑呢,说我的做法像女孩子,呵呵,是不是挺好笑的。”   紫鸢却不这样认为,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谁说只有女孩子才能用干花做书签?我倒觉得齐公子的这种做法很风雅啊。一翻开书,花香扑鼻,心情都会好很多呢。” 第205章 白色彼岸花   齐北亭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紫鸢对那朵干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齐公子是用什么花制的书签呢?我瞧那小花花瓣修长别致,似乎不太常见,是什么稀有的品种吗?”   齐北亭犹豫了一下,转而微笑着回答道:“倒也算不得是什么稀有品种。此花唤作彼岸,只是在京都确实不常见。”   紫鸢并没有察觉到齐北亭的异样,她点点头:“彼岸,这名字真好听。这种花都是白色的吗?”   “不,也有紫色、红色,等等,只是我觉得其他颜色的彼岸都过于妖冶,只有白色清丽纯洁,所以我独爱白色。”   “哦!”紫鸢听了齐北亭的回答,心中暗暗想到,原来齐公子不仅为人风度翩翩,就连喜欢的花儿都这么高洁啊,果真是花如其人。   “齐掌柜,店里有几桌客人来了兴致,要比赛作对子,还等着您来当裁判呢!”从竹影文社里跑出来一个小厮,对站在门口的齐北亭高声说道。   经常会有一些读书人来文社里雅集,再互相切磋一下笔墨。常客们都知道齐北亭文采出众,所以每次比赛都会请他来做裁判。   “齐公子快去吧,我也要去给二夫人买彩糖糕了,告辞。”紫鸢见此,便微笑着行了一个礼,从他身旁经过,朝西街集市走去。   苏皓月和即墨寒在博雅楼里用了晚膳才回府。   “紫鸢,去把今日买的彩糖糕给娘亲送去吧。”苏皓月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懒洋洋地卸下钗环,一边吩咐道。   可是过了好半晌,都没有听到紫鸢应声。苏皓月不禁有些奇怪,转过头,见紫鸢侧倚着房门,抬着头仰望天边如血般绚烂的晚霞,面上还挂着如痴如醉的笑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听到苏皓月刚才的话。   苏皓月不由好笑道:“紫鸢,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紫鸢回过神来,立刻站直了身体:“啊?没有,没有啊。”   苏皓月心中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便也不刨根问底,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去把彩糖糕送去临雅苑吧,再晚一点娘亲就该休息了。”   “是,奴婢这就去。”紫鸢应道,转身出了屋子。   苏皓月回过头来,看着铜镜里那一张如新莲一般的面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皮肉还是少女的皮肉,可是心灵早已历经风霜,千疮百孔。   她的心中毫无来由地生出无限悲凉,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应该即将步入中年了。或许是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总是喜欢伤春悲秋吧。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有些好笑,对着这样一张细皮嫩肉的脸,却说出上了年纪这句话,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正当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时,碧汀轻轻走了进来:“小姐,二少爷来了。”   苏皓月原本上扬的唇角微微一滞,从前二哥来找她时,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今倒好,竟还会特地让人通报一声了,这是摆明了要与她生分了呀!   “请进来吧。”苏皓月拢了拢头发,走到正殿的太师椅旁坐下。   “是。”   没过多久,就听见苏智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苏皓月自顾自地捧着手中的茶杯品茶,看都没看他一眼。   “三妹。”苏智的嗓音有些暗哑,面上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而是换上了一幅踌躇的模样。   “二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苏皓月的目光依旧落在地上,语气里带了几分疏远。   苏智顿了顿,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压抑。   他早已习惯了与苏皓月相处时的那种亲切随和的方式,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变得如此尴尬,倒让他在面对苏皓月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苏智站在进门的位置,苏皓月好像压根忘了要请他坐下,搞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苏皓月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可她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很快就看向了别处。   “二哥,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吗?”苏皓月见苏智没有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苏智清了清嗓子,回答道:“齐北亭跟我说了,你已经同意了他跟我一起去湎州,我是专程来谢谢你的。”   “不必客气。”苏皓月放下茶盏,声音中冷若寒霜,对待苏智的态度完全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此事事不宜迟,所以,我准备向朝廷告了假,就立即启程。”   “嗯。很好啊。”苏皓月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苏智对于苏皓月的回答明显是有些意外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惑:“你不阻止我?你明知”   “对,我知道三皇子党的官员已经加大了对寒门派的打击力度,而你,作为寒门派的领军人物,必定要遭受炮轰一般的弹劾,换言之,朝中如今是风雨欲来。此时的你偏偏还要告假,冒着风险去查一桩早已被陛下盖棺定论的旧案,无疑是将把柄送到那些打压中伤你的人手中。”苏皓月打断苏智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这又如何?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说罢,她抬起双眸,面无表情地定定看向苏智,言语中不掺喜怒,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智被她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有些懵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嘲地苦笑一声:“是,你没有理由阻止我。”   “不,我不阻止你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你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爬上了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很难登上的巅峰。既然这样,你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你考虑清楚之后,成也好,败也罢,一切都与人无尤。”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说,我说的这些,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什么都明白,却依然要一意孤行,旁人再劝你,也是白费口舌。”   不得不承认,苏皓月实在是太聪明了,将每个人的心中所想都分析得如此通透。   苏智被苏皓月的一席话说得有些哑口无言,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二妹,你说的对。我现在身处在什么样的危局之中,我自己最清楚。但是我拼命爬到这个位置上,不是为了高官厚禄、锦绣前程,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父亲洗脱冤屈。既然如此,我又怎能因为计较名利的得失,而背弃初衷呢?”   苏皓月轻轻点点头:“嗯,所以我不劝你,只要你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想去便去吧。”   苏智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说了句:“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三妹。”   说罢,就迈开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了。   从临雅苑送完彩糖糕回来的紫鸢一蹦一跳地进了院子,活像一只雀跃的鸟儿。   碧汀在门口撞见了她,见她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由好奇地问道:“哟,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开心啊?快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紫鸢脸一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要,哪有什么开心事儿啊,我就是瞎乐呵罢了,有什么可说的。”   “嘁。”碧汀撇了撇嘴,不相信:“连我都保密啊?还算不算好姐妹了!”   紫鸢怕碧汀真的生气,所以将她拉到了一旁的花圃边,在她的耳边悄悄将今日在竹影文社门口与齐北亭偶遇的事情都说与她听了。   “就这啊,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么高兴?”碧汀还以为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什么飞跃性的进展,听完之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早就跟你说没什么嘛,你又不信。我说了,你又要笑话我。”紫鸢面红耳赤地一跺脚:“哼。”   “好啦好啦!我说错了还不行嘛!”碧汀连忙拉着她的袖子哄她:“不过,这就代表了你了解到了他的一个喜好哦!我觉得你可以借此机会,稍稍试探他一下。”   “啊?”紫鸢一愣:“怎么试探呀?”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他喜欢白色彼岸花了吗?我要是你,就绣一个有彼岸花图案的香囊送给他。若是他接受,就表示他也对你有意。若是他不接受”   “不接受会怎么样?”紫鸢紧张地问道。   碧汀连忙改了口:“他怎么会不接受?若是他不接受,只能说明这个人假模假式。不就是个香囊嘛,又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这样自命清高的人,不要也罢!” 第206章 会一会他   紫鸢听了碧汀的建议之后,心头一动,转念一想又有些沮丧地说道:“可是我今天只是无意间瞟了那彼岸花一眼,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又如何能把它绣成香囊呢?要是绣了个四不像,只怕齐公子要笑话我呢!”   碧汀见了紫鸢娇羞的小表情,忍不住想笑,却又怕紫鸢生气而极力忍住了。她灵机一动,说道:“不然你去问问小姐,让小姐帮你画下来,你照着绣就行了。小姐不仅见多识广,而且画功了得,肯定能将这罕见的花画得栩栩如生。”   “诶,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唉,算了算了,不行。”紫鸢摆摆手说道:“小姐那么聪明,我让她帮我画彼岸花,她一定会猜出我的意图。可是我现在压根都不了解齐公子的想法,怎么能冒然让小姐知道我对他的心意呢?”   这下轮到碧汀不解了,她追问道:“就让小姐知道你喜欢齐公子又怎么了?说不定小姐还能帮你俩撮合撮合呢!”   “哎呀!你不要那么大声嘛!”紫鸢紧张地朝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声音说道:“如果齐公子对我没有那意思怎么办?小姐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岂不是让小姐为难吗?所以,在我还没有确定齐公子的心意之前,你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哦!若是小姐知道了,哼哼!”紫鸢攥着拳头,示威一般地在碧汀眼前晃了晃:“我可跟你没完!”   碧汀赶紧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放心,我的嘴一向是最严的,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好姐妹!”紫鸢面上故意做出来的凶恶之色瞬间变成了喜笑颜开,看得碧汀一阵汗颜。   “可是,除了小姐以外,还能找谁帮忙呢?咱们这些人肯定没有一个见过彼岸花的。”碧汀皱着眉发问。   “嗯”紫鸢思索了一会,眼睛一亮:“不然这样,你去帮我问问小姐好了,你就说你是听梦蓝偶然说起,彼岸花美丽无比,所以想绣一朵彼岸花在手帕上做装饰。好不好?”   梦蓝是苏浅汐身边的贴身丫鬟,她在空闲时总喜欢到茶楼戏馆里听曲听书,所以总是知道一些新奇的东西。   碧汀想了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没问题!我一会就去同小姐说。”   “碧汀,你实在是太好了!”紫鸢开心得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行了行了,你要是真想谢我,等你表白成功之后,记得请我吃喜糖!”碧汀一本正经地说道。   紫鸢脸一红,一跺脚,娇嗔道:“你这人,总是没正形,什么喜糖不喜糖的。对了,我还要去回小姐的话,不理你了!”   说罢,转头便走了,留碧汀一人在原地掩着嘴哈哈大笑。   深夜,望月阁后院厢房。   伺候苏皓月就寝之后,紫鸢和碧汀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了。   一进屋,紫鸢就迫不及待地将碧汀拉到一旁,悄声问道:“我拜托你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碧汀抿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塞到紫鸢的手中:“办好了办好了!喏,给你,拿着吧。”   紫鸢心中大喜,赶忙将画纸摊开,定睛一看,只见一朵娇美的彼岸花跃然于纸上,那花瓣洁白,薄如蝉翼,花蕊则是淡淡的粉红色,月牙形状的花瓣层层叠叠地包裹着蕊芯,墨绿色的叶子上筋脉分明。   “没错没错,这就是彼岸花,和我今日在齐公子那儿看的几乎一模一样!”紫鸢兴奋地将画纸贴在胸口上:“小姐果然是博闻强识啊!”   “那当然!”碧汀十分骄傲地一扬下巴:“咱们小姐的学识可不是一般的渊博,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找小姐就对了。”   “哦!还有,你今天请小姐帮你画彼岸花的时候,小姐没有起疑吧?”紫鸢紧张地问道。   “没有没有,小姐一听完,二话不说就给我画了这张图,还教了我好些绣花的技巧,告诉我怎么将它绣在手帕上会更加好看呢。”   “真的吗?”紫鸢一下子抓住了碧汀的手腕:“快,教教我,我现在就开始绣。”   “哈哈!好好好,我教你。”碧汀笑着挣脱紫鸢的束缚:“那你还不快去取针线来,杵在这儿干什么?”   “嗯!”紫鸢重重点点头,一转身小跑着去了。   紫鸢和碧汀两个小丫头在房中热火朝天地开始绣起了香囊,苏皓月却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安枕。   连日来,褚灵倩秘密地给她送了好几封信件,信中言辞急切,希望苏皓月能尽快想办法,将她和魏景琰之间的事情定下来。   褚灵倩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最近褚家频频有媒人登门,而这些人正是专程来给褚灵倩说媒的。   最棘手的是,褚灵倩的父母见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所以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褚灵倩见此,必然心急如焚,害怕双亲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给她安排婚事,那她和魏景琰只怕要等到下辈子去了。所以她只得不断地写信,恳求苏皓月赶紧帮忙。   也许是经过上次在太子婚宴上即墨寒的一番恐吓,褚灵倩对苏皓月的态度好转了不少,信中也不见她再用那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哪怕再着急,褚灵倩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客气地“请求”苏皓月兑现她们在马车上那次的约定。   可是苏皓月该说的都已经同魏景琰说了,若是再不停地追问就有些过了,恐怕还会引起魏景琰的警觉,所以现在的她除了等待,一时间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苏皓月翻了个身,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对啊,话说回来,今世的她还未曾与那个人正式见上一面呢。   以往有什么事,都是让博雅楼的人传话,看来这一次她真的要好好准备准备,会一会他了。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唇畔勾起了一抹微笑。   她合上双眼,缓缓睡去了。   第二日,苏皓月特意仔仔细细地梳妆了一番。她打开首饰匣,瞧见即墨寒送的那支半月发钗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匣底。   苏皓月想了想,伸手将它取了出来,鬼使神差地戴在了发髻上。   “紫鸢,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小姐。”紫鸢应了一声,刚走出去没两步,伸手摸到了昨夜熬夜绣好的荷包,脚步一顿,又折回来,吞吞吐吐地对苏皓月说道:“小姐,奴婢今日想告假一天,可以吗?”   “哦?你有什么事吗?”苏皓月一边摆弄着梳妆台上的物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紫鸢原本想随便扯个理由,但是又实在不愿意欺骗一直对她十分照顾和信任的小姐,所以纠结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苏皓月从铜镜中看见了紫鸢憋红了的小脸,浅浅一笑:“行了,你去吧,今天就叫碧汀陪我出府好了。”   “啊!小姐,谢谢您!”紫鸢心中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奴婢这就去同碧汀说。”   “嗯,去吧。”苏皓月点点头,没再看她了。   没过多久,苏皓月便乘上了马车,朝京都郊外的雀灵湖驶去。   到达了雀灵湖之后,苏皓月和碧汀下了车。   “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今日天气不错,我随意在湖边逛逛,一会回来。”苏皓月整理了一下裙摆,对车夫说道。   “是。”   碧汀搀着苏皓月,沿着雀灵湖旁边的小道步行而去。   这里树木繁茂,人烟稀少,一路上只能听见苏皓月主仆二人的脚步声。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碧汀见前头的道路两旁满是人高的芦苇,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一派荒无人烟的幽森景象,不禁有些害怕了。   “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苏皓月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是对这儿很熟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们穿过了一条叮叮咚咚流淌着的小溪。没走多久,碧汀抬头一看,眼前的景致忽然一变。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见眼前赫然耸立着一幢气派的宅子,大门两旁还立着两尊威严的石头狮像。   “聊菁阁,这是什么地方?”碧汀见门额的牌匾上书写着这三个大字,不由偏头问道。   苏皓月神秘地一笑:“这,是一个让男子飘飘欲仙的好地方。”   让男子飘飘欲仙?   碧汀一愣,脑门上瞬间冒出一排冷汗。   这这这该不会是?!   “还愣着干什么?敲门啊。”苏皓月好笑道。   “这这这,好吧”碧汀垂着头,走上前去,轻轻叩响了大门。 第20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且不知是哪一方的来客呢?”   一个女子隔着大门高声问道,她的声音婉转而缠绵,从门后悠悠传来,在这静谧的山水间显得格外空灵。   苏皓月上前一步,以诗作答:“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归,秋日灿红萤火飞。”   门内的女子一听,立刻将大门打开,热情地迎了上来:“原来是苏小姐啊,仙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只见那位自称仙娥的女子一袭粉色的纱裙,雪白的肩头大胆地暴露在空气中,裙子的腰身裹得紧紧的,将她妖娆多姿的身段衬托得淋漓尽致。这样姣好的面容,再加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任何一个男人见了她,恐怕都会被迷得晕头转向吧。   “仙娥姑娘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是专程来找一个人的。”苏皓月淡淡地笑着说道。   “我知道,苏小姐找的这个人,此时正在星宿宫玩得乐不思蜀呢。”仙娥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就由我来替苏小姐带路吧。”   “有劳。”   碧汀跟在苏皓月身后,垂着首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从进门开始,她就闻到一股十分特别的香味,那香味有点像雨后草木的清新,似乎又混杂着花朵的甜蜜,总之,让人嗅了之后心情格外愉悦。   经过门口那一扇砖雕照壁后,碧汀才看清这宅子装饰得到底有多气派。   进门后的庭院雾气缭绕,假山流水,凉亭拱桥,隐隐还能听见美妙的鼓乐之声,让人不禁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置身于天宫之中。   穿过一条栽满鲜花的长廊,碧汀原以为她们会进入殿内,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树林。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其中几棵枝干强壮的古树树枝上,竟托着几座精巧别致的小木屋!   “天呐!小姐,那屋子怎么像鸟巢一样长在树上?!”碧汀难以置信地掩住嘴惊呼道。   苏皓月笑而不语,倒是仙娥热心地回答道:“这便是我们聊菁阁的一大特色,叫作苦草堂。客人在屋子里一推开窗,便能将所有的景致都收入眼底,享受鸟儿一般浮游空中的乐趣。”   “可是,那么高,人怎么上去呢?”   “每一座木屋的背后都设有扶梯,只是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罢了。当然,这梯子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我们则有另外一种方式。”仙娥神秘地冲碧汀眨眨眼睛。   “什么?”   “这个嘛,我就为你示范一番吧。”   仙娥走到一座木屋前,伸手将从树枝上垂落而下的彩绸整理好,一只手抓着彩绸的尾端,迎着风轻轻一荡,那彩绸便像是听到了指令一般,将她稳稳地送到了木屋门口。   她拖地的裙摆随风轻摆,长发在空中飞扬,那一幕,似真似幻,她简直就像是一位乘风而去的仙子。   碧汀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仙娥俏皮地在树枝上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随后又借着彩绸荡回了地面。她亲手将花朵别在碧汀的耳边,笑着说:“送你的。”   “哦!哦,谢谢。”碧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她心中不由暗想,紫鸢今日没来见识见识,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小姐似乎对这儿很熟似的,难道小姐之前来过?最关键的是,这个叫仙娥的女子好像对小姐很尊敬的模样。在进来之前,小姐隔着大门念了一首怪怪的诗,她立刻就知道是小姐来了,可见她们绝不是第一次见面。   可是,小姐一个大家闺秀,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呢?又为什么会认识这种地方的人呢?   一时间,太多的疑虑涌上碧汀的心头,她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扯了扯苏皓月的衣角,压低声音问道:“小姐,您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苏皓月点点头:“是来过几次。”   碧汀大惊,刚想问苏皓月为什么要来这种风月场所,但是一抬头看见仙娥还在前面,她就立刻意识到当着别人的面说这种话好像不太合适,便换了个问题:“您刚才在门口,和这位仙娥小姐对的是暗语吗?”   苏皓月掩嘴笑道:“那可不是什么暗语,不过是一首谜面诗罢了。”   “嗯?谜面诗?”   “对啊。”苏皓月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园中花,化为灰’,那就是空余‘草’;‘夕阳一点已西坠’,‘夕’字坠去一‘点’;‘相思泪,心已碎’,那就是‘思’碎去‘心’字,剩下一个‘田’字;‘空听马蹄归’,‘馬’蹄为‘灬’,这三个部分合为‘魚’;最后,‘秋日灿红萤火飞’,‘萤火飞’说明天已晚,故秋日灿红去‘火’去‘日灿红’,只剩下一个‘禾’字,草字头,加上一个‘魚’,加上一个‘禾’,那不就是‘蘇’字吗?”   碧汀听完苏皓月的一番解释,终于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原来这谜面诗的谜底,就是小姐的姓氏啊!”   “嗯。”   她们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园林前。   正厅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星宿宫”三个大字。   碧汀朝左右望了望,只觉得这园林的厅堂分布得十分古怪,和寻常人家宅子的格局很不一样。便开口问道:“这里叫做星宿宫,是有什么含义吗?”   “当然有,这里每一座房子的布置都是按照天上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排列而成的。分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共二十八座小阁楼,统称为星宿宫。”仙娥带着她们走到了其中一幢小阁楼门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灯光幽暗,舞姬们正在靡靡之音中翩然起舞,她们的衣裙很特别,胸前裹着的纱幔缠绕着右臂,紧致的腰腹如水蛇般妖娆扭动着。   她们下身的长裙色彩缤纷,后摆长长地拖在了地上,前面的长度却只到小腿。舞姬们赤着足,纤细的脚踝佩戴着金色的铃铛,一舞,叮叮作响。   碧汀一霎那间看到这么多美丽女子的躯体,不禁有些脸红,仔细看看,却又觉得这些女子的装扮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十二飞天舞。”苏皓月轻声说道:“你忘了?这幅名画还挂在我的书案上方呢。”   “哦!对!”碧汀一下子回忆了起来,屋内的十二名舞姬正是模仿那画中仙子的扮相,跳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   殿中一个男子背对她们坐着,沉溺在这香艳的表演中无法自拔,连进来了人都未曾察觉。   仙娥走到那男子的身前,俯下身,轻柔地在他耳边说道:“朗公子,您有故人到了。”   朗乾终于从舞姬身上收回了目光,却一把将仙娥抱在腿上,双手不老实地在她光洁的后背上不断摩挲着:“原来是仙娥姑娘啊,你是来陪我饮酒的吗?”   “饮酒,等朗公子办完事,仙娥一定陪你一醉方休,如何?”仙娥双手环抱着朗乾的脖子,朝他身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媚笑道。   朗乾这才回过头,冷不丁看到了面带笑容的苏皓月,身子一僵,手上揩油的动作也停滞了。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轻松的神色。   他将仙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这种地方苏小姐都能找得到,看来苏小姐与向掌柜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啊。”   苏皓月却神态自若地走到桌边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向青原本就在苏家做工,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必然少不了我的鼎力相助。怎么,向青与你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朗公子还没将他的背景调查清楚吗?这可太不符合你的作风了。”   朗乾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久闻苏小姐是京都第一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奇女子不敢当,我今日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和朗公子寒暄的。”苏皓月轻轻叩了叩桌面,转头对仙娥说道:“能否请姑娘们到门外等候片刻?我与朗公子有些事要商议。”   “当然可以。”仙娥拍了拍手掌,那些舞姬们便停了下来,一个接着一个朝门外走去。   仙娥站起身来,笑着对两人说道:“我这就去吩咐上好酒好菜,招待二位。”   说罢,也跟着舞姬们离开了。 第208章 化被动为主动   直到碧汀替他们掩上房门,朗乾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苏小姐一来,便将我的美人儿都赶走了。现在只剩你我二人,苏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皓月抿唇笑了笑,可能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泛出了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格外动人。   她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就怕朗公子跟我客气,不愿意对我吐露真心啊。”   朗乾哈哈一笑:“苏小姐跋山涉水专程来找我,我自然有问必答,绝无隐瞒。”   苏皓月将手臂撑在桌子上,坐直身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朗乾,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我倒想问问,朗公子潜伏在五殿下的身边,到底是有何目的?”   朗乾眉峰一挑,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话问得可就怪了,将我推荐给五殿下的人,不正是苏小姐你吗?怎么苏小姐还会反过头来怀疑我的居心呢?”   “我向五殿下举荐朗公子,是看重朗公子的治世才华。可朗公子在得到五殿下的器重之后,却并没有尽到一个谋士应尽的本分。这不得不让我起疑,读书人讲究学而优则仕,可朗公子如此出众的人才,却甘心依附在五殿下的身边,默默无闻地做一个门客,到底是何用意呢?”   苏皓月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一般人若是听了这样尖刻的质问,恐怕要被气得发怒,可是朗乾面上的神色依旧云淡风轻,毫无半点动容。   不过苏皓月这话,倒也没有冤枉了他。虽说朗乾在魏景琰的身边多多少少也发挥了些谋士的作用,但是和前世的他相比,那差得可就太远了。   苏皓月还清楚地记得,前世的朗乾在崛起后不久就给魏景琰献上了一计,巧妙地利用了工部左侍郎钱守成和他的顶头上司周历之间的矛盾,一举打掉了魏景华埋在工部中所有的暗桩。   而这一世,朗乾基本上都只做了些顺水推舟一类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实在是令苏皓月费解。   朗乾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目光在苏皓月的身上流连一番之后,嗤笑一声说道:“既然苏小姐认为我不堪大用,大可以去向五殿下说明啊,还来找我,岂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个不用你说,该向五殿下陈情的时候我绝不会客气。”苏皓月抬起了下巴,眸中寒光乍现:“不论是任何人,只要挡了五殿下的路,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铲除。”   朗乾终于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死死地审视着苏皓月,问道:“那苏小姐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五殿下,又有何企图呢?你不惜将自己的堂妹送进五皇子府为妾,真的只是为了拉拢寒门派的苏智吗?”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浅颜入府,是她自己的选择,纵使她婚后闺中寂寞,度日如年,也是她亲手选择后的结果,与人无尤。”   苏皓月说罢,眨了眨眼睛,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继续说道:“至于我的目的,五殿下心中应该很清楚。朗公子若想知道,大可自己去问问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算朗乾胆子再大,也总不能跑到魏景琰面前去问他苏皓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帮他的吧?   “难道,是因为你钦慕五殿下,才心甘情愿地付出?”   苏皓月浅笑着摇了摇头:“感情这种东西,最是靠不住。我就算再愚钝,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赌注都下在虚无缥缈的风月之上。”   朗乾眯起了眼睛,这个女子,真的很难缠,回答问题滴水不漏,又十分精明,牙尖嘴利,最可恨的是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五殿下,让人一点错处都找不到。   “这样说来,你是想要更加实际的回报?”朗乾故意装作听不懂苏皓月的话,追问道:“五殿下的正妃之位?那楚靖王殿下呢?他可知道你的打算吗?”   “这和王爷有何关系?”苏皓月玩味地笑着道:“再者说,我这般家世,如何能成为五殿下的正妃?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朗乾突然态度一变,爽朗地笑着道:“既然我们都是为了五殿下图谋大事,目标一致,又何必互相猜测呢?苏小姐,你说呢?”   既然朗乾服了软,苏皓月也就借坡下驴了。她挑挑眉,一脸的不置可否。   “说道这正妃之位,不知苏小姐心中可有最适合五殿下的人选?”朗乾试探地问道。   苏皓月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瞒你说,我在三品大员的千金之中反复筛选了一遍,确实找到了一位家世门第都堪与五殿下相配的小姐。”   “哦?是何人?”   苏皓月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朗乾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我说出这位小姐的名字之前,我倒想问问朗公子,眼下六部中五殿下和三殿下之间的实力相差如何?”   “平分秋色。”   “既然如此,以正妃之位换得中立党高官的支持,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五殿下和三殿下对六部的掌控可谓是不相上下,朝堂上实力的角逐,可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为了争取中立党派官员的支持,一个正妃之位,还不在话下。只是。”朗乾话锋一转,反问道:“中立党向来明哲保身,从不参与到皇子间的纷争中,又怎么可能愿意同五殿下联姻呢?”   “朗公子说的没错。可是既然此路不通,我们为何不另择其道?”苏皓月的面上挂着触动人心的笑意:“如果,是对方主动请求与五殿下联姻,那我们不就化被动为主动,万事大吉了吗?”   朗乾原本给魏景琰出的主意不过是让敬妃在皇帝的耳边吹吹枕边风,却不知道苏皓月还有什么好的对策。于是,他问道:“不知苏小姐有何妙计?”   苏皓月闻言,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朗乾凑上前去定睛一看,眸光一亮。   他们二人在星宿宫一边享用珍馐美酒一边商讨计划的细节,直至天色将晚,苏皓月才起身告辞:“这个计划,还需朗公子争取到殿下的首肯,方能实施。”   “没问题,明日我一回府,就向殿下陈情。”朗乾答应的倒是很爽快。   “朗公子今日是要留宿在聊菁阁?”苏皓月故意问道。   朗乾一张清秀的俊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咳咳,总之我一有消息就给你传信。”   “既如此,皓月就不打扰朗公子的雅兴,先告辞了。”苏皓月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了星宿宫。   碧汀被仙娥安排在隔壁的宫殿里歇息,她隔着窗见苏皓月出来了,也赶忙出门迎了上来:“小姐,仙娥姑娘刚才被人叫走了,她说一会您忙完了就由这位姑娘带咱们出去。”   苏皓月看了一眼碧汀身旁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女子,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苏小姐客气了,请吧。”那女子莞尔一笑。   三人沿着刚才来的路往回走,此时夜幕已至,道路两旁挂满了明晃晃的灯笼,聊菁阁大大小小的宫殿里传来了婉转动人的琴瑟之音,还夹杂着女子曼妙的歌喉和银铃般的娇笑声。   在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有的则是美酒、美食、美人,和日日夜夜不绝于耳的歌舞升平。真真是个人间天堂,极乐世界。   黄裙女子客气地将二人送出聊菁阁,客套了两句之后,苏皓月才带着碧汀离去。   还没走出去多远,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苏皓月的面前,冷不丁吓了她和碧汀一跳。   碧汀一下子拽紧了苏皓月的衣角,有些害怕,上次光天化日之下的暗杀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苏皓月将碧汀护在身后,沉着声音问道:“不知阁下拦住我们的去路,所为何事?”   那人借着幽幽的星光转过身来,谁知,不是别人,正是楚靖王即墨寒。   碧汀松了一口气。   苏皓月脸一僵:“王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去这种地方干什么?”即墨寒的脸色不太好看:“最重要的是,你还背着我偷偷来?”   “咳,这个。”苏皓月清了清嗓子:“找个人,顺便视察一下工作嘛。”   “哦?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最近在权贵中风头正盛的安乐窝,又是你的产业。”即墨寒的语气中连一点惊讶都没有,甚至还带了一丝理所应当。   苏皓月不禁汗颜。 第209章 深藏功与名   苏皓月身后的碧汀却震惊了,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小姐,您真要做老鸨啊?”   “噗——”   苏皓月脚步一滑,差点没跌倒在地。转过头,用五味杂陈的复杂眼神看着碧汀,心中暗暗叹气,这小丫头片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时不时蹦出来两句话能活活把人噎死。   即墨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   碧汀赶忙讨好的笑了笑:“嘿嘿,不过我和紫鸢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就算小姐要当老鸨,肯定也是全天下最漂亮的老鸨,嘿嘿。”   苏皓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罢了罢了,话虽然难听了些,但是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即墨寒取出一枚用锦帛包着的夜明珠,照亮了前方黑漆漆的道路:“先走吧。”   “嗯。”苏皓月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一样,老老实实地跟在即墨寒身后。   “你今日是来找朗乾的?”即墨寒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嗯。向青告诉我,他每月的今天一定会来聊菁阁,所以我就过来跟他商量一下把褚灵倩塞进五皇子府的计划。”苏皓月低头看路,轻声回答道。   “关于叶怡安的那件案子,你跟他们通了气吗?”   “你说的是在朱雀门出现的桂香吗?我已经给魏景琰去了信,他应该也在着手调查此事了。”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王爷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情报,干嘛便宜朗乾让他去邀功,我自己说多好。”   “你倒挺会算计。”即墨寒有些不悦,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干脆就换了个话题:“聊菁阁,你还是让向青帮你打理?”   “对啊,他这位向掌柜的名头在京都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所以让他出面打理最为合适。”苏皓月回答道:“而且,这位置也是他帮我找的,好像是从一位老员外手中买下来的。价格合理,距离京都也不算太远。最关键的是,这里环境清幽,冬日能赏瑞雪,夏夜能听虫鸣鸟叫,很适合做一些风花雪月的买卖。”   “可是小姐,人家开青楼,都是找些繁华的市集,您怎么想着把聊菁阁开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呢?”碧汀实在忍不住好奇,不禁插嘴问道。   “这就是你家小姐的过人之处了。”即墨寒倒是很赞同苏皓月的做法:“来这儿消遣的人,无一不是权贵高官,都爱惜自己的名声。聊菁阁虽然远了些,但是私密性强,只接待熟客,他们玩得也放心。”   碧汀想起来她们在进门前,仙娥还特地问了一下她们的身份,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不仅如此,聊菁阁的客人非富即贵,寻常的青楼他们早就玩腻了。这里依山傍水,很有诗情画意,而且正因为地处偏远,我才可以放开手去做,把聊菁阁打造成极乐殿堂。”苏皓月的语气中透出一种自豪。   碧汀脑子里浮现了她在聊菁阁里的所见所闻,那巧夺天工的苦草堂,似真似幻的星宿宫,每一处宫殿都可谓是别出心裁。还有聊菁阁里个个美如画中仙的女子,妩媚却不庸俗,气质清贵典雅,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而且她刚才和小姐出来时,聊菁阁里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欢声笑语,显然生意十分红火。   “向青跟着你,倒是从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读书人,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即墨寒揶揄道。   “说金钱如粪土的人,要么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幸运儿,一辈子没尝过贫苦的滋味,要么就是些虚伪的小人。”苏皓月嗤之以鼻:“钱,多重要啊。这世间的困难,八成都能用钱解决。金钱如粪土?别逗了。”   听了苏皓月理直气壮的金钱论,背对着她的即墨寒一时忍俊不禁。是啊,平日里那些权贵的千金,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骄矜模样,一谈到钱,个个面露不屑。却不知她们的父辈在朝堂上尔虞我诈,相互厮杀,为的不就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吗。   她们依靠着父辈的荣光,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偏偏还自命不凡,那模样真是令人厌恶。   相比之下,他的王妃率性真实,毫不掩饰对金钱的热爱,甚是可爱,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最关键的是,她的眼光极准,很有商业头脑,从最初的博雅楼到竹影文社,再到现在的聊菁阁,无一不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从白手起家,到如今身家不可估量,她一路走来,打了无数场漂亮仗。   谁能想到,这三家京都最让人眼红的买卖,背后的操众者竟是一位未出阁的小姑娘呢?这一点,无疑又为苏皓月增添了不少魅力。   即墨寒想着想着,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   苏皓月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便误以为即墨寒是不满她一个女儿家却涉足这种营生,所以赶忙解释道:“聊菁阁现在是向青为我打理,我分了他三成的股份。我自己基本上不出面,甚至连聊菁阁的人都不知道我是掌柜之一。只在聊菁阁开业的时候,我来过几次。向青怕这里的人不清楚我的身份,惹出乱子,便特地交待了仙娥,只要是我来,一切要求,不问缘由,全部照办。”   碧汀终于弄清楚了仙娥为什么对自家小姐这么尊敬了,向掌柜果然心细如尘,小姐没有看错人。   “我还一直想问你,竹影文社暂且不谈,你的博雅楼在京都红火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一些牛鬼蛇神来找你麻烦吗?”即墨寒问道。   在京都开店,钱和权缺一不可。就算你腰缠万贯,没有权贵为你保驾护航,也会有一些眼红心热的人想要来分一杯羹。   苏皓月神秘地说道:“没有,他们不敢。”   “为何?”   “哈哈。”苏皓月忍不住笑了:“还不是倚仗王爷的威名?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京都不少人都以为博雅楼是王爷的产业,谁有胆量敢来碰王爷的店呢?”   即墨寒明白过来了,点点头说道:“倒也没错。谁敢碰你的东西,比碰我的东西下场更惨。”   碧汀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默默地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一些。   苏皓月被即墨寒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说的那个仙娥,是谁?”   “那是向青从扬州请来的,专门为我们坐镇聊菁阁。她可是江南一带鼎鼎有名的花魁,为了请她来,我可花了不少心思。宅子、金银,还有聊菁阁的两成干股。”苏皓月笑眯眯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我还让向青替她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祖母。”   “向青替你组建的那批江湖势力,看来是初见成效了?”   “嗯。没点人马傍身,老觉得不太踏实。”苏皓月淡淡地说道。   即墨寒侧过头,看了苏皓月一眼:“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要说京都中隐藏最深的人是谁,我投你一票。”   “哈哈。”苏皓月忍不住大笑:“过奖过奖。”   说着说着,三人便到达了马车停泊的地方。   车夫原本见天晚了苏皓月一直没回来,不禁有些着急。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他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远远见苏皓月走来,身旁还站着楚靖王,车夫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是又忍不住暗暗犯嘀咕。   怪不得小姐去了那么久呢,原来是跟楚靖王有约。看来,楚靖王和小姐之间的那些传言非虚啊。等下次见了隔壁老张头,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今日即墨寒并未乘车,便和苏皓月一起乘坐了苏家的马车。   那车夫见自己能为楚靖王驾车,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事儿估计够他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中吹嘘半年的了。   上了车,马车便在颠簸中一路前行。   就在这条必经之路的山谷两旁,此时已经埋伏了密密麻麻几十号黑衣人。他们身穿夜行衣,全部蒙着面,冒着寒风,隐藏在草木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山底的小道,万籁俱寂。   陆冰冰也用一方面巾掩在脸上,她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兴奋,她的手心冒出了汗珠。   这次她跟永安公主打了包票,一定带苏皓月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   永安给了她人手,陆冰冰打听好苏皓月的行程,便带着人埋伏在她回府的这条山路上。原本她可以不来的,但是她一想到苏皓月被突然出现的杀手吓得屁滚尿流,最后跪地求饶的场面,她就兴奋得连觉都睡不好。所以,哪怕冒着风险,她也要亲自到场。 第210章 我们哪够王爷砍的   忽然之间,原本寂静的山谷中传来一阵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那声音在肃杀的寒风里由远及近,仿佛是战场上吹响的号角声,蒙面刺客立刻察觉到他们等候多时的猎物终于来了,随即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陆冰冰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着匕首的手掌微微发颤,眼睛放光,原本精致的五官因为兴奋而扭曲在了一起。   眼瞧着山底那一辆马车正朝他们埋伏的方向行驶而来,陆冰冰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请示道:“陆小姐,何时行动?”   陆冰冰死死盯着那辆看似十分柔弱的马车,在她的心中,苏皓月的脑袋已经成为了她的囊中之物。   “还等什么,动手!”   陆冰冰一声令下,原本黑漆漆的山谷两旁顿时点燃了无数火把。那明晃晃的火光宛如下山的恶虎一般,顷刻间就朝苏家的马车猛扑而去,将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一排手持弓箭的射手刚撘好箭,却被陆冰冰拦住了。   “不要射箭!”火光下陆冰冰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可怖的狞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活的!”   就这样让苏皓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她还要好好折磨苏皓月一番,再送她下地狱。   马车骤停,苏皓月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动了,她没有撩起车帘,因为这样会暴露她的位置。她条件反射般地先将碧汀推到相对安全的角落里,才高声询问外头的车夫:“什么情况?”   “小姐!好多人啊!都是从山上下来的,好像是山贼!”那车夫的声音发颤,还透着惊恐,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山贼?怎么可能。   苏皓月心中暗想,这里虽然地处京都郊外,但却是官道,而且白日里来往的人马车辆也很频繁,又不是什么偏远的山区或者是三不管地带。如果有山贼,也早就被朝廷剿灭了,哪还轮的着让他们遇上。   一直坐在窗边听外面动静的即墨寒淡淡地开口了:“对方共有三十六人。”   苏皓月愣了愣:“王爷,好耳力”   原来他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是在靠声音辨别对方的人数。   即墨寒突然站起身,苏皓月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王爷,你要去哪?”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他想干什么?难道是想出去跟他们硬拼?就算他武功再好,猛虎也怕群狼啊。再者说,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是直觉告诉苏皓月,敢在官道上行凶的,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搞不好,这又是魏景华谋划的一场暗杀。   最不巧的是,今日即墨寒偏偏是一个人来找她的,禹庚和疾风都不在,这下还真的有点麻烦了。   即墨寒回眸,目光里的深情几乎要将苏皓月融化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车外就传来车夫的一声惨叫。   “苏皓月,出来!”   外头的人二话不说一刀解决掉了无辜的车夫,然后隔着车帘沉声喊道。   苏皓月杏眸微眯,果不其然,是冲着她来的。   即墨寒一听,周身都散发着冷峻的杀气,那是只有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才有的气魄。   苏皓月只见眼前一晃,即墨寒运起轻功飞出了车外,临走前还丢下了一句:“老老实实待在车里,不准动。”   苏皓月心头一暖,可神经也随之紧绷了起来。   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只见即墨寒衣袂翩翩,手持一柄长剑,出手狠厉,在暗夜中仿佛是一位来自炼狱的死神,所到之处不留一个活口。   那些蒙面杀手甚至连即墨寒的衣角都没有沾到,就被他一剑封了喉。   苏皓月暗暗心惊,她早知道即墨寒的武功深不可测,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没想到他竟能以一人之力,轻松应对对方三十六号人,还丝毫不见颓势。   埋伏在稍远处的陆冰冰在黑暗中透过混乱的战场,只能勉强看清从马车突然冲出的那男子武功惊人,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一大半的黑衣人。正纳闷呢,一道火光照亮了那男子的容貌,一瞬间,几乎令陆冰冰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与自己的人马厮杀在一起的竟是即墨寒?!   他怎么会和苏皓月一起出现在马车里?今日不是苏皓月单独出府的吗?   完了完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陆冰冰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她一屁股跌坐在草地里,只觉得呼吸困难,双腿发软。   拼命从战斗中脱出身来的一个黑衣人连滚带爬地逃回陆冰冰的身边,慌慌张张地说道:“这下坏了,陆小姐,楚靖王也在马车里,咱们碰到钉子了!”   “知道是王爷你们不早跑?!还打什么?”陆冰冰气得狠狠拽了一把野草朝那黑衣人掷去:“混蛋!废物!”   “王爷从马车里一出来,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再加上天色这么黑,我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啊!”那黑衣人也很委屈:“说到底,还不是怪陆小姐的情报不准。我们怎么知道王爷会在马车上?你不是说这次只有苏皓月一人出行的吗?”   “我!我!”陆冰冰一时语塞。   那黑衣人扭头,看见自己的同伴几乎已经全部毙命,不禁一阵后怕。   “要早知道王爷在,打死我们也不会上。我们才多少点人,哪够王爷砍的。”   “够了够了!事到如今,先撤走再说。”陆冰冰一咬牙,刚想从草地里爬起来,却发现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她哎哟一声,一个趔趄,差点又歪倒在地。   “你,过来扶着我。”陆冰冰冲仅存的那名黑衣人发号施令。   那人不情不愿地搀起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在马车里静静观战的苏皓月猛然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呻吟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黑暗中,一个身穿浅色长裙的女子格外醒目。   她在黑衣人的搀扶下,扔下了还在浴血奋战的同伴,正没命地往后跑去。   她是谁?   苏皓月第一反应是魏景华手下的女谋士稚奴。可是仔细想了想,这个猜测又被推翻了。   能训练出九菊这等精锐暗卫的稚奴,即使面对失利的战局,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惊慌吧?   可瞧那女子的模样,说她是落荒而逃也不过分了。   等等,刚才她的声音,听来似乎还有点耳熟。   苏皓月瞳孔一缩,没错,那正是陆冰冰的声音,绝对错不了。   一眨眼的功夫,陆冰冰就和那名黑衣人闪进了一片林子里,消失了踪迹。   很快,随着即墨寒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最后一个蒙面黑衣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将长剑扔在地上,点了点人数,三十五个,还少了一个。   苏皓月赶忙也从马车上下来,拉着即墨寒紧张兮兮地上下好一番检查,发现他的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划伤了,透过破掉的衣袖,伤口还汩汩流出鲜血。   见此情景,苏皓月的心像是被人揪起来了似的,疼得她连抽了一大口冷气。   “王爷,你受伤了。”苏皓月抬起头看向即墨寒,那一双如水的眸子里不知不觉氤氲起了雾气。   即墨寒冲她淡淡地笑笑:“没事,一点小伤。”   “碧汀,快将马车里的药箱取来。”苏皓月对即墨寒的安慰充耳不闻,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他伤口处的衣衫,在昏暗的火光下,只见那伤口极深,隐隐能看见白骨。   苏皓月鼻间一酸,极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碧汀很快就拿来了止血粉,她从地上捡起一根火把,替苏皓月照明。   苏皓月轻轻倒了一点止血粉在即墨寒的伤口上,又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为他包扎好。   即墨寒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任苏皓月摆弄。看着她紧张自己的样子,即墨寒的唇角不由勾起了一抹微笑。   “王爷,疼吗?”苏皓月低头问道。   “不疼。”从前征战沙场,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   “骗人。”苏皓月却瓮声瓮气地反驳道。   止血粉倒在绽开的皮肉上有多疼,她是知道的。这个男人,怎么还能如此云淡风清气定神闲,连眉头都不曾皱一皱呢。   “真的。”即墨寒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将苏皓月拥入怀中:“皓月,我很高兴。”   知道她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知道她也会为自己紧张,会心疼自己受伤,即墨寒的心里真的很高兴。   这一次,苏皓月没有挣脱即墨寒的怀抱。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说道:“傻子。” 第21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听见她似怨似嗔的语调,还有她发间那支熟悉的发钗,即墨寒唇畔的笑容更深了。   寒风萧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苏皓月抬起头,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又想起刚才仓皇而逃的陆冰冰,她眸光沉了下来。   刚才一直试图从尸首身上寻找到可以辨别他们身份物件的碧汀此刻也回来了,她就像一个打了霜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姐,奴婢找了好一会儿了,可这些人身上什么都没有。”   “正常,若是让你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我还要怀疑会不会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设下的陷阱呢。”苏皓月的语气十分平静。   “小姐,他们和上次在市集上暗杀我们的是不是一伙人啊?”碧汀紧张地问道。   苏皓月还没开口,就听见即墨寒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是。这些人的武功中规中矩,绝对不是九菊的暗卫应该有的水平。”   这对于苏皓月而言,应该是一个好消息。至少现在能肯定的是,陆冰冰并没有和魏景华搅和到一起去。   但是,她一个名门淑女,怎么会和蒙面黑衣人扯上关系呢?   “王爷,这些杀手是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是这场暗杀的策划者应该就是镇东将军的千金陆冰冰。”苏皓月顿了顿,抬起手指向旁边茂密的树林里:“刚才,她就一直躲在那个角落坐山观虎斗。后来她见败局已定,就在一个黑衣人的护送下钻进了林子中不见了。”   “是她?!”即墨寒的目光冰冷,薄薄的唇微抿着,两条挺拔俊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刚才我清点人数,确实少了一个黑衣人。”   “我猜想,她应该是打探到我今日的行程,知道我要去距离京都市集较远的雀灵湖,便带着她的手下埋伏在这片山谷之中。可她没想到的是,王爷正巧去聊菁阁找我,有了王爷的保护,才让我躲过了这一劫。”   事实证明,苏皓月猜测的完全正确。   “原来是陆小姐想对小姐不利啊!”碧汀吃惊地长大嘴巴,忍不住咒骂道:“她不就是曾经和小姐发生过几句口角嘛,至于对小姐下如此毒手?真是蛇蝎心肠!”   “屡教不改,就休怪我不顾及她爹的情面了。”即墨寒攥紧了拳头,俊朗的五官此刻散发着可怕的怒意。   陆冰冰竟胆大包天到敢打苏皓月的主意,看来上次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王爷,可是还是有一个疑点。”苏皓月蹙着眉,目光落在身旁的一具尸体上:“这些蒙面杀手和陆冰冰又是什么关系呢?难道是镇东将军府中的侍卫?那也不对啊,想要调遣这么多侍卫,她的哥哥陆唯风不可能不知道,他会放纵自己的妹妹,让她这样胡来吗?”   即墨寒细细思索了片刻,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嗫嚅着:“三十六人”   这句话像是一颗火星,点燃了苏皓月眸中的光芒,她和即墨寒两人异口同声道:“宫中。”   在一旁的碧汀听得云里雾里,她完全没明白三十六人和宫中有什么关联。   “未成年的皇子和未出阁的公主都会有陛下亲自任命的侍卫保护,有点类似御前侍卫,只是地位有所差别。这些侍卫每十二人为一组,三个时辰轮一次班。侍卫人数不多,每个宫殿估计也就只有四五组,具体视皇子公主的受宠情况而定。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这些侍卫都是由宫殿的主位自行调遣的。”苏皓月看出了碧汀的疑惑,便开口解释了一番。   碧汀在那儿联系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所以说,三组侍卫正好是三十六人,对吗?小姐是怀疑这些杀手来自宫中?”   苏皓月点点头:“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光靠人数就判断对方的身份,未免过于牵强了。”   “可是,陆冰冰怎么可能调遣得了宫中的侍卫呢?这也太耸人听闻了。”碧汀还是不太敢相信。   苏皓月想了想,突然笑了笑道:“如果说,这些侍卫其实正是皇宫中的某个人派来暗杀我的,陆冰冰不过是个来督战的小角色,不就说的通了吗。”   碧汀听了苏皓月的分析,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姐,您可别吓我。宫中有人要暗杀您?不会吧?”   一直在旁边闷不做声的即墨寒突然开口了:“会,永安。”   苏皓月和碧汀同时看向他。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只要见到有女子接近我,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痛下杀手。不过本来我也不喜欢这些麻烦事,所以干脆就随她了。”即墨寒垂下头,上前一步,声音清冷而温柔:“皓月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伤害你的。不论今日的事情是谁做的,我都会让她付出代价。”   苏皓月也同样回望着他,笑着说道:“我哪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过一个永安公主罢了,我还不至于被她吓得魂不守舍。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苏皓月是怕他冲动,真把永安怎么着了,皇帝不得跟他没完?   “眼下,先把这些东西处理了才是。”即墨寒扫了一眼尸首,从腰间取出一枚信号弹,一拉引信,随着一声尖锐的声响,在黑幕中绽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禹庚马上就来,你先进马车里坐会儿,外头冷。”即墨寒素日疏离的双眸中只有在面对苏皓月时,才会充满浓情蜜意。   苏皓月点点头,和即墨寒一同坐进马车。   另一边,陆冰冰跌跌撞撞地穿过了一整片荒蛮的树林,才终于乘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抵达了皇宫。   此时宫门已经下了钥,陆冰冰不得已,只能换了一身宫女的装扮,在那侍卫的带领下七拐八绕地绕到了公主寝宫,等着面见永安。因为永安给她下了命令,不论计划成败与否,必须在第一时间亲自来回话。   一路上,陆冰冰都有些焦躁不安,心里没底。   说实话,她真不想来。毕竟这件事办得太糟糕了,永安交给她的三十六个侍卫几乎全军覆没,苏皓月却依旧安然无恙,很难想象等会那位骄纵跋扈的公主在听到这样的回话后,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即使陆冰冰心中再抗拒,面前的那一扇雕栏玉砌的朱门还是缓缓地打开了。   宫女芷水对她说道:“陆小姐,请吧,公主在等着您呢。”   陆冰冰的呼吸凝滞了片刻,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整理好裙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走进殿内,只见永安面带倦意,穿着华贵的长裙坐在美人榻上,显然是等了很久。   见陆冰冰终于来了,永安嚯地一下站起身,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陆冰冰一噎,叹了口气,摇摇头:“公主恕罪,计划失败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失败?”永安的瞳孔猛地一缩:“本宫给了你三十六个人,未必还抓不住一个苏皓月吗?”   陆冰冰平复下情绪,缓缓开口道:“如果仅苏皓月一人,纵使她有飞天遁地之术,也逃不出公主布置的天罗地网。可臣女没有想到,楚靖王殿下,竟竟也在马车中。”   永安因为愤怒而涨红的面颊此刻一下子变成了死灰,她瞪大双眼,不知是因为惊骇还是因为暴怒,她的额上隐隐爆出了青筋。   “陆冰冰,你给我一字一句说清楚,王爷怎么会在马车上?你不是说今日只有苏皓月一人出行的吗?那王爷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陆冰冰也很委屈,她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即墨寒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公主,苏皓月出门时确实只有她一人,这一点臣女敢向您保证。至于,至于王爷是什么时候上的车,臣女就真的不知道了。恐怕苏皓月是早就跟王爷约好了,在雀灵湖相见也不一定。”   陆冰冰继续说道:“最让臣女纳闷的是,王爷出行一向是乘坐王府的马车,就算和苏皓月相邀游湖,也不应该屈尊降贵去坐苏府的马车啊,但是王爷也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马车上。这个中缘由,真是令人费解”   还不等陆冰冰说完,永安就猛地抓起茶杯朝地上摔去:“你给我闭嘴!”   陆冰冰被溅起的茶水烫得浑身一缩,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本来计划失败,她仓皇逃跑了一路,就已经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还要被永安训斥,她的心里能好受吗?就算永安是公主又如何,未必还能杀了她泄愤不成?   再说,这个计划是永安自己同意了的,现在出了问题,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可瞧瞧永安那样,甩脸色给谁看啊!   永安的贴身宫女芷水看出了陆冰冰的不悦,便走上前来打圆场道:“陆小姐,公主这是一时气愤才发的火,并不是针对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第212章 求见苏浅颜   其实,此时此刻芷水的内心也是很无奈的,娇蛮千金碰上霸道公主,想想就让人头痛。   永安僵着脸,已经临近了爆发的边缘。可是朝旁边一瞟,只见芷水冲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好半天,她才勉强将一腔怒意忍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芷水入宫早,人很聪明,办事又向来谨慎,是皇后专门安排在永安身边提点她的贴身宫女。对于这样一号人,永安虽然有时很反感,老感觉皇后的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但是迫于皇后的威严之下,芷水的话她又不得不听两句。   就这样,殿内的气氛僵持了下来,没有一人说话。   陆冰冰梗着脖子,也不肯服软。   最终,还是芷水开口了,她笑盈盈地对永安说道:“公主,您今日的血燕还没进呢。奴婢早就给您备下了,此时就在小厨房。您看,这血燕凉了滋补的功效可就不好了,不然奴婢先给您呈上来吧?”   永安的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转红。她恶狠狠地瞪着陆冰冰,却依旧没有吭声。   芷水鼓足了勇气,又劝了一句:“公主殿下,这血燕可是皇后娘娘亲自给您送来的,公主您再生气,也不能辜负娘娘的一番心意啊。”   这一次,永安终于有了反应,她像赶苍蝇一般嫌恶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陆冰冰毫无诚意地行了一个礼,转身出了正殿。   一出门,就从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显然是永安公主余怒未平,又拿手边的什么东西撒气了。   “公主,您息怒啊”   陆冰冰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眸中的狠厉之色渐渐涌现出来。   苏皓月,今日种种,我都会一一记下,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千百倍地偿还给你!   她回过头来,披着清幽的月光,昂首挺胸离开了皇宫。   寝宫里,芷水还在苦口婆心地好言劝慰永安:“公主殿下,您何必跟陆小姐置气呢?她不过就是个朝臣之女,再金贵也金贵不过堂堂一国公主,您跟她一般见识不是降了您自己的身价吗?”   其实,她最想说的是,就算不顾及陆冰冰本人,也得要顾及着她那个老当益壮还替陛下镇守国门的爹啊!   只是现在永安在盛怒之下,这是还是不提为好,免得又惹她不高兴,火上浇油。   “本宫哪里是跟她置气?她也配?”永安狠狠一拍桌子:“让本宫生气的是苏皓月那个狐媚东西,竟有这么好的运气,三十六人伏击她一人,本来是胜券在握。可没想到,她偏偏和即墨寒在一起!现在,人没抓到,反倒让本宫损失了这么多暗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麻烦可大了,你说说,本宫怎么去向父皇母后交待呢?”   芷水皱着眉,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依奴婢之见,您可以向皇后娘娘求求情,让娘娘暗中再为您抽调一批人马,补上这个空缺。”   芷水是皇后派来的人,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倒也不奇怪。   “可是,母后若是听说了这件事,恐怕会大发雷霆吧”永安的面上满是担忧。   “娘娘再生气,说到底也还是会护着公主您的。您现在可要以大局为重啊,整个六宫,除了执掌凤印的皇后娘娘能为您撑腰,还有谁能帮您渡过这次的危机呢?”   这话倒也没错,私自调遣宫中暗卫出宫,干的还是暗杀这种勾当,这让父皇知道了还得了?母后最多就是骂她一顿,但父皇就不一样了,不关她十天半个月的禁闭父皇肯定是不会消气的。   唉,说来说去也怪自己太过于听信陆冰冰的谗言,认为此事十拿九稳,所以压根没留后手。等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思来想去,永安公主还是决定听从芷水的建议,先渡过此次难关再说。   “行了行了,你先去给我把血燕端来吧。”   芷水闻言,立刻笑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第二日,朗乾在聊菁阁用了早膳,骑上一匹骏马优哉游哉地回了五皇子府。   守门的侍卫一见是魏景琰身边的大红人朗乾,立刻打开大门,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朗公子您回来了。”   “嗯。”朗乾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侍卫,像是不经意般地问了句:“殿下在府中吗?”   “殿下今个一早就出府了,至今未归。听人说,好像是带着不少官员去刑部了。”   朗乾手中的动作一顿,看来是叶怡安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   等殿下回来再问问吧,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赶快处理才是。   朗乾迈开长腿,快步朝府中西南角的厢房走去。   门口,一个小丫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野草,一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突然,她感觉有一团人影盖在了自己半眯的眼皮上,挡住了她头顶温暖的阳光。   那丫鬟睁开眼睛,一见是朗乾,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手中的狗尾巴草也掉在了地上。   “朗朗公子”她不安地搓着衣角,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   “你在这儿干什么?”朗乾沉着声音问道。   “是苏夫人,苏夫人安排奴婢守院门奴婢昨日值了一宿的夜,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刚才,刚才实在坚持不住了,有些犯困但是奴婢保证,奴婢绝对没有睡着,顶多只是眯了一会”那小丫鬟慌忙解释道。   朗乾皱了皱眉:“你昨日守夜,今日怎么不安排别的人守门?”   那小丫鬟一张小脸都皱巴到了一起,委屈地说道:“殿下说苏夫人有孕,身边要清净,所以只给安排了三个丫鬟。后院水房厨房得要人看着,院子里得要人张罗着,人手不够,奴婢年纪最小,做不了什么精细的活,就只能守夜守门了。”   “那苏夫人身旁没个人伺候吗?”   “有苏夫人从娘家带来的汶青姐姐伺候。”   听到这里,朗乾大概也明白了。魏景琰对这个妾压根不在意,苏浅颜一入府就被他打发到了最偏僻的厢房,几乎从不过问,更不曾来看望。府中管事趋炎附势,见苏浅颜不受宠,就随意指派了几个小丫鬟来伺候。苏浅颜连见魏景琰一面都难,这些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大宅深院的生活向来如此,下人们攀高踩低,见风使舵。只是可怜那俏生生的小娘子了,本以为嫁入皇子府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不知这才是她苦难生活的开始。   朗乾点点头,说道:“你替我通报一声吧,我有事求见夫人。”   那丫鬟见朗乾并没有拿自己开刀,随即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那丫鬟赶着回来了:“朗公子,苏夫人请您进去呢。”   朗乾点点头,整理一下衣摆,进了院子。   这还是朗乾第一次来到苏浅颜居住的厢房,只见这院子逼仄狭小,花圃里杂草丛生,屋子虽不能说破败,但也绝对是皇子府里最简陋的一间了。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甜香扑鼻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粉、蜂蜜和果子酱,还有已经制成了的糕点。   苏浅颜披散着长发坐在桌前,膝上盖着一条棉被。   她虽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却因为骨架小,不显怀。此刻的她一身素净的长裙,双眸如水,更显得她惹人怜爱。   “朗公子,不知你找我有何事?”苏浅颜见他来了,便从身旁汶青的手中取过布巾,擦了擦手,微笑地道:“朗公子,请坐吧,汶青,给公子上茶。”   “是。”汶青走到茶桌旁,晃了晃水壶,才发现壶已经空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夫人,奴婢先去打热水来,还请夫人公子稍坐片刻。”   说罢,便转身出了屋子。   朗乾也不客气,走在苏浅颜的对面坐下,却迟迟没有说话。   好半晌,他才开口问道:“夫人是在为殿下亲手制作点心吗?”   苏浅颜愣了愣,看了一眼凌乱的桌面,笑着道:“我也没什么拿手的本事,只是在出阁前,曾跟娘家的厨子学过两手制糕点的手艺。这两日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让公子见笑了。”   “夫人对殿下一片深情,实在令我感动。”朗乾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正因如此,我今日才冒然前来叨扰夫人,是有事想说与夫人知道,也好让夫人早做准备。”   苏浅颜的心中没有来由地涌上不详的预感。 第213章 算盘打得啪啪响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问道:“不知是何事,还劳驾朗公子专程跑一趟?”   朗乾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笑意渐渐凝滞,换成了淡淡的愁容。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想告诉苏夫人,五殿下的好事将近了。”   啪——!   苏浅颜心中噗通一声,手中的茶杯随即掉落在地,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杯子才没有摔碎。   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慌忙去捡毯子上的茶杯,却想到朗乾抢先一步,将杯子拾起,重新搁到了桌上。   “我一时手滑,呵呵”扯出一个牵强的借口,苏浅颜在桌底反复搓着冰凉的指尖,强颜欢笑道:“啊,那是好事啊只是,不知是哪一家的千金呢?”   朗乾作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怎么,苏夫人不知道吗?”   苏浅颜不明白朗乾话中的意思:“难道我应该知道吗?”   朗乾欲言又止,摆摆手,起身欲走:“那可能是我想多了,苏夫人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苏浅颜哪肯让他离去,顾不得身份一把拉住朗乾的衣角,急切地问道:“朗公子!你有何顾虑,为什么不能同我说清楚呢?”   朗乾转过身,注视着苏浅颜那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子,缓缓开口道:“倒也不是,唉,也罢,我就告诉你吧,殿下的正妃人选正是吏部尚书的千金褚灵倩。”   褚灵倩?!不就是在博雅楼和皇宫里三番两次捉弄她的那个人吗?   苏浅颜面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了无数念头,如果这个女人进了王府,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从前褚灵倩就对她冷言冷语,随意凌辱,现在褚灵倩即将成为王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她却偏偏只是一个卑微的妾室,她还不得被褚灵倩折磨死吗?   苏浅颜用手支撑着凳子,指甲死死抠着木头上凸起的小颗粒。   朗乾看着苏浅颜惨白的脸颊,不无关心地问道:“苏夫人,你还好吧?”   过了一会,苏浅颜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扯着嘴角笑道:“我没事,我没事。”   “唉,也怪我。”朗乾自责道:“毕竟迎娶褚小姐入府,是苏家三小姐给殿下提的建议。苏夫人和苏三小姐又是堂姐妹,我便一直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这句话无异于是一道闷雷,在苏浅颜的头顶轰然炸响。   是苏皓月?!是她?!   “这事本来运作起来还有一定的麻烦,好在苏三小姐足智多谋,前不久都已经帮殿下解决好了。我这才赶来告知苏夫人一声,毕竟正妃马上要入府,苏夫人可能也有些地方需要准备。谁知苏夫人并不知晓此事,看来是我多嘴了,还望苏夫人见谅。”   朗乾口中字字如刀,每一把都准确无误地扎在了苏浅颜的心上。   说完这些话,他就半眯着眼睛,细细观察苏浅颜的表情。   苏浅颜未出阁前就与苏皓月之间产生过许多矛盾,这些他都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他料定当苏浅颜得知是苏皓月想方设法把褚灵倩塞进五皇子府时,她的心中必然怨恨难平。   其实,不论苏皓月插不插手此事,魏景琰早晚一有天都会迎娶正妻,这一点,苏浅颜的心里也是清楚的。   但当这个推动者变成了与她有恩怨的苏皓月时,苏浅颜一定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怪在苏皓月的身上。   而这,就是朗乾想要看到的。   不怪他卑鄙阴险,实在是苏皓月那个女人太难缠了。他费尽心机隐藏在五皇子府中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国恨家仇。但是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帮了他一把,将他推到了魏景琰身边。   如果苏皓月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大家闺秀,没有野心,安分守己,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她的举荐之恩。可事与愿违,苏皓月不仅聪明果敢,拥有令男子都自愧不如的坚韧和豁达,偏偏这个女人还不计得失地多次帮助魏景琰,这就不得不让他防备了。   天下之人都是无利不起早,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朗乾想要操控魏景琰,就一定不能让他身边出现像苏皓月这样的人。   虽然现阶段朗乾和苏皓月的目标都是助魏景琰登上大宝,但是事成之后,因为他们的最终目的不同,所以他们之间一定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分歧。朗乾向来是一个未雨绸缪之人,他可不想冒险地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棘手的对手。   朗乾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苏皓月这个人留不得,但她的作用还是不能浪费。所以他决定先借苏皓月之手帮助魏景琰迎娶褚灵倩过门,榨干她最后的价值之后,再把这个计划断章取义地透露给苏浅颜知道,挑拨她对苏皓月的怨气,这样一来,不用朗乾开口,苏浅颜也会奋不顾身地去找苏皓月拼命。   可怜苏浅颜哪知道朗乾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她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是勾心斗角的水平毕竟有限,听朗乾这样一说,仅存的那一点理智也丧失了,心中更是对苏皓月恨入骨髓。   此刻的她,连强撑着的伪装都顾及不上了,瞪着一双满是怨恨和惊恐的眼睛,苍白的嘴唇微微发颤。   朗乾见目的达到,心中却又对这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动了恻隐之心,便柔声安慰了两句:“苏夫人,你也不要过于伤心。即使府中多了一位正妃,可你毕竟怀了殿下的血脉,这一点是初入府的褚小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的。”   苏浅颜惨笑一声,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孩子,她早晚也会有的而且,嫡庶尊卑有别,我的孩子又如何能比得上她的孩子呢?”   “话也不是这样说,苏夫人的孩子是咱们府中的第一个皇嗣,意义非凡。”   “朗公子,你也不必再安慰我了,庶出的孩子有多悲哀,我是切身体会过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苏浅颜抬起头望向他,仿佛是在笑,眸中却泪光点点:“怪只怪我这个做娘的,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却从来不曾为他考虑过可是,朗公子,我是真心爱慕殿下啊遥想与殿下初见那日,我站在人群之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若能与殿下共度余生,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都可以不要”   苏浅颜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其实,却也带了几分真心。   朗乾看着她那一双满是伤痛的眼睛,心里的某一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他虽然玩弄阴谋权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子,也是一个惜花之人。   朗乾与魏景琰的不同之处在于,魏景琰对女子是一种霸道的征服欲,占有欲,而朗乾更多的则是单纯的怜爱和欣赏。但是一旦牵扯上利益,不论是魏景琰还是朗乾,都马上会展现出男人最擅长的薄情的那一面。   就如同此时此刻,朗乾虽然对苏浅颜充满无限的同情,却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苏夫人,你也不要那么悲观,事在人为。你对殿下的这番深情,殿下也一定感受得到。”朗乾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掏出手帕轻轻揩去了苏浅颜面上的泪痕。   苏浅颜没想到朗乾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她身子一僵,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朗乾却神态自然地将沾有苏浅颜泪水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面带微笑地说了句:“苏夫人,既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就先告辞,夫人好好休息,爱惜身子要紧。”   说罢,就朝门外走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府管事带着五六个瞧着十分伶俐的丫头来厢房报道了。   “苏夫人,这是专门给您新安排的丫鬟。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保证个个顶用。您先将就着使唤,若是这儿的人手不够,您再跟我说,我来给您安排。”   苏浅颜看了一眼管事笑颜如花的脸,一阵反胃。   汶青见苏浅颜迟迟没有说话,连忙客气道:“有劳王管家了。”   府中势力的管家对苏浅颜的态度忽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其中缘由,她又何尝不知呢?   这个朗乾,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14章 她一死,你我都有好处   几日后,苏府望月阁。   碧汀刚从屋内走出来,就见紫鸢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撑着下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面上一片忧郁之色。   “你这是怎么了?老没精打采的。”碧汀走上前去,坐在她对面:“难道是上次送香囊的事情不顺利?”   紫鸢回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去,没说话。   “那小子没收?!”碧汀一下子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说道:“真是不识抬举!紫鸢,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替你狠狠教训他一顿!”   紫鸢赶忙一把将她重新拉回凳子上坐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哎呀,你别咋咋呼呼的,那么大声,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啊!”   不等碧汀说话,紫鸢又补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齐公子他收了我的香囊。”   “那不是挺好的吗?郎情妾意,皆大欢喜,你还愁眉不展地干嘛?”碧汀白了她一眼:“害我白担心。”   “收是收了,但是我老感觉心里没底。”紫鸢垂下眼帘:“反正,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你跟我说说那天的情况,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紫鸢犹豫了一下,面色微红地开口道:“那日我去文社,齐公子正好也在,我就将他带去了林子里,把香囊拿出来送给了他”   碧汀忍不住插嘴道:“他见了香囊,是什么表情?”   紫鸢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当时心里特别紧张,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看他。他好像有点吃惊,愣了半天,像个木头似的,也没接我急中生智,赶紧找了个借口,就说是为了报答他上次救我,才特意绣了这个香囊,我见他喜欢彼岸花,就在香囊上绣了这个图案,让他不要多想”   碧汀一听,差点气背过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的这么委婉,他就算一开始有那想法,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啊!”   “可是,可是当时的气氛那么尴尬,我能怎么办!”紫鸢粉扑扑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了:“我说完这句话,他就收下了,还让我不要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这下碧汀也没主意了,两个人都是含蓄的性子,试探来试探去,何时才能修成正果啊?不过碧汀作为朋友,确实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总不能让她跑到齐北亭面前去对他说“紫鸢喜欢你”吧?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既然香囊已经送给了他,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他主动了。你就耐心等吧,他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碧汀安慰道。   紫鸢身子一软,干脆趴在了石桌上:“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走,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四小姐那儿,小姐要请四小姐来品茶。”   紫鸢应了一声,无精打采地被碧汀拖着走了。   今日的博雅楼,照例是宾客云集。   一位面带纱巾的女子肩上披着白色的斗篷,款步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婢女模样的姑娘,也是用面巾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机灵的眼睛。   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客官,是两位吗?里头请。”   蒙面女子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位,雅间还有吗?”   “哎哟,咱们这儿的雅间得提前预定啊。”那小二一脸为难的表情:“不然这样,您二位先进来坐着,喝点儿茶,只要雅间的客人一走,小的立刻给您安排,成吗?”   身后的婢女扯了扯蒙面女子的衣摆,小声说道:“夫人,不然咱们还是换一家吧,这大堂里乌泱泱的这么多人,咱们的身份,只怕多有不便”   蒙着纱巾的女子正是苏浅颜,而她身后的婢女便是汶青。   苏浅颜却笃定地摇摇头,对小二说道:“就照你说的办,还请你尽快给我们安排,我请了贵客来谈事。”说罢,从袖中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元宝,塞到了小二的手中。   小二一见这位姑娘出手如此阔绰,面上恨不得笑开了花,口中连声应道:“是是是,您放心。只要雅间一空出,我立刻给您安排。来,您先里头请,我马上吩咐人给您二位上茶。”   苏浅颜扬着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走到了景致最好的靠窗雅座旁坐下。   汶青压低声音在苏浅颜耳旁说道:“夫人,您刚才打赏那小二也太大方了吧?咱们现在的处境,钱该省还是得省着点”   苏浅颜却不耐烦地打断她道:“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五皇子的妾,一锭金子算什么,这才能配得上我的身份。”   汶青怎么能明白苏浅颜的心思,她当初还是卑微的苏家庶女时,第一次来到这里,心中充满了自卑,畏首畏尾,还受到了陆冰冰和褚灵倩两人的嘲弄。现在她好不容易嫁入了五皇子府,自觉高人一等,只有通过加倍地挥霍金钱买来别人的尊重,才能抚慰她心中那一道伤疤。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没过多久,那小二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哈着腰笑着说:“小姐,您楼上冬瑞雪雅间请。”   苏浅颜矜持地点点头,站起身朝二楼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大堂角落里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正密切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苏浅颜进了雅间关上了门,他才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小二,结账!”   雅间里,苏浅颜取下厚厚的斗篷,交给汶青挂上。   她左右环顾一圈,突然笑道:“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我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敢躲在苏皓月的身后。今日故地重游才发现,有钱没钱,同一番景致落在眼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夫人,您从前吃了许多苦,老天爷都知道,以后您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呢!”汶青赶忙说着吉祥话来讨苏浅颜欢心。   此时,刚才秘密观察着苏浅颜的大汉正趴在冬瑞雪雅间的屋顶上,小心地掀开一块瓦片,监视着屋里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   不等苏浅颜再发表感慨,雅间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苏浅颜的对面,挑挑眉,似笑非笑道:“哟,这不是五殿下的妾室苏夫人吗?不知你找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有何贵干啊?”   “母亲。”苏浅颜揭下面纱,笑容不太自然。   李玲花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别,我可不敢当。瞧瞧,我含辛茹苦养育多年的女儿,又费尽心机地替她谋了前程,到头来,平日里连一封问安的信都没有。哎呀,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话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苏夫人,你说是不是啊?”   苏浅颜心中一阵冷笑,还含辛茹苦,费尽心机,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李玲花这位刻薄的嫡母从前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她绝不会忘记。把她嫁入五皇子府,也不过是为了替苏智谋前程,当她不知道呢!   但是,这话当然不能这样说。   苏浅颜笑了笑,亲手替李玲花斟了一杯茶:“母亲,女儿刚刚入府,又怀着身孕,殿下怜惜我,不让我过于劳累,平日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围着我转,这也不让我干,那儿也不让我去,就连我想给母亲写封家书,都没个清净的时候,这才给耽搁了,还请母亲恕罪。”   汶青站在一旁,心里直打鼓,夫人还真会吹,整个五皇子府最清净的地方恐怕就是夫人居住的厢房了吧?   李玲花听见苏浅颜这番话,面色才终于好了些。毕竟只有这个庶女在五皇子跟前得了脸,才能给她创造最大的利益。她说这番话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苏浅颜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不是跟从前一样恭敬。现在就和这个庶女把关系搞僵了,那她之前在苏浅颜身上投入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李玲花是一个商人,亏本的事情她才不会干呢。   “既然如此,那算我错怪你了。”李玲花故作姿态地坐直身子:“你今日请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实不相瞒,浅颜确实有一事相求。”苏浅颜的唇畔渐渐勾起一个诡谲的弧度:“请母亲,务必要把苏家里的那个人铲除掉。”   李玲花的眼皮一跳:“你是说苏皓”   “没错,就是她。”   李玲花眼波一转,冷笑一声:“你这是向我发号施令吗?”   “母亲,咱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呢?苏皓月一死,对你我二人,都有好处。”苏浅颜秀丽的面庞满是寒意和恶毒:“如果她不死,到头来只怕整个苏家都会是她一人的天下。” 第21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李玲花将身子往后一靠,扬起下巴不屑道:“你也少在我这儿危言耸听了。她苏皓月就是再有能耐,未必还能一辈子赖在苏家里不嫁人吗?我跟她计较,犯不着。我也算是想开了,与其跟她作对,让智儿夹在中间为难,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不来招惹我,我也懒得去针对她。等她一出嫁,苏府上上下下不还是掌控在我手中吗?”   苏浅颜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唇角,心想,可能是从前她在李玲花面前一向是唯唯诺诺的模样,所以才让李玲花对她产生了误解吧,以为她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傻子。   “哦?果真是这样吗?”苏浅颜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若母亲真的如此看得开,又为何与镇东将军的女儿陆冰冰暗通款曲呢?”   李玲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她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想来,母亲心里也很清楚,即便苏皓月出了阁又如何,她的娘亲周兰湘不是还在吗?依苏皓月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替她的娘亲筹谋打算?所以,只要苏皓月在一天,母亲您大权在握的梦想,就永远不可能实现。”   苏浅颜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仪态端庄地捧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她好歹也是在府中尔虞我诈的纷争中长大的,怎么可能不留点心眼?即便她入了五皇子府,也还有几个得力的手下帮她观察着苏家人的动向。李玲花行事向来张狂,想要打探到她的消息,并不太难。   “哼,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苏浅颜,你长本事了,连我都敢监视?”李玲花恼羞成怒,连连冷笑:“我是和陆小姐有些私交,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有本事,你去把这些都告诉苏皓月啊!还来找我干嘛?”   “母亲,咱们母女之间,说这些赌气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大敌当前,咱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御敌才是啊!”歹话说完了,苏浅颜改变策略,放软了语气:“母亲对我恩重如山,呕心沥血养育我多年,还为我铺设了锦绣前程,我又怎么忍心看您在府中受苏皓月母女俩的气呢?所以,今日我宁肯惹您生气,也要跟您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要以后过得安生,苏皓月,必除之。”   李玲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言不发。   “母亲,说句不好听的,从前您在府中三番两次设下陷阱想要铲除苏皓月,这些二哥都是知道的,不仅如此,府中也早已是人尽皆知,咱们和苏皓月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唯有斗出个你死我活来。”   苏浅颜的这句话,让屋顶的大汉眸中一亮。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玲花打断了:“行了行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口口声声都是为我着想。我看啊,是苏皓月又给你下什么绊子了,你解决不了,才想到来找我替你撑腰吧?”   苏浅颜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回答李玲花的问题,而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母亲,我今日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不是事实,我相信您的心里很清楚。咱们母女俩如果还要互相猜忌,那可就真的合了苏皓月的心意了。”   她其实并不希望李玲花知道她目前在五皇子府的处境,毕竟李玲花太过于市侩,若是让她知道五殿下压根不待见自己,恐怕李玲花真的会绝情地把她当成一枚弃子,丢在五皇子府中不管不问。   眼下,她还需要娘家人的支持。   李玲花思考了良久,最终松了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浅颜不答反问:“其实我很好奇,母亲跟这位对苏皓月恨之入骨的陆小姐私下里都谈了些什么呢?”   “这”李玲花皱了皱眉,将她们之间的那些勾当一股脑地都对苏浅颜坦白了。   那个神秘大汉将屋内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部收入耳中,最后微微一笑,重新将瓦片还原,运起轻功,眨眼就不见了。   三皇子府。   大汉走到墙根边,轻轻一跃,飞入了墙内,正好撞上了从屋内走出来的魏景华。   魏景华见到这位不速之客,并没有露出半点惊讶,反倒好笑地说道:“好好的门不走,为何总是翻墙?”   谁知那大汉竟然露出了少女般羞涩的笑容,他吐出了含在口中可令嗓音变得粗哑的药丸,又伸手将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原本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稚奴笑嘻嘻地说道:“每次都要跟门口的侍从解释好多遍,我嫌麻烦。”她上前一步,挽住魏景华的胳膊撒娇道:“他们那些榆木脑袋,哪有殿下这般火眼金睛,不论我易容成什么样,殿下都能一眼将我认出来。”   魏景华推开她:“少来,去换套衣服再跟我说话。”   “稚奴今日去博雅楼打探情报,可有重大发现哦,殿下不想知道吗?”   “什么?”   稚奴像只鸟儿一般欢快地转了个圈:“我今日碰上了苏皓月的堂妹,也就是三殿下的妾,苏浅颜。”   “然后呢?”   “她蒙着面,神神秘秘的,还特地要了雅间,我一好奇,就偷偷上了屋顶监视,原来她是跟苏家三夫人李玲花有约。”稚奴歪着脑袋,继续说道:“我们一直都知道李玲花与苏皓月不睦,却不知道原来这二人早已是水火不容。今日苏浅颜和李玲花见面,就是商量如何除掉苏皓月。”   “没看出来,苏皓月还真是树敌颇多啊,连她的家人都容不下她。”魏景华幸灾乐祸。   “嗯,而且李玲花几次想置苏皓月于死地却未能成功,苏智也是知道的。”稚奴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魏景华挑了挑眉:“所以呢?你是想帮李玲花一把?”   “不不不。苏家人自己内斗,我干嘛要插一脚?”稚奴连连摇头:“就让她们玩儿去呗。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苏皓月。”   “哦?”   “我身为殿下的谋士,自然方方面面都要把殿下摆在第一位啦。”稚奴魅惑人心的脸上露出了纯净的笑容:“现在,真正对殿下造成威胁的,除了太子党和五皇子党不谈,就是那个新崛起的寒门派。换言之,寒门派的领头羊苏智,才是咱们应该注意的人物。苏皓月,不过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女子,我稚奴还不放在眼里。再者说”稚奴话锋一转:“就算杀掉了苏皓月,苏智的政治立场也不会改变,咱们忙活了半天,殿下压根捞不着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何必呢?”   魏景华的面上浮现一抹欣赏的笑容。   多年来,他一直将这个异族女子留在身边,是有道理的。她眼光独到,胸怀天下,不同于其他女子,只把目光局限在后院琐碎的争斗中。而她的自信,无疑又为她增添了不少光彩。   最重要的一点,稚奴和他一样,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每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必尊崇一个原则,利益至上。   “所以,我们大可好好做一次壁上观,看看苏皓月到底有几斤几两。若她不幸败了,倒也罢了。若是她胜了,我还有后招等着她。”稚奴冲魏景华眨眨眼睛:“就利用她和苏智的母亲李玲花之间的矛盾作文章,如何?栽赃陷害,祸水东引,让他们这辈子都做不成兄妹。”   “不错,趁这个时机,本宫再一鼓作气,打掉这个碍眼的寒门派,报叶怡安案件的一箭之仇。”   最近,也不知道魏景琰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竟揪出了母妃身边的桂香,说她受了某人指使去给严仁祖通风报信,命严仁祖秘密处决掉了叶怡安。最可气的是他还找到了朱雀门的侍卫张德子来作证,字字句句暗指此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朝堂上,太子党、五皇子党还有寒门派上蹿下跳,抓着这个漏洞猛踩,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搞得他最近是焦头烂额。   这次,恐怕严仁祖是保不住了,不过他追随自己多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稚奴瞄了魏景华一眼,小声地冒出来了一句:“这件事还不是怪淑妃娘娘太过武断、草率行事,才让您现在如此为难。”   魏景华脸色一变,严肃地叮嘱她:“稚奴,管好自己的嘴。母妃所作所为,还轮不着你来指指点点。”   稚奴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第216章 临行插曲   是日,苏皓月取出了许久不弹的琵琶,坐在榻上信手拨弄琴弦。   伴随着一阵寒风,门被人推开了。紫鸢钻进房中,搓着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赶紧转身关上了房门。   “小姐,这两日突然降温了,外头可真冷啊,地龙该烧起来了吧?”   站在一旁的碧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傻呀你,这么冷的天,没地龙小姐哪里受得了?咱们望月阁早在几日前就开始烧了。”   “哦,我说呢,屋里头这么暖和。”紫鸢小声地自言自语。   苏皓月放下琵琶,看了紫鸢一眼:“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老魂不守舍的。”   “奴婢奴婢没有啊!”紫鸢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后退一步,瞪大眼睛连忙矢口否认。   “小姐,她啊,是春心荡漾呗!”碧汀打趣道。   紫鸢一把捂住碧汀的嘴阻止她继续说话,又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尴尬地冲苏皓月笑笑:“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可能是最近总是不能安枕,白日里才有些晕乎乎的吧”   苏皓月见紫鸢还是不肯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是吗,请了大夫瞧过了吗?”   “这点小事,犯不着请大夫,过几日就好了。”   “嗯。时辰也不早了,你为我梳妆吧。”苏皓月坐在梳妆台前,打开首饰匣悉心地挑选着。   “小姐是要去哪儿吗?”紫鸢不解。   碧汀看不下去了,一拍紫鸢的脑袋插嘴道:“你忘啦?前些日宫里派了帖子,永安公主邀请小姐今日入宫赴宴啊!”   “哦哦哦!对对对!奴婢这就替您梳妆。”紫鸢顾不得多说,扔下一句“奴婢去打水”就跑了。   苏皓月从铜镜中看见紫鸢慌慌张张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一声,转而问碧汀道:“给褚灵倩的信件送去了吗?”   “小姐放心,已经送去了。”碧汀想起送信时的那一幕,忍不住掩嘴笑道:“您是没见着,褚府的门房一听是小姐的信,忙赶着就去通报褚小姐了。褚小姐一路小跑着出来,从奴婢手中接过信件拆开就读,读完后高兴地差点当着奴婢的面哭了。奴婢走前,褚小姐还往奴婢的手里塞了好大一块银锭子呢。”说着,碧汀从袖口里掏出褚灵倩的赏钱,拿给苏皓月过目。   苏皓月淡淡地扫了一眼,笑着道:“既然褚小姐难得大方一次,你何不安心收下。大冷天的还得跑腿给她送信,她表示表示,应该的。”   “哈哈,借小姐的光,也让我小赚了一笔。”   苏皓月见碧汀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忍俊不禁。   今日紫鸢为苏皓月梳了一个仙气十足的流云髻,为了给这个发式增添几分别致,紫鸢还发挥了奇思妙想,找出了几串水晶用浅色的细线坠着,绑在苏皓月散落在肩头的青丝里。这样一来,旁人从背后望去,隐隐约约可见苏皓月的发间有几抹璀璨的莹光,十分夺目。   “小姐,今日您就穿在翠微阁订做的那条月光白丝绸袄裙吧?”紫鸢询问道。   苏皓月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吧,那裙子太过于扎眼。今日我也不是主角,随便穿一身朴素一点的好了。”   紫鸢知道苏皓月一向是很有主见的,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别人如何劝说都没用。虽然紫鸢心中觉得有点可惜,也还是不得不作罢。   于是,苏皓月换上了一条款式材质都很平常的裙子,出门了。   备好了车,苏皓月主仆刚走到苏府主殿旁的长廊上,只见李玲花的贴身婢女绿蔓迎面快步走来。她的手中端着一个大大的藤条盆子,盆子的面上还盖着一张大红的绸布。   按理来说,府中的下人见着了主子,都是要立刻驻足站到一旁给主子让路的,所以苏皓月见着对面来了人,也并未放慢脚步。可谁知,绿蔓走到了苏皓月身边,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都撞到了苏皓月身上。要紧的是,她手中盆子里装着的不知名的粉尘,不偏不倚地扬了苏皓月一身。   紫鸢和碧汀见此,大惊失色,连忙走上前去用自己的外袍护住苏皓月,一边大力地扇动着帕子,可也依旧于事无补,苏皓月的外衣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满了那带着异香的粉末。   绿蔓吓得浑身巨颤,她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三小姐恕罪啊!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好大的胆子,伤了小姐还敢求小姐恕罪?!”紫鸢杏眼怒睁:“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刚才你瞧见小姐过来,为何不让路?府中的嬷嬷没教过你规矩吗?”   绿蔓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三小姐,奴婢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这才头昏眼花,脚步虚浮,不慎撞伤了小姐但是奴婢真的不是存心的,实在是夫人催促的太急了,奴婢没办法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啊。”   苏皓月沉着脸,轻轻嗅了嗅沾在袖子上的香粉,应该无毒,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为了什么这般慌忙,竟连府中的规矩都忘了?”苏皓月问道。   “奴婢这是在赶制夫人要的香膏。盆子里的东西是连日来我和姐妹们辛辛苦苦采集的数十种花粉,又经过提炼制成的香膏原料”绿蔓哭丧着脸,继续说道:“最近三夫人不知是从哪本古书上寻来的古方,说是用雪前的十种花粉制成的香膏,不仅存香悠久,而且香味清冽纯净。三夫人一瞧就心动了,忙命令奴婢照着方子去采摘鲜花。奴婢们为了赶在下雪前完成,只得不分昼夜地赶制可谁知竟出了这样的岔子,香粉全毁了,奴婢恐怕要被三夫人打死了。”   紫鸢冷哼一声:“活该,谁叫你走路不长眼的。”   碧汀转过身,仔细地瞧了瞧苏皓月的外衣,说道:“小姐,不然您还是回屋换件衣裳吧。穿这件污了的裙子参加宫宴,实在有失礼仪。”   “也只有先这样了。”苏皓月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对绿蔓说道:“虽说你是三婶的人,替三婶做事,但是你冲撞了我,我也不得不罚你。听着,你从现在起,给我跪在这条长廊上,我什么时候参加完宴会回府,你什么时候才能起身。紫鸢”   紫鸢立刻应声:“是。”   “今日你就留在家中,给我盯着她。她若是动弹一下,瞧,那儿有个铁桶,装满水,让她抱着,好好教她学学规矩。三婶若是过问,便原话回了,说这是我的意思,三婶若有不满就等我回来了再说。”   紫鸢俏生生地答道:“是,奴婢知道了。”   处置完绿蔓,苏皓月也懒得管她的反应,转身重新回了望月阁。左挑右选之后,她只得换上紫鸢先前说的那条月牙白色袄裙出了门。   这次倒是一路上风平浪静,苏皓月和碧汀乘坐着马车抵达了宫门口。   门外,已经停泊着好几辆马车了,看来是有小姐提前到了。   苏皓月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皓月!”   回头一看,是吴若彤。   她快步跑上前来,亲昵地一把挽住苏皓月的胳膊,凑近一闻,说道:“几日未见,你怎么倒喜欢用香膏了?不过这味儿还挺讨喜,像是百花杂糅的香味,挺好闻的。”   “这个嘛,一言难尽。”苏皓月笑着敷衍了两句,朝吴若彤的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问道:“你哥哥没来?”   “今日是永安公主单独宴请我们几位闺秀,帖子上不是写了吗?不请男宾。”   “哦,对,我一时忘了。”苏皓月一拍脑袋:“今日都有哪些千金受邀出席宴会啊?”   “几位尚书的千金都来了,还有陆冰冰、周泠霜,就连太子妃傅常槿也来了。”   苏皓月笑着道:“这么高规格的聚会,永安公主怎么会想到要邀请我呢?”   这倒不是虚伪的自谦,只看苏皓月的家世,确实没有资格参加这一次宴会。   “哪能不请你呢?永安公主一向喜欢附庸风雅,又自诩文采出众,时不时就召集一帮小姐千金们聚在一起,舞文弄墨,切磋才艺,她来当主判。”吴若彤小声地在苏皓月耳边说道:“你现在可是整个京都首屈一指的才女,若是文集不叫上你,那这所谓的文集不是名不副实了吗?”   苏皓月听到这里,只得苦笑:“我倒真宁愿她不叫上我,这一趟宫宴啊,我看她是要闹出点动静来。”   吴若彤不解:“什么动静?”   苏皓月却不回答,只是笑着说:“你就耐心地瞧好吧。” 第217章 前世仇敌蒋蔓姝   吴若彤被苏皓月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整的有点懵,但是她也不是较真的人,很快便释然了,转而笑着拉过苏皓月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朝宫宴地点走去。   这次的宴会就在永安的寝殿举办,苏皓月和吴若彤刚走到殿外,就听见一阵阵热闹的欢声笑语。走近一瞧,只见不少闺秀都已经到场了,此刻正坐在正殿里说说笑笑呢。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乍一看,倒像是春日里争奇斗艳的百花。   碧汀和其他的婢女一样,都留在殿外等候。苏皓月和吴若彤并肩,泰然自若地走入了殿内。   可当她们出现在宴会上的那一刻,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大殿霎时间变得十分安静。已经入座的闺秀们停止了愉快的交谈,全都不约而同地斜着眼睛挑剔地上下打量起她们来。   苏皓月本就兼倾世之貌,加上今日特地妆点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耀眼了。   其中,有几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善之色,她们扬着下巴,浑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不屑地斜睨着这两位入侵者。   褚灵倩坐在人群中,淡淡地扫了苏皓月一眼,又轻飘飘地移开了目光。   吴若彤被她们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的脸色微僵,进了正殿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坐哪儿了。   被闺秀们簇拥着的周泠霜似乎是看出了吴若彤的无所适从,当即就开口招呼她道:“苏小姐,吴小姐,你们可算来了。来吧,来这儿坐。”   因为不是正式的宴会,所以永安并没有提前安排座位。有一些私交较好的闺秀们都是自发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可这也就更令苏皓月和吴若彤二人显得突兀了。   苏皓月却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一般,面上挂着端庄而疏离的微笑,神态自若地指了指角落里的位置,淡淡地拒绝了周泠霜的好意:“谢谢,不必了,我和若彤坐那里就可以了。”   说罢,她牵起吴若彤冰凉的手指,带着她款款走到座位上,坐下。   人群中,一双隐隐藏着怨毒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苏皓月和吴若彤二人身后。苏皓月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对她有如此深怨念的人,一定是陆冰冰无疑了。   果然,陆冰冰按捺不住,开口嘲讽道:“泠霜姐姐,有些人啊,就是不识抬举。你好心好意让她过来坐,她倒好,竟还端上千金的架子来了。且不知,所有人中就她的身份最低,却连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周泠霜温柔地斥责了一句:“冰冰,不要这样说。”   苏皓月闻言,却面不改色,只是轻轻一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陆小姐出身名门贵胄,却连非礼勿言的道理都没学会,总想仗势欺人,却又没有那底气,惯是会搬弄口舌是非,可翻来覆去就那两句。陆小姐,你那一套理论,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最后一句话,苏皓月说得语重心长,像是无奈极了一般。   “不过,要说到身份低贱,陆小姐确实是比我有发言权。毕竟是穿着粗麻衣衫游街过了的人,也算是体验了底层人民的生活。”   这句话一下子捅了陆冰冰的马蜂窝,她再也顾不得仪态,当即拍案而起,指着苏皓月恶狠狠地咒骂道:“苏皓月,你不就是仗着王爷还愿意多看你两眼就恃宠而骄吗?哼,等王爷腻了,看你还拿什么嚣张!”   苏皓月笑眯眯地看向陆冰冰,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是啊,别说你,就连我也很好奇等王爷腻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呢!既然如此,就请陆小姐拭目以待吧。”   不论陆冰冰怎么骂,苏皓月就是不生气。陆冰冰重重挥出的每一拳,都像是落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这就让她不由地更加怒火中烧了。   周泠霜不住地扶额,这个陆冰冰,明知道自己说不过苏皓月却非要逞能,每次都搞得自己下不来台,让她也跟着没脸。她难道没看见,宴会上好几个闺秀都在掩着嘴偷笑呢!   于是,她拉了拉陆冰冰的衣角,沉声说道:“冰冰,不要再闹了。”   陆冰冰见周泠霜的声音里是少有的严肃,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地坐下,双眼还喷射着熊熊的怒火。   “本宫当是谁在这殿中发表高谈阔论呢,原来正是鼎鼎大名的‘澜公子’苏小姐啊。”   一道慵懒妩媚的腔调划破了宴会上的宁静,只见永安公主身着玫瑰色拖地长裙,梳着高高的发髻,头戴五彩明珠凤冠,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莲步轻移,从厅堂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众女皆起身行礼:“臣女拜见永安公主。”   “免礼,坐吧。”永安在芷水的搀扶下走到美人榻上坐好,撑着胳膊半倚着塌边,似笑非笑地上下看了苏皓月一眼:“苏小姐是第一次来参加本宫的宴会吧?不知你感觉如何呢?”   苏皓月站直身体,不卑不亢地答道:“公主邀请臣女来参加雅集,是臣女的荣幸。这桂殿兰宫中,大梁所有出类拔萃的闺秀汇聚一堂,吟风弄月,吹花嚼蕊,自然是令臣女喜不自胜。”   “苏小姐喜欢就好。”永安淡淡地点点头,懒洋洋地说道:“那就请苏小姐好好玩吧,一会儿的才艺比试,本宫还期待着苏小姐的精彩表现呢。”   永安的这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都以为她作为楚靖王的铁杆钦慕者,一定会逮着主场优势好好拿这位被王爷亲口承认的王妃开涮一番才对。可永安却只是例行公事般地问了几句话,连一点要针对她的意思都没有。   苏皓月欠身行礼,重新落座。   见并没有好戏可看,刚才还伸长了脖子的众位闺秀们纷纷歇下了心思,重新投入到了热烈的交谈中。   吴若彤刚才见永安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着实替苏皓月捏了一把汗。见是虚惊一场,她又活络起来了,在苏皓月的耳边打趣道:“王爷高调宣称你是他的王妃,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皓月抿唇,笑而不语。   既然即墨寒选择了她,她又何所惧哉?既然决定了要站在即墨寒的身边,必该有站在他身边的实力。   那些魑魅魍魉,尽管放马过来。   正在此时,一个身披银狐斗篷的女子阔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不等旁人说话,就冲端坐上首的永安行了一个礼,开口道:“臣女蒋曼姝拜见永安公主。”   她的左耳挂着一条长长的珍珠耳坠,右耳却什么也没戴。已经入冬的天气里,她却只穿着一条嫩黄色的抹胸长裙,将腰身裹得紧紧的。殿内温度很高,她将斗篷敞开,银狐柔软的皮毛更将她凝脂般的肌肤衬托得格外晶莹剔透。   “臣女来迟,望公主恕罪。”蒋曼姝又笑盈盈地加了一句。   苏皓月的眼皮不由自主地一跳。   是她,前世和苏若云狼狈为奸,坑害她满门的蒋贵妃,也是最后取她而代之的新一任大梁皇后。   这个女人,终于出现了。   “曼姝妹妹,身体好些了吗?”永安对蒋曼姝的态度还比较客气:“前些日听人说你一直卧床养病,如今可痊愈了吗?”   “谢公主殿下挂念,都好了。”蒋曼姝扭着水蛇腰上前了两步:“这不,一听说公主要办宴会,臣女从郊外的别院赶着就来了,没成想,还是来迟了。”   “不妨事,你快坐吧,别老站着说话。”   “是,谢公主殿下。”   “曼姝,来,过来这边坐。”人群中一个女子笑着招呼她道。苏皓月一看,原来是太子妃傅常槿。   刚才她坐在靠边的位置,苏皓月还真没注意到她。此时她一开口说话,竟让人一时半会移不开眼睛了。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时,宛如一股不经意间缓缓吹过的微风。但是当她主动暴露在人前时,又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应该就是属于傅常槿的独特的魅力吧。   蒋曼姝显然是和傅常槿很熟络,应了一声之后,便笑眯眯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严格上来说,此时的户部尚书蒋勇,也就是蒋曼姝的爹,并不是五皇子党。前世,直到魏景琰登基之后,蒋勇这个老狐狸才借着一个契机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为妃,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   蒋曼姝为人奔放,**,在闺秀中很招摇。她与太子妃傅常槿和永安公主都有些私交,也并没有展露出明显的政治野心。再加上她性子直,说话直来直往,很讨人喜欢,所以她的人缘一向不错。   苏皓月垂下头,听见永安开口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第一项比试吧。” 第218章 第一场比试   吴若彤因为之前参加过永安的宴会,所以对宴会上的一些流程比较清楚。她靠在苏皓月的身旁,轻声解释道:“永安公主一般会在宴会上举行三次才艺比试,比试的内容五花八门,涵盖了琴棋书画骑马射箭等等大梁贵族女子必学的技艺,参赛者则是由永安公主通过抓阄的方式随机抽取的。”   苏皓月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笑了笑,调侃道:“你可曾在比试中拔得头筹?”   “倒也被抽中过,只是我偏科严重,从小只对文学感兴趣,至于其他那些劳什子,我自己在家里玩玩还行,跟这些苦心钻研很多年的闺秀相比实在相差甚远。所以我也仅仅只在对子比赛中获胜过一次,其余的几次都当了炮灰。”吴若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别的暂且不论,大梁的名门闺秀在文学艺术上的素养确实是举世闻名,不然也不会有周泠霜年少成名,更令番邦使臣叹为观止的故事了。   跟从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不一样,大梁的统治者也十分注重女子才学的培养。他们相信,女子的贤能与否是决定家庭乃至国家兴衰的一个重要因素。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即使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若是一个家族的主母不贤德,必然导致这个家族家宅不宁,走向衰败。对于一国之母就更是如此了,毕竟历史上那么多后宫乱政的事迹就摆在眼前,不得不令当朝统治者警醒。   所以,大梁的闺秀并不是光凭借兴趣爱好去学习琴棋书画的,而是把这些当作一门课业,有专门的先生指导,从年幼时便开始刻苦练习而成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不少女子都成为在某一领域远赴盛名的大家,比如吴若彤的文章,周泠霜的才识,甚至是陆冰冰的箜篌,都称得上出类拔萃。   而参加聚会的又是永安筛选出来的各领域的佼佼者,一般人若与她们比试,恐怕还真没什么胜算。   此时,芷水从身旁一位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一只四四方方的红木箱子呈在永安面前。只见那箱子的顶板凿了一个洞,大小正好能穿过一只胳膊。   闺秀们都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永安从箱中抽出来了第一张纸条。   看得出来,大家对于宴会上的比试还是很重视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在人前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永安在众目睽睽之下姿态优雅地缓缓展开写着闺秀名字的纸条,看了一眼,朗声念道:“褚灵倩。”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褚灵倩的身上。只见她愣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身旁的闺秀笑着道:“你还真是好运气啊,公主第一个就抽到了你。”   褚灵倩面露难色,却又不好推辞,只得站起来欠身行礼。   别人不知道,苏皓月心里可清楚的很,褚灵倩现在所有的心思只怕都牵挂在那件大事上,哪还有精力参加这些无聊的比试呢?   借着,永安又陆陆续续抽选了五人,其中还包括陆冰冰。   就在大家都在猜测这第一轮的比试到底是什么时,端坐在上首的永安又从箱中抽出了一张纸条,她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道:“周泠霜。”   “啊?!”   只听见殿内一片哗然之声,刚才被选中的闺秀全都泄了气。   不论比什么,只要遇上周泠霜,那基本上就是败局已定了。毕竟周泠霜是陛下金口玉言盛赞过的才女,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周泠霜的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她秀美的眉梢轻轻一挑,花蕊般的唇角微微上扬,礼貌而谦和,宠辱不惊。   永安并不理会众人,而是快速从箱中抽出了最后一张纸条,上头用簪花小楷书写的名字让她眼睛里冷冷的寒光愈发逼人了。   “最后一位,苏皓月。”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又快速转移到了苏皓月恬静的脸庞上,面色各异。   被抽中的人心中七上八下,这次不凑巧,要与周泠霜和苏皓月同台竞技,只盼望不要输的太惨。   而没被抽中的人却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一个是风头无两的新秀苏皓月,一个是稳坐京都第一才女宝座多年的周泠霜,大家都在暗地里低声的猜测,最后的优胜者到底会花落谁家。   周泠霜冷不丁听到了苏皓月的名字,她蝴蝶般浓密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陆冰冰侧着耳朵一听,发现大家压根没把她算在可能获胜的名单之列,顿时被气得不轻。说她的才学比不上周泠霜也就罢了,可她们竟然把她排在苏皓月的后头,这就让她无法容忍了。   陆冰冰憋着一口气,一下子站起身,扬着下巴问道:“敢问公主,这第一场到底比什么?”   永安像是心情不错,并没有计较陆冰冰的失礼。她挥挥手,立刻有宫女呈上来四副棋盘。   “第一场就比棋艺。”永安慢悠悠地说道:“前两日母后送了本宫一副冰玉玲珑棋,便用来做本次比试的彩头好了。”   苏皓月善于书法、丹青,还曾成功引出聆乐泉,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这些都在京都传遍了,所以永安绝不可能让闺秀们比试这几样。但是在棋艺这一方面,还从未听说过苏皓月有什么超凡的造诣,因此,永安断定苏皓月并不擅长下棋。   先用第一轮比试来挫一搓苏皓月的锐气,就是永安的目的。   显然,陆冰冰和永安的想法一样。她虽算不得什么棋艺高手,但是赢一个无名小辈,陆冰冰也还是有自信的。她轻蔑地瞟了苏皓月一眼,冷笑着道:“既然公主如此慷慨,臣女定当全力以赴。”   只要赢了苏皓月,也算是小小地出了一口气了。   周泠霜却不像陆冰冰和永安那么乐观。她曾经打探过所有关于苏皓月的消息,仔细研究后周泠霜发现,苏皓月将自己的实力隐藏得很好,每一次她的对手都是胜券在握,却在最后一刻一败涂地,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以周泠霜怀疑,苏皓月绝对不是不会下棋,而是一直没有展示棋艺的机会。   而且,她曾听说苏皓月最初就是因为陪伴即墨寒下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得到了即墨寒的青睐。   能陪即墨寒下棋的人,她的棋艺会差到哪里去吗?   周泠霜皱起了眉头,永安这次恐怕是走了一步昏招。   可是永安却不知道这些,她还在心中沾沾自喜,认为马上就能将苏皓月从神坛上一脚踢下来了。当然,她也有所防备,所以她才特地把周泠霜也安排了进来。即便苏皓月颇通棋艺,也绝对比不上曾在三年前就战胜了一位棋艺大家的周泠霜。   想起来,那次的棋赛还真是万众瞩目啊。原因之一,自然是周泠霜的名气太大,关于她要挑战棋艺大家的消息很快就在京都之中不胫而走了。其次,则是因为那位纵横棋场多年的前辈正是太子的老师,傅太师。   赛场就设在中央学府国子监,甚至连陛下都亲自到场观战,可想而知那次比赛的影响力有多大了。   周泠霜年龄虽小,气势却不弱。她先是谦逊地冲傅太师行了一个礼,然后淡然落座,纤纤玉指在碰到棋子上的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只见她的白子在棋盘上游刃有余地游走着,一招一式狠厉无比,一出手就是直逼黑子的命门。   周泠霜就那样保持着同一个坐姿和清醒的头脑,与傅太师对弈了两个时辰。她熟稔的技艺和常人无法企及的冷静,更令观赛者无不咋舌。   直到周泠霜敏锐地抓住了傅太师的一个漏洞,一鼓作气穷追猛打,最终赢得了比赛。   傅太师盯着棋盘愣愣地看了半晌,才抬起头,十分感慨又欣慰地说道:“英雄果然出少年啊!”   这一句话,便奠定了周泠霜在棋坛上高不可攀的地位。别说是她的同龄人了,就连傅太师这样公认的国手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苏皓月还可能赢得了她吗?   本次的比试分为三轮,每一轮的胜出者再相互竞技,直到比选出最终的优胜者,接下来就是参赛者自己抽签决定对手是谁了。   陆冰冰一脸的气势汹汹,苏皓月和周泠霜十分平淡,而其他的五位选手全部站在抽签箱旁,默默地祈祷不要抽到苏皓月或者是周泠霜,否则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也太丢人了 第21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不过,再怎么祈祷该来的也还是会来。   抽签一结束,大家纷纷屏气凝神,看自己抽到的对手是谁。   只见抽到和周泠霜对弈的那位闺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灰白。   苏皓月不紧不慢地打开叠成豆腐块儿大小的纸条,见上头端端正正地书写着一个朱红色的“贰”字。   “这么巧。”褚灵倩站在苏皓月身旁,冲着她晃了晃手中的阄儿,原来她的纸上也写了一个“贰”,只不过是黑色的字体。   褚灵倩扯着唇角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手下留情。”显然只是一句客套话。   这倒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棋艺有多自信,而是纯粹是因为她根本没把这次的比试结果放在心上。   苏皓月眸中眼波流转,刚想说话,却听见背后传来陆冰冰气急败坏的吵闹声:“褚灵倩,咱们俩换换。”   褚灵倩和苏皓月同时回头,只见陆冰冰叉着腰,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第一轮,我要和苏皓月比试。”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当众击败苏皓月的机会,哪能这么轻易地让给褚灵倩呢?   吴若彤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怼了回去:“陆小姐,这比试的规矩是公主殿下原本就制定好的,大家都是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现在签子都已经抽过了,哪有再换的道理?”   陆冰冰才不管什么规矩道理,只要是她的要求,其他人必须无条件的满足,这便是她的处事之道。   “好啊,既然你说规矩是公主殿下定的,那不妨请示一下公主这规矩能不能改得。”陆冰冰很有把握,这点小事永安不会不给她面子的。   永安想了想,作出一副征求褚灵倩意见的态度亲切地询问道:“褚小姐的想法呢?”   褚灵倩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回公主,臣女愿意听从公主殿下的安排。”   永安满意地笑了笑,她伸出嵌着宝石的指甲叩了叩桌面,说道:“陆小姐敢于挑战名震京都的苏小姐,实在是勇气可嘉,而褚小姐又如此善解人意,那就由本宫做主,调换你们二人的棋赛对手吧。”   从头到尾,永安都没有问过苏皓月的想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隐晦的蔑视?   苏皓月后背笔直地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永安和陆冰冰一唱一和地演戏,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她们二人正热切讨论的事情与她并无干系一般。   听见永安允诺了陆冰冰的要求,原本抽到和周泠霜对弈的那位闺秀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丝红晕,她很不好意思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唯唯诺诺地说道:“公主殿下,臣女也有一事相求”   可永安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说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   那闺秀张着嘴,面红耳赤地将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最后只憋出了一个字来:“是。”就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芷水将棋盘摆在正殿中间的案几上,方便其他人观看赛局。参赛的八人分别在摆好的棋盘旁坐下,抽中了朱色签的用白子,反之则用黑子。   苏皓月从容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对陆冰冰嚣张的神态视而不见。   有的人既然主动找死,那就成全她吧。   棋赛开始了,只见闺秀们手心里捏着帕子,纷纷翘起两根手指拈棋落子。   旁边观赛的闺秀们大部分都聚拢在苏皓月和周泠霜的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棋盘上绞杀的棋子,不时交头接耳地低声探讨两句。   永安坐在美人榻上,悠然享用着宫女送上来的新鲜果品,似乎对正在进行的棋赛并不关心。   吴若彤站在苏皓月身后,蹙着眉,面露担忧之色。说实话,她还从未见苏皓月展露过棋艺,对她的水平也并不了解,再看陆冰冰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明显是有备而来,吴若彤不禁更加担心了。   思来想去,吴若彤都觉得是永安偏帮陆冰冰,故意针对苏皓月。但是她的身份又奈何这二人不得,只能默默地在心底帮苏皓月加油打气,顺便将这两个居心叵测的人痛骂了一通。   陆冰冰重重落下了一枚黑子,像是把所有聚集在心底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她上下打量了苏皓月一眼,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好意思来参加如此高雅的宴会的。”   苏皓月闻言,轻笑一声,依旧低着头看着棋盘:“这个问题,你应该留着去问给我送了邀请函的永安公主才对吧,问问她为何要请我来。再者说。”苏皓月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直视陆冰冰的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我不来,你们的一番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那一刹那间,陆冰冰只感觉仿佛是被盘踞在草丛里的恶狼盯上了,那样冰冷又凌厉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属于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后背有些发凉,舌头也不争气地打结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不料,苏皓月只是迅速地移开了目光,重新低头看着棋盘,站起身笑道:“陆小姐,承让承让。”   陆冰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围观的闺秀惊呼:“天呐,这么快?”   什么?   陆冰冰顺着她们的目光也垂下了头,在看清棋局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棋盘上,她的黑子已经被苏皓月的白子全部绞杀,败局已定。   “怎么可能?!”陆冰冰不可置信地瞪着苏皓月,她刚才明明见苏皓月招数平庸,不像是精通棋艺之人,怎么会仅在三十手之内就击败了她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吴若彤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就知道,苏皓月是不会输的,更不会输给陆冰冰这样的人。   这一下,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简直比自己赢了还开心。   吴若彤骄傲地一撩头发,嘲讽道:“不可能也成事实了,陆小姐,你已经被皓月淘汰了,请退席吧。”   “我,我”陆冰冰满腔的怒火没地方宣泄,她一股脑地将棋盘掀翻在地,指着苏皓月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作弊!”   旁边围观的闺秀被她突如其来的过激举动吓得连忙后退半步,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   吴若彤简直对陆冰冰无理取闹的行径恶心到了极点,她冷哼一声,向众人说道:“刚才大家都在这儿眼睁睁地观看着棋赛,我们皓月哪有本事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作弊?!陆小姐,你根本就是在血口喷人!”   “苏皓月故意与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这才导致我一时疏忽大意,输给了她。”陆冰冰双拳紧握,目中喷火,斜睨着苏皓月道:“苏皓月,这一场不算!再比一场,你敢吗?”   “哪有这样的?输了不认账!?”吴若彤简直要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会有陆冰冰这样不要脸的人?   “我凭什么要与你再比一场?”相较于陆冰冰的怒气冲冲,苏皓月倒是一脸从容:“既然参加了比赛,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输不起,你还来玩儿什么?”   陆冰冰眼珠子一转,打算故技重施,再拉永安出来给她撑腰:“公主殿”   “公主殿下刚才已经为你破了一次例,陆小姐你到底懂不懂事?为何总要让公主殿下为难呢?”苏皓月打断她的话,二话不说先给永安戴上了一顶高帽子:“公主殿下向来是言必行,行必果,一诺千金。刚才你执意要与褚小姐调换签子,公主殿下宽厚仁慈,顾念你的情绪,才勉强同意了你的请求。至于我嘛,也懒得跟你计较。可是公主刚才也说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陆小姐,你是把公主的话当耳旁风吗?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别说我,公主殿下必然也不能再纵容你了。”   苏皓月说完,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勾起唇角如沐春风般地笑了笑:“再说了,你不就是垂涎公主殿下的玲珑棋子儿嘛?等我赢了比赛,大不了借花献佛送给你,总行了吧?”   永安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在听了苏皓月这一番话之后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这小贱人脑子反应地倒快,几句调侃尽显她的幽默与风度,巧妙了缓和了刚才被陆冰冰闹僵的气氛,更是三下五除二把她和陆冰冰的话头全都斩断了。   陆冰冰被苏皓月气得牙根痒痒,可又根本找不到反驳她的话来。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笨口拙舌的样子实在是可笑极了。   最后,还是永安出来打了圆场:“行了行了。冰冰,输了就是输了,你就不要胡闹了,退席吧。”   陆冰冰忸怩了半天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一跺脚转身回了原本的座位。 第220章 操纵人心的高手   旁边,在第一轮对弈中胜出的周泠霜不动声色地扫了苏皓月一眼,心中暗暗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果然,她猜的不错,苏皓月轻轻松松就赢了陆冰冰,说明她的棋艺绝对不俗,很有可能不在她之下。   可让周泠霜感到困惑的是,苏皓月向来不喜张扬,她就算想赢陆冰冰,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几步棋就把陆冰冰杀得片甲不留。按照周泠霜对苏皓月的了解,她在前两轮都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水平,尽量让别人轻视她,直到遇上真正的对手,苏皓月才会厚积薄发,在最恰当的时机爆发她可怕的实力,这也是她一贯的做法。   可是今日的苏皓月却反其道而行之,简直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棋艺出众一般。   还有那句将棋赛的彩头玲珑棋转赠给陆冰冰的话,虽然有玩笑的成分在里面,却也表露了她胜券在握的信心,如此一来,更是与她一向谨慎的言行相悖。   此番种种,不得不让周泠霜心生疑窦。   很快,第二轮也结束了。不出大家意料,在最后一场狭路相逢的正是苏皓月和周泠霜二人。   褚灵倩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此时的她站在吴若彤的身后,心不在焉地扫了苏皓月和周泠霜一眼,自顾自地穿过了人群,找了一个清净的角落里坐下。   被闺秀们簇拥着的苏皓月和周泠霜面对面站着,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地一笑。   吴若彤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皓月深藏在眼底的一抹寒光,她感觉这二人之间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动,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永安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唇畔勾起冷冷的弧度:“今日能见到这二位享誉京都的才女斗棋,在座的各位真是有眼福了。事不宜迟,赶快开始吧,也让大家见识见识你们二位的风采。”   苏皓月和周泠霜一同转过身,冲永安浅行一礼,入座。   站在一旁的芷水一敲锣鼓,棋赛开始。   苏皓月落子的速度很快,完全是不假思索。在她的眼中,棋盘上的棋局已经能预测到十步之遥的走势。她的招式看似平淡,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杀机,若是对手棋艺不精看不穿苏皓月的玄机,很容易就会落入她的圈套,就像刚才的陆冰冰。   与苏皓月相比,周泠霜就显得沉稳得多了。她每落一子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以守为攻,绝不留给对手任何的可趁之机。   就这样,棋盘上的黑白二子绞杀在一起,斗得不可开交。一个出招狠厉,一个防御完美,走了两百多步,却依旧是势均力敌,观赛者们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棋盘上瞬息万变的局势紧绷了起来。   永安见过了这么久苏皓月还未败下阵来,不禁也有些不安了。   看来这个不起眼的丫头还真有点真才实学,能跟周泠霜对弈这么久依旧不分胜负,已经远超她的预料了。   永安站起来,快步走到二人身旁,也探下身子和其他闺秀一同围观。   正在这时,苏皓月迅速落下一枚白子,然后就像刚才一样撑着下巴耐心地等着周泠霜思索,还对身旁伺候的宫女说道:“坐了这么久,我有些渴了,能请你给我一杯茶吗?”   那宫女闻言应了一声“是”,便很快将热腾腾的茶水送来了。   可是坐在她对面的周泠霜却越看棋局越觉得不对劲,苏皓月刚才明显走的是一步昏棋啊,而且还是一个特别低级的失误,如果她顺着这步棋走,估计不出二十手就能将苏皓月击败。   但是,以苏皓月的水平,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犯这种初学者才会犯的错误呢?就算是不慎失误了,她也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才会。可她现在还镇定自若地要茶吃,哪有半点惊慌的模样呢?   很有可能,这又是一个陷阱。   周泠霜蹙着眉,举棋不定。   可是站在一旁焦急观赛的永安可按捺不住了,她指着棋盘上的棋子嚷嚷道:“周泠霜,你没瞧见这一步吗?走这儿啊!”   永安这一声喊出来,闺秀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一国公主,可以骄纵,可以跋扈,但不能不守礼节。就连乡间孩童都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难道她贵为天子之女,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就这样大喇喇地大喊大叫,实在是太有失体统了。   周泠霜闻言,也有些不悦地抬了抬眼皮,猛然间,她发现苏皓月平淡如水的面容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喜色。   正是因为捕捉到了苏皓月转瞬即逝的微妙情绪,让周泠霜在那一刻断定,这所谓的破绽一定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既然你抛好了坑等着我往里面跳,那好,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视而不见。   周泠霜拈起一子,在闺秀们的惊呼声中,自信而肯定地落在了棋盘的另一边。   苏皓月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唇畔的笑容渐渐深了。   举棋,落子,直逼黑子命门。   苏皓月带着风卷残云般可怖的气势,在五步之内,将原本还占着半壁江山的黑子杀得溃不成军。   这下,轮到周泠霜傻眼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棋子被苏皓月一扫而光,却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攥着手心里的棋子,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等等,这个棋局,怎么越看越眼熟?似乎在一本残谱上见过似的。   永安的脸色也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这个周泠霜,不听她的劝告,偏偏要自作聪明,这下可好,如今的局面,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了。   苏皓月优雅从容地落下最后一子,胜负已分。   “周小姐,承让。”苏皓月起身,谦逊地欠身行礼。   周泠霜尽力克制着自己发抖的身躯,也站起身来,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礼道:“苏小姐过谦了,我技不如人,当有此败。”   “周小姐棋艺精湛,今日的结果,与你的棋艺并无干系。”苏皓月倒是不介意对她说几句实话:“你忧思过甚,瞻前顾后,难免掣肘,到头来,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本来苏皓月是出于好意,才将周泠霜输了比赛的真实原因分析给她听,可没想到这话落在了周泠霜的耳朵里,却听成苏皓月是在对她说教,不由觉得十分刺耳。   “苏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操纵人心的高手。”周泠霜维持着体面的笑容,话中却夹枪带棒:“你先是做出种种铺垫,毫不隐藏你的真实水平。后又故意暴露破绽,我既然认定你棋艺超高,必然不会相信你放出来的诱饵。你就由此为契机,将我一举击败,对否?”   苏皓月一怔,摇头笑道:“周小姐,你又错了,纵使你没有落入这个圈套,后面也还会有无数个陷阱等着你。你自己再回头看看,你自以为完美的防御其实漏洞百出。所以说,从你走的第一步开始,就败局已定了。杀人于无形,就是棋阵的魅力。”   棋阵?!   这可是只听说没见过的高深玩意,苏皓月竟然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她才多大的年纪,是怎么办到的?   闺秀中间仿佛炸开了锅,大家盯着苏皓月的目光不再是羡慕和嫉妒,而是可以用高山仰止来形容的崇拜。   周泠霜此时的神态正如刚才落败的陆冰冰,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没错,那本残谱上讲的正是棋阵。周泠霜不知在何时曾偶然翻看过几页,就把它扔到一旁了,没想到今日竟以这样的方式再一次见到了它。   苏皓月的棋艺,已是大成,这世间能与她棋逢对手的,恐怕只有那位妖孽如仙的王爷了吧?   这样一想,周泠霜的心中再一次受到了刺激。   虽然棋赛输了,好歹还要维持风度,不然不是和陆冰冰、永安一样,惹人笑话吗?   周泠霜绷着脸,蓦地一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泠霜多谢苏小姐不吝赐教。”   苏皓月怎么会看不出周泠霜的言不由衷呢?不过好在,她也不在意。   在场众人中,只有吴若彤喜笑颜开,苏皓月赢了比赛,她是发自内心的替她的朋友高兴。于是,她快步走到永安面前,屈膝行礼,脆生生地道:“公主殿下,既然苏皓月赢了比赛,就请您将事先说好的彩头兑现吧!”   永安气得额上青筋隐隐凸显,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下的诺言,她再不情愿,也不能食言吧?   “芷水。”   永安挥了挥手,一甩长裙走回了自己的塌边,重重坐下。   芷水面上有些尴尬,却也只能赔笑着将一套价值不菲的白玉玲珑棋呈到了苏皓月面前:“恭贺苏小姐在棋艺大赛中拔得头筹,这是公主殿下赏赐给您的彩头,请您收下。” 第221章 寻宝游戏   苏皓月倒不客气,接过玲珑棋,大大方方地谢了恩。   陆冰冰看着春风得意的苏皓月,心里愈发觉得不平衡,于是便开口叫住了她,打定主意要给她找点不痛快:“苏皓月,你不是说要将彩头赠送给本小姐的吗?怎么?你现在是当没这回事了?说一套做一套,你这个反复小人。”   苏皓月简直要被陆冰冰逗笑了:“陆小姐,我是说要赠送给你,但是请你记住,我送给你是出于情分,而不是我欠你的,明白吗?所以,你别老摆出一副所有人都该让着你的样子,我不吃这一套。”   “你你你你牙尖嘴利,我懒得跟你计较,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给嘛!哼,这个时候你标榜的那些重信守诺都到哪里去了?被狗吃了吗?足以证明你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吴若彤再一次挺身而出,站在苏皓月身边,义正辞严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如果你想要,就该态度好一点啊,口口声声辱骂我们皓月,我们皓月凭什么要把赢得的彩头送给你?”   “就凭苏皓月亲口承诺过!”陆冰冰叉着腰,扬着下巴,自认为自己占足了道理。   “陆小姐,你先不要激动,我又没说不兑现诺言。”苏皓月不留痕迹地将吴若彤拉到身后,笑得十分温婉:“只是先前我说要送给你的时候,你没搭理我,直接走了,我又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现在你这样说,就代表这玲珑棋你是要的,对吗?”   陆冰冰见苏皓月第一次服了软,心中更是得意极了。   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当然,公主所赠,乃是世间瑰宝,我为何不要?”   周泠霜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苏皓月脸上诡异的笑容,猜想她肯定又要使什么绊子了。   “陆小姐,你确定是你本人要吗?我给你,你可得亲手接哦!”苏皓月笑眯眯地又强调了一遍。   “没错没错,你烦不烦?到底给不给?”   苏皓月端着玲珑棋,阔步朝陆冰冰走去,就在陆冰冰的手指马上要碰到托盘的时候,苏皓月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手中的棋子尽数哗啦啦撒落在地。   “你干嘛?!”陆冰冰被苏皓月突然的举止整的有点懵。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站稳,失手将棋子打翻了。”苏皓月连忙道歉,说罢,话头一转:“但是我已经给你了,那就请陆小姐将棋子拾起收好吧,毕竟这是公主所赐,‘世间瑰宝’嘛!我的腰不太好,实在不能帮忙,不好意思啊。”   陆冰冰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她又被苏皓月整了?!   “那个,你过来,帮我捡一下。”陆冰冰冲一旁的宫女发号施令。   “那可不行。”苏皓月阻止道:“陆小姐,你刚才还答应了亲手接棋的,现在怎么能背弃诺言,假手他人呢?如果陆小姐你再不亲手拾棋的话,我可要把你刚才诋毁我的那些话全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了哦!’”   “哈哈哈哈!”   闺秀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全都哄堂大笑。   有的闺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有的“哎哟哎哟”地捂着肚子,有的干脆笑得不能自已,一个劲儿地直拍桌子。   周泠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冷着脸,低声命令道:“快捡,你还想被人笑话多久?”   陆冰冰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她强忍着屈辱,蹲下身,一颗一颗地将棋子拾起,重新收进棋罐。她一边拾棋,一边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滴。   永安高高坐在榻上,心头冒火。当然,让她生气的并不是陆冰冰被欺负了,而是她发现,不知不觉,苏皓月已经在闺秀中产生了一种影响力。   她能够感觉到,大家对于她的是畏惧,对于周泠霜的是欣赏,而对于苏皓月却是崇拜。   能让这么多自命不凡的千金发自内心地崇拜一个人,这种力量才是让永安觉得惴惴不安、如坐针毡的原因。   除掉苏皓月,片刻也不能等了!   永安不等陆冰冰拾完棋子,突然朗声说道:“这第二轮比试,本宫倒是有个新鲜的点子。”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从前都是抽选一部分人参加比试,其他的人只能在旁边看着,久而久之,倒也无趣。于是本宫在昨日突发奇想,将库房里的一个珍宝藏在了花园中,并绘制了地图。这第二轮比试,就由你们自行组队,凭借藏宝图寻找珍宝。谁最先找到,宝贝就归谁所有,如何?”   这听来倒是新奇,不少闺秀们开始了热切的讨论,显然是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   “敢问公主,这珍宝是何物?”   底下一位大胆的闺秀好奇地发问道。   “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永安换了个坐姿,让芷水将藏宝图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东海明珠,一斛。”   东海明珠?   闺秀们一听,眼睛都亮了。   东海明珠是珍珠中的精品,珠圆玉润,色泽光莹,一颗就有小鹌鹑蛋那么大,而且数量极为稀少,可遇不可求。哪位闺秀若是有那么一颗,不管是嵌在首饰上,还是稍作加工,当项链佩戴,都是极好的,走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旁人呢!   而且,不是一颗,而是一斛啊!一斛可是整整十斗呢!   闺秀们的心中齐刷刷地冒出一个念头,不管了,就算是拼了命也得找到!   刚才还和和美美的闺秀们瞬间用十分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身旁的每一个人,她们个个将藏宝图捂得死死的,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组什么队啊!万一自己和其他人一起找着了,一斛珍珠不得平分吗?   这么诱人的宝藏,她们才不想与人分享呢!   吴若彤却亲昵地挽着苏皓月的胳膊:“咱们俩一组!”   “好。”苏皓月点点头,一口答应了。   “好了,趁着天色还亮,你们可以出发了。”永安起身,在芷水的搀扶下懒洋洋地朝屏风后走去:“找到了就来回禀本宫,本宫有些乏了,小憩一会。”   霎时间,闺秀们全都争先恐后地奔向花园,生怕落了人后。   陆冰冰还蹲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拾着棋子,苏皓月和吴若彤手挽着手走在人群最后,慢悠悠地经过她的身边,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到了花园,只见闺秀们全都分散开了,一会研读藏宝图,一会儿用脚在地上扒拉着,更有甚者直接抄起了木棍,打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宝藏找出来。   “皓月,你瞧这藏宝图上都画着什么呢?”吴若彤摊开宣纸,却发现上面不过是随意绘制了几条不明所以的线条,完全看不懂这图到底表达了什么。   苏皓月凝眸,思量片刻,用手指指着几条蜿蜒的线条猜测道:“你瞧,这像不像花园西南角假山边上的小路?”   吴若彤仔细一看,回想了一下:“还真有点像,不然咱们去看看?”   “嗯。”   打定主意,两人便说说笑笑朝西南角走去了。   到了地方,她们环顾左右,和地图上的线条一对比,发现竟有六七分相似,看来藏宝的地点很有可能就是在这儿。   “咱们就以这假山为中心,你去那边,我在这儿找找看。”苏皓月说道。   “好嘞!”   吴若彤蹦跶着便去了。她倒不是对珍珠感兴趣,而是纯粹觉得很好玩。   苏皓月仔细地看着地图,却发现就在代表花间小道的线条中用淡墨画了一个奇怪的圆圈,圆圈后面还跟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因为它颜色和其他的线条相比浅很多,所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皓月经过缜密的计算,大致找到了这个奇怪圆圈的位置。她弓下腰,借着昏黄的余晖在茂密的草堆中翻找着。   她没有注意的是,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从旁边一闪而过,利用大树的枝干隐藏起身躯,悄悄地尾随在苏皓月的身后。   苏皓月果然不负公主所望,是第一个找到藏宝地点的人。   永安身边的芷水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狞笑着盯着苏皓月的背影,等待着亲眼目睹众望所归的那一刻。   叮咚叮咚。   随着苏皓月的靠近,一阵悦耳的泉水击石声渐渐传来。   就是这儿了,苏皓月扒开半人高的荒草,终于看到了一条隐藏在野草中的溪流。   原来那条浅色的线条,代表的正是这条小溪啊!   那说明,真正的藏宝地点就在附近了。   苏皓月刚想开口叫吴若彤过来,突然见草丛里一阵骚动,等她看清时,顿时寒毛直立。 第222章 误闯险境   那从草堆中窜出来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条长着三角脑袋的毒蛇!   只见那蛇的五彩鳞片闪烁着滑腻腻的光,此刻的它已经抬起了头,还嘶嘶地吐着长长的信子,似乎对苏皓月这个入侵者很不满,随时准备一口咬住她纤弱的身躯,好给她一点教训!   此时已经入冬,平白无故哪来的毒蛇?!   苏皓月仅仅只有片刻的惊慌,就立刻稳下了心神。她不动神色地拔下发间的发钗,将尖锐的尾端朝下握在手中,当作武器。   那毒蛇仿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它高高扬起上半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苏皓月猛扑过来。   躲在暗处的芷水睁大双眼,几乎能预测即将发生的一幕,心脏也不由砰砰狂跳了起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苏皓月猛地朝旁一躲,躲开了毒蛇的攻击,接着反手将钗子狠厉而又精准地插入了毒蛇的七穴,一系列的动作就在那一瞬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拉和犹豫。   稳、准、狠!   那毒蛇被足以媲美利器的发钗插穿的部位渗出了汩汩鲜血,它痛苦地扭曲着,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就不再动弹了。   苏皓月刚才为了躲避毒蛇,不得不拼劲全力朝旁一倒,不料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扭伤了脚踝。   她歪坐在草地上,冷眼瞧着那蛇,眸光如刀。   什么寻找珍宝,不过是为了引她们来花园的幌子。   永安为了避免人多眼杂,特地下了大价钱,用一斛东海明珠作诱饵,因为她知道,这些闺秀们肯定抵挡不住独吞一整斛珍珠的诱惑,必然会单独行动。这样一来,苏皓月被毒蛇咬伤的一幕就不会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可能一命呜呼了。   到头来,永安只用解释说是因为苏皓月在翻找珍宝的时候,无意间惊扰了躲在泥土里冬眠的毒蛇,这才不幸送了命,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可是苏皓月仔细瞧了瞧蛇身,只见上面花纹清晰,十分干净,根本不像是从泥土中钻出来的,而分明是被人藏在草堆里等着她送上门。   苏皓月猛然想起临行前李玲花的贴身丫鬟绿蔓撒在她身上的香粉,低头嗅一嗅,虽然过了这么久,可诡异的香味依旧清晰可闻。   这样,她就全部明白了。   李玲花负责设法让苏皓月沾染上毒蛇特别敏感的香粉,永安则是设计好这一切,事先将毒蛇藏在草堆里,等着苏皓月过来时,那毒蛇必然会出其不意猛蹿出来,主动攻击苏皓月。   为了弄死她,还特地做了两手准备。   苏皓月的心中不禁燃起了熊熊怒火。   此时,藏在树林里的芷水瞧见了摊在地上死透了的毒蛇,不可置信地长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苏皓月发现了背后有人跟踪,心下一沉,抡起毒蛇的尾巴就朝芷水扔去。   芷水只见一条带着可怖花纹的猛蛇朝自己的面上飞来,蛇身上被捣穿了的窟露还嗒嗒的滴着鲜血。她打出生起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当即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皓月撑着地面,歪歪扭扭地站起身。   原来是永安身边的大宫女芷水。   另一边的吴若彤听到了这一声惨叫,还以为是苏皓月出了什么事,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   “皓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若彤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到了苏皓月面前,拉着她左看右看:“你这身上是怎么了,为何沾了这么多泥?你摔着了吗?”   苏皓月看见吴若彤紧张的模样,心中一暖,安慰她道:“是摔了一跤,不过不妨事。”   “那怎么行?!快,我们别找了,回去吧!赶紧请个大夫看看。”吴若彤拉着苏皓月就要走。   苏皓月左脚的脚踝受了伤,被吴若彤猛地一扯,又牵动了伤口,不由吃痛一声。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吴若彤连忙蹲下身子,撩起苏皓月的裙摆,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得跟馒头似的了。   “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啊!”吴若彤搀扶着苏皓月坐下:“你先坐着,千万别乱动,我去找人来帮咱们!”   苏皓月点点头,说道:“先等一下,你瞧那,是什么。”   吴若彤不明所以,顺着苏皓月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溪边的草堆上,正安安稳稳地放着一个包裹。   吴若彤将它取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引入眼帘的正是她们苦寻良久的东海明珠。   “啊!找到了!”吴若彤拿起一颗,一边打量着一边赞叹道:“真漂亮,怪不得她们一听到有东海明珠,一个两个都跟魔怔了似的。”   苏皓月却沉下了目光,永安将珍珠和毒蛇放在一起,一来是为了演戏演全套,万一毒蛇咬死她的事情闹大了,结果翻遍整个花园都没见着珍珠,她不就有口难辩了吗?   这二来嘛,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将毒蛇藏在草堆里,只要经过仔细的查探,定能发现草堆有被重物按压过的痕迹,而蛇在冬眠的季节出现在草堆上明显不合逻辑,因此在永安设计好的说辞里,蛇是从地下的泥洞里钻出来的,这就必然产生了一个疑点,草堆的痕迹如何解释呢?所以,将一大包珍珠放在草堆上,就能完美的掩饰这一漏洞。   环环相扣,不留把柄,这个计划真的是永安一人想出来的吗?   若真如此,那苏皓月还真是小瞧了这位公主。   吴若彤将珍珠一股脑地塞在苏皓月的怀里:“我先去找人来,你坐着等一下。”   还没等苏皓月提醒,吴若彤没走两步就赫然看见一条死透了的毒蛇狰狞的尸体和晕倒在旁边的芷水。   “这这这?!”吴若彤被吓得有点结巴了:“这蛇?还有她她不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吗?怎么会晕倒在这?”   “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怕有人先我一步闯到这儿被误伤,所以她在这儿盯着,如果来这里的人不是我,就让她设法将人带走。”   苏皓月悠悠地开口解释道:“其二嘛,自然是将我殒命的细节一字不落的告诉她的主子,好让她主子过瘾。”   吴若彤彻底愣在了原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去寻帮手的吴若彤又孤零零地回来了。   “皓月,真是奇了怪了,这周围竟然连一个侍卫都没见着。”吴若彤绕着附近转了几圈,都没瞧见人,她担心苏皓月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所以先赶回来再说。   “好歹是公主殿下的寝宫,虽然偏远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连一个侍卫都不安插吧?”   苏皓月眼眸一亮,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走,我们回去。”   “你现在这样不能动!”   “我没事,你怕蛇吗?你若是怕蛇就我来拖着蛇,你来拖芷水。”   “啊?!还要拖这俩?!”吴若彤朝那边看了一眼:“可是你现在自己走都难,如何能拖得动那么长的一条蛇呢?”   “你把那边的树枝捡来给我拄着,然后把野草搓一搓,搓成一条麻绳,绑在他们的身上,咱们就能一路拖着他们回去。”   吴若彤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刚要动手照着苏皓月说的办,却听见耳畔一阵风声,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天而降,稳稳当当落在了苏皓月的面前。   “王爷?”苏皓月惊呼一声:“你怎么来了?”   即墨寒没理她,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脚踝检查伤势。   苏皓月怕他担心,所以忍着疼一声不吭。   即墨寒见她疼得嘴唇紧抿还强撑着不做声,又是气又是心疼。   “明知道有危险,还要来。”即墨寒冷冷道。   他两只手握着苏皓月扭伤的关节,轻轻一使劲将关节复原。然后他找来一截树枝,掰成两半,又扯下衣角的一块布条充当绷带,将树枝固定住她的伤患处,轻轻缠上布条。   “两个月,这只脚不要沾地。”   看得出来,即墨寒是真的生气了。   他本来就与生俱来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加上现在隐隐爆发的怒火,连苏皓月都不由有些害怕了。   “我真的没事”苏皓月憋了半天,只唯唯诺诺地憋出了这句话。她扯了扯即墨寒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你别生气了?”   即墨寒回过头,看了一眼毒蛇和依旧昏厥着的芷水,眸中的怒意愈发猛烈了。   他捡起毒蛇当绳索毫不怜悯地紧紧缠在芷水的胳膊上,一只手拖着她,另一只手将苏皓月牢牢抱在怀里,足尖一点,运起轻功,扔下一句“你自己走回去”,刹那间就消失了踪影,将吴若彤一个人丢在原地。   苏皓月焦急地锤着他的胸膛:“等下,若彤还在下面呢!”   “没办法,总不能让我抱她吧?”即墨寒傲娇地撇撇嘴。   苏皓月一怔,失笑。 第22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话说花园东边的梅花林里,不少闺秀们还拿着永安公主给她们的藏宝图在四处寻找着东海明珠。她们分散在各个角落,弓着腰,眼珠子就跟黏在地上了似的,头也不抬地在草地上、假山旁仔细寻觅着。   傅常槿倒是对珠宝首饰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和蒋曼姝肩并肩站在池塘旁的围栏边说着体己话,目光却一直淡淡地飘向远方。   褚灵倩看这天色,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可再一瞧,傅常槿和蒋曼姝却还一直站在池塘旁边不肯走,当即心下就有些着急了。   正在这时,一阵寒风拂来,傅常槿不禁裹了裹衣袄。她看了一眼蒋曼姝裸露在外的前胸,不由好笑道:“曼姝,咱们女子,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多多注意保暖,否则啊到老了,什么病可都要找上你了。”   蒋曼姝迎着风一撩长发,妩媚一笑:“人生在世,何必活的那么拘谨?若是不能轰轰烈烈,纵使长命百岁,也是无趣。”   每当她笑起来时,她左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就显得格外动人。   “你有你的道理,可是我的话你也要听。行了,既然你也对东海明珠没兴趣的话,咱们就回殿里坐坐吧,省得你穿得如此单薄站在风口里,再得了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罢,傅常槿也不等蒋曼姝再说什么,挽起她的胳膊就往回走去。   褚灵倩一看她们终于挪了地方,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隐隐约约看见池塘另一边的石子小道上人头攒动,似乎是有人朝这边来了。   坏了坏了,她还没准备好呢!   褚灵倩手中反复揉搓着帕子,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不管了,随机应变吧!   她狠狠心,调整好情绪,缓缓踱步到池塘边,把两只胳膊搭在围栏上,袖笼朝下,随意地装作看风景的模样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巡视左右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她便用极小的力道抖了抖宽大的袖笼。只见一枚红色的锦囊从她的袖中滑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池塘里的一株枯萎的莲蓬上。   “哎呀!”褚灵倩惊呼一声,掩着嘴失声道:“我的护身符!”   众闺秀闻言,立刻好奇地抬起头朝褚灵倩的方向看过来。   只见她焦急地在围栏边来回踱步,杏眸中泪光点点。她带着哭腔懊恼地说道:“遭了,我的护身符掉进池塘里了!这可怎么办?!这是我娘亲去玄真观请玄真法师为我求的护身符啊!”   玄真法师?不就是那位脾气古怪、道行高深的道士吗?那就怪不得褚灵倩会急成这样了。   玄真法师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求见他一面,跟去蓬莱找仙人的难度差不多大。   哦,用法师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机缘。   有几个闺秀给她出主意:“不如去找公主殿下的侍卫来帮你取回护身符吧!”   褚灵倩急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就嚷开了:“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说来也奇怪,就这样叫了好几声,却都不见有人前来。   褚灵倩一跺脚,含着眼泪气呼呼地道:“罢了!我自己去取!”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拎起裙子,翻过半人高的围栏,一只手紧紧抓着围栏的柱子,脚踩在池塘边缘蹲在地上,另一只手努力地朝挂在莲蓬上的护身符伸去。   闺秀们见褚灵倩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都吓坏了,一个个愣在原地,却不知道上去帮她一把。   褚灵倩卖力地表演着,直到确切地看见魏景琰带着两个小太监朝这边走来,才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垂下头,看了一眼幽深的水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用碰也知道入了冬的池水有多冰冷,这掉下去,就算不死,肯定也要脱一层皮。   这一次,她可是把性命都押上了来配合苏皓月的计划,如果苏皓月敢捉弄她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不会的,计划一定会顺利进行,她也一定会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褚灵倩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液,心一横,装作手滑,松开了抓着围栏的那只手。   “啊!”   伴随着褚灵倩的惨叫,和“噗通”一声,她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整个人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池水中。   众闺秀愣了半晌,相互对视一眼,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们急忙赶到岸边,纷纷朝池中看去,口中还连声呼叫道:“褚小姐!褚小姐!”   褚灵倩拼命探出头来,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大叫:“救命啊!快来人救我!”   闺秀们你瞧我,我瞧你,相互询问道:“有会水的吗?”   可是所有人的反应都是摇头。   其中有几个会水的,瑟缩了一下,不敢出声。   开玩笑,这寒冬腊月的下水,别提救人了,自己能不能完好无损地上来都是个问题。她们和褚灵倩又无深交,为了救她自己搭进去半条命,划不来。   “赶紧去找人来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其他闺秀立刻七嘴八舌地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侍卫呢?公主寝宫理应有值守的侍卫,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人来呢?”   褚灵倩浸泡在刺骨的池水中,手脚已经被冻僵了,嘴唇也变得乌青,她只觉得血液凝滞了,浑身的骨架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连呛了几口水,却连呼救的力气都没了。   渐渐地,她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头部也缓缓没入了水面。   “哎呀!褚小姐沉下去了!”岸边的闺秀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褚灵倩放弃了挣扎,心底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苏皓月!你竟敢骗我!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出了什么事?”   闺秀们听见对岸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抬头望去,只见五皇子魏景琰身披雪白皮袄,宛如一位救世主般站在池塘边,皱着眉,目光沉稳地落在水面上。   “五殿下,褚灵倩褚小姐落水了!再不营救,只怕她性命堪忧啊!”一个闺秀尖着嗓子答话。   “竟有这种事?”魏景琰当机立断,取下皮袄,交给一旁的小太监。   “殿下,您这是?”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接过,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魏景琰。   魏景琰抬起头看向天空,在众闺秀面前将他慈悲善良的形象展示得淋漓尽致。   “本宫乃堂堂皇子,自幼读圣贤书,又怎会不懂慈心未泯,善举济世的道理呢?眼下,是人命攸关的生死关头,本宫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一番话,把对面那些小丫头全都迷得五迷三道。她们眨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着魏景琰,恨不得现在就嫁给他。   “若这次本宫因为搭救褚小姐而不幸遇难,你帮本宫对父皇说一句话,儿臣不孝,不能再陪伴在父皇左右,聆听父皇的教诲,若有来世,儿臣还愿做父皇的儿子,再来报答养育之情”   池塘里,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的褚灵倩恍然间听到了岸边的魏景琰正在动情地发表高谈阔论,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你再不来救我,我就用不着你救了!   在心底呐喊完这一句,褚灵倩彻底陷入了昏迷。   魏景琰眼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特地选择了一个最潇洒的姿势,跃入水中,俊朗的面上满是焦灼:“褚小姐,你在哪?!褚小姐?!”   岸边有闺秀指着池塘中央正在冒着泡泡的水面,高声提醒道:“五殿下,这儿!褚小姐就是沉到这儿的。”   魏景琰的浑身也被冻得发颤,咬着牙,拼命朝褚灵倩的方向游去。他潜入水中,抓着褚灵倩的胳膊就往岸上拖。   经过一番折腾,魏景琰终于在两个小太监的帮助下连拖带拽地把褚灵倩救上了岸。   对面围观的闺秀们见魏景琰平安了,也都松了一口气。   可一瞧魏景琰浑身湿漉漉的,还与昏迷不醒的褚灵倩肌肤相亲,不禁又对她心生嫉妒。   “褚小姐?”魏景琰完美地演绎了一位舍己救人的公子形象,此刻的他用自己最有磁性的嗓音,柔声呼唤着双目紧闭的褚灵倩。   “殿下,褚小姐似乎是呛了水,被池水堵住了口鼻,要立刻帮她顺气才行啊!”旁边的小太监提醒道。   “哦?”魏景琰抬起头,一脸天真地看着那太监:“如何顺气?”   “奴才未入宫前老家门口就有一条河流,夏日里奴才经常和小伙伴去河中戏水。我们那儿有人若是呛了水昏迷不醒,只要一边按压他的腹腔,一边以口渡气,帮她顺了那股气,便没事了。”小太监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一听到要“以口渡气”,对面围观的闺秀们立刻炸开了锅。她们哪肯让褚灵倩占这么大的便宜,纷纷自告奋勇道:“殿下,这种事,还是臣女来吧!”   说着便打算围着池塘跑过来。 第224章 逼问永安   只可惜,永安花园里的池塘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两岸的直线距离不长,可是要沿着池塘跑过来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再加之那些闺秀平日里一个个不是坐着就是卧着,快走几步都喘,这么远的距离,等她们跑来,估计褚灵倩都已经死透了吧?   魏景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朗声说道:“褚小姐,本宫也是救人心切,得罪了!”   丢出来这句话,魏景琰就在闺秀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义无反顾地朝怀里脸色惨白的褚灵倩吻了下去。   这一幕,落在闺秀们的眼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这个褚灵倩,运气也太好了吧?落水就落水,还偏偏遇上了五殿下这么仁慈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自己的身份,英勇就义,舍己救人,**裸地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正确的营救手段,褚灵倩终于在闺秀们满是妒忌怒火的注视下,从魏景琰的怀中缓缓苏醒了过来。   “五五殿下?”褚灵倩用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唤了一声。   魏景琰见她醒了,欣慰地一笑:“醒了就好。”   那小太监连忙在旁添油加醋,为魏景琰歌功颂德:“褚小姐,刚才你落水,差点遭遇不幸,幸好有我们五殿下出手相救,不顾自己的安危跳入池中将你拉上了岸,还以口渡气将你救醒了过来。”   褚灵倩本来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不由泛起了一抹红晕,她抿了抿唇,含羞带臊道:“谢五殿下救命之恩”   对面还没来得及跑过来的闺秀这下可不干了,其中一个闺秀气愤地一拍围栏,冲着褚灵倩高声怒道:“褚小姐,刚才五殿下也是救人心切,情急之下才会这样做的,并没有别的任何意思,你可不要想歪了!”   褚灵倩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她费尽周折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借此机会,为英雄救美的戏码安上一个“以身相许”的结局吗?不论什么原因,五殿下吻了她,是这么多双眼睛都亲眼所见的,按照大梁的封建礼教,女子的身子若让男子碰过了,那她就是这男子的人了,别的,她才不管这么多!   魏景琰在冰冷的池水中兜了一圈,早已是浑身湿透,现在被风一吹,冻得他只打寒战。   想着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抱着褚灵倩就往永安的主殿走去。   那小太监担心魏景琰的身子,连忙将干净的皮袄搭在他的肩上,也一路跟着去了。   他们刚到寝宫的正殿门口,正巧碰上一脸寒霜的即墨寒,只见他一只胳膊横抱着苏皓月,另一只胳膊拖着用蛇身拴着的芷水,即墨寒连看都没看魏景琰一眼,目不斜视,脚下生风,旁若无人地快步进了屋子。   被甩在后头的魏景琰站在门外,看着即墨寒桀骜的背影,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怒火。   好一个楚靖王,仗着有父皇的宠爱就敢不把他这位堂堂的皇子放在眼中,真是张狂傲慢到了极点!等他登上大宝之日,定要让即墨寒付出代价!   其实,即墨寒生性孤傲,对人一贯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他不把魏景琰放在眼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魏景琰的心中又怎会不清楚呢?   而真正让他火冒三丈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看到了即墨寒竟抱着苏皓月堂而皇之地穿梭在皇宫之中。最关键的是,苏皓月唇畔含笑,面若桃花,双手环抱在即墨寒的脖颈上,一脸小女子的娇羞,丝毫见不着她平日里面对自己的那种淡淡的疏离和隐隐流露出来的距离感。   这也是这个男人最虚伪最自私之处。   他既不愿迎娶苏皓月,却也不愿见她和其他男子亲昵;既不愿意舍弃和豪门女子联姻可能为他带来的政治利益,却又固执地将苏皓月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自己一丁点都不愿意付出,还指望着别的女子在感情上对他死心塌地,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褚灵倩感觉到了魏景琰的身体微微发僵,不由抬头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魏景琰这才回过神来,他避开了褚灵倩的目光,敷衍地笑笑道:“哦,本宫刚才瞧楚靖王手中像是拖了个什么东西,正奇怪呢。”   褚灵倩朝屋里看了一眼:“是啊似乎是一个女子呢,瞧那身形还怪眼熟的。”   “走吧,进去看看。”   一进屋,原来傅常槿和蒋曼姝都坐在殿内,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即墨寒,只见他一挥衣袖,将毒蛇连带着芷水砰地一声重重摔在永安面前。   傅常槿和蒋曼姝都是往后一缩,不知即墨寒到底因为何事如此生气。   永安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人都还没站稳,就被即墨寒扔来的东西吓得花容失色。她一连后退了数步,拉过身旁的一个小宫女挡在身前,口中还高声尖叫着:“啊!蛇啊!”   原本昏厥了的芷水被即墨寒给摔醒了,她趴在地上,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刚想动弹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捆住了胳膊,低头一瞧,那狰狞丑陋的蛇头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还冲着她张着血盆大口,芷水差点没经受住刺激再一次晕倒:“啊!救命啊!”   “还愣着干嘛呀!快去把那蛇弄开!”永安一把将身前的小宫女推到芷水旁边,严厉地命令道:“快点!”   “不许动!”即墨寒冷冷地开口了,他嫌恶地扫了一眼被蛇吓得满地打滚的芷水,毫不客气地凌空一掌,将她打飞了。   芷水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柱子上,可怜她刚苏醒没多久,就又晕了过去。   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即墨寒收回了目光,吐出了两个字:“聒噪。”   这下永安不干了,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质问即墨寒道:“你凭什么对本宫的宫女动手?!”   她当然不是心疼芷水被欺负了,而是单纯地觉得即墨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手教训她的宫女,让她觉得很没面子。   即墨寒没搭理她,他先是将怀中的苏皓月动作轻柔地放在了椅子上,这才转过身,狭长深邃的眸中满是彻骨的寒意:“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永安在看到苏皓月依旧好端端地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开始,就猜想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但是面对盛怒之中的即墨寒,永安当然什么也不能承认啊!   她反应也很快,眼珠子一转,打算装疯卖傻糊弄过去:“你说什么是我做的?没错,本宫今日是在宫中设宴,邀请许多了闺秀前来小聚,其中也包括苏小姐,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说罢,她在心中冷笑,她就打死不认,即墨寒和苏皓月又没有证据,能把她怎么样呢?   此时,已经将褚灵倩交给一旁宫女照顾的魏景琰见此情形,也猜到了几分。   估计是他这位皇姐因为嫉妒苏皓月得到了即墨寒的钦慕,所以设下了什么毒计想要迫害苏皓月,却没成想被即墨寒搅了局,这才落到了被逼问的境地吧。   苏皓月坐在一旁,仪态端庄,浅浅一笑:“公主殿下,既然此事与你无关,你的贴身宫女为何又会无端出现在臣女遇险的地方呢?”   永安柳眉倒立,怒气冲冲道:“这你要去问她,本宫怎么知道?”   “可是那里地处偏远,她为何要孤身一人前往呢?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虽说本宫的寝宫西南角离正殿远了一点,但是那溪边有许多野生的山茶花。芷水知道本宫素日喜欢用鲜花装点寝殿,说不准是去那儿为本宫采摘野花做瓶景了。”永安说完,斜楞着眼睛歪着嘴角看着苏皓月,冷笑着道:“怎么,苏小姐连本宫的事情也要管吗?”   苏皓月闻言,笑着垂下头仿佛是不经意般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又猛地抬起头直视永安的双眼,不紧不慢地问道:“公主殿下,臣女从未说过遇险的地方是在西南角的溪边,敢问公主殿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傅常槿听到这里,胸中已是一片了然。   蒋曼姝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很快又垂下了目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永安嘴角的冷笑蓦地凝滞了,她脸色一白,心中暗道不好,被这个小贱人给套了话。   魏景琰悠然地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己这位跋扈有余,智力却不足的皇姐,只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即墨寒见永安不说话了,眸中的怒意更甚。他的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凝视着永安的眼神仿佛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说出口的话更是让永安心跳骤然一滞:“我警告过你,你敢打苏皓月的主意,我必定百倍偿还给你。”   永安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她一拍桌子大喝道:“即墨寒,你敢威胁本宫!你这是以下犯上!” 第225章 皇上驾到   即墨寒冷哼一声,不屑道:“是,又如何?”   “你!你!”永安气急了,又实在不知该拿即墨寒怎么办。她眼角的余光一扫,正好看见魏景琰垂着手站在一旁,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永安立刻拉过魏景琰,想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五弟,你看看即墨寒这嚣张的态度,他这分明是目无尊上,藐视皇家!你怎能坐视不理?还不下令把他拖出去?!”   魏景琰怎么可能被永安当枪使呢?他皱着眉,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沉声劝解道:“皇姐,我看楚靖王也是事出有因,言辞才稍稍激烈了一些,还请皇姐息怒。”   苏皓月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魏景琰还真是会置身事外。   永安涨红了脸,正打算好好斥责一番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时,只听见屋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道:“皇上驾到!”   父皇来了?   魏景琰和永安双双面色一变。   苏皓月心中也是大惑不解,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再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即墨寒,难道是他把请陛下来的?   正当苏皓月盘算着呢,一个身着龙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步伐稳健地在众人的恭迎中走进了殿内。   苏皓月刚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脚踝的伤势,腿一软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身旁的即墨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把扶住了她,还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轻声说道:“当心。”   苏皓月抬头,正好撞进他满是暖意的双眸中。   她仅仅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赶紧跟其他人一样屈膝行礼,掩去了双颊浮现的一抹红晕。   大梁皇帝径直走到太师椅旁坐下,阴沉的目光扫过了殿内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垂首而立的苏皓月身上。   “朕在前朝忙得不可开交,你们这儿倒是热闹。”皇帝端起宫女呈上来的茶盏品了一口茶,语气中不辨喜怒:“说吧,怎么回事?”   永安有点懵,心中直打鼓,父皇向来是日理万机,极少亲自来她的寝宫,可今日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造访,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于是,她打算恶人先告状。   永安拿起帕子掩着嘴,哀戚地看了即墨寒一眼,向皇帝哭诉道:“父皇!即墨寒他身为臣子,不仅擅闯儿臣的寝宫,还带着毒蛇来兴师问罪。父皇,你可要替儿臣做主啊!”   皇帝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捆绑在芷水身上的毒蛇,当即沉下了脸来:“即墨寒,你好大的胆子!”   苏皓月心中一惊,她担忧地看了看即墨寒,却见他的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斥责而流露出半点惶恐。   “回禀陛下,臣早已经警告过公主,苏皓月是我的人,谁也不准动。既然公主执意要一意孤行,臣唯有用实际行动告诉公主,臣的话,绝不是说着玩的。”   即墨寒微微扬着下巴,那精雕玉琢的侧颜俊美地几乎令人失神。他薄薄的双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即墨寒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他难道是不想活了?!   皇帝目光阴骘,蓦地,他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却吓得不少人都双膝发软,只打哆嗦。   完了完了,看陛下这神情,似乎是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这楚靖王也真是的,实在是太过于骄纵,在陛下的面前竟也不知该收敛一点。这下好了吧,肯定要吃个大苦头。   苏皓月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一瘸一拐地上前一步,砰地跪在皇帝的面前,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声音柔和地缓缓说道:“臣女斗胆,请陛下息怒。楚靖王殿下在御前失仪,都是因为臣女今日在公主寝宫的花园里险些葬身蛇腹,王爷盛怒之下,才冒犯了永安公主和陛下。说到底,所有的过错都是因为臣女,臣女死罪,恳请陛下不要责怪楚靖王。”   皇帝冷峻而精明的目光徐徐投向了跪在地上请罪的苏皓月,这个少女,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说话慢条斯理,即便是面对自己,也丝毫不露怯色,倒是有些意思。   “你是谁?”皇帝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即墨寒扭过头去,哼,明知故问。   “臣女是苏家的女儿,行三,名皓月。”苏皓月依旧是低着头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即墨寒是因为你才犯了糊涂,竟敢带着毒蛇来恐吓公主,是吗?”皇帝的两条剑眉紧紧拧在一起,多年君临天下的帝王生涯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般的小姑娘别说是跟他说话了,就连被他看一眼都要打半天的哆嗦。   永安在旁听得心中暗喜,看来父皇是要拿苏皓月开刀了,实在是太好了!   可苏皓月只是稍稍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道:“陛下,王爷是陛下信赖的肱股之臣,陛下应该比臣女更了解王爷的秉性,王爷绝不是会为一个女子冲动行事的人。王爷心地善良,刚直不阿,见臣女无端端在皇宫之中遭逢祸劫,于心不忍,便带着试图攻击臣女的孽畜来请公主殿下为臣女查明此事,仅此而已。不料公主殿下三言两语,倒是透露了些玄机”   永安一听,心中一急,立刻粗暴地打断了苏皓月的话:“苏皓月,你胡说些什么?!你不过是苏侍郎的妹妹,竟敢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信不信本宫现在就下令把你拖下去乱杖打死!”   即墨寒走出来,挡在苏皓月的身前:“你试试看。”   永安被即墨寒气得脑仁都在嗡嗡响,她娇躯一扭,转身扑在皇帝的膝头捶胸顿足道:“父皇,您瞧,即墨寒当着您的面都敢威胁儿臣!都是因为这个苏皓月,您快下令处死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   皇帝却不悦地扫了永安一眼:“你身为公主,怎么动不动就是处死这个处死那个,还有没有一点公主应该有的端庄?”   不等永安开口,皇帝又继续问道:“你既然说你在皇宫之中遇险,便将遇险之事一五一十说与朕听。记着,但凡有一字虚言,朕定不会饶你。”   苏皓月冲皇帝微微叩首,从容不迫地回答道:“今日臣女幸得公主之邀,与众闺秀雅集。集会进行到一半,公主提出要同我们玩一个寻宝的游戏。臣女便和其他闺秀一起,拿着公主分发给我们的藏宝图,在花园中寻觅公主事先藏好的珍宝,据公主所说,是一斛东海明珠。”   说着,苏皓月从怀中掏出藏宝图,双手呈给皇帝:“臣女见这图上所绘的线条倒与西南角的花间小道有几分相似,便和刑部右侍郎的女儿吴小姐一起去了,想碰碰运气。”   皇帝拿着那藏宝图,看了一眼:“你继续说。”   就在这时,今日参加聚会的闺秀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其中还包括刚才消失不见了的陆冰冰。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站在门口,看着殿内紧张的气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陆冰冰眸中隐隐射出恶毒的刀,直插苏皓月笔挺的后背。   “可就在臣女靠近溪边的杂草丛中时,竟从草地里骤然钻出一条毒蛇。那蛇吐着信子,想要攻击臣女,幸而臣女在儿时曾在乡间生活过,知道攻蛇要攻其七寸。在危难之际,臣女只得拔下头上的发钗扎进了那毒蛇的背部,侥幸逃过了一劫。”   门口的闺秀们听了这话,这才注意到在殿内的地板上还躺着一条拖着长长尾巴,张着血盆大口,死相狰狞的毒蛇,全都头皮一麻。   妈呀!没想到苏皓月看着文文弱弱,其实也太彪悍了吧?要是换做自己,见了这蛇肯定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皇帝见那蛇的七穴之处确有一个深深的窟露,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实则心底也是暗暗心惊。   “可臣女在闪避毒蛇的时候不慎扭伤了脚踝,离臣女不远的吴小姐听见了芷水的惊呼之声,便连忙赶来,见臣女受了伤,吴小姐便向王爷求助带着臣女回来了”   皇帝敏锐地捉住了苏皓月话中的重点:“永安的宫女芷水当时也在场?”   “正是,臣女也觉得奇怪。就在臣女制服了那蛇的同时,才发现原来芷水也在臣女的身后。她可能是被蛇吓坏了,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王爷听说了臣女的遭遇,认为毒蛇在冬日里出现实在是有些蹊跷,便带着这孽障来向公主询问一二。可公主一见毒蛇,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不慎脱口而出臣女还未来得及向公主阐明的遇险地点” 第226章 峰回路转   即墨寒目光沉静如水,苏皓月的话半真半假,隐去了许多的细节。其实她的做法是聪明的,就算她今日真的遭了永安的毒手,难不成皇帝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来替她偿命吗?更何况苏皓月无凭无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即便知道事件的真相,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替永安开脱,维护皇家的尊严。   在众人面前出首一国公主,让皇帝难堪,无疑是一个愚蠢的举动。   所以苏皓月选择弱化永安陷害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将事件的重心转移到其他方向。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眸光深沉。   见她神色谦卑,实则却并无几分畏惧之色。这一点,倒是和即墨寒十分相似。   “你说你们找来了即墨寒帮忙?”皇帝放下茶盏,像是不经意般地问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你们身在皇宫之中,为何不寻求侍卫的帮助?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为何还偏偏要南辕北辙呢?”   苏皓月稍稍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委屈:“陛下,臣女的嗓子都快喊破了,吴小姐更是围着那片林子寻了好几圈,愣是一个侍卫都没见着啊。要不是幸好碰上了楚靖王殿下,恐怕臣女现在还坐在那里坐着等着救援呢。”   这时,门外正好传来吴若彤的声音:“臣女吴若彤,求见陛下。”   皇帝抬起眼皮,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吴若彤捧着锦帛包裹着的东海明珠穿过众闺秀,款款走来,跪倒在皇帝脚边:“臣女拜见陛下。”   “你手上拿着的东西,可是你们在西南角的小溪边找着的?”   “回陛下,正是。”吴若彤将包裹放在地上,说道:“今日苏小姐遇险,依臣女愚见,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公主这儿。”   永安倒抽一口凉气,杏眼怒睁。这个吴若彤,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说出这种话来?!哼,也好,她们根本就没有实际的证据,空口白牙就算说得再多也没用,到最后反而可以治她们一个污蔑公主之罪!   皇帝左手的小拇指不由自主地一缩,他沉下声音,语气冰冷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吴若彤十分认真且恳切地解释道:“苏小姐遇险之处,并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而是在公主寝宫的花园里。可当险情发生时,竟连一个护卫都没有。甚至在事发之后,臣女百般找寻,都不见侍卫的踪影。按照惯例,公主的寝宫周围必须有侍卫的保护,可今日之事,明显是那些侍卫玩忽职守,擅离岗位,才险些酿成了一场灾祸。想必,是公主平日里对这些侍卫太过仁慈,缺乏约束导致的。”   苏皓月听完吴若彤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错不错,能不约而同地想到把事情的重心转移到莫名其妙消失的护卫身上,而不是纠结于事件背后的黑手,她们俩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听吴若彤这样一提醒,门外的闺秀们也想起今日褚灵倩落水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侍卫出现,不由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了起来。   “是啊是啊,褚灵倩不慎落入池塘的时候,情况危急,咱们找遍了整个花园也没见着一个侍卫,对吧?”   “就是,折腾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还是在花园正中心的池塘边上,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侍卫把守才对啊!”   “你还别说,真是怪了!”   皇帝坐在殿内,眉头渐渐地拧成了一个结,他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去,把公主寝宫里的侍卫全给朕叫来!朕要仔仔细细审问一番!”皇帝猛地一拍桌面。   他以为真如吴若彤所说,那些侍卫是见公主年纪小,好哄骗,所以在当值的时候玩忽职守,擅离岗位,这才差点酿成了两场悲剧。   想来想去,皇帝的心中不由一阵后怕,幸好今日遇险的是苏皓月和褚灵倩,要是换成他的宝贝女儿永安,万一被大蛇伤了或者是不慎落水,嚷了半天都不见有侍卫来救援,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而且,今日在场的这么多闺秀,全都是朝中高官的亲眷,让她们亲眼所见皇宫之中,连堂堂一国公主寝宫里的护卫都如此混乱不堪,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皇室的威严和体统何在?更糟糕的是,这些谣言若是传进了某些危险分子的耳中,只怕要引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皇帝越想越气,脸色也愈发难看了。   永安一听,再不见刚才撒泼打诨时那刁蛮的样子,而是瑟缩在一旁,几乎不敢直视皇帝暴怒的双眼。   惨了惨了,怎么好端端地牵扯出护卫这档子事来?   永安心中仿佛是有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宫里的护卫早在上次就折了一大半在截杀苏皓月的计划之中了,如今只剩了区区二十四人,几乎全都分布在她寝宫的周围,专门用于保护她自己的安全,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数可以分派到花园。   永安听了芷水的劝告悄悄向皇后求助,皇后一听她闯的祸,差点没被气背过去,将她狠狠责骂了一顿不说,却也不能马上帮她渡过难关。   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觉得不解,皇后执掌后宫,大权在握,难道连几个侍卫都调动不了吗?   这就要从大梁王朝的体制说起了,大梁开国皇帝吸取了前朝后宫乱政的经验教训,为了避免后宫嫔妃和前朝官员相互勾结,因此将后宫之中所有侍卫的调度之权牢牢控制在皇帝一人的手中,以防有人暗中集合后宫中的侍卫,反过来对皇帝本人构成威胁。而且内卫的数量不多,所有人数加在一起也仅仅能与皇帝的御前侍卫旗鼓相当而已。   至于其他内卫看管不到的地方,便在各宫中选拔一些年轻力壮的太监来兼任护卫一责。   所以说,虽然皇后能在后宫之中只手遮天,却很难调动除了自己宫中之外的任何一个侍卫。   面对这个闯下了弥天大祸的女儿,皇后实在是心力交瘁。她有气无力地甩下一句“你先回去吧,让本宫好好想想”的话,就将永安打发走了。   永安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不会对自己不管不问的,索性也放了心,不再理会这件事了。   可谁知,这个麻烦却在此时此刻被人当众挑破,永安又怎能不心急如焚呢?   皇帝见永安半天没有动作,不由奇怪地瞥了永安一眼,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颤,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永安,朕的话你没听见吗?”皇帝沉下声音:“还不快去将你宫中的侍卫召集起来。”   “这这”永安结结巴巴,几乎要把头埋进了地下。   苏皓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永安的异样,心中已经可以确定,上一次在她归家的途中设下埋伏的幕后之人正是永安无疑了。   吴若彤虽然并不知道永安宫中的侍卫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只瞧她一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模样,也能猜到这些侍卫必然是永安的一根软肋。   “公主殿下,虽然您心性仁慈,不忍见他们受到责难,但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是不要再维护那些侍卫了,将他们召来,听由陛下的发落吧。”吴若彤苦口婆心地劝道。   “臣去将公主宫中的侍卫擒来。”即墨寒冲皇帝抱拳,说着就要往外走。   “慢着!”永安尖叫一声,紧张的神经几乎要被绷断了,她哆哆嗦嗦地把头转向一脸阴郁的皇帝,就在她几乎要坦白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皇后满是怒意的声音:“即墨寒,你虽然身居高位,手握禁军,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后宫,后宫之事还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永安刚刚打开的话头又一下子堵了回去,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可即墨寒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扬着下巴冷冰冰地说道:“臣不过是奉陛下旨意行事。”   “陛下何时让你去擒宫中的内卫了?即墨寒你分明是满口胡言!”   “行了行了!”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皇后的话:“确实是朕下旨,命召集宫中的内卫,皇后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借题发挥了。”   皇后一听,瞪着眼珠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尖锐的指甲因出离的愤怒而深深嵌进了肉里。   又是这样!不论在什么时候,皇帝总是站在即墨寒那一边,维护他,包容他,甚至连皇帝的亲生儿子们都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罢了罢了,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替永安解决眼前的难关。   “好,既然陛下要问话,臣妾自然照办。”皇后勉强咽下了胸口的恶气,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拍拍手:“将公主宫中的侍卫都带进来吧。” 第22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永安一听,刚刚才落了地的那颗心脏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母后是怎么回事,她明明知道如今自己宫中的侍卫人数跟父皇原本安排的六十人根本对不上号,怎么还同意把侍卫带到父皇的面前来呢?这不就露馅了吗?   永安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着大殿的墙壁,才终于止住了脚步。她两手攥着胸口的衣襟,紧张地瞪大双眼,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诶,不对啊,殿内怎么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这这这,好像不止二十四个吧?   永安看着一个个规规矩矩站在正殿中央的侍卫,终于反应了过来。   哦!看来母后早就听闻了她宫中发生的事情,临时找来了三十六人顶替着,先来应付父皇。   只要人数对了,那她还怕什么?干脆就顺水推舟,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怪在这些侍卫身上,最好让父皇在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处死,这样一来,父皇也会重新给她安排人手,顺理成章地补足她宫中侍卫的空缺,那么她之前做的那件事留下的把柄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反正这些做下人的,贱命一条,生来就该为她赴汤蹈火。   永安心中有了底,腰杆子也直了。她跑到皇帝的身边,指着那些侍卫怒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今日在本宫的宫中差点有两位闺秀遇难,你们却一个个不见人影!是不是因为本宫平日里对你们太过于仁慈,反倒让你们生出不臣之心来?!今日父皇要发落你们,本宫也奈何不得了!”   皇帝冷哼一声:“说,今日午后你们都在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侍卫低着头,嗫嚅地回道:“回陛下,今日午后,奴才几个见公主召集闺秀们在宫中小聚,想着没有奴才们的什么事,加之天气严寒,奴才们便偷偷溜回房中饮了点黄汤暖暖身子。没想到一时不察喝多了,结果,奴才们一个不留神就在屋中睡着了。”   看来,这些人是皇后替永安找来的替死鬼吧。   依旧跪在地上的苏皓月听到侍卫的回答,心中一沉,抬起头看了看那些站得毕恭毕敬的侍卫们,只见他们一个个脸庞白净,并不像是常年累月在户外风吹日晒的模样。   苏皓月眉梢一挑,心中不禁暗暗揣测着什么。   “你们身为宫中内卫,肩负着保卫公主的要职,没想到竟一个个是拎不清的糊涂虫!”皇帝气得一拍桌子:“都滚出去,自行领杖一百!”   “是,奴才领罚,叩谢陛下恩典。”那侍卫面上并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于是满屋子六十个侍卫便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刚磕完头打算站起身来时,跪在前面一点的苏皓月突然身子一软,扶着额头晃了晃,直挺挺地朝那领头的侍卫倒去。   那侍卫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微痛。低头一看,那侍卫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来。   原来是苏皓月趁着靠近他的机会,一个眼疾手快撕下了他唇上贴着的胡须。   此时的苏皓月宛如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两只手指拈着那片假胡须,目瞪口呆,一下子看看被自己揭下来的胡子,一下子又看看那侍卫铁青的脸,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苏皓月反应过来之后,手忙脚乱地将胡子重新贴回侍卫的脸上,还一个劲儿的连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可能是跪久了,有些头晕,这才不小心将你对不起”   此刻,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可以说是精彩纷呈了。   吴若彤、傅常槿和蒋曼姝看着苏皓月演戏,强憋着笑意,脸都快涨红了。   魏景琰噙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打量着苏皓月的目光意味深长。   皇后见自己好不容易蒙混过关的计谋就这样被苏皓月揭穿了,气得几乎要当场把她大卸八块。   要不是碍于皇帝和即墨寒在场,皇后很有可能就这样做了。   即墨寒倒是一脸冷淡,这小子竟敢碰苏皓月?!一会就让禹庚将他的手砍下来!   整个屋子里,唯有永安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在疑惑那侍卫的胡子为什么是假的。   到了现在,皇帝怎么会还不明白呢?   那些侍卫分明是皇后找来太监假扮的,为了掩人耳目,才让他们贴上了假的胡须。而真正的侍卫,早就不知道被永安怎么样了。   身为皇后,不仅不以身作则给儿女们树立好的榜样,反倒和永安设计来蒙骗他!最关键的是,她自以为高明的阴谋诡计竟被苏皓月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一眼看穿了,堂堂国母,真是丢人现眼!   皇帝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稍稍一联想永安刚才的异样,莫名其妙消失的侍卫,还有在苏皓月遇险时出现在她身后的芷水,就全明白了。   因为那些假侍卫们是背对着门口跪着的,所以刚才那一戏剧性的一幕门外的闺秀们并没有看见。   她们好奇地盯着殿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侍卫不是要去领罚吗?怎么一下子全都僵在原地不动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斟酌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维护皇后的体面。   “滚下去!”   “是。”明明是让他们去受死,可他们却如蒙大赦,一个接一个走出了正殿。   皇帝抿着唇,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他阴骘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皇后和永安的身上。   “哼。”皇帝从鼻腔里挤出来一个冰冷的音节,让永安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站起身,一句话也没说,迈开步子就走出了永安的宫殿。   永安的后背几乎都要被冷汗给浸湿了,她僵直着身躯,直到皇帝的脚步声消失不见了,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皇后整理了一下仪态,也懒得再跟这帮小姑娘纠缠。她高高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跟在皇帝的后面离开了。   今日永安实在是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心力交瘁,她见皇帝和皇后都走了,身子终于一下松懈了下来,她瘫软在座椅上,冲门外的闺秀们挥了挥手:“今日的雅集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既然公主都下了逐客令,闺秀们也只能远远地冲永安行了一个礼,纷纷朝宫外走去。   “公主,臣女也告辞了。”苏皓月从地上站起身来,即墨寒扶住她,二话不说将她抱在了怀里,旁若无人。   永安刚想说什么,却被即墨寒凛冽的眼神一扫,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能任由他们走出了宫殿。   吴若彤站起身来,还不忘拾起地上用布帛包裹着的东海明珠。她故意在永安的面前晃了晃:“殿下,既然这珍宝是皓月找到的,按照游戏规则,这珍珠理应归皓月所有了。臣女替皓月谢公主殿下赏赐。”   说罢,她欣赏完永安肉疼的表情,快走了两步,追上了苏皓月和即墨寒。   刚走到殿门口,就见褚灵倩一脸虚弱地被宫女从隔壁的厢房搀扶了出来。   她的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打理了一番,施了妆,却也掩盖不住憔悴的气色。   褚灵倩见苏皓月被即墨寒横抱在怀中,下意识地朝殿内的魏景琰看了一眼。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冲即墨寒行了一个礼,便匆匆与他擦肩而过了。   周泠霜和陆冰冰站在门外,两人各怀鬼胎,神色各异。   周泠霜看了一眼苏皓月,强忍着心痛挤出一个微笑,开口关心道:“苏小姐,你的脚踝受了伤,这两日切不可乱动,以免落下病根啊。”   苏皓月故意将头靠在即墨寒的胸膛上,仰视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柔声笑道:“王爷会照顾好我的,就不劳周小姐费心了。”   “这”周泠霜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笑容有些尴尬:“这是自然。”   陆冰冰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她撇了撇嘴,刚想出言讥讽两句,只见一阵银光闪过,一个银晃晃的小圆球从即墨寒的袖中飞出,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陆冰冰雪白的脖子上。   她吃痛,刚想惊呼出声,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陆冰冰这下急了,她颓然地张着嘴,指手画脚,想告诉周泠霜自己失声了,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王爷,您这是?”周泠霜也被吓了一跳。   “这一次只是警告,你下次再敢对苏皓月不敬,休怪本王让你做一辈子的哑巴。”即墨寒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抱着苏皓月走了。   周泠霜闻言,稍稍安心下来,她转头宽慰陆冰冰道:“放心吧,王爷只是点了你的哑穴,短时间内你无法说话。等几个时辰之后,你的穴脉解开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陆冰冰气呼呼地狠狠一跺脚,恨不得撕碎手中的帕子。 第228章 古书中的爱情   在宫门口和吴若彤分别之后,苏皓月便和即墨寒一同乘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里,即墨寒十分自然地将苏皓月受伤的左腿抬到自己的大腿上,撩起她的裙摆仔细地检查她脚踝处的伤势。   看着看着,即墨寒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等会让霍老头来给你看看。”   苏皓月一听,连忙摆手推辞道:“不必不必,这点小伤何必要劳烦霍大夫亲自跑一趟?过两天就好了。”   “听话。”即墨寒抬起头望向苏皓月,语气斩钉截铁。   苏皓月和他深邃的目光一相撞,当即就服软了,嘴里还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即墨寒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原来她比较吃这一套,嗯,以后要多多尝试一下。   这时,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了,禹庚弓着腰走了进来,冲即墨寒抱拳道:“王爷,事情办妥了。”   “嗯。”即墨寒微微颔首,刚想让他退下,就见苏皓月凑上前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啊?”   即墨寒的面上有些不太自然,他抿了抿嘴唇,将目光移向窗外,打算敷衍过去:“一点小事,没什么。”   “明明就有事!”见他瞒着自己,苏皓月愈发好奇了,她指着站在对面的禹庚:“你说!”   禹庚依旧是面无表情,微微弯着腰,垂下头,心中却暗暗腹诽,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要说。   “哼,那以后我的事情也不告诉你了。”苏皓月佯装赌气,双手抱胸,气呼呼地把头别过一旁,不再看他,还作势把自己的腿从即墨寒的腿上抽走。   这下轮到即墨寒缴械投降了,他赶忙制止了苏皓月粗鲁的动作,双手将她受伤的左腿护在怀中,无奈地连声说道:“好好好,你别动,小心你的伤。”   “那你告诉我。”   即墨寒那张俊逸淡漠的脸颊上破天荒地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他踌躇了半天,终于跟苏皓月坦白了:“我让禹庚去把那太监的手砍了。”   还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啊?谁的手?”苏皓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禹庚见自家万年冰山的王爷竟然脸红了,差点没当场笑喷出来。   原来王爷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啊?那小脸粉扑扑的,还真可爱!哈哈哈!曾几何时,可爱这个词怎么能用在王爷身上呢?说来还要感谢苏小姐,真让他大开眼界。   面对苏皓月连珠炮一般的追问,即墨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嗯因为,谁让他刚才碰你了。杀鸡儆猴,懂吗?看以后谁还敢觊觎我的人!哼!”   最后一句话故意说得十分凶狠,可看来看去此刻的即墨寒都像是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心爱之物而蛮横懵懂的孩童,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唉,让天性冷淡又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楚靖王主动承认自己吃醋,还因此做出这么荒诞的举动,实在是有点为难人。   苏皓月愣了半天,当即就丝毫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一边笑得不能自已,一边还捂着肚子说道:“王爷,你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   禹庚在心底暗暗点头,嗯,英雄所见略同。   即墨寒板着脸,僵硬的脸颊上那两抹红晕格外醒目。   他还满腹委屈呢,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警告一下某些对苏皓月心存幻想的人?比如魏景琰什么的,一看那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好嘛,他一番苦心,结果还被苏皓月无情地嘲笑。   转念一想,唉,罢了罢了,可爱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也还挺好听的。   “笑够了没。”即墨寒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扳过苏皓月的肩头,狠狠地吻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   禹庚见此,一个箭步嗖地一声退了出去。   出了马车,禹庚才松了一口气,摇头默念道,王爷,下次你想做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给点提示?每次都这样,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马车里,苏皓月被他猝不及防地一吻,吓了一跳,当即止住了笑声。   见怀里的小女子老实了,即墨寒才松开她,还不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车厢里,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不断升温。   苏皓月整理了一下衣衫,转移话题道:“王爷,今日是你把陛下请到了公主寝宫吗?”   “嗯。”即墨寒没有隐瞒,直接就点头了:“我的本意也是想借这次机会确认一下上次刺杀你的到底是不是她。”   “你既然跟我是一样的打算,为何不直接切入正题,抓住她宫中侍卫的漏洞这一点做文章呢?”苏皓月有些搞不懂了。   即墨寒也明白没有十足的证据,光凭苏皓月的证词,想要指认永安就是设下毒蛇之计陷害苏皓月的罪魁祸首,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为什么还要当着皇帝的面,说出那些警告永安的话?这不是明摆着让皇帝下不来台吗?   即墨寒眼中有星光闪烁了一下,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坚毅而缠绵。   沉默了半晌,他反问苏皓月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苏皓月被他问懵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失望,猛然之间,她才如梦初醒,   “你!你不是故意说给陛下听的吧?”苏皓月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嗯。”面对苏皓月的诧异,即墨寒只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要让他知道我的真心,省得他打错了算盘。”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平淡,落在苏皓月的耳朵里却如疾风骤雨。   一刹那,巨大的恐惧包围了她。   果然,即墨寒的做法隐隐印证了苏皓月一直以来的猜想。   皇帝对他的婚事,是早有安排的。那个在皇帝心中和即墨寒最匹配的人到底是谁,苏皓月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一定不是她。所以即墨寒才会故意在皇帝面前那么严厉地警告永安,就是为了让皇帝知道,只有苏皓月一人是他此生的挚爱。为了苏皓月,哪怕得罪皇室,他也在所不辞。   但是,即墨寒今天在皇帝和永安面前的态度又让她感觉到了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既然他都有为了自己对抗皇帝的勇气,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皓月第一次意识到,那些原本写在古老的书中看似遥不可及的爱情,原来一直都在她的身旁。   即墨寒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说道:“放心吧,管他是公主还是皇帝,我来搞定。”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苏皓月倔强地摇摇头:“我也不是软柿子,永安三番两次想置我于死地,我绝不会放过她。”   她垂下眼帘,细细思索着。   今天参与计划的有李玲花和永安,这两人是可以肯定了的。但是让苏皓月觉得奇怪的是,她们俩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去呢?李玲花想要攀附上永安,这其中必然有一个牵线人。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陆冰冰,还是周泠霜?或者两人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不对啊,上一次刺杀计划失败,永安、陆冰冰和李玲花三人之间应该互相不信任了才对,怎么这一次她们又紧密地联合起来了呢?   苏皓月歪着头,咬着下唇,想不通。   “对了,不久前禹庚跟我说了一件事。”即墨寒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堂妹苏浅颜曾经去了博雅楼,和李玲花碰过面。”   “啊?”苏皓月猛地直起身体:“她去找李玲花做什么?”   “具体不清楚,是禹庚手下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那日苏浅颜乔装打扮,带着一个丫头,出手十分阔绰。在博雅楼玩乐的女子一般都是结伴而行,很少有独自一人的,那探子还算机灵,见她行为古怪,就在雅间对面的走廊上一直监视着那间房。在送点心的小二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苏浅颜的真容,才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据探子来报,她对面坐的正是苏家三夫人李玲花。”   苏皓月听了这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   按理来说苏浅颜已经如愿嫁入了五皇子府,又怀了身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养胎生子才对,怎么还会专程跑出来与李玲花私下见面呢?   嫁入五皇子府?等等!   苏皓月瞳孔一缩,她明白了! 第229章 你是有多担心他娶不上媳妇   能让苏浅颜如此惴惴不安,不顾身孕也要找李玲花寻求帮助的原因,恐怕只有褚灵倩了。   换句话说,褚灵倩马上就要成为五皇子府女主人的事情,苏浅颜早已有了耳闻。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找到了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和她商量对策。   而且看今日的情形,她们商讨出来的结果很简单,就是除掉自己。   这也正是让永安、陆冰冰和李玲花重新联合在一起的外因。   但是在今日之前,送褚灵倩入五皇子府只不过是一个并没有付诸行动的计划罢了,苏浅颜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苏皓月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唇角上扬,看来,朗乾不太安分啊。   这个英雄救美的计划除了苏皓月,就只有褚灵倩、魏景琰和朗乾三人知道。前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去对苏浅颜说这些,那么将这件事透露给苏浅颜的,只可能是朗乾了。   可想而知,好不容易觉得日子有一点盼头了的苏浅颜,在得知那个曾经对她冷嘲热讽的褚灵倩马上要成为魏景琰的正妻,成为她的主子时,她的心中会对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苏皓月有多憎恶。   只怕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吧。   即墨寒光是看一眼苏皓月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朗乾这个人,不好驾驭,你可要小心,当心他反噬其主。”即墨寒不无担心地提醒她道。   “你可太高估我了,我不是他的主子,也不想驾驭他。”苏皓月抿唇一笑:“不过是利益之交罢了。”   “和这种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有什么利益可谈。”即墨寒对朗乾的印象一向不好,说出口的话也冷了几分。   也是,朗乾虽说是魏景琰身边最得宠的谋士,却一直没什么大的建树。但是他也不着急,反而是一天到晚寻花问柳,过着歌舞升平的日子。   明明才华出众,却甘心寄人篱下,表面装作胸无大志,与世无争,却在背地里对盟友痛下杀手。   这种人,神秘且危险,不可小觑。   “好啦,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摸清楚了对手是谁吗?至于他的动机,管他呢!”苏皓月冲即墨寒眨眨眼睛:“咱们现在可有正事要办,今日的事都闹得这么大了,咱们不得帮褚小姐再加把火吗?”   即墨寒见她一脸坏笑,就知道她又有鬼点子了,不由打趣道:“拼了命地把褚灵倩往魏景琰府中塞,你是有多担心他娶不上媳妇啊?”   “哈哈哈哈。”苏皓月被他逗笑了:“我哪是担心他娶不上媳妇啊?我明明是担心他娶不上‘好’媳妇。”   “哦,那你跟我说说看,这个褚灵倩哪点好了?”   “当然好啦!你瞧瞧她的性子,刁蛮火爆,心胸狭小,又一贯看不起庶出的苏浅颜,她嫁入了五皇子府,还不得把魏景琰的后院搅得天翻地覆吗?”   即墨寒想了想,点点头:“嗯,还有呢?”   明显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苏皓月见糊弄不了他,只得在心中遣词凿句一番,才说道:“还有,我夜观天象,觉得她爹不是什么善茬。等褚灵倩祸害完魏景琰的后院,她爹就该在前朝对魏景琰下手了。总而言之,她一家都不是什么安生的主。你说现在要找这么一家子的祸害,多难啊!所以我当机立断,就她了!”   前世,褚灵倩也如今世一样对魏景琰一往情深,牟足了劲想嫁给魏景琰。当初若没有她爹那档子事,估计她就是最有可能突出重围成为大梁皇后的人选之一了,后来也就没苏皓月什么事儿了。   只可惜,他爹明明已经位极人臣,却依旧贪心不足,一步行差踏错,最终断送了整个褚家的前程。   苏皓月作为知情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把褚灵倩送进五皇子府,那么不论魏景琰愿不愿意,他都会牵扯进褚为良的那桩案子中。   但是,苏皓月面对即墨寒的追问,既不能说出实情,又不想骗他,思来想去,只得拿出江湖骗子常用的那句“夜观天象”来蒙混过关了。   好在即墨寒也没有再盘根问底,他笑了笑,似乎没把苏皓月的这句玩笑放在心上。   其实,最终促使苏皓月走这一步棋的原因,是蒋曼姝。   她原以为蒋曼姝和褚灵倩一样,都对魏景琰情根深种。前世蒋曼姝为了讨魏景琰的欢心,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身为后妃,蒋曼姝不仅对魏景琰的荒淫无道视而不见,反而在自己的宫中豢养了一大群艺伎歌姬,并请来青楼女子来教授她们媚术,以此来搏圣宠。   因此,她以为蒋曼姝看见魏景琰和褚灵倩在一起会伤心,会难过,会撕心裂肺,却怎么也没料到今日这两人在永安宫中相遇时,蒋曼姝的面上竟连半点波澜也无。她望向魏景琰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完全不像褚灵倩和苏浅颜注视魏景琰时那种充满炙热的钦慕。   若不是她城府太深,擅于隐藏,就是她真的对魏景琰没兴趣。   至少是现在没有兴趣。   想着想着,马车经过一路的行驶,停在了苏府门口。   即墨寒起身,将苏皓月抱在怀中,下了马车。   “王爷,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苏皓月将头埋在即墨寒的胸口,有些不太自然。   “你的脚现在不能动。”即墨寒二话不说,抱着苏皓月就进了苏府。   无视一路上下人们纷纷投来的目光,即墨寒看见了依旧站在长廊里守着绿蔓的紫鸢。   只见绿蔓两只胳膊抱着盛满了水的大水桶,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身子也僵了,胳膊也快要断了,正一脸哭相地在哀求着紫鸢:“紫鸢姐姐,你就发发善心,放我一马吧!我的胳膊实在是太疼了!”   紫鸢眼皮子都不带动一下地一口拒绝道:“想得美!小姐吩咐了,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起身。”   绿蔓听了这话,垂下头,不再做声了。   她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心头一声冷笑,哼,只怕小姐这回是回不来了。   “这丫头是谁?”即墨寒远远站在一旁,低声问怀中的苏皓月。   “三婶的贴身丫头,今日就是她把吸引毒蛇的香粉撒在了我的衣裳上,所以,她应该也是计划的知情者。”   即墨寒眸光一沉,快步走上前去。   紫鸢一抬头,见自家小姐被楚靖王抱着回来了,脚踝上还支着简陋的支架,登时被吓了一跳,忙迎上来关切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跪在地上受罚的绿蔓猛地抬起头来,只见苏皓月依旧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绿蔓像是见了鬼一般,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绿蔓从苏皓月似笑非笑的脸上移开目光,转而看见楚靖王刀刻般的五官冷冰冰的,一双深邃阴郁的眸子中满是寒霜。   “三小姐,三小姐您回来了?”绿蔓赶紧调整好情绪,咧开嘴作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您看,奴婢可是一直老老实实跪在这儿受罚,连动都没动过呢,现在您既然回来了,奴婢是不是也可以起来了呢?奴婢打翻了三夫人的香粉,还等着去向三夫人复命呢!”   苏皓月刚想说话,就听见即墨寒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继续跪着。”   绿蔓哑然,瞠目结舌。即墨寒令她跪着,她哪敢反驳,甚至连原因都不敢问,只得继续老老实实地跪着了。   渐渐地,她觉得这位王爷冰山的气息也太强大了吧?楚靖王仅仅只是站在她身边,她怎么感觉气温一下子低了许多呢?连怀中的铁桶也似一个冰柱子一般,冻得她直发抖。   低头一看,天呐,原来冷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怀中的水不知何时竟结成了硬邦邦的冰块,在寒风中不断冒着寒气。   这寒冬腊月的,她抱着个装满井水的铁桶跪在外头就已经够痛苦了,再把铁桶换成冰柱,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而且这铁桶结了冰后又重又滑,她为了不让桶子掉在地上,只得用力将那桶贴在胸前。   桶上的水渍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紧紧贴在她的肉上,已经让她分不清到底是冷还是疼了。   即墨寒嫌恶地扫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绿蔓一眼,抱着苏皓月转身朝望月阁走去了,一个字都没有说。   走远了一点,苏皓月不禁好奇地问道:“王爷,那桶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桶里的水就结冰了呢?”   “内力。”即墨寒答道。   “哦!”苏皓月这回算是长见识了,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可是让那丫头跪到什么时候呢?她毕竟是三婶的人,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好跟三婶交待。”   即墨寒当然理解苏皓月的为难之处,他沉默了一会,对跟在后头的紫鸢说道:“你去跟她说,跪到桶中冰化为止”   紫鸢点点头:“好嘞!” 第230章 弃卒保车   直至深夜,绿蔓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院中。   此刻的李玲花正坐在书案前,两眼无神的望着房中的某一个角落。面前的宣纸已经铺好,她的手中握着笔,可直到笔尖的墨汁干涸了,她都没有写下任何一个字。   “夫人,奴婢回来了。”绿蔓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三小姐三小姐”   李玲花声音平静而冷淡:“起来吧,我都知道了。”   绿蔓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道:“求三夫人息怒,奴婢无能。”   “与你无关。”李玲花说完,冷笑一声:“我早该想到这两个小丫头不靠谱。将军之女如何,一国公主又如何,连老谋深算的大嫂都斗不过苏皓月,光凭这两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是苏皓月的对手?”   她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搁在笔架上,叹了一口气:“罢了,好在我也没损失什么。苏皓月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想到你撒在她身上的香粉是吸引毒蛇的饵料。这件事,与我无关,苏皓月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头上。”   绿蔓缩着肩膀,不敢做声。   她胸前的衣裳已经被冰水浸湿了一大片,因为夜晚的温度低,湿掉的衣裳已经和皮肉紧紧冻住了,她一动作皮肤就被撕扯得生疼。   李玲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却仅仅只有片刻的停留,很快,她就冷漠而迅速地移开了目光:“行了,你下去吧。”   绿蔓用冰凉的指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慌忙行了个礼,退下了。   第二日清晨,苏皓月在淡雅的甜香中缓缓醒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惬意地在柔软的棉被中翻了个身,探出手臂撩开帘帐,一眼便瞧见了塌边仍然升着袅袅香烟的香炉。   “昨夜似乎睡得安稳了不少,这簇锦香,果然名不虚传。”苏皓月自言自语道。   昨日即墨寒将霍大夫请到了苏府替苏皓月诊治受伤的脚踝。好在当时救治及时,伤势并不严重,霍大夫开了两副外用的药膏,帮她重新的包扎了一番,又告诫了她一些这段时间的禁忌之后便离去了。   走之前,霍大夫一边从药箱中掏出了一个木盒,一边说道:“苏小姐,老朽刚才为你诊脉时,发现你脉象虚浮,心脾血亏,似有不寐之兆。敢问苏小姐,你近期是否常常睡中多梦,忧思过甚,从而导致难以入眠?”   苏皓月一听,条件反射般地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即墨寒,发现他蹙着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苏皓月便赶忙垂下头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讪笑着回答道:“霍神医果然医术高明。”   “苏小姐,对于人体而言,睡眠是最为滋养的补药,夜间无法安寝,必损元气。”霍大夫将那木盒放进苏皓月的手中,和蔼地笑着道:“这个你拿着,是老朽前些日才从友人那儿讨来的,正好你需要,便送与你了吧。”   “这”苏皓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打开木盒,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整盒淡蓝色的香料:“这是?”   “这东西名曰簇锦香,是用上百种鲜花草药调成的,对治疗不寐之症有奇效,你不妨试试。”   苏皓月关上盒盖,感激地说道:“我最近确实饱受失眠的困扰,您这一盒簇锦香正如及时雨一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多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霍大夫洒脱地挥挥手,表示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送霍大夫离开时,苏皓月特意让紫鸢灌了两瓶她亲手酿制的山楂冬梨膏给霍大夫带上。这膏是用时令鲜果的果浆酿制而成的,清甜爽口,饭前用温水冲一勺服用,还能健脾开胃。   因为霍大夫是即墨寒的人,所以他每次上门问诊都不取分毫,若硬要塞给他银子,他还生气,苏皓月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好再勉强了。反倒是这两瓶山楂冬梨膏让霍大夫眉开眼笑,不仅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直夸苏皓月心灵手巧,还一边冲即墨寒挤眉弄眼,打趣道:“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到像苏小姐这般贤惠的女子啊!”   “反正你是没指望了。”即墨寒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行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人家休息。”   霍大夫听了即墨寒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我走我走,苏小姐,老朽告辞了。”   苏皓月坐在榻上不能下地,便冲他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霍大夫走了没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即墨寒不方便再留在望月阁,于是他叮嘱了苏皓月几句,也离开了。   在簇锦香的帮助下,苏皓月难得地享受了一晚好眠。此时的她只感觉神清气爽,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紫鸢。”苏皓月半倚在床榻上,朝门外唤道。   很快,门被人推开了,只见紫鸢搓着两只被冻得通红的手跑了进来,口中还呵着热气地说道:“小姐,您这么早就醒了!”   苏皓月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不禁问道:“你在干嘛呢?”   “小姐,昨夜下了好大的雪,今早起一看,院子里厚厚一层积雪,奴婢刚才和碧汀在外头耍雪呢!”紫鸢笑着用手梳了梳头发。   “下雪了?”苏皓月眉梢一挑,可想起自己受伤的左腿,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还打算着今年多存些初雪呢。”   “这有何难,奴婢去帮你采雪不就好了?”紫鸢自告奋勇。   苏皓月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你可要记得,只能采腊梅花瓣上的雪花,别处的用不得。采来的初雪只留下一罐,其他的待化雪为水后,用陶罐储藏密封好,深埋在咱们院子里的那株梅树下,以待来年烹茶。”   “放心吧,小姐,奴婢知道了。”紫鸢兴奋地点点头,说着就要往门外跑。   “唉,等等,将柜子里收着的那副银狐裘和蜀锦给我取来。”苏皓月叫住了兴冲冲的紫鸢:“还有针线。”   紫鸢脚步一顿:“是。”   皇宫中,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一片冰雪飞扬,寒风刺骨,殿内却依旧是温暖如春。   皇帝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威严地注视着堂下垂首而立的文武百官。   “众爱卿今日有何事要奏?”   闻言,傅太师走出队列,手持笏板躬身道:“陛下,臣有事启奏。经调查审讯,叶怡安一案已经有了眉目,这是犯人的口供和刑部尚书严仁祖的请罪折子,请陛下过目。”   说着,傅太师将厚厚一沓纸卷交到了皇帝的贴身太监手中。   皇帝接过,细细翻阅起来,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   口供上白纸黑字,写着此案是一个名叫王二虎的狱卒见叶怡安貌美,便起了色心,想在牢狱中将她占为己有,结果那叶怡安颇有几分傲骨,虽身陷囹圄,却至死不从,甚至威胁王二虎说要告发他。王二虎既没捞着好处,反而惹了一身腥,不慎在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杀了。事后他怕此事被追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谎称叶怡安是自杀的。   严仁祖称此案完全是因为自己对手下管束不当造成的,因此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请罪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可以说是声泪俱下,跪请皇帝降罪惩罚他。   皇帝看罢,冷哼一声,将案卷和折子摔在御案上。   身着蟒袍的苏智紧紧攥着拳头,面色阴沉。魏景华的反应之快,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消灭了一切证据,安排好了所有的人手。若不是寒门派和太子党穷追猛打,步步紧逼,还抓住了淑妃身边的宫女桂香和朱雀门的守卫张德子做文章,叶怡安一案恐怕只能作自杀处理了。   到最后,桂香只承认是和张德子暗藏私情,对于传递消息的罪名却抵死不认。   太子党和寒门派被逼急了,打算从张德子的身上下手。毕竟桂香是淑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她愿意为淑妃豁出性命,而张德子可就不一定了。   魏景华在各方压力之下,不得不弃卒保车,命已经被软禁起来了的严仁祖主动认罪。严仁祖刚跟审讯官员交待完案件经过,那边就传来了张德子在狱中暴毙的消息。   这下,双方都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他们即便再不甘心,也只能拿着这一摞案卷去向陛下交差。 第23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对于这一番粉饰太平的陈腔滥调,大梁这位英明睿智的皇帝心中当然有数,这件纠葛许久的无头公案背后隐隐浮现出来的,不仅有朝中的肱股之臣,更有当朝皇子乃至后宫嫔妃,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成为整个皇室的污点。   所以,能如此收场,自然是最好。   不过,皇帝现在不发作,不代表他会纵容这些人在朝堂上继续无法无天地胡作非为,适当的警告还是必不可少的。   他阴沉地在百官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后,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站在队伍前列的魏景华。   从头到尾一直默不作声,低垂首置身事外的魏景华突然感觉到头顶多了两道锐利的目光,那目光犹如千金巨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暗暗攥紧拳头,调整呼吸,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终于淡淡地移开了目光,顿了顿,他说道:“没想到严仁祖竟糊涂到这个地步!一个小小的狱卒都能在看守严密的天牢里肆意妄行,公然杀害朝廷重犯,再让他当两年刑部尚书,大梁的牢狱岂不是形同虚设了?”   堂下百官闻言,皆是诚惶诚恐地站好,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严重的渎职之罪,朕必不能轻饶!传朕御旨,刑部尚书严仁祖,才疏无能,不堪大用,着令即日起免去一切朝中事务,贬黜京都,让他到郦州当个知州去,好好给朕反省反省!”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大家都被这道诏令吓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瞠目结舌,然后又纷纷低下头去,   天呐!郦州?那可是大梁西南边境最偏远的地方了,用穷山恶水来形容都毫不为过。光是从京都出发前往郦州就需要花大半年的时间,而且这一路上环境恶劣,地广人稀,瘴气弥漫,严仁祖本就年事已高,能活着达到郦州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提在有生之年还能否返回京都。   皇帝这一道诏令,虽没有直接判处他死刑,却也斩断了他的政治生涯,给了他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可叹他在宦海中沉浮一生,奋斗了一辈子爬上了巅峰,却在顷刻间跌落谷底。老了老了,竟还要拖家带口地踏上这一条不归路。   都说兔死狐悲,这一下不论是哪个阵营的官员,心中都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悲凉和恐惧。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真一点儿也没错!   满座中唯有苏智一人面色平淡,甚至还有一丝压制着的喜色。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正是魏景华和严仁祖狼狈为奸,害死了他的父亲,他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满怀悲怆地与慈父天人永隔了。现在他能亲眼看见自己的杀父仇人得此恶报,心中只有痛快,而并无一丝感伤。   魏景华的脊背一僵,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怎么会不知道,父皇明着是在惩罚严仁祖,实际上是在变相地敲打他呢?若仅凭渎职一罪,怎么也不会罚得如此之重。父皇这样做,是想杀鸡儆猴,好好整治一番朝廷党羽之争的歪风邪气。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皇帝又发话了:“华儿。”   魏景华陡然听见皇帝叫他的名字,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儿臣在。”   “最近天渠阁事务繁忙,恰逢几位大学士有修史的要务在身,无暇兼顾,但是天渠阁的工作又马虎不得,这样吧,你先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明日起便接替掌管天渠阁一职。”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魏景华这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听了皇帝这样的命令,他脚步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天渠阁不过是个藏书阁,即便是天渠阁的最高首长,也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闲职。现在让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去看守天渠阁,那不就是在变相地打压他,架空他的实力吗?等他翻过身来,估计魏景琰早把他的一亩三分地盘剥得毛都不剩了。   相反,魏景琰可高兴了,他忙虚情假意地朝魏景华贺喜道:“三哥的文采学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可惜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下好了,这天渠阁珍藏了大梁开国以来所有的珍奇典籍和无数名人的墨宝,一般人恐怕是闻所未闻,更遑论管理。由三哥你来挑起天渠阁的大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魏景华脸色铁青,紧紧咬着下颌,唇角的肌肉微微发颤。   郑磊赶忙出来求情道:“陛下,虽说三殿下学富五车,但是还是过于年轻,将管理天渠阁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三殿下,只怕他有心无力啊!不如微臣从国子监中挑选几位优秀的监生,让他们来补上天渠阁人手的空缺,如何?”   皇帝声音平静,话却说得斩钉截铁:“玉不雕不成器,正因为华儿年轻,朕才让他去历练历练。华儿你就去吧,天渠阁还有不少元老,你若是遇上不懂的,可以多去他们讨教讨教,趁此机会,也能磨砺一下你的学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基本上就是毫无更改的余地。   魏景华的喉头上下动了动,他躬身抱拳,万般不情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是。”   皇帝将他的不甘和愤恨全部收入眼底,心头一阵无名火窜起,想了想,还是忍下了。他疲惫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退朝吧。”   百官叩拜行礼,井然有序地朝堂外走去。   苏智刚刚走下了殿前的台阶,就听见皇帝的贴身宦官在身后尖着嗓子唤他:“苏侍郎,请留步。”   苏智忙转身,只见老太监手持拂尘,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   “何公公。”苏智微微躬身,谦卑地问道:“不知何公公有何事?”   “是陛下命老奴来传苏侍郎。”老太监朝大殿做了个请的动作:“陛下还在殿内等您呢,请您速去面圣吧。”   苏智一听,在心中略加思索片刻,展颜一笑道:“是。”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苏皓月在床上躺的都快要发霉了,一早醒来见外头好不容易放了晴,死活非要下床走动走动。   紫鸢皱巴着小脸劝道:“小姐,您的脚踝是扭伤,霍大夫交待了,万万不能再碰到患处,否则会留下后遗症的。您再忍耐几日,等痊愈了,奴婢和碧汀一块儿陪您去散心,好吗?”   “哎呀,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苏皓月干脆耍起了无赖:“大不了我就在院子转悠转悠,不去外头,总行了吧?我不管,我要下床。”   碧汀连忙拦住她:“小姐,真的不行!您就算不替您自己着想,总要顾念着二夫人呀!您如果再固执己见,我可就要去临雅苑请二夫人来了。”   周兰湘是苏皓月的软肋,苏皓月自受伤后一连在床上躺了几日,又生怕周兰湘知道自己受了伤担心,只得派人传话说她最近在忙文集的事,不得空去向她请安,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现在碧汀这小丫头把周兰湘搬了出来,苏皓月只好认输了。她垂头丧气,胡乱拢了拢头发,瘫回了榻上:“可是我快要被闷坏了,日日在床上躺着,脑子都不清醒了。”   “不如,奴婢去请四小姐来陪您说说话,解解闷儿?”紫鸢出主意道。   苏皓月想了想,摇摇头:“算了算了,她若是有空,肯定会主动来找我的。这么多天不见她的人影,想也知道她肯定是被三婶折腾得够呛,我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那,奴婢去王府走一趟?”紫鸢试探地问道。   苏皓月刚要制止,突然想起昨日刚刚裁制好的衣裳,便又转了口风。   “你去一趟吧,给我送样东西。”苏皓月从枕边拿过亲手为即墨寒赶制的披风,放在腿上,轻轻摩挲着。   白色的蜀锦光洁华丽,夹着厚实蓬松的棉花,保暖又美观。领子是用上好的银狐裘制成的,很符合即墨寒的身份。仔细看去,锦面上还用银线绣着繁复淡雅的花纹,随着不同的角度,花纹一会变幻成草木,一会变化成山水。   有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一针针,一线线,都是她未说出口的情愫。   “将它包好,取纸笔来,我写一封信,你替我一同送去王府。”   紫鸢点点头:“是。”   很快,紫鸢就拿着包裹出门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开了望月阁的门。   “皓月。” 第232章 回赠香璎   苏皓月抬头一看,微怔:“二哥?”   来者正是苏智,几日不见,他似乎又清减了许多,原本圆润的面庞此刻看来骨骼愈加分明,残留在脸上最后一分稚气也消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稳健。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两兄妹却置身于复杂的关系渐行渐远。   苏皓月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客气而疏远地笑笑:“二哥怎么来了,坐。”   说罢又回过头去,继续摆弄手中的物件。   苏智上前一步,走到苏皓月身旁,看着她依旧缠着绷带的腿不无关心地说道:“你的伤势可好些了?早该来看看的,只是我最近公务繁忙,一直不得空,还望你见谅。”   “无妨。”   苏皓月虽然知道苏智所说的公务繁忙并不是推辞,但是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惆怅。   “不如我让母亲给你煲一锅猪蹄汤送来?别的不敢说,我母亲煲的汤可是一绝。都说吃哪补哪,你伤了筋骨,多喝喝猪蹄汤好得快。”   苏皓月轻轻一笑,摇摇头:“二哥一番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点小伤,怎敢劳烦三婶为我亲自下厨?不必了,若是需要进补汤饮,我吩咐小厨房准备就是。”   苏智面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他垂下眼帘,讪讪道:“看来,三妹你还是对母亲曾经做的事情耿耿于怀啊。”   “二哥,若是一个人三番五次想陷你与不义,甚至不惜从你身边的人下手,你会这么轻飘飘地原谅吗?”苏皓月唇角上挑,眼神凌厉:“所以,这些话以后你大可免开尊口。我也早就说过,我尊敬二哥你是一码事,但让我因为你和三婶冰释前嫌,也无可能。”   苏智的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苏皓月竟然会回答得如此决绝和直接,一时竟然失语:“三妹......”   其实苏皓月并不是没有给过李玲花机会,从最开始她给周兰湘送毒梳子,到现在与外人勾结意图置她于死地,苏皓月一忍再忍,若不是顾念苏智的情面,她又怎会一次次都只是防守,而从未反击呢?   但是这也是苏皓月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她不知道李玲花还会有什么对付她的毒计,只是下一次,苏皓月也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所以,她现在必须把话跟苏智说清楚,好让他早点认清现实,现在他知道得越早,将来对他造成的伤害可能就越小。   苏皓月凝视苏智良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二哥今日若是想来做说客的话,还是请回吧,不必再在我这儿浪费口舌了。要知道,事端,从来都不是我挑起的。”   “皓月......”苏智唤了她一声,顿了顿,继续说道:“后天我就要启程去湎州了,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只求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尽量和母亲和平相处......”   苏皓月眼波一凝,打断他道:“陛下准了你的假?”   “是,那日朝会后陛下单独召我面圣,问我告假的缘由。我只说近来身子每况日下,想略休息几日,调理一二。陛下仁慈,便准了。”   “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可我别无他法。”苏智淡淡说道:“我这一去,不知前面有多少困难阻碍,也不知何时能回。前途未卜,家中又不安宁,我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只能来求你。”   苏皓月听了这话,气得连连冷笑:“那你应该去找三婶,何苦来找我?”   “我......”苏智语塞。   若是能跟李玲花沟通清楚,他当然不会再为这件事来望月阁找不痛快。   苏皓月见他不吭声,更是怒从中来,她冷冷说道:“二哥后天便要南下,肯定有很多事务需要准备,我就不多留你了,请吧。”   “这......好吧。”苏智犹豫了一会,只得无奈地离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苏皓月才将手中把玩着的钗环重重摔在一旁。   “话不投机半句多。”   碧汀见自家小姐不高兴,便安慰了两句:“小姐,您切莫动怒,三夫人毕竟是二少爷的亲生母亲,二少爷放心不下三夫人,来找小姐说情,也是情理中事。只是二少爷压根没弄清楚,化解纷争的关键并不是小姐您,而是三夫人。”   见碧汀这样懂她的心意,苏皓月的心中也稍稍安慰了些。   “罢了罢了,我还忙着应付褚灵倩和魏景琰的事儿呢,没空搭理李玲花。”苏皓月小孩子气地撇撇嘴:“你去帮我请浅汐来吧,我实在快要闷死了。”   “好嘞,奴婢这就去。”碧汀笑眯眯地应道。   楚靖王府。   书房中,即墨寒将苏皓月亲手为他缝制的披风摊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抚摸着披风上巧夺天工的女红,平日清冷的眼睛里此刻溢满了笑意。   这披风仿佛是一抹斜阳,映在他的眼底,照进了他的心里。   这小女子,为了赶制这件衣裳又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   嘴里虽然这样嘀咕着,可他柔情蜜意的双眸完全出卖了他此刻的满心欢喜。   即墨寒捧起披风,指间正好触碰到了里衬绣着那个的“寒”字。   苏皓月书法了得,字绣得自然也格外漂亮。即墨寒甚至有一种错觉,在她的手中,这个冷冰冰的字似乎也被赋予了温度。   赠她以玉钗,报之以华裳,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即墨寒将披风抱在怀中,温暖的幸福在他的胸前缓缓荡开。   刚刚从王府出来的紫鸢穿过长街,犹豫了一下,双腿不听使唤地朝竹影文社走去。   “就算见不到他,我在门外看看也好。”紫鸢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心中着急,脚步也愈发快了。没一会儿,她便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地方。   这时,一个小厮恰巧从文社出来,见到紫鸢来了,那小厮连忙上来问道:“紫鸢姑娘,你是来找齐掌柜的吧?他就在店里呢,小的去帮你传话吧!”   说罢,还不等紫鸢回答,那小厮便像只兔子似的,飞快地跑回了文社。   紫鸢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没一会儿,齐北亭便从文社款步走了出来。   紫鸢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紧张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心头还砰砰乱跳。   “紫鸢姑娘。”齐北亭扬起了温雅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齐......齐公子......”紫鸢手足无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我路过,正好碰上店里的小厮,他误以为我是来找你的,还不等我解释就进去传话了......打扰到你了吧?”   齐北亭眸中神采飞扬,语气却流露出了些许失望:“原是小厮传错了话,我还以为紫鸢姑娘是专程来找我的呢。”   “呃......不,不是......”紫鸢慌忙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紫鸢姑娘,我这个人,性子有些内敛,又从不懂什么风花雪月。那日你送我香囊,其实我很开心,只是不知该怎么表达。再加上,我......我背负着仇恨和执念,未来的路在哪里,我很迷茫......”齐北亭望向紫鸢的眼神中多了些缱绻和星星点点的柔情:“这样的我,实在不敢奢望像你这样美好的姑娘......所以,在你送给我香囊的那一刻,不怕你笑话,当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后来,我想了很久,这个,或许可以代表我的心意。”   说着,齐北亭从怀中掏出一个香璎,攥在手里,递给了紫鸢。   “齐......齐公子......”紫鸢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   齐北亭白净的面上浮现了一丝红晕:“我没有你的巧手,不会自己做,所以这枚香囊是我在集市上挑来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啊!不会不会!”紫鸢赶忙接过那枚小小的香囊,欢喜得指尖都有些颤抖了。   只见这枚淡粉色的香囊上绣着一朵莲花,莲花下还有一条跃出水面的鲤鱼。作工虽然不算考究,但是这图画的寓意却足以让紫鸢红了面庞。   在大梁,女喻莲,男喻鱼,齐北亭回赠给她这样含情脉脉的香囊,其中深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香囊里放了我最喜欢的彼岸花,希望你可以常常将它佩戴在身边。”   齐北亭柔声道。   紫鸢连连点头:“我一定会的,睡觉我都不拿下来。”说罢,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含蓄了,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齐北亭看了看天色,关切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再晚就不安全了。啊,对了,我今日瞧见街头有人卖彩糖糕,你不是说小姐的娘亲爱吃吗?等会你可以顺道买一点回去。”   “嗯,好的,我一会就去买。”紫鸢将香囊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抬起一汪满是春水的眼眸,甜甜地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快去忙吧。”   说罢,紫鸢便羞涩地转过身,眉眼含笑,快步朝热闹的街头走去。 第233章 缘分天定莫教辞   第二天,皇帝下过了早朝,准备回寝宫批折子。御辇在经过御花园一角的古楸林时,正好听见两三个小宫女在林子的另一边嬉笑打闹着。   或许是因为这古楸长得十分繁茂,阻挡了那几个宫女的视线,又或许是因为那几个小丫头玩得太尽兴,没注意到皇帝仅仅与她们一尺之隔,她们高声笑着,像几只欢快的麻雀,其中一个宫女一时兴起,还唱起了一首歌谣:“仙姝误入五彩池,恰逢龙子把君识,穆郎秋女真绝代,缘分天定莫教辞......”   坐在步辇上的皇帝听到“龙子”二字,眉头一蹙,抬起了手臂,示意抬辇的太监停下脚步。   何公公心思玲珑,见此情景,赶忙走到一个太监的身旁,低声询问道:“这几人胡言乱语,在唱些什么?”   那太监畏惧地看了一眼皇帝,这才回答道:“这歌唱的是......五皇子殿下和褚尚书家的千金。”   皇帝阴沉着面庞,细细思索着。   穆郎秋女是千百年来民间口口相传的故事,穆郎原本是个金戈铁马的年轻将军,在某次出征途中偶然认识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两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穆郎承诺秋女,一旦班师回朝,便会回来迎娶她。可谁知,这仗一打就是三年,等穆郎满面风霜,带着几个亲信终于回到秋女的家乡时才发现,在一年前,秋女一家遭逢变故,家道中落,秋老先生带着家眷早已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了。   穆郎只得怀着满腔的悔恨和绝望,再次踏上归途。就在路经一座荒庙前时,穆郎碰上了一伙山贼,那贼人带着刚刚不知在何处掳来的女子,准备将她押上山去。穆郎二话不说,拔刀相助,带着手下的士兵击退了数倍于他们的山贼,并成功救下了那位可怜的女子。   谁知,无巧不成书,原来被穆郎从贼人手中救下的女子正是曾与他山盟海誓的秋女。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秋女将穆郎走后,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原来她离开故土后,便被家人卖到了一个官老爷家中做丫鬟,一下从养尊处优的小姐跌落成了下人。今日她上街替官夫人买胭脂水粉,却不料被这伙贼人盯上了,还强行将她掳上了山。   秋女说着,眼含热泪,心有戚戚。今日若不是遇上了穆郎,或是穆郎没有如此的侠肝义胆,她们恐怕此生就此错过了。   最终,穆郎遵守了诺言,迎娶秋女为妻,两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了一起。   他们两人婉转曲折的事迹就这样流传了下来,穆郎和秋女还被后人专门用来代指英雄救美,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   所以,那宫女唱的“穆郎秋女真绝代,缘分天定莫教辞”,是说魏景琰和褚灵倩之间也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想到这里,皇帝发话道:“把她们给朕带上来。”   何公公忙照着皇帝的话去办了。   那三个小宫女在得知皇帝听到了她们唱的歌谣时,脸都吓白了,抖抖索索地跪在御辇前,头也不敢抬。   “奴婢参见陛下......”   皇帝冷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在皇宫之中,公然唱这些淫词艳曲,不成体统!”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刚才唱歌的小宫女扑在皇帝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哼。”皇帝紧锁着眉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刚才唱的曲,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朕解释清楚,若有半字虚言,即刻打发到慎刑司服役去!”   “是是是,奴婢绝不敢欺瞒陛下。这歌如今宫中都传遍了,说的正是五殿下和褚小姐在永安公主寝宫中发生的事。”   说着,那宫女便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交待了。   “......五殿下不顾安危,勇入池塘救下了褚小姐,还在褚小姐危难之际亲自帮褚小姐顺气,最后抱着褚小姐回了公主寝宫,一路上不少宫女太监都亲眼瞧见了......大家纷纷称颂五殿下见义勇为的品行,这段故事也在宫中传为了佳话......”   那宫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帝听后,狠狠一拍御辇的扶手,怒斥道:“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编排的?滚下去,罚杖二十!以后再让朕听见你们胡言乱语嚼舌根,当心你们的脑袋!”   那三个宫女一听,吓得跪地求饶:“求陛下开恩,奴婢真的不敢了!”   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何公公连忙一扬拂尘:“起驾!”   小宫女们的哭喊求饶声很快便被抛到了脑后,皇帝攥着扶手,面色越来越阴沉。   “关于琰儿和褚家小姐的事儿,当真传得满宫都知道了?”   皇帝突然望向跟随在一旁的何公公,问道。   “这......”何公公觉察出皇帝的神情不对,于是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这几日,确实偶有传言,不过大家都是对五殿下见义勇为的行为赞不绝口,并未说其他的......”   “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还如此不检点。”皇帝明显不赞成魏景琰这样高调的做法。他靠着步辇的靠背,抬头沉思了半晌,又问道:“褚家可知道这事?”   “老奴猜想,褚大人多多少少也是该有些耳闻的。”   “外面都传得满城风雨了,不论别人是怎么说的,多少都有损他女儿的清誉,可这个褚为良还能沉得住气,哼,老狐狸。”皇帝冷笑一声:“这下,他们只怕都等着朕赐婚吧?借联姻来笼络朝廷命官,当朕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呢。”   何公公脊背发凉,不敢做声了。   “也罢,毕竟这二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难道朕还能不准许这门婚事吗?”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走吧,朕要去看看敬妃。”   “是。”何公公略一躬身,提着嗓子唱喏道:“摆驾流芳殿。”   褚府。   褚为良一袭绛紫色的锦袍,双手背在背后,满面阴云,此时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爹。”褚仁杰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爹,您这么着急找儿子,有何要事?”   “哎呀,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你妹妹的那回事。”褚为良一甩衣袖,重重坐在了黄花梨木太   师椅上,叹气道:“如今她和五殿下的事情整个宫中人尽皆知,这可怎么收场?”   “爹,我看这事没有您想的这么复杂。那日妹妹赴宴,不慎落水,无一人上前搭救,最后还是五殿下舍身相助,这些是在场那么多双眼睛都亲眼瞧见了的,妹妹又没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他们爱传就传去呗。”褚仁杰倒是十分豁达。   “你错了!”褚为良随手拿过一旁的星月菩提子在手中把玩着,眉头紧锁着道:“那些好事者想要借这件事拍一拍五殿下的马屁,夸他一句品德高尚也就罢了,可他们硬要将此事冠上什么英雄救美的帽子,更有甚者还编排了歌谣,歌词唱什么‘穆郎秋女真绝代,缘分天定莫教辞’,根本就是混淆视听。你说,这对你妹妹的名誉岂不是大有妨碍吗?”   褚为良越说越气:“你妹妹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我跟你娘还准备就在最近给她把婆家定下来,可谁知偏偏出了这么一码事。你瞧,这两日,连媒婆都不登门了。”   “那,倒也是。大家听说这样的流言,肯定都以为妹妹马上要成为五皇子妃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来咱家说亲呢?”褚仁杰自嘲地笑道。   “所以啊,关键咱们还 不能主动解释什么,这万一一个解释不好,只怕五殿下会误以为我们看不上他这一门婚事,到那时可真就是鸡飞蛋打,两头都捞不着了!”   褚仁杰察觉到了自己父亲话中的深意,他勾了勾唇角,凑到褚为良身边,试探地问道:“爹的意思,是否是只要五皇子殿下愿意上门提亲,您也愿意和五殿下结为秦晋之好呢?”   褚为良干瘪凹陷的腮帮子抽了一下,良久,他才无奈地说道:“我们现在还有的选择吗?倩儿要是能成为五皇子妃也就罢了,只是......”   “什么?”   “只是这事过了这么多天,陛下却从未向我提到过此事,也丝毫没有为他们赐婚的意思。”   “难道陛下还没有听说?”褚仁杰自顾自地猜测道。   “这应该不可能。我是担心陛下明明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若是那样的话,恐怕就麻烦了。”褚为良的面上笼上了一层乌云。   褚仁杰思索了片刻,蓦地一笑,安慰他道:“放心吧,爹,咱们先安心等两天,若宫中还是没有消息,咱们再派个人去探探五殿下的口风。总之,这事儿急不来,您且放宽心,先让我去打探打探吧。”   “唉,也只有这样了。” 第234章 离奇死亡   天色昏黄,寒冬里的苏家大院在夕阳微渺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寂寥。   黑檐白雪,长廊里不时有裹着棉袄的丫鬟和小厮搓着手快步穿梭着。   望月阁,苏皓月身着碧色对襟襦裙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怀中抱着心爱的琵琶。   每当她垂首拨弄琴弦时,她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就会随着她的动作调皮地滑落肩头。她迎着风随手一撩,三千青丝如泼墨般摇曳,美如画卷。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幕,却让坐在一旁石阶上的紫鸢看得几乎入了神。她撑着胳膊,歪着脑袋暗想,若是自己有小姐一半的美貌,估计就不愁嫁不出去了吧?   想着想着,她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枚贴身佩戴的香璎。看到它,紫鸢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眼中满是柔情。   好在,她虽然身世凄惨,但是也没有被老天彻底遗弃。不仅让她跟了一个这么好的主子,还让她幸运地遇见了齐北亭。   唉,只是齐公子明日就要随二少爷前去湎州查案了,如今天气严寒,路途遥远,一路上又没有护卫陪同,想来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可是自己又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在京都远远地祝祷,希望他和二少爷此行一帆风顺,一切顺利。   紫鸢的眸中流露出深不见底的惆怅和担忧,她爱怜地摩挲着香璎上的花纹,然后将它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苏皓月恰好朝她投来淡淡的一瞥。   “唉。”   她似是叹气,似是感慨,唇齿间呵出一团白雾,很快消散在了凛冽的寒风中。   另一边,苏智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房的窗前,凝视着落日,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身边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裹。   “少爷,湎州湿冷,您还是带上这双棉袜吧。”随从竹洺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双厚实的白色棉袜:“这是三夫人在今年入冬时特意为您亲手缝制的,您当时嫌太厚了一直收在箱底,如今要赶路,正好用得上。”   苏智转过身来,动作迟缓地从竹洺的手中接过棉袜,沉吟了半晌:“好吧。”   正当他打开包裹,想要将棉袜放进去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个女子猛地推开门,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内,一下子跪在了苏智的面前,带着哭腔哀嚎道:“二少爷,三夫人......三夫人出事了!”   “啪!”   苏智手中的棉袜摔落在地。   不过片刻的功夫,李玲花的院子就被人群包围了。   下人们诚惶诚恐地站在外头,缩着脖子不安地交头接耳,直到苏智出现在门口,众人才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低下头不敢看苏智。   苏智根本来不及多问,他像一阵旋风一般冲了进去,一进屋,就见李玲花平时几个较为亲近的丫鬟   都守在塌边,脸上满是泪痕。而他的母亲则合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已经没了呼吸。   “母亲!”苏智双腿一软,跪倒在李玲花的身旁,拼命地推搡着她渐渐冰冷的身躯,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可能?怎么会好好地人就没了呢?!   “二少爷,您冷静一点!”刚才去请他的绿蔓想要阻止苏智疯狂的举动,却不料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滚!”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此刻血红着双眼,像一只濒临崩溃的野兽。他转过头,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给我说清楚!”   被他目光扫过的几个丫鬟全都惧怕地一缩,不敢说话。   只有绿蔓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把眼泪,缓缓说道:“今个用过了午膳,三夫人就说头疼,要休息会,让奴婢都不准进来打扰。奴婢不敢违背夫人的命令,便一直在门外守着。可直到过了用晚膳的点,也不见夫人起身,奴婢就在外头喊了几句,可怎么也不见夫人回答。奴婢有些急了,便擅自闯了进来,却不料,却不料......看到了这一幕。”   绿蔓说不下去了,宛自站在一旁抹眼泪。   苏智转过头,在竹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来。   床上的李玲花面色灰白,表情狰狞,似乎在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她身体微微佝偻着,没有穿鞋,衣衫却很整齐。   苏智越看越觉得不对,李玲花的种种迹象表明,她很有可能是被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害死的。   竹洺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少爷,咱们要不要报官?”   “不行!”苏智一口否决了,京兆尹周发是魏景华的爪牙,让他们掺和进来,事情一定会越来越糟糕。   “竹洺,你现在给我去把京都所有有名的大夫全部请来,快!”苏智沉声道。   “是!”竹洺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当消息传到望月阁的时候,苏皓月正在用膳。   碧汀汇报完打探来的消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苏皓月还算镇定,她放下筷子,问了一句:“二哥派人去请大夫了?”   “是,竹洺已经去了。”   紫鸢不解地问道:“人已经死了,再去请大夫有什么用呢?”   苏皓月眼波流转:“估摸二哥是察觉到了三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不好报官,只能去请大夫来帮他查明三婶的死因了。”   “不对劲?小姐,您的意思是三夫人是被人给......?”碧汀试探地问道,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三夫人一介妇人,又能惹上什么仇家,又有谁竟然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呢?”   苏皓月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突然,她瞳孔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向紫鸢看去。   紫鸢也和碧汀一样,正疑惑地看着她。   苏皓月掩饰好情绪,清清嗓子说道:“不论如何,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咱们于情于理都要过去看看。紫鸢......”   “是,小姐。”   “你去换身衣服,你这衣裳颜色太艳丽,不妥当。”   紫鸢低头看了看自己丫鬟服制里露出来的红色棉衣领子,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她刚走出屋子没两步,苏皓月便拉过碧汀,轻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李玲花的院子却依旧灯火通明。   下人们在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被冻得不住地剁脚,却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半句。   大夫们背着药箱,流水般地涌进了李玲花的屋子。   殿内,苏皓月坐在椅子上,左脚脚踝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她是被小厮们连椅子带人一块儿抬到这儿的,站在她的身旁是一脸悲戚的周兰湘和面无表情的苏浅汐。   苏浅汐冷淡地看了一眼李玲花,就匆匆移开了目光。   她本来对这位婶婶的感情就很一般,再加上祖母过世后,李玲花为了与她争权,处处用长辈的身份挤兑她不说,还在暗地里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绊子,日日整的她焦头烂额,不得清闲。此时,她也实在懒得再假惺惺地装出哀痛了。   苏智一直坐在李玲花的塌边,背对着众人,始终不发一言。   被请来的大夫都是在京都小有名气的名医,他们仔细地检查过李玲花的遗体之后,又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才最终得出了结论。   一位稍稍年长一点的大夫走上前来,行了一个礼,说道:“苏大人,在下和几位同仁经过了谨慎的查验,一致认为,令堂是中毒而亡的。”   “中毒?!”苏智嚯地站起身,嘴唇发颤。   “正是。令堂舌根发硬,腮边有干涸的涎液,肌肉痉挛,身体蜷缩,十指成鸡爪状,明显是误服了毒药的迹象。而且在下检查过,她的口鼻腔内十分干净,没有污血,所以在下可以推断出,让令堂不幸殒命的,绝不是寻常的金石毒药,而很有可能是某种罕见的草药。”   苏智越听脸色越难看:“我母亲怎么可能误服毒药?她今日都吃了什么?负责母亲饮食的是谁,给我说清楚!”   几个小丫头砰地跪在了地上,连声解释道:“二少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三夫人今日用的膳食也不过就是平日里惯用的几道菜,有鱼香茄子、烩鸭四宝、沙参心肺汤、雪花鸡焯、荷包豆腐,还有一道香酥板栗,剩下的饭菜就倒在后院小厨房的潲水桶里,您可以派人去检查啊!”   苏智挥了挥手,竹洺立刻带着一位大夫去了。   很快,那大夫便回来了:“苏大人,三夫人今日用的膳食都是干干净净的,无毒。” 第23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智听后,冷峻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凌厉:“难道说,害人的毒药是自己长了腿跑到我母亲的肚子里去的吗?你们几个,给我仔仔细细把屋子检查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务必找到这脏东西!”   “是!”   苏皓月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忙活着的丫鬟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双手捧着一碟糕点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对苏智说道:“二少爷,这是在正殿的茶几上找到的。奴婢刚才问了一圈,都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也没有人送过这样的糕点给三夫人,可以肯定,这糕点绝不是出自小厨房。奴婢觉得很可疑,所以特地呈上来给您过目。”   苏智看了一眼,只见盘中糕点的模样有点类似于千层糕,但是色泽却比千层糕更为鲜艳,上下一共有三层不同的颜色,在糕点的最上层淋了一些芝麻做点缀。   丫鬟呈上来的盘子里还剩下三块半,其中的半块被人随手扔在盘中,边缘处有清晰的齿痕。   这糕点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苏智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   正在这时,周兰湘上前一步,柔声说道:“智儿,这糕点名叫彩糖糕,是我家乡的一种小吃,在京都不怎么常见,所以你们都不认识。”   话一出口,满屋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周兰湘的身上。   苏智被周兰湘一提醒,也一下子想了起来。他有次去望月阁的时候,苏皓月的桌子上摆的正是这种点心。只是当时他也没太在意,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可是周兰湘家乡的特色小吃,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自己母亲的房间里呢?据他所知,他的母亲一向喜奢华,平日里最普通的饭食也要花费数钱,这种乡野粗食,她是绝不会买来吃的。   一旁的大夫不等苏智发话,主动接过丫鬟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他们先是用试毒针探了探,只见毒针的尖端由银色渐渐转为了罕见的红色。其中一位大夫用指尖蘸着水化开了一点糖糕,又伸出舌头品尝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很肯定地说道:“苏大人,这糕点确实有毒。”   苏智眉头一皱,只听那大夫又继续说道:“这彩糖糕中的毒药名为无义草,也称作金灯花,根茎有剧毒,人体一旦服用,便会出现呕吐、痉挛、昏迷等反应。若是服用过量,即刻便会毙命,而这些,与令堂的症状完全相符。所以据在下的推断,令堂极有可能是因为用了掺杂了无义草的糕点而不幸去世的。”   苏皓月藏在袖笼里的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又不动声色地悄悄松开。   无义草和金灯花是大梁民间的叫法,而在西域,这种植物的名字则是,彼岸花。   当她听到李玲花的死讯时,就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的前方已经张开了一个阴谋的大网,正等着她送上门。   幸好她两世在人心诡诈之中沉浮历练,早已训练处对未知的危险产生天然的敏锐,不然,这次只怕真的要着了那起子小人的道。   不过,虽然她提前让碧汀借着紫鸢换衣裳的机会取出了她香囊里的彼岸花,并偷偷藏了起来,但是眼下的局面还是十分棘手。   他们杀掉了李玲花,还妄图嫁祸给她,背后的深意,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苏智听了大夫的这番话,心中也是疑窦丛生。难道母亲的死和二房有什么关系吗?不可能吧,二婶为人谦和大度,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母亲呢?可是,若不是她所为,这凭空出现的彩糖糕又如何解释?整个苏府,只有二房和彩糖糕有瓜葛,其他人连彩糖糕为何物都不知道,若不是她们,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他转头问绿蔓道:“既然糕点不是出自小厨房之手,那这糕点又是从何而来的?”   绿蔓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呜咽着说道:“回二少爷,奴婢不知啊!奴婢跟大家一样,也是第一次见这彩糖糕,实在不知道这糕点怎么会出现在三夫人的房里。”   “你身为母亲的贴身婢女,竟然连母亲的饮食都照顾不好,还让贼人钻了空子,你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苏智一拍桌子,怒目训斥道。   绿蔓被吓坏了,连连磕头说道:“昨日傍晚三夫人说要去花园里散步消食,让奴婢不要跟着,奴婢便趁着空档将屋子里简单地打扫了一番。奴婢记得,当时正殿的茶几上还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后来三夫人回来了,奴婢伺候三夫人梳洗之后,夫人便歇息了,奴婢也退了出来......”   “......今个早晨,夫人很晚才起,起来没多久,望月阁的紫鸢姑娘便来了,说是要求见三夫人。三夫人和紫鸢在屋子里说了一会话,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紫鸢才出来。然后奴婢就忙着为三夫人备饭,夫人用了膳之后便又歇下了,这期间奴婢一直都守在屋外,一步都不曾离开过。”   “既然你说昨夜为母亲打扫屋子时都不曾见这糕点,那么这糕点就只有可能是在今日被人送来的。这样一来......”苏智的心头猛地一沉,他两道利刃般的目光嗖地一下投在了站在后面的紫鸢身上:“紫鸢,你今日来找母亲,是为了什么事?”   紫鸢一脸的莫名其妙:“今个儿是各院交账本的日子,我来找三夫人收账本呀!”   苏家人多,每个月除了月例银子外,还有供给各院一些物品,比如冬季的炭火、棉被,夫人小姐们用的胭脂水粉、燕窝补品等等。以前苏家都是由公中拨款,按照各院的人头提供月例和物品。但是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比如这个月给每一位小姐夫人们都送了野生蜂蜜三例,可是有的小姐嗜甜,三例不够,有的夫人饮食清淡,用不了三例,这样一来,多出来的蜂蜜就会被扔掉,而没有吃够的小姐就只能再去向公中索要。   为了进一步了解各院对物品的需要,避免不必要的浪费,苏浅汐开动头脑,新创了一条规定,让各院的主子对院子里一切物品的使用情况进行记录,每月固定日期上交给公中,苏浅汐再经过统计和核算,制定出最合理的物品供给单。   自从有了这项新规定,每月都能节省下来一笔十分可观的银钱。   只是苏浅汐身边的人手有限,交给其他人来做她又不放心,所以她便跟苏皓月商量了一下,把收账本的工作交给了紫鸢。   苏浅汐也站出来作证道:“紫鸢说的没错,每个月都是她来帮我收的账本,今日她也已经把三婶院子的账本交给我了。”   绿蔓听到这里,却尖着嗓子嚷道:“我想起来了,紫鸢,你来的时候手里正好提了个食盒!你说!   那食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紫鸢这个时候才发现事情有点蹊跷,她抓着自己的衣角,涨红了脸辩解道:“绿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害了三夫人吗?!”   “肯定就是你!”绿蔓膝行到苏智的跟前,拼命地磕头:“二少爷您明察啊!三小姐主仆向来对夫人不恭敬,处处顶撞三夫人不说,还挑拨您和夫人的母子关系,可谓是其心可诛!要说整个苏家里谁和三夫人有仇,首当其冲就是三小姐!”   苏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绿蔓的妆已经哭花了,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的,十分可笑。她的额头在地上撞出了一片铁青,可她像是压根感觉不到疼一般,还在一个劲的磕头,钗环掉了一地也不管不顾。   “彩糖糕是什么奴婢们都不知道,整个苏家就只有三小姐的院子里有。今日来见夫人的,只有紫鸢,而她来的时候手里正好又提了一个食盒。二少爷,您说,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肯定是她受了三小姐的指使,借着收账本的借口来送毒糕点给三夫人用,以此来谋害三夫人!一定是她们!她们就是谋害三夫人的罪魁祸首!”   紫鸢的声音哀婉而凄厉,听得在场的人无一不心惊。   苏智沉默了良久,艰难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紫鸢,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今日提着的食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第236章 以命相逼   紫鸢张着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食盒......食盒里确实是彩糖糕......可是!”   听了这样的回答,苏智眸中最后一簇火光也在那一瞬间熄灭了。   “可是那彩糖糕是奴婢昨日在市集上买的,打算今日顺道送去给二夫人的呀!”   周兰湘也察觉出了事情不对劲,她上前一步,声音从容而温柔:“智儿,皓月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应该清楚。她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绝对不会做出谋害弟妹的事情来。皓月向来孝顺,她知道我爱吃家乡的这道点心,便时常派人去市集上买回来,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天紫鸢确实给我送了一份彩糖糕来,现在就在我的屋子里放着呢,你可以派人去看看啊!”   “哼!就算夫人您的屋子里有,又能说明什么呢?谁知道那彩糖糕是什么时候送去的?而且紫鸢今日提的是食盒,里头到底装了几份彩糖糕,只有她自己知道!”绿蔓在旁边不阴不阳地顶撞了一句。   苏智的脑子里猛地闪现昨日他和苏皓月的那番对话。   他还清楚地记得,苏皓月在他主动为母亲说情时,是怎样决绝地拒绝了他。   “......让我因为你和三婶冰释前嫌,也无可能。”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眸中寒霜万丈,幽深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柔弱的少女,反倒像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猎豹,随时准备一跃而出,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   想到这里,苏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苏皓月不动生色地观察着苏智表情的变化,蓦然一笑,从容不迫的模样仿佛此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既然连绿蔓这个下人都知道我和三婶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那我倒想问问,我送去的东西,三婶会吃吗?”   苏皓月冷笑着反问。   绿蔓一时哑然,随即又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谁知你们主仆俩是不是设计了什么花言巧语来蒙骗三夫人!”   “哦?三婶有这么好骗吗?”苏皓月挑了挑眉:“再说了,如果我真要谋害三婶,怎么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吧?让我的贴身丫鬟光明正大地提着食盒给三婶送有毒的糕点,简直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说不定你就是反其道而行呢!”   苏皓月笑了笑:“最后一个问题,毒药,毒药在哪?你们所说的金灯花,我也是闻所未闻,又是从何处弄来的呢?我对这东西不了解,敢问大夫,京都的寻常药铺里有这种东西出售吗?”   一位年长的大夫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金灯花源自西域,大梁境内十分少见,一般的药铺里不会有这种东西。”   绿蔓从地上爬了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京都谁不知道最神通广大的就是三小姐您了,您想要的东西怎么会有弄不到的呢?二少爷,奴婢恳请您派人去三小姐的院子里仔细查探一番,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凭良心说,在座所有人中,最不愿意相信凶手是苏皓月的人可能就是苏智了。可是现在所有的矛头和证据都指向了这个他一直十分欣赏和信任的妹妹,让他的内心又痛苦又矛盾,甚至不可避免地对苏皓月产生了怀疑。   他的嗓音暗哑,尽量用自己此时最平和的语气说道:“三妹,请你体谅一下。”   苏皓月看着他,良久,才移开了目光,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请便。”   苏智使了个眼色,竹洺便带着几个嬷嬷去了。   绿蔓眯着眼睛,密切地注视着苏皓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慌张。可是让绿蔓倍感失望的是,苏皓月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微微扬着下巴,目不斜视,面上似笑非笑。   这就怪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坐得住呢?绿蔓在心底暗暗揣测着,这个家中最恨夫人的莫过于这位三小姐了,毒害夫人的凶手毋庸置疑,一定是她。可是看她的模样,稳如泰山,似乎并不害怕别人去搜查她的住所。   难道说,毒药压根就不在望月阁?而是在她的身上?   绿蔓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是啊,她是尊贵的嫡小姐,又有楚靖王的庇护,如今的苏府没人敢去搜她的身,她极有可能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把毒药堂而皇之地藏在了身上!   想到这里,绿蔓心一横,一咬牙,对苏智说道:“二少爷,奴婢认为,想要查出谋害夫人的真凶,还需要您派人检查一下三小姐身上的物件。”   苏浅汐火了,冷着脸怒斥:“绿蔓,你别得寸进尺!你这是想搜三姐的身吗?”   碧汀也站出来说道:“你一个丫鬟,竟敢对三小姐如此无礼?!绿蔓,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智有些犹豫不定,他抿着唇,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苏皓月冷笑着道:“什么时候这苏府改了规矩,竟由得一个下人随意发号施令了?绿蔓,你是想越过我和二哥,做这苏府的主子吗?”   绿蔓僵直着后背,紧握双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奴婢冒犯了三小姐,还请您看在奴婢对三夫人的一片忠心上饶恕奴婢。但是三小姐您作为晚辈,应该比奴婢更希望早日查到谋害三夫人的真凶才对。既然您口口声声说此事与您无关,何不当着众人的面接受检查,好一证清白呢?”   苏皓月骤然变了脸色,她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朝绿蔓掷去,正好砸在她的额头上,磕出了一个血窟窿。   “放肆!你这贱婢,话里话外是想要陷我于不义吗?难道本小姐不愿意被搜身,就成了谋害三婶的凶手?”   绿蔓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砸得她眼冒金星。原本已经淤青一片的额头又被瓷片划开了好几道血口子,疼得她眼泪都出来。   苏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还从来没见过苏皓月发这么大的火,更没见过她亲手打人。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妹妹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就算是生气,她也绝不会如此失态。   绿蔓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血珠,心中却更加坚定了毒药正是藏在苏皓月身上的猜测。苏皓月肯定是被她说中了,才会恼羞成怒。   她砰得一声跪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苏皓月,坚定地说道:“二少爷,奴婢愿意以命相求,请您派   人搜身!若是奴婢说错,错怪了三小姐,奴婢甘愿受到任何惩罚!”   “呵。”苏皓月不怒反笑,眉眼间是风雨欲来的危险:“绿蔓,你一口咬定是我害了三婶,仿佛是你亲眼瞧见的一样。无凭无据的事情,我劝你不要这样固执,当心自食恶果!”   绿蔓对苏皓月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凄厉地哭喊道:“二少爷!请您快做决断吧!不找到真凶,三夫人实难瞑目啊!”   苏智是个孝子,听到这样的话,早已是撕心裂肺。   “三妹,对不起,你还是去屏风后头等着吧,我会派几个有分寸的嬷嬷。”苏智的声音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苏皓月冷冷地凝视他半晌,才释然地淡淡一笑:“好。二哥,既然你不信任我,我也无话可说。我同意搜身,但是请你记住,做到这一步,我已经仁至义尽。今日之后,不管此事结果如何,你我二人从此恩断义绝。”   苏智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伤痛,他垂下眼帘,背过身去,似乎对苏皓月的话不为所动。   苏皓月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只能由几个健壮的小厮把她连椅子带人一块抬到屏风后头去。   绿蔓看着跟随在苏皓月身边的紫鸢和碧汀,又加了一句:“少爷,既然要搜三小姐的身,不如连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一块儿搜了吧,这样比较保险。”   “准了。”苏智背对着众人,冷冷道。   留在堂上几人见此情景,皆是面面相觑。   苏浅汐咬牙切齿,瞪着站在一旁隐隐流露出得意之色的绿蔓,恨不得上去给她两个耳光。   周兰湘坐在桌边,捧起茶盏呷了一口,又放下,叹了口气。看了看苏智的背影,又看了看屏风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担忧。   屏风后,两个嬷嬷将苏皓月的身上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连她随身佩戴的香囊都不放过,统统打开之后,又将里头装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一边的托盘里陈列好。   紫鸢和碧汀也没比苏皓月好到哪里去,她们板着脸强忍着怒意,任由嬷嬷在她们身上上下其手。   当负责检查紫鸢的嬷嬷从她的怀中掏出那枚齐北亭送给她的香囊时,紫鸢下意识地想阻止她,却被碧汀一把拦住了。   碧汀严肃地看着紫鸢,警告道:“随她们去,别给小姐找麻烦!” 第237章 功亏一篑   紫鸢猛地惊醒,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不做声了。   那嬷嬷打开香囊,将它底朝天,把里面装着的东西全部倒在了托盘上,这才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对苏皓月说道:“三小姐,得罪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还望您万万不要怪罪奴婢。”   苏皓月挑了挑眉,并不接话,而是淡淡地说道:“嬷嬷检查完了?检查完了就让小厮将我抬出去吧,某些人只怕是等不及了。”   “是,奴婢这就去唤他们。”   紫鸢心疼地瞟了一眼那枚被粗鲁对待的香囊,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原本装在香囊里的各类草药上,猛地,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起来。   彼岸花呢?里头的彼岸花哪去了?   就在她险些惊呼出声的时候,碧汀从背后在她的腰上抓了一把,阻止了她冒失的举动。   紫鸢回过头,只见碧汀瞪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轻轻冲她摇了摇头。   好在,其他几个嬷嬷的注意力全都在走进来的小厮们身上,并没有看见她们的眼神交流。   苏皓月面不改色,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被小厮们抬了出去。   见她们出来了,绿蔓第一个冲上前来,抓着负责搜身的其中一个嬷嬷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那嬷嬷嫌恶地甩开绿蔓的手,转过身来冲苏智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答道:“二少爷,奴婢刚才仔   仔细细检查过了,三小姐和紫鸢姑娘、碧汀姑娘的身上并无任何可疑物品。包括她们随身佩戴的香囊、荷包,奴婢也都打开看过了,里头装着的东西都在这儿,都是些寻常的草药,像是冰片、艾叶、薄荷什么的,您可以让大夫查探一二。”   绿蔓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顿时瞠目结舌,脸色惨白。   正在这时,竹洺也带着人回来了。   “少爷,奴才刚才把望月阁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只差掘地三尺了,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绿蔓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六神无主,浑身发抖。   苏皓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既然什么都没找到,我的嫌疑也算洗清了。二少爷,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苏智的身躯蓦地一震。   “二少爷”三个字落在苏智的耳朵里,宛如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明明昨天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事情会在一天之内变得如此糟糕?   母亲莫名其妙地离世,凶手还未找到,妹妹又要与他断绝关系。   此刻的苏智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痛苦,他的踌躇满志,他的满腔热血,都在那一瞬间化为了乌有。   苏皓月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了。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绿蔓,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绿蔓,你身为丫鬟,胆大包天,公然诋毁于我。既然你也说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好,今天若不好好地惩治你,往后只怕大家都会以为我好欺负,可以任人诋毁。来人,即刻将这个不知   天高地厚的贱婢拖下去,拔了她的舌头,赶出苏府!”   绿蔓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她连滚带爬地爬到苏皓月的脚边,拉着她的裙摆哀求道:“三小姐!奴婢错了,都怪奴婢信口胡说,错怪了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皓月抬起没有受伤的右腿,不偏不倚地踢在绿蔓的肩上,将她踹翻在地:“还不将她拿下!”   “是!”   门外的家奴们一拥而入,扯起绿蔓的两条腿,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拖了出去。   绿蔓歇斯底里地惨叫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苏皓月才转过头来,对周兰湘说道:“娘亲,咱们回去吧。”   周兰湘点点头,站起身来,刚打算安慰苏智两句,想了想,欲言又止。   紫鸢赶忙上前,收拾好自己的香囊,将它重新放回怀中。   苏皓月挥挥手,一直候立在一旁的小厮立刻走上前来,抬起苏皓月将她送回了望月阁。   周兰湘也跟着她一块儿回来了,等小厮们退下之后,她才急忙抬起苏皓月缠着绷带的腿,关切地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受了伤都不告诉娘一声?怪不得你说这几日忙着文社的事儿,不得空来向我请安,竟都是唬我的!”   苏皓月尴尬地笑笑:“我这还不是怕娘亲担心,才没告诉您嘛!放心吧,一点儿小伤罢了,再有几日都该好了!”   “胡说!路都不能走了还叫小伤?再说了,不管是大伤还是小伤,你都不应该瞒着我啊!”周兰湘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哎!算了算了。这几日你可千万要担心,伤了筋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留   下了后遗症,成了个跛子可怎么得了。”   “娘,您想多了,不会的,就是普通的扭伤,没那么严重。”苏皓月连忙安慰:“而且霍大夫也来给我看过了,药也开了,霍大夫都说问题不大,您就别担心了。”   “哦,霍大夫来过了?那就好......”周兰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多久,她两道如雨中远黛的柳眉又皱了起来:“皓月,今日的事你二哥是莽撞了一些,但是事关他的亲娘,他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你又何必如此计较呢?就算是你气他不信任你,也断断不能说出恩断义绝的话来啊......”   “娘亲,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苏皓月垂下眼帘:“我自有主张,您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唉......”周兰湘叹了一口气:“好吧,娘亲知道,你表面看着软和,实际上很有自己原则。但是你要记得,有些时候,为人处世不要太有棱角,该服软的时候也不要强撑着,否则你会很累的。”   苏皓月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撒娇般地把头轻轻靠在了周兰湘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门外,紫鸢不由分说地把碧汀拉到了院子的角落里,严肃地盯着她的双眼,逼问道:“碧汀,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碧汀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今日临走前,小姐特地嘱咐我,要我趁着你换衣服的时候将你香囊里的彼岸花取出来藏好。当时时间紧急,我来不及多问,只得照办了。”   说着,碧汀蹲下身去,掀起裙子的一角,紫鸢定睛一看,那裙子的边缘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块极为隐秘的夹层。   只见碧汀从夹层中取出了紫鸢心心念念的彼岸花,交还给了她。   紫鸢赶忙伸出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前,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丢了呢。”   碧汀见紫鸢对这朵小小的彼岸花竟如此上心,面色不由渐渐变得复杂了。   “等等,小姐怎么知道我的香囊里有彼岸花?”紫鸢这才反应过来,她偏着头,凝视着碧汀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解地问道:“小姐还让你把花藏起来?为什么?”   “小姐当时没跟我解释,我也不知道实情。但是据我猜测,小姐这样做,一定是因为这花有问题。”碧汀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忘了那几个大夫是怎么说的了吗?三夫人是被人下毒致死的,而这种毒药正是一种名为无义草的草药。”   “是啊,这和彼岸花有什么关系?”紫鸢脱口而出,猛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恐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你什么意思?”   碧汀见她终于醒过味来了,才无奈地点点头:“就是这意思,无义草,很有可能正是彼岸花。你想想看,先是你提着彩糖糕进了三夫人的屋子,没过多久三夫人就因为服用了有毒的彩糖糕而离奇死亡了。跟着二少爷又从你的身上找到了害死三夫人的草药,你说,这一切代表了什么?”   紫鸢的脑子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运转了,她看着碧汀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怎么会?......怎么会?”紫鸢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墙角剥离的砖块,心痛得不能自已:“可是,这花是......是......难道齐公子想害我?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没有理由啊!”   碧汀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转而安慰道:“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我想,小姐也是因为掐不准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又怕误会了齐公子,这才没有直截了当地跟你说,而是先让我把彼岸花藏起来。小姐这样做,实在是一片苦心啊。” 第238章 亲者痛,仇者快   当晚,送走了周兰湘后,苏皓月召紫鸢和碧汀进屋。   堂下的紫鸢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她垂着头,连和苏皓月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才差点连累小姐被人陷害。紫鸢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会有人费这么大的精力布局来陷害她,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小姐。   幸好小姐聪颖机智,早早地留了后手,不然现在她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按照大梁的法律,谋害长辈,那可是大逆不道,要被凌迟的。就算有楚靖王护着小姐,保小姐一命,这个污点也会跟随她一辈子,让她永远生活在众人的唾骂和指责中。   那些人,实在是太卑鄙了!如果他们的计划一旦成功,她死无所谓,可是小姐怎么办?她那么优秀,那么年轻,还有触手可及的锦绣前程,若是被人冠上了杀人的罪名,小姐的后半生就全完了!   碧汀关上房门,一回过头来,只见紫鸢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苏皓月的面前。   “小姐!”紫鸢趴在地上,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了起来:“小姐,对不起!是奴婢差点害了您!”   苏皓月撑着桌角艰难地站起,亲自搀扶起紫鸢,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苏皓月掏出帕子轻柔地揩去了她眼角的泪珠:“人心险恶,我早已见惯不惊。只是你们,在如此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要经受被欺骗的痛苦,我很心疼。”   “小姐......”紫鸢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有防备了。从那次碧汀问我彼岸花的模样,还让我画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真正想要那画的人,不是碧汀,而是你。”   “啊?为何?”紫鸢吃了一惊。   “你以为你和齐北亭两人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我都没看到吗?我又不瞎。”苏皓月好笑道:“说来也是巧合,他那本夹着彼岸花做书签的书一直都是从不离身,直到有一次他在出门前偶然一次将这本书落在了床头,替他打扫房间的侍女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向我汇报之后我才得知的。”   “小姐,那侍女是您派去监视齐公子的吗?”碧汀插嘴问道。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人心隔肚皮,如果没有防备之心,是很难在世间立足的。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潜伏数十载的人大有人在,齐北亭跟着我的时间并不长,我不可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而他身边的侍女,就是我的试金石。”   紫鸢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红着脸说道:“小姐,既然您知道齐北亭有问题,为何还让我.......您可以提醒我一下啊。”   “这就是我的为难之处了。齐北亭从跟着我直到现在,除了这彼岸花有些不太寻常以外,没有别的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王爷也曾帮我调查过他的身世,证明了他说的都是实话。我又怎么能仅凭一朵花,就认定他别有所图呢?也许真正的凶手正是因为知道你身上带着彼岸花,才选择用这种毒药杀害的李玲花。”苏皓月的目光柔和:“若是错怪了他,岂不是白白让你伤心一场,还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吗?”   紫鸢听了这话,脸颊发烫,心中百感交集。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三夫人的死因可能跟彼岸花有关呢?”碧汀插嘴问道。   “今日我一听说三婶突然薨逝,就猜到事情肯定不简单。再说,如果三婶身上有明显的外伤,很容易鉴别死因,二哥自然不会再派人急急忙忙去请大夫。如此一来,三婶极有可能是被毒害的。而紫鸢的身上正好带着这样一种足以致命的毒药,怎能让我不起疑呢?可是我对这推测也并没有把握,所以才让碧汀先偷偷取走彼岸花,主要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碧汀点点头:“那么说来,无义草就是彼岸花,没错了。”   紫鸢想起了齐北亭把这枚香囊送给她的那日,他白皙清秀的面容上还挂着羞赧的笑容,每当她回想起那一刻,她的心中都会溢出满满的喜悦。   可如今,一切美好的幻影都被无情地撕破了,被她当作至宝的香囊原来还藏着害人性命的毒药。   碧汀看出了紫鸢的失落,不免开口劝慰道:“你也别太伤心,虽然这花有毒,但是确实很漂亮啊,说不定齐北亭只是单纯地喜欢这花的模样,才把它转赠给你的呢。”   紫鸢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还是别安慰我了,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什么都不想想了。”   苏皓月调整了一下坐姿,娓娓说道:“李玲花的死,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他们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彻底破坏我和二哥的关系,顺便让我背上杀人的罪名。”苏皓月挑了挑眉,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我猜,他们应该是在李玲花用完午膳,准备小憩一会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她的房中,强行给她灌下了毒药,杀害了她,又故意留下了有毒的彩糖糕,然后逃之夭夭。”   碧汀给苏皓月斟上了一杯热茶,顿时满室生香。   苏皓月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浅浅地喝了一口。   “紫鸢,你放心,若是我们想多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让我查出来齐北亭利用你的感情,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一定饶不了他。”苏皓月握着紫鸢冰冷的手,目光坚毅。   紫鸢抬起头来,努力牵起唇角,笑了笑。   “但是,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在这两天里,你想怎样发泄,怎样颓废,都可以。过了两天,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苏皓月手上的力量加大了一些:“有人伤害了你,你就千百倍地把伤痛还回去。自怜自艾,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明白吗?”   紫鸢愣了一下,苏皓月指尖的温暖渐渐融化了她心中的寒霜,让她在冰冷的黑暗中又重新找回了希望。   “嗯!”紫鸢重重地点点头。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紫鸢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苏皓月才稍稍安下心来。   “好了,今日你们也被折腾地够呛,早点回去休息吧。”   紫鸢和碧汀站起身,行了一个礼:“是。”   第二日一清早,苏智便冒着风雪悄悄启程了。   他专门乘着一辆朴素轻便的马车接上了齐北亭,随即马不停蹄地朝湎州的方向进发。   车里,苏智面色忧郁,不发一言。昨夜他一夜未眠,深深凹陷的眼窝泛着青灰色,黑眼圈也有些浮肿,显得憔悴不堪。   齐北亭倒是很兴奋,他不时地撩开车帘朝外张望,又转过头来对苏智说道:“苏大人,咱们争取在十日之内赶到湎州,这样,说不定就能在年前回到京都了。”   “嗯。”苏智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然,您一个人在异乡过除夕,小姐在京都一定会思念您的。”   苏智蜷缩着的尾指猛地一抽,心头一阵苦涩。   齐北亭似乎看出了苏智的情绪,他垂下眼帘,止住了话头。   望月阁。   苏皓月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眼中多了几分忧愁。   碧汀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小姐,当心着凉。”   苏皓月还是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轻声问道:“二哥已经走了?”   “嗯,一早便走了。”   “跟浅汐说一声,先将三婶的棺椁在祠堂里多停几日,等二哥回来再办丧事吧。”苏皓月每说一个字,唇边便呵出一团温暖的白雾:“总该有儿子送她最后一程。”   “唉,二少爷也是的,家里都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为何还执意要去湎州呢?”碧汀忍不住埋怨道。   苏皓月倒是很理解苏智的做法:“三叔父的离世是他心头的一个心结,不把这个结解开,他到死都不会甘心的。”   说罢,她又略带讽刺地轻声道:“只是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疤,也真是苦了我这位二哥了。”   “看来小姐还是心疼二少爷的,那您昨天为何把话说得那么重呢?只怕二少爷听了之后,心中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呢。”   “演戏就演全套嘛。”苏皓月勾勾唇角,意味深长道:“既然他们处心积虑破坏我和二哥之间的关   系,那我何不让他们如愿以偿?正好,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准备耍什么花招。” 第23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碧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姐昨日是故意那样说的啊?”   “嗯。”苏皓月抿着唇,左手的纤纤玉指轻柔着太阳穴,道:“我总觉得,那些人也许知道二哥的行程,也知道二哥此行的目的。他们之所以迫不及待地赶在二哥出发之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或许跟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有关。”   碧汀一边帮苏皓月篦头发,一边思索着说道:“这些人处心积虑地把杀害三夫人的罪名栽赃到小姐的头上,一定是想破坏您和二少爷之间的关系。”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只见门被人推开了。   即墨寒掀起厚重的门帘,从风雪中走了进来。他的肩上披着苏皓月送给他的披风,发丝还沾着几片洁白柔软的雪花,鞋履上却不染纤尘。   清朗俊逸,遗世独立,他的到来仿佛将整个房间都点亮了。   “王爷。”苏皓月转过身,微讶。   碧汀见即墨寒来了,轻轻一笑,识趣地退了下去。   即墨寒走到苏皓月的身边,坐下,眸光关切地落在了她的左腿上:“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苏皓月掏出帕子,动作自然地拭去了他发间的落雪:“怎么也不知道打把伞?着凉了怎么办。”   即墨寒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任由苏皓月的指尖在他的乌发中穿梭着,眼含笑意。   碧汀将烹好的热茶送了上来,即墨寒捧起一杯,饮了一口:“这茶清香凛冽,是今年的腊梅初雪否?”   苏皓月抿唇一笑:“正是。腊梅花瓣上的雪水芬芳清雅,独有一股寒香,用来煮茶再合适不过了。”   即墨寒放下茶杯:“王府花园里有一大片腊梅林,每逢落雪时分,红白相映,很好看。只可惜......”他说到了一半却止住了话头。   “什么?”   “少了一个人陪我赏花采雪,满院初雪白白消融,实在可惜。”   苏皓月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一阵脸红。   即墨寒见苏皓月害羞了,藏在唇畔的笑容不由更深了些。   “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你说。”即墨寒见目的达到,也不再逗她了,而是把话头转向了正题:“昨日陛下私下里召见了褚为良,明显有为魏景琰和褚灵倩指婚的意思。”   “结果如何呢?”   “从褚为良出太和殿的神色来看,他应该与陛下相谈甚欢。”   苏皓月笑着道:“如此说来,五殿下好事将近?”   即墨寒点点头。   “太好了,要不是我现在走路一瘸一拐,我真想马上去找魏景琰请赏。”苏皓月悻悻说道:“为了帮他,我这次可算是被五妹给记恨上了,不狠狠敲诈他一笔难以抚平我心头之痛。”   即墨寒挑挑眉,不置可否。   苏皓月刚要再说什么,突然身子一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未出口的话全都停在了嘴边,半天说不出来。   “怎么了?”即墨寒察觉了她的异样,不由问道。   “王爷。”苏皓月坐直身体,神色是少见的严肃:“我记得你给我看过湎州县衙暴乱案的卷宗,有一卷专门详细地记录了遇难者的情况,对吧?”   “没错。”   “能把那一卷再给我看看吗?”苏皓月的模样十分急切。   即墨寒想了想,连原因都没问就答应了:“我现在就让禹庚去办。”   “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禹庚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黑色的卷宗,交给了苏皓月。   苏皓月一接过就迫不及待地翻开,手指点着卷宗上的字迹,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   终于,她找到了关于齐北亭母亲遗体的记载。   即墨寒注意到苏皓月的神色变得越来越紧张,眉头紧蹙,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静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她。   “好了。”没过多久,苏皓月长舒了一口气,合上了桌上的卷宗,重新交还给了禹庚。   原本零散的线索在她的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条缜密的思路,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疑点也终于有了解   答。   苏皓月沉默了半晌,蓦地冷笑了一声:“三殿下还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啊。”   不等即墨寒说话,她又补了一句:“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凤眸微眯,杀机毕露。   即墨寒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皓月。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他却偏偏喜欢苏皓月这朵带刺的蔷薇,美艳更兼危险,真是甚得他心。   两日后,吴若彤来苏府串门。   苏皓月的腿疾好了不少,终于能稍稍活动一下了。正好吴若彤来看她,她们两人便一块儿来了花园的凉亭,煮酒赏雪,好不快哉。   吴若彤饮了一口青梅酒,怀中抱着暖炉,感叹了一句:“最近京都不知又有多少女子哭瞎了眼睛。”   “嗯?为何?”苏皓月一边斟酒,一边问道。   “你还不知道吗?陛下已经给五殿下和褚灵倩赐婚了,皇榜都登了!”吴若彤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嘴也张得圆圆的:“你想啊,五殿下可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呢,现在这颗夜明珠马上就要被褚灵倩收入囊中,那些爱慕五殿下的女子自然肝肠寸断了。”   “有这么严重?”苏皓月不太相信:“当初我五妹入府的时候,也没见着引起什么风波啊。”   “你五妹不过是五殿下的侍妾,怎么能和褚灵倩这位正妃相提并论呢?”吴若彤心直口快,说完才   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啊。”   苏皓月淡淡地笑笑:“怎么会,你说的也是实话。不知这两位新人何时办婚事啊?”   “怎么着也要到年后了吧?皇室最重视繁文缛节,堂堂皇子的婚事自然不能草率,我估摸着,光是准备就要不少时间。”吴若彤耸耸肩膀,颇有些不屑。   “皓月,我听我哥哥说,你二哥向朝廷告假了?”吴若彤突然问起了苏智:“他怎么了?生病了?”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抿唇一笑,打趣道:“怎么,你这么关心他干嘛?”   吴若彤一愣,涨红了脸嘴硬道:“我哪有!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愿说就算了,干嘛取笑我!”说罢,还气呼呼地把头转向一边。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苏皓月拉了拉她的衣角,正色道:“你猜的没错,他最近一直身体不适,请了好些大夫来看,也没有好转。他便想着去外头走一走,寻访名山大川,说不准疏散了心情,病也就好了。”   吴若彤听后,眉宇间浮现出了淡淡的愁容:“原来如此。可是他也不必挑在寒冬腊月里出游啊,再说年关将至,有些山区更是匪盗横行,实在太不安全了。”   “谁说不是呢。但是他主意已定,没人能劝得住他。”   “也罢,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归来的,你也别太担心。”吴若彤反过来安慰苏皓月。   苏皓月却淡淡地移开了目光:“若彤,看来你的消息不甚灵通啊,我和苏智已经断绝兄妹关系了。   既如此,他如何是他的事,我又怎么会担心?”   啪!   吴若彤的酒杯从手中滚落,摔在了地上。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吴若彤一把扯过苏皓月的胳膊,焦急地问道:“你疯了吗?为什么?!”   “唉,若彤,有很多事关苏家的**,很抱歉我不能一一说给你听。但是,这就是事实。”   苏皓月的面上惆怅有之,淡然有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悲痛,就像她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   “我......皓月,我实在不能理解,到底为什么?”吴若彤显然接受不了:“你们俩的感情一向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见苏皓月不说话了,吴若彤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这样很可能会再一次伤害到她。   于是吴若彤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心情,握住了苏皓月放在桌上的手,转而说道:“皓月,我知道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你和苏大人闹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是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苏皓月抬起头,看着吴若彤真挚的眼神,心中一阵温暖。   真正的朋友,或许就是如此吧!不论她能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信任你,包容你。   苏皓月依旧不言语,只是默默地回握住吴若彤的手,粲然一笑。 第240章 断绝兄妹关系   三皇子府。   稚奴坐在书房中,一边喝茶,一边旁若无人地松了松衣襟,嘴里还娇滴滴地嗔怪道:“殿下,您这房中暖气也太足了吧?我都觉得有些热了。”   魏景华斜了她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埋首忙着自己的事情。   稚奴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恼,像一只小鸟一般轻盈地走到魏景华身边,笑嘻嘻地问:“殿下,您当真不理我吗?我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您哦!”   魏景华头也不抬地闷声道:“什么?”   稚奴从胸前掏出一个只有小拇指大小的竹筒,献宝似的在魏景华眼前晃了晃:“新鲜热乎的,您就不想看看?”   魏景华眸光一闪,一把抢过,将竹筒从中间拧开,原来里面装的是一张布条。他展开一看,上面却连一个字都没有。   稚奴拿来油灯,取下灯罩,他把纸条放在灯上烤了烤,上面的字迹才逐渐显现出来。   事成。   魏景华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半天,将布条扔到了地上,皱着眉不悦道:“到底是哪件事成了?怎么不写清楚!”   “还有哪件,自然是栽赃嫁祸,挑拨离间。”稚奴拾起布条,动作自然地重新收入怀中。   “你怎么知道的?”魏景华狐疑地盯着稚奴。   稚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殿下,稚奴天天早出晚归,还打扮成邋遢的汉子,还不是为了帮您在外头收集信息啊。所以您说我是怎么知道,我当然是打听到的咯。”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大名鼎鼎的澜公子苏皓月和她的哥哥,也就是礼部侍郎苏智断绝了兄妹关系,这事儿在外头都传遍了。”   魏景华心思缜密,听了之后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又问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秘闻,怎么会外头都传遍了呢?”   “苏皓月心气高,不愿意寄人篱下,甚至扬言要搬出苏府,而且她还真的找了人帮她买宅子。可她委托的人嘴不严,无意间泄露了此事,结果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人都知道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要自立门户?这说出来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魏景华想了想,唇角浮现了一丝冷笑。不过,这倒是很符合苏皓月的做派。   稚奴又把一本装订精美的书放在魏景华的面前:“您看看吧。”   魏景华翻看,第一篇文章的署名正是澜公子。   他一边读着,一边听稚奴说道:“这消息一传出来,苏皓月就连忙在新一刊的《竹影文集》上登了这篇文章,夸夸其谈,看似是在赞美手足之情,其实明显就是极力在欲盖弥彰。她这样做,不就更证实了传言非虚吗?”   魏景华读完,才相信了稚奴说的话。   他合上书,沉默了片刻,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面上划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做的不错。”魏景琰难得心情大好:“李玲花死后苏府一直没动静,本宫还以为苏皓月又使出了什么阴谋诡计逃过了一劫呢,原来,只是苏智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罢了。也对,堂妹杀了他的亲娘,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必将全城轰动,他也会沦为笑柄,捞不着什么好处。”   “殿下说的极是。虽然苏智不在众人面前出首苏皓月的恶行,但是他们两人的关系肯定也走到了尽头,再也不会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苏智必然恨透了苏皓月,苏皓月则会气恼苏智不信任她,殿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这辈子都做不成兄妹了。”   魏景华轻佻地抬起稚奴的下巴:“这就够了。瓦解了他们两人,苏皓月就不会再干扰到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唔,这次你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稚奴闻言,作出娇羞的模样,抱着双臂忸怩道:“殿下,稚奴最大的心愿,您还不知道吗?”   “哦?是什么呢?......”魏景琰眯着眼睛笑道,抬着她下巴的手指不断向下摸索,直至探向她的前胸......   稚奴闭上眼睛,表情十分陶醉,还配合地呻吟了一声。正在她渐入佳境时,却冷不丁感觉胸前的那只手突然不见了。   她睁开眼,原来魏景华趁着刚才的动作把她收在衣襟里的那小竹筒给掏了出来。   不等稚奴反应,只见他随手一扔,那竹筒就直直地飞向一旁的炉火中,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殿下!”稚奴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眸中快速地闪过些什么。   魏景华却不再看她,自顾自地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猛地顿足,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稚奴触到了他的目光,不禁一阵心惊,后背渗出了冷汗。   “哼。”   魏景华回过头,大步走了出去。   还有几日便是除夕了,京都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孩子们穿着暖和的棉袄,在巷子里奔跑着,嬉闹着。衣着朴素的妇人站在自家门前,操着浓厚的乡音呼唤着:“娃儿,回家吃饭了!”   对比之下,苏家显得太过于冷清了。   或许是因为人少,家中也安静了许多。   苏浅汐终于不用再应付麻烦的李玲花,一下子清闲了不少。于是乎,她便天天跑来望月阁蹭酒喝,时不时还请个戏班子来唱两场,常常是喝得两眼微醺才回去,日子别提过得多潇洒了。   这一日,她刚收拾好准备去找苏皓月,梦蓝看出了她的打算,笑着对她说道:“小姐,刚才奴婢路过望月阁时,见院子大门紧闭,一打听才知道三小姐出府去了。您啊,今日还是安安生生在院子里待着吧。”   “啊?三姐不在府中?”苏浅汐吃了一惊,转而泄气道:“唉,三姐真不够义气,出府玩也不带上我,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太无聊了。”   梦蓝看着苏浅汐小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对了,梦蓝!我有个好想法!”苏浅汐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咱们何不也出府去逛逛呢?”   梦蓝一愣,连忙阻止道:“小姐,您还是歇了这心思吧!马上要过年了,街上人满为患,就咱们两人出去,多不安全啊!”   谁知苏浅汐一听,更加高兴了:“就是要人多热闹才有趣啊!年关将至,说不定还会有杂耍的艺人在市集上表演呢!”   梦蓝抿着嘴,一脸的为难。   “哎呀,你就放心吧!咱们就出去玩一会,很快回来,不就行了吗?”   “......”   “走吧!走吧!一会上了街,我给你买糖人,怎么样?不止有糖人,还有冰糖葫芦,樱桃酥、驴打滚儿、梅子糖......”   一连串的零嘴说得梦蓝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液,伸出一根手指,红着脸说道:“那......那那那就一会儿哦!”   “好好好!你去备车,咱们马上出发!”   苏浅汐一跃而起。   半时辰后,两个蒙面的妙龄女子就从苏府大门里走了出来。   不用说,正是苏浅汐和梦蓝主仆二人了。   她们俩正是爱玩的年纪,平日在家中被束缚久了,一出府,立刻像逃出牢笼的小鸟一般,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撒开了欢。   “小姐!您快看!这儿的糖人扎的多好啊!”梦蓝站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眼冒精光地盯着一个个精巧的糖人,垂涎欲滴。   “哎哟!姑娘您真是好眼力,我这扎糖人的手艺可是祖传的!我敢说,在这一带没有人的糖人能比   的过我!”那摊主见梦蓝和苏浅汐都是入世不深的小姑娘,便夸口吹嘘道。   苏浅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道:“来两......哦不,来四个!”   “好嘞!”   于是,她们便一只手拿着一个糖人,边逛边吃。   “小姐,您看,前头好多人呀!咱们去看看吗?”梦蓝口中塞满了零食,含糊不清地说道。   “去瞧瞧!”   走近人群一看,原来真的是杂耍班子。   只见一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正在人群中心敲着铜锣,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十分年轻的粉衣女子。   那汉子满脸横肉,将衣衫系在腰上,在寒风中露着上身。他高声吆喝着:“各位乡亲父老,小人姓石名志,这位是我妹妹石巧儿。我们本是山东人士,随父来京经商,不料本钱赔光,家父更是一病不起,至今无钱安葬,因此斗胆在此献丑,希望各位老爷少爷,姑娘大婶们,能发发慈悲,赐家父薄棺一副,以及回乡的路费,大恩大德,我们兄妹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各位了!” 第241章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梦蓝看了一眼那个粉衣女子,只见她妆容艳俗,衣裳紧紧的,包裹着她丰满的身材。她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一边用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含羞带臊地在围观的众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小姐,他们俩长得也太不像了吧?怎么可能是兄妹?”梦蓝小声地在苏浅汐耳边说道。   苏浅汐好笑道:“他们这些杂耍艺人开场白基本上都是一个样,说给大家听的罢了,你还去计较真假作甚?”   “哦,原来是这样。”梦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正说着,那边的石家兄妹开始表演了。   首先是那汉子上场,他先是一掌劈碎了一块看着很敦实的石板,引来一片叫好声。紧接着他又表演了诸如胸口碎大石、喷火等节目,收效也还不错。   那汉子见气氛热络,围观百姓也渐渐多了,便朝石巧儿使了个眼色。   石巧儿马上会意过来,她端着一个篮子一步三扭地走到人群前,挨个讨赏钱。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石志抱了抱拳,朗声道:“接下来,小人给各位表演一个重头戏,也是小人的绝活——吞剑!”   “好!”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喝彩声。   石志不慌不忙地从身后的巷子里取出来一把长剑,拿着它随意耍了几下。那剑寒光粼粼,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看上去十分锋利。   正当大家屏息凝神,准备看石志表演这个绝活的时候,赫然听见一旁传来石巧儿的惊呼声:“哎呀!流氓!”   大家的目光立刻被石巧儿吸引过去了,只见她一手端着盛着铜钱的篮子,一只手指着面前的一个年轻公子大声怒骂道:“你这登徒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辱我!你.......你!”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了。   石志一听自己的妹子被人欺负了,哪还能沉得住气,二话不说当即持剑冲了过来,瞪着一双牛眼厉声问道:“妹子,咋回事?!哪个王八蛋敢欺负你!”   石巧儿一把扑进石志的怀中,抽泣道:“哥,就是他,他刚才,刚才,偷偷摸了我!”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之声。大家都面色鄙夷地看着那男子,指指点点。   顺着石巧儿手指的方向,只见那男子一身墨兰色长袍,一脸错愕,连声辩解道:“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在下刚才什么都没做啊!”   石志气得脸皮涨成了紫色,他沉着嗓子,将长剑反抱在胸前,铿锵有力地说道:“虽说我们是江湖卖艺人,身份低微,但我妹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容不得你这般欺负!你碰了我妹妹,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石志就算是拼了这条贱命,也饶不了你!”   石巧儿连忙阻止道:“哥!你千万不要冲动啊,爹爹已经走了,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   围观的百姓见这对兄妹如此可怜,不由也生出怜悯之心,纷纷帮着他们指责那男子。   “穿得倒是衣冠楚楚,没想到却是个衣冠禽兽!”   “就是,人家兄妹俩流落在异乡卖艺已经够可怜了,他竟还打这姑娘的主意!”   “卑鄙!”   “......”   那年轻公子百口莫辩,更是被众人骂得脸如菜色。他憋了半天,只得选择息事宁人:“好好好,算我倒霉!你们想怎么样?”   石巧儿眼珠转了转,抽着鼻子道:“哥,就让他赔点钱算了吧。”   “那怎么行!告诉哥他是哪只手摸的你,哥现在就剁了它!替你出一口气!”   “算了,哥,咱们俩背井离乡,别惹麻烦了,就让他出点盘缠,让咱们回乡去吧!”   石志想了想,拗不过自己的妹妹,只好妥协:“既然我妹妹这样说,那就这样办吧!还请在场的乡亲父老做个见证,你赔我妹子五十两银子,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五十两?这么多?!   围观的百姓一听石志狮子大开口,眼神都变得讪讪的。   这时,站在人群对面的苏浅汐实在是看不过眼了,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喊了一声:“你分明就是敲诈!”   众人又齐刷刷地转头,只见一个身材窈窕的蒙面女子带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款步走来。   苏浅汐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脆生生地说道:“我刚才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公子根本就没有碰你,你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两只手正忙着在荷包里掏银子,又怎会凭空多出一只手来轻薄你呢?”   石志面色一变:“你这丫头片子,满口胡言!我们与他无冤无仇,难道我妹妹会糟践自己来污蔑他吗?”   “哼,你们不就是看他衣着光鲜,猜到他是有钱人家少爷,才专挑他下的手吗?”苏浅汐冷哼一声:“因为这种人不仅有钱,还极看重名誉,被你们这样污蔑,当然会选择息事宁人。你们打得不就是这算盘吗?”   不等石志开口,苏浅汐指着石志,继续说道:“刚才你故意说要表演绝活,吸引大家的目光,方便她下手,是不是?这样一来,没有人看到他到底有没有轻薄你,他也就只能在百口莫辩中自认倒霉了。”   那年轻公子见石志气得脸红脖子粗,生怕他因为诡计被戳穿了恼羞成怒拿苏浅汐出气,便赶忙将苏浅汐拉到身后,连声说道:“算了算了,五十两给你......”   正当他准备掏银子的时候,却被苏浅汐一把捂住了他的荷包。   他抬头,只见这个蒙面女子倔强地扬着下巴,丝毫不肯妥协:“不准给他!你这是在纵容他犯罪,知道吗?他这次得了手,下次又会故技重施,这样下去,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吃亏上当。”   那年轻公子一愣,心中暗暗惊叹,这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有原则的很呢!不向恶势力低头的这股劲,连他这个男子都自愧不如。   石志石巧儿兄妹明显感觉到了围观百姓的眼神有些不善,只得怒气冲冲的瞪了一眼半路杀出来的苏浅汐,无可奈何地收拾起家伙什,连话都没丢下一句就穿过人群不见了踪影。   见这里没热闹可看,百姓们也都纷纷散去了。   苏浅汐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她转过头对梦蓝说道:“走吧。”   “哎,等等。”那公子拦住她们:“姑娘留步!”   “怎么了?”苏浅汐疑惑地看着他,水灵灵的眸中满是警惕。   “咳......姑娘,不要误会。刚才幸好有姑娘你仗义执言,才帮在下化解了难关,所以,在下想请你和这位姑娘去茶楼小坐片刻,聊表谢意,不知姑娘是否赏光?”那公子恭恭敬敬道。   “哦,不用了,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苏浅汐说完,迈开步子想走,却又被他拦住了:“那......好吧,既然姑娘赶时间,在下也不好强求。在下姓吴,名鹤鸣,家住城南,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苏浅汐被他缠得不胜其烦,只好匆匆说道:“我姓苏。”   “苏?”吴鹤鸣瞪大眼睛:“礼部苏侍郎的苏家?”   这下轮到苏浅汐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在下见姑娘举止从容,气度不凡,便猜测姑娘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京都苏姓士族不多,自然一猜就中。”吴鹤鸣拱了拱手:“苏姑娘好,我是苏智兄国子监的同窗,也是他的好友。我妹妹吴若彤与贵府的三小姐私交颇甚,你应该见过她。”   “啊!原来你是若彤的哥哥呀!”苏浅汐一拍手,笑着取下面纱,屈膝行礼道:“小女子小字浅汐,在家中行四。我认得若彤,却没见过公子,刚才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吴鹤鸣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对苏浅汐这个名字倒有些印象。   他连连摆手说道:“浅汐姑娘太客气了,刚才承蒙你出手相助,在下实在不胜感激......既   然如此有缘,不如我们去旁边的博雅楼小坐片刻?不知浅汐姑娘可曾去过,博雅楼中有三美冠绝京都,美人、美食、美景,这三点京都没有任何一家茶楼能超出其右,浅汐姑娘何不去看看?”   苏浅汐想了想,反正天色也还早,对方又是吴若彤的哥哥,不好驳他的面子,便点头答应了:“既然吴公子盛情相邀,浅汐就却之不恭了。”   吴鹤鸣一见苏浅汐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请。” 第242章 败在了这里   转眼,除夕将至,人人忙着上集市采买年货和春联,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片叫卖喧哗声。   湎州一家小客栈里,苏智正在房中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正在这时,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苏智立刻抬头望去,来人正是齐北亭。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快步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苏智连忙迎了上去。   齐北亭眉宇中隐隐有兴奋之色,他放下包裹,难掩激动地对苏智说道:“苏大人,我费尽周折终于打听到了那场灾祸中其中一位幸存者的下落。”   “真的?!”苏智眉梢一颤,眸中燃起了希望的曙光:“他在哪里?”   “暴乱发生之后,原来的县丞黄福山就理所应当地成了湎州县令。他为了掩盖真相,不惜对家父曾经的同僚赶尽杀绝,给他们安上了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或杀或流放,整个县衙的官员几乎都被他清换了一遍。唯有一个年仅七旬的主簿因那段时间回乡处理一些家务事,不在湎州,这才躲过了一劫。他一直负责记录衙门中所有的所有文件,对于赈灾粮的漏洞,他也一定有所了解。”   “那位主簿姓林,在县衙里德高望重,大家都很尊敬他。有人察觉到苗头不对了之后,立刻给他送了信去,让他避一避风头,暂时不要回湎州。从那之后,就再没有这位林主簿的消息了。”   苏智连忙焦急地问道:“然后呢?”   齐北亭一路小跑回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早已是口干舌燥。他端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水灌了一大口,这才继续说道。   “那林主簿有一位远房的表亲,他家的儿子和我倒有几分交情。我今日偷偷去找他,向他询问林主簿的近况,他告诉我林主簿如今就住在湎州乡下的一处祖宅里,身边有一个儿子陪侍着。”   “太好了!”苏智听后,不禁额手相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只要找到了这位林主簿,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北亭,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启程吧!”   谁料齐北亭摆摆手:“不妥不妥!黄福山认得我,若是让他知道我回来了,一定会惹出大麻烦的。苏大人你放心,我已经让那位友人给林主簿传了信,邀他今夜在城西移坡山见面。移坡山离林主簿的祖宅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林主簿过来很方便。再加上明日就是除夕了,城中必定守卫松懈,我们趁着夜色出发,定能一切顺利。”   “好!好!”苏智激动地搓着手掌,欣慰地拍了拍齐北亭的肩膀道:“事情过去了一年,许多证据都被湮灭了,正是焦灼的时候。好在,现在终于有了转机,北亭,你功不可没啊!。”   齐北亭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位林主簿一定知道些什么,只要今晚见到了他,我一定能说服他随我一同返京面见圣上,请圣上下旨重审此案。如此一来,北亭,我们的大仇就有望得报了!”   “是啊,苏大人。你已经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今夜我们还要赶夜路,你不妨先小憩一会,养足精神,等到了时辰我再叫你。”   “好。”苏智面上连日来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事情有了眉目,他也能稍稍安下心神。他合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有了倦意,很快睡去了。   当晚戌时,苏智换上了一件深色的长袍,和齐北亭两人悄悄离开了客栈。   正如齐北亭所说,街上人满为患。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乘着轻便的马车出了县城。   一路上的守卫十分涣散,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移坡山脚下。   因为这里地处郊外,十分偏远,附近没有人家,在夜色的笼罩下巍峨的移坡山显得格外寂静。   苏智和齐北亭下了车,打着一盏灯笼,沿着山间小道朝半山腰走去。   “苏大人,快到了,前面就是那个山洞。”   苏智顺着齐北亭手指的方向看去,可惜前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北亭,为何将林主簿约在山洞里见面?他年事已高,黑灯瞎火的上山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齐北亭一怔,连忙答道:“苏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林主簿被黄福山那个恶棍害的东躲西藏了一整年,实在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露面。再说我这么久没跟他联系,直接登门造访也不妥当。移坡山虽然偏了些,但是安全啊。”   苏智想了想:“也是。”   两人说着话,终于抵达了山腰上的一处洞口。   洞口被人用几捆稻草掩住了,苏智把灯笼交给了齐北亭,刚腾出手准备拨开稻草时,却听见齐北亭喊了一声:“苏大人!”   苏智回过头,不解道:“怎么了?”   昏暗的灯光下,齐北亭的面色有些怪异。寒冬腊月中,他的额上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智,良久,才扯扯唇角笑了笑:“没什么,小心。”   苏智也回了他一个微笑,转过头,将掩住洞口的稻草推到一旁。   洞中一股寒风吹出,夹杂着湿漉漉的霉味。   苏智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洞中的景象看得并不真切,但是里面怎么也不像有人来过的痕迹。   他刚想回头问齐北亭是不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时,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林中刹那间亮起了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天。   苏智被骤然亮起的火光晃花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只见好几十个身着衙门官服的捕役端着长枪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冲来,口中还高声喊道:“不许动!”   原来他们一早就借着夜色隐藏在了山林中,只等着苏智和齐北亭上钩了。   “坏了,是不是我们的消息走漏了风声?”苏智脑子里立刻蹦出了这个念头。   他转头看向齐北亭,却见他的面上并无半丝慌乱,相反,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齐北亭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智,张着嘴,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苏智的心中猛地一沉,随即快速坠落了下去。   他说的是,抱歉。   眨眼的功夫,那些捕役们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山羊胡,身着官袍,头戴乌纱帽,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智   和齐北亭。   “苏大人,下官恭候多时了。您千里迢迢来到湎州,怎么也不只会下官一声呢?下官作为这里的父母官,总得好好招待您一番吧?可是,这深更半夜的,您来山中作甚?”   齐北亭冷着脸说道:“黄县令,礼部左侍郎苏智通敌叛国,还私自铸造了一大批武器运往西番金池国贩卖,从中牟取暴利。他的行囊里有与金池国国王来往的信件,洞里一大批寒铁兵器正是他罪行的铁证。”   苏智的脑子里嗡地一响,一片空白。   通敌叛国?倒卖军火?   这随便一条罪状就足够满门抄斩了,竟还给他安了两条?   万万没想到,这个齐北亭真的是魏景华的人。他想过这次的计划或许会失败,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败在了这里!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把算盘打到了他身上的呢?   苏智仰头看着夜幕中几颗稀疏的明星,或许魏景华原本是想让齐北亭得到皓月的信任后,再将他们兄妹俩一网打尽的吧?只可惜皓月太谨慎、太聪明了,迟迟不上当,魏景华才把矛头转向了他。   可笑他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结果还是相信了最不该相信的人。   苏智混沌的脑子中逐渐变得清晰,母亲的骤然离世,估计和身旁这个一身白衣的清俊男子也脱不了干系吧。   想到这里,苏智不禁火冒三丈。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的他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猛地朝齐北亭砸去。   齐北亭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结果被打的倒退两步,摔倒在了地上。   “苏大人,虽说昔日您位高权重,但是触犯了国法,您也免不了要做阶下囚。所以,行凶伤人的事您就不要做了,也省的下官为难。”黄福山嘲讽地冷笑了两声,朝身后挥挥手:“押回去!”   苏智上前一步,逼视着黄福山,一字一句道:“黄福山,你和齐北亭狼狈为奸的勾当昭然若揭,竟还敢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你有几个脑袋砍啊?”   “胡言乱语!本官是接到了齐北亭秘密举报你的信件才赶来查探,本官清清白白,哪有什么勾当?!” 第24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哼,是吗?”苏智冷笑一声:“如果你不是亲自参与了这次的阴谋,又怎会连山洞中所谓的证据都不去看看,就妄下结论呢?呵,你以为你们做得天衣无缝是不是?本官告诉你,不论你的身后站的是谁,本官都不会向你们妥协的!”   黄福山气得脸红脖子粗,憋了半天,他才冲身后的捕役吼道:“愣着干什么?进去看看!”   “是!”   捕役们明火执仗地一窝蜂冲进了山洞,黄福山背着手,好整以暇地对苏智说道:“苏大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行,就让本官搜罗好所有的罪证,移交中央,看看陛下会如何裁决你这位苏侍郎吧!”   苏智对他这一番话充耳不闻,立直脊背,宛如一棵不屈不挠的青松。   “哈!真是见鬼,老夫在山洞中休息得好好的,无端端闯来这么多豺狼恶豹!扫兴!”   正在这时,洞中突然传来苍老的说话声,只见一位白须鹤发的老人被捕役们从山洞里押了出来,嘴里还不满地嘟嘟囔囔。   “大人,洞里未曾见到什么武器,只有一个糟老头子!”为首的捕役面如菜色地对黄福山说道。   “啊?!”   苏智、齐北亭和黄福山同时回过头,大吃一惊。   没想到那老人一见到苏智,面上竟露出了和蔼的微笑:“苏大人,咱们约好今夜戌时来移坡山,老   夫替你诊病,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可来晚了啊!”   黄福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怒斥一声:“你这老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说,你跟苏智是不是一伙的?!”   苏智心中也是大惑不解,不过好在他脑子反应快,马上就顺着他的话说道:“实在抱歉,今夜湎州城内人满为患,马车难行,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赶到,又不知从何处窜出来这么多条咬人的疯狗,扰了神医的清净,还望恕罪。”   “无妨,无妨。”那老人随意地摆摆手。   黄福山见这两人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大喝一声:“他是苏智的同党,统统给我拿下!”   “谁敢?”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从山林中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如梦似幻。   众人抬起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黑幕中闪过一个白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位同样一袭白裙的少女。只见那男子的足尖踏着落叶,运起轻功,三两下就飞到了众人面前,翩然而落。   苏智在看清这两人的面容时,先是一惊,随后心中渐渐生出无尽的暖意。   “下官参见楚靖王殿下。”苏智拱拱手。   “免了。”即墨寒依依不舍地松开怀中的苏皓月,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皓月和王爷帮他处理好了一切。   苏智抬眸,望向苏皓月的眼神中满是感动和愧疚。   苏皓月浅浅一笑,走到苏智的身边:“二哥,咱们不过是来江南寻访名医,你怎么还惊动了官府?我就说要悄悄地,省得沿路的官员还要大摆宴席招待我们,浪费时间不说,公费的来源也很可疑。若是他们打着咱们的旗号趁机盘剥老百姓,咱们不是就罪过了吗?”   黄福山一听到“楚靖王”三个字,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了。   他虽是小地方的县官,但对即墨寒的凶名还是早有耳闻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会栽倒这位阎王的手里。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黄福山脸色一变,打哈哈道:“下官黄福山,是湎州的父母官,今日得见王爷,真是三生有幸,哈哈哈!”   苏皓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由衷地佩服他变脸的速度之快,刚才还一本正经地例数苏智的累累罪行,结果一见到即墨寒,就立刻变成“误会”了。   “王爷,这位黄县令了不得啊,老夫遵照王爷的意思来替苏大人诊病,可他倒好,一来就不由分说地要将我们拿下。老夫年事已高,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请王爷高抬贵手,让老夫先行告退吧,这诊病的事,容后再说,容后再说。”那老人拱拱手,佯装要走。   黄福山一听这话,再一看即墨寒如凝结了寒霜的侧脸,立刻被吓得一激灵,连忙上去拦住他,又是作揖又是赔罪的:“老仙人留步!刚才都是下官冒昧,听信了谗言,冲撞了贵人,还请仙人看在下官是初犯,原谅下官这一次!”说罢,他恶狠狠地瞪了愣在一旁的齐北亭一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都是你这个妄口巴舌的混账东西,人家苏大人千里迢迢从京都来江南访名医,你竟诬陷苏大人通敌叛国?!耽误了苏大人问诊,你有几条贱命赔?来人,还不把这个狗东西给我带下去,押进牢房!”   苏智的睫毛颤了颤,不置一词。   黄福山这分明就是想推卸责任。   齐北亭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任由捕役们给他拷上了枷锁,面如死灰。就当他迈出了第一个步子,他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蛮横地撞开了身旁的衙役,冲到黄福山的面前,眸中满是怨毒地死死盯着苏智,说道:“黄大人,他们说的分明就是谎言!哪有人专挑这个时候跑到深山老林里治病的?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不过是他们临时起意找的借口!那批武器,那批武器一定被他们事先藏起来了,你派人去洞中仔细搜索一二,一定会发现的!”   还不等黄福山说话,就听见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老大夫毫不客气地开口怒斥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你可知苏大人的病是由心气郁结所致,要想医治这种病,光依赖药物是没用的,必须要择良时,借宝地,用山中天然汇聚而成的六方灵气配合针灸、点穴等疗法,才能将阴阳之真气灌注到苏大人的体内,从而达到治疗效果。老夫夜观星象,经过缜密的计算和测量,发现移坡山钟灵毓秀,草木繁茂,是块风水宝地,这才最终确定了戌时在这处山洞为苏大人治疗。”   苏皓月听后,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位老顽童也太可爱了吧?说谎连草稿都不用打,通篇下来酣畅淋漓,把那黄福山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这些玄幻之说在大梁还是很有市场的,别说一般老百姓了,就连达官贵人们也有很多人信仰道教,甚至有一些士族子弟们还常常一起结伴出游,寻仙访道,或者是在家潜心钻研炼制金丹之术。所以,他说出的这一套理论在此刻看来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结果现在,时辰也误了,你们这么多人冲上山,把山中的灵气也破坏了,哼,再想找到合适的时   机为苏大人诊治,难咯!”说罢,他还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不胜惋惜的模样。   即墨寒微微扬起下巴,冷峻的目光中寒芒闪烁:“今日之事,你们若是不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黄福山一听,吓得腿都软了,连忙指使手下人赶紧用破布塞住了齐北亭的嘴,将他生拉硬拽地拖了下去。   回过头来,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说道:“今日回去,下官一定严加审问,誓死给王爷一个合理的交待。呃......既然苏大人贵体欠安,不如早些回城中休息,下官这就为各位贵人安排最好的客房。至于诊病一事,也不急在这两日,从明日起,下官就下令封山,杜绝任何人进入,保护好山中的灵气,等到老仙人觉得时机成熟后,再为苏大人诊治也不迟,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咳咳,封山就不必了,不能为我一人之事影响了百姓们。还有不少穷苦百姓要上山采摘山珍度日,黄县令你封了山,让百姓拿什么生活?”苏智连忙严肃地阻止他道。   “这这这,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还是苏大人宅心仁厚啊,有苏大人这样以民为天的好官,真是大梁百姓的福气。”黄福山点头哈腰,马屁拍得啪啪直响。   苏皓月懒得再搭理他,转头对即墨寒说道:“王爷,咱们走吧。”   即墨寒颔首,自然地牵起苏皓月的玉指,和她一同并肩朝山下走去。   苏智和那位白胡子老大夫跟在后头,一行人披星戴月,浩浩荡荡地下了移坡山。 第244章 审问,不寒而栗   狱中,潮湿的空气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充斥着整个牢房,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只有一个两尺见方的小铁窗,朦胧稀疏的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幽幽地洒落在泥泞肮脏的地上。   齐北亭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缩在角落里。他的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双膝,佝偻着后背,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口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来到了关押齐北亭的牢房前才顿住。   黄福山亲自打着火把,哈着腰讨好地笑着道:“王爷,苏大人,苏小姐,犯人就关押在这里,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下官就在外头守着。”   说罢,一个狱卒打开了牢房的大门,退到了一边。   即墨寒率先走了进去,眼尖的黄福山立刻命人搬来三张椅子,等他们坐好,才躬身退下。   齐北亭听见他们来了,却依旧旁若无人地看着窗户,一动不动。   苏皓月眯起眼睛,只见这位往日儒雅潇洒的男子此时却蓬头垢面地蹲坐在牢狱中,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囚衣,手脚皆被冰冷的锁链束缚住了,显得格外不堪,甚至还不如苏皓月初见他时他那副乞丐的模样。   她冷笑一声:“不知紫鸢看到了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齐北亭听到了紫鸢两个字,眸中的光华一闪而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他仍然不作声,也不看他们,宛自保持着沉默。   苏皓月见他冷漠的样子,又想起了被他耍得团团转的紫鸢,心中不禁火冒三丈。   说时迟那时快,苏皓月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抡圆胳膊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苏智被苏皓月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刚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了身旁的即墨寒,只见他一脸平静,稳如泰山,似乎并不打算阻止苏皓月。苏智张了张嘴,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齐北亭的面颊上瞬间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歪着头,垂下眼帘,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不说话。   “这一耳光,是为了被你欺骗的紫鸢。”苏皓月凤眸中寒光凛然:“不论你出于什么原因,利用女子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该死!”   苏皓月说完,优雅地转过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调整了一下情绪,红唇微挑,说道:“特别是,为了一个女人,欺骗另一个女人,更是该死。”   齐北亭静如止水的面上终于有了反应,他耳廓一动,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苏皓月,问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皓月轻轻一笑:“当我得知你把一朵彼岸花当作书签夹在书中,寸步不离的时候,我就已经起了疑心。彼岸花产自西域,中原极为少见不说,而且此花是有毒之物,一般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可你却偏偏将它当作心头至宝,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你说你在暴乱发生的当晚,逃出来后藏进了一位友人的家中,而那家人却因为你而惨遭杀害。后来王爷派人去查实过,证实了此事不假。可是有一点我们却忽略了,那家人搬来湎州的时间与三叔父   开始筹措赈灾物资的时间正好吻合。”   齐北亭努力隐忍着恐惧,用发颤的声音说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又能说明什么?”   “那么,那户人家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儿,也是巧合吗?”苏皓月语气严厉:“你一个土生土长的湎州人,又是成年男子,在那么危机的时刻第一个想到要投奔的不是亲戚朋友,而是一个异性朋友家,难道不是很反常吗?”   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除非你跟这家人有特殊的关系,比如,这家人的女儿是你一心想娶的未婚妻。”   齐北亭的牙齿开始打战,他瞪着惊慌失措的双眼,连声矢口否认:“不是的!那户人家的孩子是我的同窗,是男子!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女子,未婚妻,完全是满口胡言!”   “纸包不住火,你以为三殿下真有这么神通广大,他的诡计怎么可能瞒得住王爷?”苏皓月嗤笑一声:“愚不可及。”   即墨寒闻言,唇角勾起了一个似有非有的弧度,显然对苏皓月的这个马屁很受用。   齐北亭哑然。   “你的爱人,名叫江楚楚,是这对夫妻的养女,来自遥远的西域,而那朵彼岸花就是她送给你的。”苏皓月继续说道:“所以你才会对这朵毒花呵护备至。我想,江楚楚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她,甚至非她不娶吧?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一家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三殿下抓走了,作为要挟你为他办事的筹码。齐北亭,我说的可对?”   说到这里,苏皓月偏头对苏智说道:“二哥,江楚楚这个名字你一定很陌生,但是对于稚奴这个三   殿下府中最杰出的女谋士,你或许有所耳闻吧?”   苏智蹙着眉想了想,点点头:“好像听鹤鸣兄提到过。这个女子极擅权谋之术,城府颇深,心狠手辣,追随三殿下很久了,一直都是三殿下的左膀右臂。”   苏皓月粲然一笑:“没错,而江楚楚和稚奴,是同一个人。”   “什么?!”苏智的瞳孔猛地一缩。   比他反应更加激烈的是齐北亭,他浑身像是被巨雷劈过似的一震,愣在了原地。半晌,他反应过来,拼命想冲向苏皓月质问她,却被铁链限制了手脚。   他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撕扯着,妄图摆脱铁锁的束缚,直至手腕脚踝处被勒得满是淤青也不管不顾。   “不可能!楚楚怎么会是三殿下的人?!她是孤儿,颠沛流离后被这对西域商人收养。他们一家来中原做生意,却赔的血本无归,没有路费回乡,只得随遇而安,定居在湎州。她,她!她那么天真,那么善良,她不会骗我的!”齐北亭悲鸣着,声音中满是绝望。   苏皓月冷眼瞧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卷,打开:“这是王爷的手下花大价钱收集的稚奴的画像,你瞧瞧,眼熟吗?”   齐北亭所有的举动在看清那张画像时全部停滞了,他呆呆地注视着苏皓月手中那张薄薄的画纸,眸中蓄积了许多的东西,有贪恋,有思念,有悲痛,有怨恨,然而,这些复杂的感情宛如流星一般,绚烂地划过后,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当然,最终让我确定你是奸细的最重要的证据,就是那份县衙暴动遇难者的尸检报告。”苏皓月无视齐北亭此时已经接近崩溃的状态,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母亲当时为了逼你逃走,甚至不惜戳瞎自己的眼睛。而这么明显的伤势在你母亲的尸检报告上却没有,这是很不合常理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耍了一招李代桃僵之计。你的母亲在追随你父亲而去之前就被人挟持走了,而这个人为了掩人耳目,用其他的尸体冒充你母亲的尸体,所以尸检报告上才漏写了这一条。毕竟,有新上任的县令来负责此事,要想办到还是很容易的。”   最后一句话,苏皓月故意压低了嗓音。   苏智在一旁听得脸色发青,这么说来,在父亲筹措赈灾粮的时候三殿下就已经在不动声色地布局了,先让稚奴伪装身份来到湎州,赢得了县衙师爷的儿子齐北亭的钦慕和信任,再借灾民暴动的机会掳走齐北亭的娘亲和稚奴,要挟齐北亭替他办事。因为三殿下知道自己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替父亲翻案。这样一来,来自湎州和苏智一样深受赈灾粮案迫害的齐北亭就成为了最值得信任的人。   苏智猛然想起他和苏皓月最初产生矛盾,就是因为他对苏皓月隐瞒了齐北亭身份这件事不满,还冲苏皓月发了好大一顿火。而那次的叶怡安案,也是三殿下搞出来的花招,这样一想,极有可能是三殿下见苏皓月迟迟不向他引见齐北亭,而逼着苏皓月在大庭广众下暴露齐北亭的身份,从而达到分化他们二人的目的。而叶怡安不过是个幌子,成,可以把太子拖下水,败,可以把齐北亭推到苏智的身边,不论成败,他都有好处。   苏智的背后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这个三殿下,居心叵测,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第245章 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苏智的心中又生出了许多愧疚。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苏皓月平静的侧脸,对自己当初的草率和偏执懊悔不已。   显然,齐北亭把他带来湎州是早有预谋的,他和黄福山狼狈为奸,在移坡山中准备好了栽赃的证据。若不是王爷和苏皓月提前洞悉了一切,赶来营救,他必然会被冠上“叛国”的罪名被押解回京。人证物证俱在,他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啊。   到那时,整个苏家都会被他所连累,满门抄斩,恐怕就是三殿下的最终目的。   一次,解决他和苏皓月两个人,这个三殿下还真是老谋深算,不可小觑。   苏智瘫软在椅子上,一阵后怕。   即墨寒见齐北亭打定主意一言不发,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他冷冷一笑,挑了挑眉梢,淡淡说道:“皓月,回京之后,本王立刻安排人手,三日之内,将稚奴的项上人头奉上,让她替齐北亭向你赔罪。”   苏皓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齐北亭悲怆地嘶吼道:“不!”   “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即墨寒居高临下地嘲讽道。   “王爷,小人给您磕头了!小人求您,不要伤害她!求您了,放过她吧!她也是被逼无奈啊!”齐北亭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说道:“这一切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设下陷阱意图诬陷苏大人,都是小人干的!小人任杀任剐,给苏小姐和苏大人赔罪,求您不要伤害楚楚.....   .不是,不要伤害稚奴......”   即墨寒的面上没有丝毫动容,他本就是冷心冷肺,对于胆敢伤害苏皓月的人,他更加不会心慈手软。   苏皓月见此,倚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既然你有赔罪的诚意,就把三殿下的那些勾当全部说出来,少一个字,你知道后果的。”   齐北亭一听,立即点头如捣蒜:“我全说!我全说!”   “苏小姐说得不错,在那场暴动中,我逃出了县衙,跑到了楚楚家告诉了她发生的一切,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她同意了,但是她说双亲养育她多年,恩情深重,她要在家中留最后一晚,与父母诀别。可没想到第二天清晨,黄福山就带人赶到了楚楚家,强行绑了楚楚和她的养父母,以此来胁迫我。我当时很犹豫,很挣扎,因为这一场灾难让我痛失双亲,我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想杀了他们都来不及,又怎会愿意听他们的摆布?”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公子带着我母亲出现在了。我原以为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是她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面前。那一刻,巨大的惊喜和恐惧包围了我,只见母亲衣衫褴褛,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却依旧在替我求情,恳求他们放过我......我的心都碎了,为了救出母亲和楚楚一家,我别无选择......”   苏皓月打断他道:“那个年轻公子长什么样?”   齐北亭说道:“他长了一对眯缝眼,鹰钩鼻,面庞白净,中等身材,衣着华贵,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三殿下的人,姓钱,我唤他钱公子。”   “钱宣。”苏皓月斩钉截铁地说道,转而向齐北亭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后来我没有办法,只能遵照那公子的旨意,进京,潜伏在小姐的身边。本以为我的身份能让小姐很快信任我,可没想到......小姐机警过人,迟迟不上当,于是三殿下便借叶怡安一事将我直接推到了苏大人身边。”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回到湎州之后,我编撰出林主簿的事,诱骗苏大人跟我上山,来到他们埋藏好武器的山洞。这时只要黄福山带着人出现,我再反戈一击,那么此案就可以说是人赃并获了。更何况,苏大人告假的理由是养病,现在被人在湎州抓住,本就是欺君之罪,再加上一条通敌叛国这么严重的罪状,陛下必然龙颜大怒,这一怒之下,即便是判个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智面色阴沉,双拳紧握,死死咬着牙关。   “为了能让这个计划顺利实施,三殿下甚至......”齐北亭看了一眼震怒之中的苏智,叹了一口气,说道:“杀害了苏夫人......”   苏智闻言,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是的,就是彩糖糕。”齐北亭声音低沉地说道:“这件事我虽然没有全程参与,但是也能猜个**不离十。”   苏智眼前一黑,腿一软,瘫坐回了椅子。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三殿下的监视之下,紫鸢频频来找我,他们当然知道紫鸢对我的心意,可是我早已心有所属,自然不会给紫鸢任何回应。但钱公子命我把彼岸花放在香囊中回赠给紫鸢,我只得照   办。”   “送香囊时,我还故意提醒紫鸢街上有卖彩糖糕的,让她记得带一些回去给苏小姐的娘亲。紫鸢单纯,不疑有他。当时我就猜测,他们这样安排一定是想对谁不利,我本以为他们谋害的对象也许是爱吃彩糖糕的二夫人,却没想到,后来听钱公子说死的是三夫人......”   苏智的脑中一片空白,在听了齐北亭的这番话后,他才慢慢将所有的线索衔接到了一起。   “他们用毒药杀害了母亲,又故意在房中留下了有毒的彩糖糕,这样一来,那日提着彩糖糕进母亲房中的紫鸢自然成了最有嫌疑的人。接着,只要一搜身,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紫鸢香囊里的彼岸花,也就是和彩糖糕中一模一样的毒药......”   苏智思忖着,嘴里念念有词,苏皓月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二哥是在奇怪那日的搜身为何没有找到彼岸花吧?一听说三婶遇害,我就隐约察觉到了事情不对,所以我让碧汀把紫鸢香囊里的彼岸花藏在了裙角里,这才躲过了搜身。”   “毕竟......”苏皓月扯起唇角笑了笑:“当时我和二哥之间早已有了隔阂,二哥会不会相信我,我没有把握。”   苏智一怔,回过头望向苏皓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皓月,对不起......”   即墨寒用一种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了苏智一眼:“他们在你启程前往湎州之前这样做,就是要彻底分化你和皓月。他们一旦成功,皓月和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苏皓月故作轻松地说道:“是啊,为了让他们相信他们已经得偿所愿,我故意说要和你断绝关系,   还放出了风声,扬言要搬出苏府。魏景华信以为真,放松了警惕,我和王爷这才星夜兼程赶来湎州。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不错。”齐北亭自嘲地笑笑:“我也被小姐给骗过去了。一路上见少爷情绪低落,我还写了一张纸条传回京都,告诉他们事成了,小姐和王爷再不会插手苏大人的事。他们这才放心大胆地准备了后招,请君入瓮。”   此时此刻,苏智的内心仿佛是被放在烈火上烹烤。   他悔不当初,又对魏景华恨之入骨。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还请王爷和小姐兑现诺言,不要伤害楚楚......”齐北亭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凄恻的哀求。   “皓月答应你了,本王可什么都没说。”即墨寒冷冷说罢,起身,牵起苏皓月的手:“问也问完了,咱们走吧。”   “王爷!”齐北亭趴在地上,双目鲜红。   “齐北亭,你口口声声替稚奴求情,为何不问问你的母亲?”苏皓月转过身,意味深长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小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母亲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小姐不会与她为难的。”   “呵。”苏皓月冷笑一声:“那这么长时间,你又是如何能确定你母亲安然无恙的呢?”   齐北亭犹豫了一下,说道:“每隔一段时间,钱公子就会把我母亲带到竹影文社对面的弄堂里,让我远远地见上一眼。”   “原来如此。”苏皓月顿了顿,回过头,背对着齐北亭说道:“很不幸,从你选择踏上魏景华这条贼船的时候,你母亲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齐北亭不明所以,瞪圆着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苏皓月的背影。   “你母亲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你以为,魏景华会留着她吗?”   齐北亭瞳孔一缩,倒抽一口冷气。   “还有你,你好好想想,为什么魏景华要安排你跟随二哥一同上山。从始至终,魏景华就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留任何一个活口,懂么?”   说罢,苏皓月挽起即墨寒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齐北亭跪坐在监牢里,像一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哈。”他自嘲地冷笑一声,那心酸的笑声便像收不住了似的越来越急促,直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吧嗒。   一滴冰凉地眼泪砸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背上,没了踪迹。 第246章 开诚布公   除夕夜,苏皓月、即墨寒和苏智三人同坐一艘轻舟,随风荡漾在湎州耒阳湖心。   湖边,四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孩童们嬉闹的欢声笑语和清脆的爆竹声。   舟里,苏智端起酒杯,看着着坐在身边的一对璧人,真诚恳切说道:“这一次,多谢王爷和三妹妹出手相助,才让我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大恩不言谢,此情此景,我只能满饮此杯,聊表心意。”   说罢,他一仰头,将杯中之酒尽数灌入了肚里。   苏皓月淡淡地笑道:“为了二哥,王爷确实花费不小的力气。若没有王爷,纵使我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无法化解,也是徒劳。”   苏智连忙拱手:“王爷的恩情,下官必然铭记于心。”   即墨寒侧过头,看向苏皓月:“用不着。本王这样做,都是为了皓月,与你无关。”   苏智闻言,也把目光投向苏皓月平静的面颊,唇角牵起一个暧昧的笑意。   啧啧啧,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秀秀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有一个如此聪颖过人又宽宏大度的妹妹,是愚兄三世修来的福气。”苏智笑眯眯地附和道。   “二哥,咱们俩是骨肉至亲,场面话也就不必说了。”苏皓月替他斟上了一杯酒,说道:“我只希望,以后遇上什么事情我们兄妹二人都能坦诚相对。咱们之间若是生出嫌隙,只会留给敌人可乘之机。”   “三妹说的是。”苏智叹了一口气,面上生出几分悔意。   “我说这些话,绝不是居功自傲,也不是想让二哥觉得对不起我。相反,换位思考,我很理解二哥的做法,毕竟三叔父一直是二哥心中的隐痛,魏景华从这一点入手,一般人的确很难保持理智。只是,凡事都要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们能顺利脱险,下次难保还会如此幸运。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以后再有什么事,多个人商量,总不会错的。”   苏皓月的声音很平淡,语气却格外温和,宛如春风拂面,让人心里麻酥酥,暖洋洋的。   面对苏皓月的豁达和坦荡,苏智却更觉得羞愧万分了。   他曾经那样沉重地伤害过她,说了那些无法挽回的混账话,可这个妹妹,却在危难之际仍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   苏皓月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同样的,她也不是一个善于原谅的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薄情的女子,却选择了包容他,谅解他,甚至还能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替他考虑,这番气度,实在是令他自愧不如,心头只有感激和忏悔。   一旁的即墨寒看出了苏智心中的五味杂陈,身为旁观者,他亲眼见到了苏皓月的良苦用心,她为了能及时赶到,不惜骑着快马风餐露宿,星夜兼程,大腿都磨破了,也没有一句抱怨。这件事,让即墨寒感受到了苏皓月隐藏在冰山下的热情,也更让他坚定了迎娶这个女子的决心。   若是这次苏智还不长个教训,即墨寒一定不会饶过他。   不过此刻看来,苏智的认错态度不错,惩罚的事就暂且先不提了。   苏皓月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开口笑道:“今个除夕夜,咱们俩倒好,一声不响地跑来了江南,估计   这会子,浅汐正在埋怨我呢。”   “哈哈哈!”苏智爽朗地笑道:“从前看着浅汐是个多胆小的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出落地这么出类拔萃了。那次我偶然见她指挥众人处理家中的事务,有板有眼,有条不紊,颇有挥斥方遒的气势。那时我还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妮子还是我那个在人前连话都不敢说的四妹妹吗?哈哈哈!”   苏皓月抿唇笑道:“是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四妹妹本就聪明能干,只要给她机会,她必然大放异彩。”   其实苏智都知道,苏浅汐能有如此蜕变,离不开苏皓月的栽培和提点。但是苏皓月讨人喜欢之处就在于,她帮了你,却从不挟恩相报,对于他是这样,对于苏浅汐也是这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苏皓月的身边能环绕诸如吴若彤、苏浅汐、紫鸢、碧汀、向青等等铁杆拥护者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人,不成大事,天理难容。   “二哥,湎州不是久留之地,明日,我们就要即刻启程归京。”苏皓月提醒道:“你必须要赶在没有人察觉之前回到苏府,否则后患无穷。”   苏智吃了一惊:“可是,黄福山已经知道了,而且他又是魏景华的人......”   “这个无妨,无凭无据,他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足为证。”苏皓月顿了顿,绝美的面上划过一丝狡黠:“而且,不出五日,魏景华一定会自顾不暇,又哪有闲工夫来管你的事呢?”   “这是为何?”   “你不会忘了他们栽赃你的罪证除了通敌叛国,还有一条‘倒卖军火’之罪吧?”   “是啊,可是那批军火却在黄福山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难道说,是你们......?”苏智恍然大悟。   “没错。”苏皓月挑挑唇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即墨寒,颇为自得地说道:“是王爷派了王府的暗卫,事先将那批武器运到了别处。”   能在守卫森严的山洞里将一大批武器像变戏法一般地运走,楚靖王的通天本事果然名不虚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魏景华喜欢捣鼓军火,那这批武器就算是我们送给他的新年礼物吧。”苏皓月笑盈盈道:“现在这批小玩意就藏在三皇子府中,我已经秘密送了消息给魏景琰,相信他不会错失良机的。”   皇子平白无故在自己的府中偷藏了一批数量巨大的武器,只会有一种解释。   这个皇子居心不良,正在密谋造反!   苏智得知了这个消息,自然兴奋异常。冷静下来之后,他又不无好奇地问道:“可是你们又是如何将那批军火藏进三皇子府的呢?光搬运武器只怕就要不少人手,这么大的阵仗,魏景华竟然没有发现?”   “是王爷的主意。”苏皓月拍了拍即墨寒的肩膀:“地道。”   这倒是个新奇的点子。   苏皓月进一步解释道:“我弄到了三皇子府的格局图,王爷以三皇子府为中心绘制施工图,又找来能工巧匠,从地下不声不响地挖通了连接府中地窖的地道。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堂而皇之地把武器藏进三皇子府啦。”   这个三皇子府的格局图嘛,现在自然是弄不到的。说来还要感谢魏景琰,他前世可是大梁的皇帝,整个大梁哪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呢?他登基后,总喜欢故地重游,去三皇子府中追忆一番,借此来享受胜利的快感。于是,彼时身为皇后的苏皓月当然也陪伴他参观过几次魏景华昔日的府邸。   所以苏皓月就凭借惊人的记忆力画了一幅格局图,虽说不是完全准确,但是也**不离十。   苏智无语地看向苏皓月和即墨寒,擦了一把冷汗。只见他们并肩而坐,面容平淡,相视一笑间默契十足。他们二人都拥有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孔,偏偏又有勇有谋,有权有势,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两人强强联手,真可谓势不可挡。   “对了,今日怎么不叫上那位大夫共饮两杯?难为他提前藏身在山洞中那么久,我还想向他致谢呢。”苏智想起了那位白胡子老人:“他从回到客栈就一直没有出来,我又不好去打扰。今日这个机会正合适,不如我去请他来?”   “不必,他已经走了。”   “啊?走了?”   “嗯。”   “对了,王爷,这位老大夫是什么来路啊?他真的是大夫吗?”苏皓月好奇地问道。   “嗯。他姓黄,和霍老头并称南黄北霍,也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不过他和霍老头不同,他不安于现状,总爱四处云游。”即墨寒顿了顿,继续说道:“信奉道教的人好像都这个德行。”   即墨寒这次为了找他,也费了不少力气。但是没办法,毕竟苏智千里迢迢来江南是为了医病的,不请一位在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夫圆不了场。   几杯浓酒下肚,渐渐地,苏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咳咳。”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明日既然还要赶路,我就先回去休息了,王爷和皓月,你们再坐坐,哈哈。”   说着便走出船舱,将小舟向岸边泛去。   他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又转身钻了进来,交给了苏皓月一封信:“这是我在包裹中找到的,是齐北亭趁我不备放进我行囊中的又一个证据。”   苏皓月凝眸,只见信上写着几个大字:   金池国国王亲启。   苏皓月点点头:“嗯,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所以这封信也没意义了。二哥且安心,回去休息吧。”   “嗯。”苏智颔首,迈开长腿离去了。   苏智走后,苏皓月面上的轻松才渐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   苏皓月翻开信件,只见这封信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把所谓的武器交易一五一十地写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少不得又吹捧了金池国国王一番,让这封信看起来更加真实。   即墨寒扫了一眼信件,眉头一皱,他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苏皓月沉默一会,抬眸望向即墨寒,一字一句道:“我爹爹,驻守的正是金池国所在的西疆。” 第24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即墨寒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是?”   苏皓月抿唇不语,拿起小几上的灯罩,把信件放在油灯上点燃。   蓝红色的火光像一只饥饿的野兽,伸出长长的信子贪婪地舔舐着信件。直到整封信都要被烧完了,苏皓月才不紧不慢地挑开窗帘,将它扔进了湖水中。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在魏景华设计的情节里,爹爹正是连接二哥和金池国国王的纽带吧。但是,我爹爹官职低微,想通过爹爹与金池国王攀上交情,可能吗?”   即墨寒顿了顿,安慰她道:“说不定是你想多了。”   “但愿如此。”苏皓月皱着眉,语气并不轻松。   蓦地,她转而轻笑,孩子气地问道:“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面对苏皓月难得的娇羞,即墨寒却笑不出来。   若不是生活在充满险恶的环境中,她又怎么会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如临大敌?   想到这里,即墨寒心头一动,伸手将她揽进怀中,深沉而磁性的嗓音从苏皓月的头顶传来:“放心吧,我会一直盯着西疆的动向。”   苏皓月刚有些感动,却又听见即墨寒继续说道:“不必感谢我,保护岳丈的安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噗。   苏皓月只觉得满眼的粉红泡泡全都被他这句颇有些泼皮无赖的话给毁了。她一时气急,刚想伸手推开他,不料即墨寒早已猜出了她的意图,手臂一缩,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即墨寒轻声笑道:“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岳丈我认定了。而且,岳丈大人英明神武,想必也不会拒绝我。所以,你个人反对,无效。”   谁说即墨寒不善表达?瞧瞧他这话,还一套一套的,甚至连苏皓月都找不到错处来反驳他。憋了半天,苏皓月涨红了脸,气呼呼地骂了句:“流氓!”   “我只对你一个人流氓,有什么关系?”   “哼,光你同意了有什么用?你的母亲呢?她都没有见过我,你怎么能肯定她就认我这个儿媳?”   苏皓月这话本来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的,不过想气一气即墨寒,却没想到即墨寒听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母亲过世了。”   苏皓月彻底愣住了,她虽然从未听人提到过老王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原来已经过世了?!她还一直以为老王妃是为人低调的缘故。   仔细回想一下,苏皓月虽然去过王府几次,但确实从未见过老王妃。即墨寒没有提,她的身份尴尬,自然也不好主动提出去拜见他母亲这样的要求。   苏皓月的心中泛出一阵酸涩,她将头靠在他强健有力的胸膛上,伸出双臂环抱着他,低声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有什么好道歉的。”即墨寒的声音十分平静:“我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我父亲常年征战沙场,母亲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她过世时边疆不太平,所以只是简单地为她举办了丧礼,因   此,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   苏皓月静静地听完后,柔声说道:“你母亲一定很爱你的父亲吧。”   “嗯,或许吧。”他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漠。   也是,他的心里仿佛从来没有过温暖,只有万丈寒冰。可能正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过早地经历了太多的生死,所以他才会习惯用冷漠保护自己,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苏皓月抬头看着即墨寒英俊挺拔的面孔,忍不住在他俊秀的下颌上轻啄了一下。   即墨寒一怔,俯下头回应给她了一个更加热烈缠绵的吻。   他的双臂紧紧搂着怀中柔若无骨的娇躯,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次,苏皓月没有拒绝。   渐渐的,她的柔荑攀上了即墨寒的脖颈,青葱玉指在他的黑发间肆意穿行着,微张的香唇不时传来令人**的呢喃声。   即墨寒睁开眼,见她凤眸微眯,白皙的面颊泛出诱人的酥红。   她面色含春的模样实在太美了,让即墨寒原本禁欲的心脏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他腾出右手,将小几上的酒盏全部扫到地上,酒水倾洒,狭小的船舱中顿时溢满醇厚的酒香。   即墨寒用手臂垫在苏皓月的身后,避免磕到她,然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小几上,自己则紧紧将她压在身下,炙热的唇如蝴蝶般落在了她肌肤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是不是那酒香在作怪,渐渐地,苏皓月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竟像是有了醉意。   即墨寒的一只手掌怜爱地揉搓着苏皓月的长发,另一只手掌却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着。   不知怎的,他在陶醉中竟胡乱扯下了她的衣襟,苏皓月雪白的香肩顿时裸露在外。   即墨寒从迷蒙中稍稍清醒了些,眼前是她衣衫不整的娇媚模样,那线条优美的美人骨,圆润诱人的肩头,甚至还有半露的酥胸,所有的一切都不禁让他喉头一动。   他俯下身,将唇畔印在她的肩上,贪婪地嗅着属于她的气息。   苏皓月浑身一震,只觉得脸颊燥热,浑身无力。   就在这时,即墨寒的动作停滞了。   苏皓月睁开眼,只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呼吸有些急促,眼中满是还未褪去的**。   “王爷......”话还未出口,却被即墨寒用双唇堵住了。   她感觉到他柔软的舌尖舔舐着自己的唇畔,听见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皓月......虽然......但是现在还不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她敞开的衣襟整理好,双唇却像是怎么吻也不够似的不愿离开。   苏皓月瘫软在他的怀里,脑子一片混沌,只是任由他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即墨寒才终于松开了她。   苏皓月也渐渐清醒过来,她想起刚才自己的模样,有些脸红。   “皓月,我真想现在就上门去你家提亲。”即墨寒的声音已经哑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天知道他刚才费了多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将她就地正法的冲动,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苏皓月唇角带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并没有回答。   即墨寒见她依旧是逃避的态度,眼中难免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好吧,也不逼她了。反正她只能是他的,谁也休想抢走。   这时,岸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苏皓月撩开窗帘,只见黑色的夜幕中绽开了一朵朵璀璨的烟花,清脆的爆竹声响彻街头巷尾。   是新的一年了。   苏皓月只觉得这一刻特别温暖,有即墨寒陪伴的除夕,哪怕等她迟暮之年再回想起今天,也会觉得甜在心头吧。   “王爷,回去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好。”   湖面上只有他们这一艘孤零零的小舟,即墨寒凌空一掌,轻舟便缓缓驶向了岸边。   即墨寒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上了岸。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何时竟挤满了人。通过他们的谈话苏皓月才知道,原来湎州县城里有一座寺庙,据说灵验无比,每当逢年过节时百姓们就会去寺庙里烧香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一切遂心。   苏皓月的手被即墨寒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生怕她被人潮挤散了。   “王爷。”苏皓月突然心血来潮,停住了脚步,指着湖面上盏盏明灯,撒娇道:“我也想放河灯。”   即墨寒哪能抵挡得住,他叮嘱了一句:“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买,马上回来。”   “嗯。”苏皓月乖巧地点点头。   即墨寒去了,苏皓月站在原地,看着随水漂流的河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公子。只见他面如冠玉,温润儒雅。身着绛紫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他在看清苏皓月面容的那一刻,眸中乍现惊艳之色。   “姑娘没事吧?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里的人太多了,刚才不知谁在我后头挤了一下,我没站稳,这才不慎撞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他面有愧色,连连致歉,拱手抱拳,手中还握着一柄折扇。   苏皓月淡淡道:“没事。”就重新回过头,还往前走了两步,想避开人潮。   谁知那公子竟又追了上来,又说道:“姑娘是一个人吗?不如我请姑娘到旁边的酒楼里小坐片刻,权当给姑娘赔罪了。”   “不用。”苏皓月眉头微蹙,冷冰冰地拒绝了他。   “哦,呵呵,是在下唐突了。”那公子尴尬地笑笑:“相见便是缘分,姑娘又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掌风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掀翻在地了。   即墨寒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手中提着两盏河灯,宛如一座冰山一般挡在苏皓月的面前。 第248章 只求身旁有他   即墨寒眼神凌厉而警惕,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倒在地的那个人,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位公子整个人摔得四仰八叉,因为窘迫而脸涨得通红。他从地上爬起来,愤愤地指着即墨寒说道:“你又是谁?!竟敢打我,你不要命了?!”   被即墨寒护在身后的苏皓月蹙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见他衣着华贵,口气也不小,便知他肯定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听他口音很熟悉,似乎不是湎州人氏,难道他也来自京都?可是他显然不认识即墨寒,这就很奇怪了,在京都但凡有些权势的哪有不认得楚靖王的呢?   即墨寒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更不屑回答他的问题,二话不说,牵起苏皓月的手就走。   那公子就这样被晾在了原地,也没有再追上来。   苏皓月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即墨寒的身后,见他不说话,便软言软语地哄他道:“王爷,你不高兴了?”   即墨寒从鼻腔里挤出来一个音节:“哼。”   苏皓月无奈,只得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别生气嘛,我又没有搭理他。”   即墨寒当然知道,他转过身,一脸的傲娇:“我不是生你的气。”   “那你是?”   “我就是讨厌别人打你的主意。”即墨寒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对苏皓月说道。   苏皓月微怔,转而才噗嗤一笑,上前一步:“好啦好啦,你不是也已经教训过他了嘛?何必再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人生气呢?走吧,咱们去放河灯!”   说罢,还不等他反驳,苏皓月挽起他的胳膊就朝湖边走去。   即墨寒拿出刚刚在路边买来的两盏河灯,又掏出火折子点燃,递了一个给苏皓月。   “王爷也要放?”苏皓月见他给自己也买了一个,不免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即墨寒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呢。   “嗯。”即墨寒淡淡说道:“想陪你放。”   这家伙,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轻易触动她的心?   苏皓月唇角上挑,提起裙摆自顾自地蹲在岸边。即墨寒也在她身旁蹲下,两人一同将河灯放在进了湖中。   两盏河灯并肩而行,随着风浪渐渐远去,苏皓月默默在心中许下了一个心愿。   不惧未来的艰难险阻,只求身旁有他。   河灯也放了,苏皓月便和即墨寒一同回了下榻的客栈。   在路过苏智的客房时,苏皓月注意到房中依旧点着灯,想来这位二哥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吧。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的二哥身在异乡,又怎能不更加思念已经与他天人永隔的双亲呢?   苏皓月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已经说了做了,接下来,全靠他自己了。   翌日清晨,他们便不声不响地启程了。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总算是平安返回了京都。   苏皓月刚进望月阁,得到了消息的苏浅汐就匆匆赶来。   “三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门这么多天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了好久。”苏浅汐抓着苏皓月的手埋怨道:“要不是除夕当天二婶告诉我你早跟她说过,要我不要记挂,我真的差点就要去报官了。”   苏皓月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事出突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让你为我担心了。”   “这倒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苏浅汐见到苏皓月平安归来,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顿了顿,她又神秘兮兮地在苏皓月耳边问道:“那个,三姐,若彤的哥哥,你熟不熟?”   苏皓月想了想:“有过几面之缘,怎么了?”   “哦......”苏浅汐的面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她垂下头,有些羞涩地继续问道:“你觉得,他哥哥人怎么样啊?”   这话苏皓月就有些听不懂了:“你指的是他哪方面怎么样?”   “哎呀!就是......就是,人品,人品怎么样?”   苏皓月眯起眼睛,故意打趣道:“他人品如何我怎会知道?你若想了解他,等若彤下次来了我去帮你问问好了。”   “别别别!你这样问,她肯定会误会的!”苏浅汐急忙打断她。   “要我不问也可以,快说说,你又没见过若彤的哥哥,怎么会对他突然感兴趣了呢?”   “嗯......”苏浅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吧。”   于是她便将那日在街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跟苏皓月说了。   听完,苏皓月的心中早已了然,敢情自己这个情窦初开的妹妹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啊!好事好事。   苏皓月这才认真地回答起苏浅汐刚才的问题:“我跟吴鹤鸣虽然接触不深,但也听二哥提起过几次,他似乎人还不错,品德端正,也没有什么纨绔子弟的坏毛病。虽然至今没有考取功名,但是凭借他的实力,踏入仕途只是早晚的事。”   “哦!是这样啊......”苏浅汐两颊绯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你若是想嫁入吴家,姐姐我举双手赞成。”   苏浅汐一听就急了,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上次与他喝茶攀谈时,觉得他挺有趣的,好奇才问问你罢了,我才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呢!三姐,你可别在若彤面前乱说呀!”   “怎么了?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呢?”苏皓月不解。   苏浅汐踌躇了半天,才垂下头低声说道:“吴家是京都有名的书香门第,我不过是一介庶女,又有什么资格嫁给他呢?”   这一点苏皓月确实没想到,她思考了一会,笑着宽慰苏浅汐:“你无需自怜自艾,放心吧,事在人为。”   苏浅汐绞着手中的帕子,咬着嘴唇说道:“三姐你也不要为了我的事操心,我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别的,真的不敢奢求太多。至于婚嫁,我还不想考虑,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就在苏府中过一辈子,也很好啊。”   苏皓月抚了抚她的额头:“傻丫头,你要当老姑娘吗?”   “有什么不好?反正现在家里也没有人再欺负我了,我巴不得这种自在的日子再多过几年呢。”苏浅汐俏皮地笑笑。   “好了好了,一切都随你,你有为你自己的人生做主的权利。”苏皓月也笑道:“走吧,我回来还没得及去向娘亲请安呢,你陪我一同去吧。”   “好呀!”   正月初六,是百官们在开年后第一次上朝的日子。   苏皓月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收拾了一番,带着紫鸢碧汀乘车去了博雅楼。   一路上,紫鸢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和碧汀这次都没有跟随小姐去湎州,但是她见齐北亭一直未回京,就猜到他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苏皓月扫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率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想瞒你,齐北亭确实是三皇子的人。”   紫鸢猛地瞪大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垂下头,小声地问道:“那他现在......”   “事情过去的第二日,就有消息从牢中传来,他已经死了,心悸而死。”   苏皓月还记得黄福山对他们说过,齐北亭死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双手握拳,低着头,眼睛瞪得很大,死不瞑目。   显然是经受不住一系列致命的打击而一命呜呼了。   紫鸢听后,先是身体一颤,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苏皓月没有告诉她,齐北亭之所以接近她完全是为了达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仅如此,在齐   北亭的心中还一直深爱着另一个女子,为了那个女子,他甘愿付出一切代价。   而这些对于紫鸢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既然齐北亭已经死了,给紫鸢的心中再留一点幻想也好。   碧汀见紫鸢如此伤心,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一边用手掌轻抚她的后背,一边心疼地说道:“没事没事,要我说啊,齐北亭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又聪明又伶俐,长得又好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紫鸢不为所动,依旧是不住地抽泣。   “紫鸢,这次是因为我才让你卷入这一场阴谋。”苏皓月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愧疚。   “不是的,不关小姐的事。”紫鸢擦擦眼泪,哽咽地说道:“都怪奴婢自己笨,识人不明,上了敌人的当。小姐放心,以后奴婢再也不会掉以轻心了。”   苏皓月看着满脸泪水却依旧强作坚强的紫鸢,心中满是感动。 第249章 急流勇退   抵达了博雅楼,苏皓月照例带着紫鸢和碧汀进了秋落英。   向青叩门而入,先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竹影文社那边,接下来应该如何安排呢?”   “找个有才学的书生,顶替齐北亭的位置。”苏皓月饮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向青并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应承了下来,说罢,便退出了雅间。   没过多久,苏皓月等候的客人便来了。   魏景琰大阔步走进来,一脸的意气风发,一落座就抚掌称赞道:“皓月,你真可谓是女中诸葛啊!每个计划都算无遗漏,真叫本宫佩服!”   苏皓月淡淡一笑:“殿下这是刚从宫中出来?”   “正是。本宫一下朝,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想与你分享这个好消息。”魏景琰将身体稍稍探向坐在对面的苏皓月,兴奋地说道:“魏景华府中地窖里的所有军火,已经尽数送入了宫中,交由父皇过目。父皇原本还不相信他会私藏武器,结果在看到那一大批军火之后,简直是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魏景华软禁在府中,不得出府半步。”   “魏景华不知死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还嚷着要见父皇,可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还会见他呢?”魏景琰嗤笑一声:“我瞧他,只能徒作困兽之斗了。”   苏皓月却抿唇一笑,提醒道:“殿下,咱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现在三殿下只是被软禁,到   底应该如何处置三殿下,恐怕连陛下自己都没有想好吧。”   “私藏武器,那就是密谋造反,难不成父皇还会轻易饶了他?”   “除了这批武器,咱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三殿下就是在密谋造反,话说回来,三殿下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时间一长,难保陛下不会心软。”   魏景琰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他当机立断道:“明日本宫就安排手下官员,上书请求父皇以谋反罪处置魏景华,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苏皓月给魏景琰斟了一杯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看他们如何发挥了。”   她浓密的睫毛微垂,挡住了眸中隐忍的寒光。   现在逼着陛下下令处决自己的亲生儿子,无疑是一步昏招。但若是不这样做,又如何把这把火烧到魏景琰的身上来呢?   “对了,殿下,你和褚小姐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苏皓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魏景琰一边佯装饮茶,一边观察着苏皓月面上的神色,只见她唇角微挑,眸光潋滟,十分平静,并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悦。   他这才放心地放下茶杯,道:“这个嘛,估计是**不离十了。”   “哦,那就好。”苏皓月点点头,转而又笑着打趣道:“不知何时能吃上殿下的喜酒呢?”   “哈哈哈哈!”魏景华朗声大笑:“你就安心地等着本宫的请帖吧。”   苏皓月勾了勾唇角,宛自往嘴里送了一枚果脯,移开了目光。   “皓月,让你为本宫操劳,但是本宫却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你,本宫的心中,实在是......   ”魏景琰又拿出最擅长的那一套,开始打起了感情牌:“但是本宫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本宫的确别无他法。皓月你冰雪聪明,一定会体谅本宫的,对吗?”   每当魏景琰用这种虚伪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苏皓月的心底都会油然而生一股厌恶之情,恨不得当场给他两个耳光,把他脑子里的水扇出来。   他凭什么觉得别人应该为他赴汤蹈火,马革裹尸?还得无条件地体谅他,包容他,即便没有任何回报,也要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除了前世的苏皓月,这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蠢的人了。   可是苏皓月仅仅只是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殿下,你这样说就见外了。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为殿下付出的,不求回报,殿下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皓月。”魏景琰感动地握住了苏皓月放在桌上的手,却被她不留痕迹地抽开了。   “殿下,五妹近日过得可好?”苏皓月问道。   “她啊。”魏景琰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收回扑了空的手,道:“挺好的,怎么了?”   “她,应该还不知道殿下要迎娶褚小姐的事情吧?”   “不知道啊,本宫还不曾跟她提过。”   “哦......”苏皓月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就好,五妹现在有孕在身,听了这样的消息,若是心中难过影响了胎儿就不好了。”   魏景琰却皱起了眉头:“她不会如此不懂事吧?难道本宫还要一辈子守着她这个妾,不纳正妃吗?本宫迎娶褚小姐的事情,她早晚都会知道,她若是敢因此损伤本宫的骨肉,那本宫可念不得皓月你的   情面了。”   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笑笑:“这是自然,一切都要以殿下的大局为重。”   魏景琰的面色这才由阴转晴:“还是皓月你识大体。”   三皇子府。   魏景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单手扶额,眉头紧锁,面上乌云密布。   稚奴推开房门,疾步走了进来:“殿下,院子里到处都是侍卫把守,连我想上街去透透气都不行,府中的下人更是人人自危,在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魏景华闻言,依旧是一言不发。   “殿下,齐北亭已经死了,苏智却完好无损地回了京都,那批武器竟还被不声不响地送入了府中的地窖,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就是楚靖王。”稚奴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狡猾的苏皓月,故意装作与苏智决裂的假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拉拢楚靖王来对付我们,真是可恨!”   “东西到底是怎么送来的,查到了没有?”魏景华不耐烦地打断稚奴的抱怨,头也不抬地问道。   稚奴噎了一下,小声地回答:“还没有。”   见魏景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稚奴赶忙加了一句:“可是咱们现在就算查到,又能如何?也不能打消陛下对三皇子府的误解啊!”   “吃一堑长一智,至少要搞清楚,我们的漏洞到底在哪里。”魏景琰单手托腮,目光阴骘:“否则,以后他们再进我的府邸,不是就如入无人之境了吗?”   稚奴沉默了片刻,突然脚步轻快地旋转到魏景华的身边,一只胳膊亲昵地搭在他的肩上,俯下身说道:“殿下,稚奴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化解眼下的危局。”   “什么办法?”魏景华眼眸一亮。   稚奴娇笑一声,说道:“这一段时间,三皇子府接二连三受挫,先是您被安排去了天渠阁,实力被架空,损失惨重,现在又被软禁,再加之陛下的猜忌,若殿下您还死守着京都这个漩涡,只怕会越陷越深。依稚奴之见,咱们不如趁此机会急流勇退,积累实力,适时再寻找时机,卷土重来。”   “在此时退出京都?!”魏景华大惊失色:“你莫不是急糊涂了?如今京都的局势瞬息万变,本宫若是离开京都,又如何能及时捕捉到情报?搞不好本宫还在别处休养生息,寻找机会,他魏景琰或者魏景鸿就已经在京都中黄袍加身了!”   “殿下,你仔细想想,真有这种可能吗?陛下如今龙体康健,再活个三五十年根本不成问题。对于我们而言,时间还很充裕,即便我们此刻离开,也完全来得及做好充分准备,在新帝登基前杀回京都。”   “若是五皇子或者是太子殿下打错了算盘,想逼宫谋反,那就更好了。殿下您别忘了,三千宫中禁军可是掌握在楚靖王的手中,只要有他在一日,就能保得皇上高枕无忧。”   魏景华刚才还急促的呼吸这时才渐渐平缓了下来,他一边思忖着,一边屈起食指敲击桌面。   “可是去哪?怎么去?这又是一大问题。父皇现在不信任本宫,魏景琰和魏景鸿更是巴不得本宫被囚禁一生才好,本宫又如何能离开京都呢?”   “殿下,稚奴已经为您寻觅了一个好去处。”稚奴神秘地眨眨眼睛:“东安城。”   “那儿?”魏景华回忆了一下:“东安城靠近东南沿岸,常年遭受海冦荼毒,又不富庶,为何偏偏要.......难道说?”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动作猛地一滞。 第250章 借兵平倭乱   “殿下终于想通了。”稚奴笑容明媚:“东南部沿岸地区的海冦一直是陛下的一块心病,殿下您大可借平倭乱之名想陛下借兵,驻扎在东安城。只要手中有了兵权,谁还能忽视您呢?”   “更何况。”稚奴进一步解释道:“东安城这个地方虽然是个小城,交通却十分便利,靠山邻水,地势复杂,进可攻,退可守,绝对是一块宝地。到了那儿,天高任鸟飞,殿下必能一展宏图!”   魏景华面上的阴沉之色渐渐变成了隐隐的兴奋,可是很快,他就又皱起了眉头:“在如今这个敏感时期向父皇借兵,父皇只怕会怀疑本宫的居心不良。”   “陛下会放心的。”稚奴的笑容中透出一丝狠辣:“毕竟,淑妃娘娘不是还在宫中侍奉陛下吗?三殿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顾及淑妃娘娘的安危啊。”   “你是要让母妃做人质?!”魏景华的面色陡然一变,冷汗簌簌从额上落下。   他这次离京,就是为了一朝一日杀回京都。但是到了那时,身处宫中的淑妃必定性命攸关。   “殿下,您要记得,娘娘是宫中的娘娘,绝不可能跟您一同离京的。到时候只要我们计划周密,提前接娘娘出宫,就一定能确保娘娘的安全。”稚奴柔声劝道。   虽说魏景华心狠手辣,但是淑妃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又养育他多年,他难免还是会有些割舍不下。   只见魏景华双拳紧握,内心痛苦地撕扯着。   “殿下,时机转瞬即逝,您可要早做决断啊......”   稚奴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三日后,苏府望月阁。   苏皓月正坐在房中绣花,不时看一眼窗外和煦的阳光,活动活动肩膀。   “三妹!三妹!”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正是苏智。   他推开门,二话不说就冲到了苏皓月的塌边,连声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苏皓月放下手中的绣活,不明所以地看着满头大汗的苏智:“有什么话,慢慢说。”   “今日在金銮殿上,陛下竟提出要让魏景华带兵去平东南沿岸的倭乱!”苏智摩擦着手掌,咬牙切齿道:“给魏景华兵权,还让他出京,那不是摆明了放虎归山吗?!真不知道陛下是被魏景华灌了什么**汤,竟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苏智显然是气坏了,以致于口不择言。   苏皓月赶忙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见门口只有碧汀一人把守着,这才安下心神,说道:“他不是被软禁在府中了吗?如何能得见陛下?”   “据说,他那夜假扮成了收夜香的下人,偷偷溜出了府,又换上了侍卫的衣裳,在某些人的带领下混入宫中,见到了陛下。”   苏皓月闻言,片刻,掩嘴一笑:“早听说稚奴是一个易容高手,如此看来,传言非虚。只是三殿下为了达到目的竟如此自降身价,真是让我吃惊。诶,对了,今日五殿下和太子殿下就没做什么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吗?在两位皇子的夹击之下,三殿下居然还能钻着空子,想出这么个妙法,我实在不得不   佩服。”   “别提了,今日五殿下党派的官员在朝会上极力主张严惩三殿下,言辞激烈,估计是话不中听惹恼了陛下,结果他们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苏智勾起唇角冷笑:“陛下话里话外还隐隐暗示五殿下戾气过甚,不懂爱惜手足。”   苏皓月一听这话,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转而又暗暗揣测道,朗乾肯定也知道魏景琰这样做定捞不着好处,竟然也没有阻止他,不知朗乾到底是什么用意。   “二哥,我瞧三殿下这次之所以能说服陛下给他兵权,除了东南倭乱确实需要人马平定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淑妃娘娘。”苏皓月站起身,在屋中踱步:“只要淑妃娘娘还在,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你觉得魏景华会因为顾及淑妃的性命,而放弃谋得天下吗?只怕未必吧。”   “这是我们旁人的想法,我听说,三殿下虽然不是善辈,但确实对淑妃孝顺有加,母子俩的感情一直很好。”苏皓月说道:“陛下一定也是认定这一点,才敢放心地把兵权交给三殿下。”   苏智叹了一口气:“唉,算来算去,我们还是棋差一招啊。辛苦了这么久,咱们的努力还是白费了。”   苏皓月却坦然地笑道:“也不用如此悲观,陛下这次之所以没有下狠心处决了三殿下,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三殿下意图谋反的证据不足,整个案件中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三殿下说来说去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明不白地就杀了他呢?但,若是三殿下真的敢做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陛下可就真容不下他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只要他有动作,就立刻上报朝廷,彻底解决他?”   “没错。”苏皓月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次能把他逼出京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虽然他可以在千里之外为所欲为,可他骤然退出权利中心,又怎知他会不会错失先机呢?所以说,此事尚未有定论,二哥不必如此心急。”   苏智听了苏皓月的分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听了你的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三妹说得对,祸兮福之所倚,魏景华此次离京,到底是凶是吉,一切还未可知。”   “嗯。”苏皓月拉着苏智坐在桌边坐下,递了一杯热茶给他:“其实现在我更加担心二哥你的处境啊。”   “我?怎么了?”   “寒门派日渐强大,各势力集团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了,据我所知,朝中针对你的流言早已是满天飞,只怕,风雨欲来尔。”苏皓月不无担心地看向苏智:“历代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官员结党,朋生党,党生私,私生利,私利必损公利,如今寒门派俨然成了气候,甚至连一些中立党官员都有了戒备之心,二哥,你可要早做打算啊。”   一提起这个,苏智便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你说的不错,自我归京后,陛下对我的态度显然疏远了很多,我猜想,一定是我不在的时候魏景华党派的官员向陛下进了谗言。”   “陛下若真要打压你,必定不会让你察觉。如今陛下故意冷落你,其实更是在暗示你,让你低调行事。”   “可是,寒门派发展到今日实属不易,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苏皓月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所以,你必须要扭转陛下对寒门派的看法,让陛下知道寒门派是只忠诚于陛下一人,专为陛下服务的。”   苏智还想再问,却听到门外传来了吴若彤黄莺般的声音:“皓月,我来看你了。”   苏皓月和苏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吴若彤手中提着礼物,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当她看到苏智时,面上的神色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她一边讪笑着,一边冲苏皓月挤眉弄眼。   苏智见此情形,大概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便笑着起身说道:“既然吴小姐登门造访,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先告辞。”   吴若彤羞赧地笑笑,在苏智与她擦肩而过时,还略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   等苏智消失不见了,她才恢复本性,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道:“皓月,你不是告诉我你和你二哥决裂了吗?怎么今日看你们又和好了?”   苏皓月拉着她坐下,含糊其辞道:“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说来话长。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和二哥和好如初了。”   “哎,那就好。我就说嘛,血浓于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吴若彤也没多问,挑出两份礼物递给苏皓月,说道:“一份给你,一份给你娘亲。”   苏皓月的疑惑地目光落在她怀中剩下的那份礼物上:“那是给谁的?”   吴若彤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哦,那那......那是我娘亲和哥哥给苏大人准备的。本以为你们俩绝交了,我还挺烦恼,不知该不该把这份送给苏大人,现在你们和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吴若彤的娘亲和哥哥给苏智准备礼物,说来也很正常啊,毕竟吴鹤鸣如今在国子监里一呼百应,离不开苏智的提携,过年了,吴家准备一份礼物送来,也算是人之常情。   可是吴若彤紧张什么?看她的表情也怪怪的。   苏皓月狐疑地盯着她,蓦地一笑:“若彤,你不会......?” 第25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还不等苏皓月说完,吴若彤就连连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苏皓月更奇怪了:“我是想问,你不会觉得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吧?就算我和二哥真的断交,你的娘亲和哥哥给二哥准备礼物,我也没有权利干涉啊,你又有什么好为难的。”   “呃......对,对,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吴若彤心虚地擦了一把冷汗,讪笑道。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最终也只能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把《竹影文集》下一刊的内容敲定了。   吴若彤拿着稿子,站起身向苏皓月辞行:“这几篇文章,我再拿回去润色一下,等我完成之后直接送去文社。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苏皓月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点,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不用,咱们俩之间那么客气干嘛。”吴若彤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她出了望月阁,却并没有即刻出府,而是优哉游哉地晃到了苏智的院门口。   “咳咳。”她站在门边朝里望去,正好瞧见苏智在院子里浇花,便故意清了清嗓子,引起苏智的注意。   苏智听到声音,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吴若彤一袭翠色的袄裙,正倚着门冲他微笑。   “吴姑娘,快请进。”苏智放下浇花的喷灌,从竹洺的手中接过布巾,擦了擦手道:“吴小姐你怎   么来了?是不是你哥哥找我有什么事情劳烦你转达?”   吴若彤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将装着礼物的木匣递给苏智:“这是家母和哥哥特地为苏大人准备的新年礼物,感谢苏大人这么久以来对哥哥的关照,还请苏大人收下。”   苏智一愣,摆手正色道:“令堂也太客气了,我与鹤鸣兄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是好朋友,认识这么多年,我对鹤鸣兄的人品和才识一直非常欣赏,至于关照什么的,确实谈不上,这份礼物我实在受之有愧。令堂的心意,我心领了,礼物还是请吴姑娘拿回去吧。”   谁知吴若彤听苏智这样说,当即拉下了脸来:“送来的东西,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这大过年的,我来苏府拜访,于情于理也不好空着手来啊,苏大人何必将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呢?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礼品,不过是家母偶然买到的一方砚台罢了,值不了几个钱的,苏大人又有什么收不得的呢?”   苏智还在犹豫,却听吴若彤又继续说道:“苏大人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客气,可你却连家母这一点点心意都不肯收,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客气。”   苏智见吴若彤一张小脸都板了起来,也怕惹她不高兴,便只能接过匣子,谢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拂了令堂的美意,还请吴小姐替我转达对吴夫人的感谢。”   “嗯。”吴若彤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起身道:“任务完成,我也该告辞了。”   “好,我送送吴小姐。”苏智也跟着站起身。   “还请苏大人留步,我来苏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得很,不用送。”   “没事没事,天色晚了,还是让我送你上马车吧。”   吴若彤见苏智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推辞。   当晚午夜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停在了三皇子府的后门门口。   自从皇帝应允魏景华出兵东安城之后,监守在三皇子府的侍卫也都撤走了。寒风凛冽,月色昏暗,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能听见远处巷弄里传来的犬吠声。   车停稳后,一个黑衣女人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的头上披着黑色的披巾,脸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眸子。   那仆人走上前,急促地拍打着三皇子府的后门,不时警惕地朝旁观望,似乎生怕被人瞧见了一般。   过了片刻,门内终于有了回应:“谁呀!”   只见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拉开房门,不耐烦地怒斥道:“大半夜的,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儿瞎嚷嚷,若是打搅了三殿下休息,你吃罪得起吗?!”   他一边骂着,一边揉眼睛,可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就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脸上便多出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那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给打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那黑衣女人一把扯下面巾,恶狠狠道:“混账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宫是谁!”   她的仆人站在一旁,尖着嗓子趾高气扬地对那小厮道:“竟敢对淑妃娘娘出言不敬,我瞧你是活腻歪了吧?!”   那小厮一听淑妃娘娘四个字,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淑妃娘娘饶命,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高抬贵手,饶过奴才这一次吧!”   “滚开。”淑妃径直朝院内走去:“还不去跟你的主子通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那小厮赶忙关上门,跑着去通报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魏景华就穿戴整齐地来到了前厅。   只见淑妃正坐在殿内的太师椅上,满面的怒容。   “母妃,您怎么来了?”魏景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淑妃跟前,皱着眉道:“万一被有心人发现您擅自出宫,我们如何向父皇解释啊!”   淑妃冷笑一声:“你到底是担心本宫的安危呢,还是怕你自己被本宫连累?”   魏景华沉下脸来:“母妃,您这是何意?有什么话不能等明日儿臣进宫了再说吗?”   “本宫等不了了!片刻也不能等!”淑妃一挥衣袖,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你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决定竟连商量都不和本宫商量一下,你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   魏景华听到这里,当然已经猜测出淑妃到底是为了何事前来的。他扯了扯唇角,缓和语气道:“母妃,您听儿臣解释......”   “本宫现在不想听!”淑妃怒气冲冲地打断他,冲旁边的人扬扬下巴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是。”   正当魏景华纳闷着呢,只见淑妃的贴身太监已经押着稚奴走进了殿内,还一把将稚奴推倒在淑妃的脚边。   稚奴披头散发,穿着白色的中衣,面上满是倦容和惊恐,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抓来的。   她一抬头,正好撞见淑妃如刀的目光,不禁瑟缩了一下,委屈地唤道:“三殿下......”   魏景华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母妃,您这又是何意?”   “哼。”淑妃冷哼一声:“别以为本宫身在深宫之中就什么都不知道,华儿你擅作主张,向你父皇提出带兵前去东安城平定倭乱,肯定是这丫头挑唆的!本宫早就说过,这丫头留不得,你却不听本宫的话,非要把她带在身边。好,既然你不听劝,只能由本宫亲自出马,替你处决了这丫头,省得她再妖言惑众!”   “母妃!”魏景华阻拦道:“平倭乱是儿臣的主意,您错怪稚奴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稚奴身怀绝技,又擅谋略,他留着还有用处。   “闭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在本宫面前扯谎?!”淑妃气得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若不是这个妖物在你耳边煽风点火,你又怎会闯出这弥天大祸!你以为带兵打仗很容易吗?刀剑无眼,你要是在那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本宫怎么活?!”   淑妃越说越来气,尖尖的手指指向跪在地上的稚奴,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个贱丫头给本宫拖下去,即刻杖毙!”   稚奴低垂着头,隐藏起了眼中的寒芒。   这个老女人,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真是可恶!就凭这老女人还想杀了她?做梦!   魏景华回过头厉声呵斥闯进来了的侍卫:“不准动。”   淑妃见魏景华竟然还护着稚奴,不禁火冒三丈:“你现在连本宫的话也不肯听了是不是?!”   “母妃,不是儿臣不听您的话,是您确实错怪稚奴了。”魏景华夹在她们二人中间,只觉得头疼,却也只能好言相劝道:“东安城的倭乱和战场不一样,倭寇大部分都是来自海外国家的一些流民,说   白了就是一般老百姓,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所以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危险。再说了,儿臣领兵前往,只需要在后方坐镇指挥就行,不必亲自上阵的,安全得很。” 第252章 所谓结党   “更何况,儿臣这次去东安城,平倭乱只是一个幌子,儿臣的真实目的是去东安城发展自己的势力。有了兵马,不管是他魏景琰还是魏景鸿,都要忌惮儿臣三分。所以,此行您大可放心。”魏景华继续说道:“至于稚奴,她曾帮儿臣训练出大梁最杰出的暗卫九菊,此次儿臣去东安城,还需要她来帮儿臣练兵,您现在把她杀了,儿臣一时又去何处找顶替她的人呢?所以,不如暂且留着她,就让她戴罪立功,母妃以为如何?”   淑妃听了魏景华的话,怒气这才平息了一些。她今日在宫中惊闻魏景华要带兵出征的消息,差点没被吓得背过气去,惊愕之下,当即决定连夜出宫找魏景华问个清楚。   现在冷静了下来,她才将信将疑地斜睨了稚奴一眼,只见这丫头梗着脖子从始至终不发一言,面对暴怒中的她也是稳如泰山,似乎并不把自己这位堂堂妃子放在心里,淑妃心头不禁又燃起了憎恶的怒火。   魏景华看出了淑妃情绪的变化,脸一板,沉着声音训斥稚奴道:“母妃开恩,饶你一命,你还不快谢恩!”   稚奴犹豫了片刻,不情不愿地小声说道:“奴婢谢淑妃娘娘恩典。”   “别急着谢恩。”淑妃幽幽地说道:“既然华儿你认为这丫头还有用,本宫就顺了你的心意,暂时先留着她。但是她狐媚惑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罢,她拍拍手掌:“拖下去,杖责二十!”   “你!”稚奴一听就火了,气恼地抬起头想顶撞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却看到了魏景华那双阴骘的眸子。   魏景华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稚奴死死咬着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是。”   侍卫们把稚奴拖了下去,就在院子中开始行刑了。   一旁的婢女给淑妃上了热茶,她悠然地靠着椅子,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院子里传来的木板和皮肉碰撞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也敢跟她斗!   魏景华这边热闹着,那边的魏景琰府中也不安分。   他从外头归来,一身酒气,坐在房中对身旁的下人说道:“去,把苏夫人给本宫叫来。”   “是。”   不一会儿,苏浅汐就来了。   她的肚子已经显行,凸出的弧度即便隔着宽大的衣裙也十分明显。她本就身体娇弱,如今有了身孕更是百般不适,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再加上孕中心情抑郁,无法排遣,此刻的苏浅汐即便化着妆,也无法掩盖满面的憔悴。   “殿下,您有事找妾身?”   苏浅汐以为是魏景琰终于想起了她,还兴奋地连忙更衣梳妆赶了过来,可是魏景琰坐在榻上,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神情冷漠:“嗯,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殿下请讲。”   “父皇已为本宫和褚家千金赐婚,不出三个月,本宫就将迎娶褚灵倩为妃。你既是本宫的妾,又先入府,自然该学着一些礼节,别到时候丢了本宫的人。”   苏浅汐甜蜜的笑容顷刻间凝滞在了唇角,她愣在原地,眸中闪烁着泪花,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魏景琰。   可魏景琰最见不得她这动不动就哭的模样,此刻再想到苏皓月说的话,不禁对苏浅汐更是心生厌烦。   “听到本宫的话没有?!”他蹙着眉冷冷道。   苏浅汐强忍下悲痛,抿着唇行礼道:“是,妾身知道了。”   说话间,眼泪夺眶而出。   “行了行了,下去吧。”魏景琰挥挥手。   苏浅汐不发一言,低着头走出了魏景琰的寝殿。   一路上,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寒风拂面,她止不住地悲从中来。   原以为嫁入五皇子府就能一生顺遂,再不用过看人眼色的日子了,没想到......好不容易摆脱了苏家,却掉入了另一个苦难的深渊之中。   苏浅汐的心头悲愤交加,她恨苏皓月的狠辣,恨魏景琰的薄情,恨命运的不公,却从不肯反省一下自己。   她背叛苏皓月,设计嫁给魏景琰,甚至是和李玲花勾结想置苏皓月于死地,统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   现在她美梦破碎,落到这个下场,却一心只是怨天尤人。   朗乾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苏浅汐。   原本的苏浅汐虽然容貌并不出挑,但至少还能占个温婉二字。可此刻的她目露凶光,满面泪痕,一副怨妇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倒胃口。   朗乾嘲讽地撇了撇唇角,他还以为苏浅汐一个卑贱的庶女,竟也能成功地嫁入五皇子府,说明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手段的,可谁知这个女人在苏皓月的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真是令他大失所望。   想到这里,朗乾转过身,扬长而去。   几日后,金銮殿上,殿中气氛严肃而庄重。   “陛下,微臣有事禀报。”工部左侍郎钱守成从队列中走出,朗声道:“陛下,自古以来,身为臣子理当恪尽职守,全心全意为陛下效忠。可如今,有些人却仰仗皇恩,广结党羽,谋求私利。臣既然立身于朝堂之上,就绝不能对这种现象视而不见。陛下,微臣恳求陛下,严惩他们!”   钱守成的声音铿锵有力,说得在场众人皆是微微动容。   三皇子党派的官员纷纷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冷声一笑:“哦?爱卿所指的是何人?”   “正是现居礼部左侍郎的苏智,苏大人!”钱守成身板绷得笔直,好一副宁折不弯的忠臣气势。   “爱卿既然说苏智结党,可有证据?”   钱守成闻言,立刻说道:“回禀陛下,苏智自上任以来,一直私下结交一些出身寒微的官员,这是   大家有目共睹的。不禁如此,苏智竟还在国子监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其中的一位监生吴鹤鸣,就一直唯苏侍郎马首是瞻。”   刑部右侍郎吴琏一听到钱守成这样污蔑自己的儿子,顿时大为光火:“钱大人,你说来说去,到底有何证据?”   “朝中的官员都是人证,你还能抵赖不成?”   不等吴琏说话,苏智便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说,钱大人拿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来咯?”   “陛下,微臣有证据。”钱守成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双手呈上:“陛下,这是京都一所拍卖行的账目。上头白纸黑字记载,就在去年年末的一场拍卖会上,吴家小姐以一百两的价格拍得了一方宝砚。敢问苏侍郎,此刻这方宝砚所在何处?”   “什么宝砚?!我家小女何时又拍了宝砚?!钱守成你血口喷人!”吴琏气得脸红脖子粗。   苏智猛然想起前几日吴若彤送给他的那方砚台,又看看此刻吴琏气急败坏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谎话,似乎真的对砚台一事一无所知。   可是吴若彤不是跟他说砚台是吴夫人准备的吗?若真如此,吴琏作为家主,不应该毫不知情啊。   钱守成见苏智不说话了,便更洋洋得意道:“苏大人,你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   苏智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对皇帝说道:“没错,微臣确实在几日前收到了吴小姐送来的一方砚台。”   “陛下!”钱守成激愤地打断苏智的话:“无缘无故,吴家为何要送此厚礼给苏大人?!各种原因,细想便知!吴家和苏家暗通款曲,结党营私,苏智收受吴家的贿赂更是板上钉钉。这等小人还有何   颜面立于朝堂之上?臣恳请陛下彻查苏家家产,臣相信,其中必有许多财产来路不明!”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钱守成慷慨陈词,却把目光转向了苏智,似乎是在等着他开口。   只见苏智淡淡一笑:“既然钱大人说起此事,臣就不得不把家中那些事搬到朝堂上来说了。你说的没错,吴小姐和我苏家一向交情颇深,那是因为吴小姐和我妹妹两人是闺中好友,更一同创办了名震京都的竹影文社,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钱大人现在才知道吗?”   “吴小姐和你妹妹关系好,我自然知道。难道这就能解释她送你厚礼一事了吗?”   “吴小姐送了臣一方砚台,确有其事。可钱大人却说那砚台价值百两?还请钱大人告知那拍卖行的位置,我必定要带着吴小姐去京兆尹报官。那砚台不过是普通的石砚,竟敢拍出百两的高价?!这等奸商,怎么还能让他在天子脚下招摇撞骗!” 第253章 君子之党,可以兴国   钱守成冷笑一声:“苏大人何必还要在这儿装傻充愣呢?那砚台是用歙石制成,石质细腻温润,发墨如油,更有天然的玉带花纹,从古流传至今,贵不可言。你苏大人堂堂礼部侍郎,会不知道这宝砚的价值?”   听钱守成这样说,在座的官员纷纷交头接耳。   可苏智却好笑地反问道:“钱大人怎么会对这宝砚如此了解?连上头的花纹都一清二楚?难道说,这拍卖行是钱大人的产业?哦,这也就难怪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谁会说自家的货物不好呢?”   “苏智,你不要血口喷人!”钱守成脸色一变。   该死,言多必失,竟让苏智猜到了拍卖行与他的关系。这样一来,拍卖行账本的信息在众人心目中就不可信了。   “怎么?难道这拍卖行不是你钱家的?”   “你......!”钱守成紧握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苏智。   苏智却淡淡地转过头,不再看他,拱手对皇帝说道:“陛下,臣确实收到了吴小姐送给臣的礼物,但是仅凭这一点就说臣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未免过于牵强。吴小姐登门造访的时候,未过元宵,正值新年。新年里,大家常常会去亲朋好友家中走动,礼尚往来也是人之常情。照钱大人的说法,只要是收了同僚或其家眷的礼物就是受贿,那么敢问钱大人,你家中婚丧嫁娶时,有同僚出席,会不会送礼?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说钱大人你受贿了呢?”   “就是。”队列中有与苏智交好的年轻官员提高嗓门说道:“钱大人,上次你老母亲生辰,给所有官员下了请帖,我还送了一尊玉佛去钱府呢。钱大人你当时收礼的时候不是笑呵呵的吗?也没说这就是行贿啊!我看,你还是赶紧把玉佛还给我吧,别到时候你借此说我这是在向你行贿,我可吃罪不起!”   他的话虽然有些胡搅蛮缠,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官员们一听,皆是忍俊不禁。   钱守成哪里能听得这样的讽刺?当即被气得咬牙切齿,眼睛涨得通红。   一直坐壁上观的皇帝听到了这儿,自然明白了这不过是钱守成针对苏智的一场闹剧。   见堂上原本肃穆的气氛被搅得乱七八糟,皇帝不得不开口圆场:“钱卿,此事看来不过是一个误会,以后就休要再提了。”   “陛下!”钱守成还不死心,砰地跪倒在地痛心疾首道:“砚台一事或许是误会,但苏智公然在朝中大肆拉帮结派,笼络人心,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陛下,您也要不管不问吗?!”   这话说得就太重了,此言一出,不光是苏智,甚至连皇帝的面上都是微微一震。   即墨寒站在队列之首,冷眼瞧着,岿然不动。   看来魏景华是铁了心想在离京前给苏智找点麻烦啊。   此时,吏部左侍郎闻忠国也走出了队列,躬身道:“陛下,前朝孝祯帝早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盛,有诗云: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可就在孝祯帝后期,国力却急速由盛转衰,物价暴涨,一斗米竟卖出三万文的高价!而导致盛世崩塌最根本的症结,就是因为朝廷中两党   相争,互相排挤,牟取私利!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陛下,我们必须要吸取前朝的教训啊!”说罢,闻忠国心一横,也跪在了地上。   摆事实,举例子,一向是官员们向皇帝进言的不二方法。   见两位头发斑白的老臣就这样跪在自己的面前,皇帝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恳请彻查苏家!彻查礼部左侍郎苏大人结党案!”   “......”   老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官员站了出来声讨苏智。   皇帝有些骑虎难下,犹豫了片刻后,看向了一旁的工部尚书周历:“周卿,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刹那间,在场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在了周历的身上。   被点到名的周历稍稍抬起头,沉声道:“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谨慎起见,可交由三司会审查清此案。若证据确凿,自然该公事公断;若最后证明苏大人是被冤枉的,也好还苏大人一个清白。”   周历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臣,字字公正,不偏不倚,听得在场众人皆是心服口服。   可即墨寒心里却清楚的很,周历这番话看着公允,实则这才是给苏智最致命的一击。   他借查案为由,要求审查苏智,可要知道立于朝堂之上的官员,不可能永远保持独立,只要官员说了话、做了事,就一定会有赞成他的人,也会有反对他的人,如此一来,那些赞成苏智的官员自然而然会变成苏智的“同党”,那么苏智结党一事也就成了板上钉钉。   看来周历这老滑头,也有自己的打算啊。   即墨寒勾起一边唇畔,冷冷质问道:“周大人,何为结党?”   周历没有想到即墨寒会突然发问,先是一愣,随后答道:“结成党羽。”   “为何结党?”   “谋求私利。”   “哼。”即墨寒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苏智闻言,顿时明白了即墨寒话中的深意。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苏智上前一步,态度不卑不亢。   “唔。”皇帝剑眉紧蹙,微微点点头。   “臣以为,周大人对于结党的解释还不够详尽。”苏智从容不迫地说道:“所谓结党,应该是朝中的某一些投机份子因为共同的私利聚集在一起,中饱私囊,打压异己。而钱大人刚才所说的前朝朋党之争,正是如此。”   “大梁为官者不计其数,其中有的人因为政见一致而走到了一起,他们有同样的信念,同样的理想,坚持的是信义,履行的是对陛下的忠诚,他们所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国家更加繁荣昌盛,以此来报答陛下的恩泽。这样的人,便是君子,君子之党,可以兴国。舜辅佐尧时,曾用君子八元、八恺等十六人朋党治理天下,因此尧的天下非常太平、兴盛。”   你既然咬死我结党不放,那我就大大方方承认结党,举出君子之党的例子,让皇帝不再那么谈“党”色变。   闻忠国对苏智的“朋党论”十分不屑一顾,他嘲笑道:“小小后生,大言不惭。依你之言,你的德   行可堪比君子八元、八恺?”   “陛下,微臣从不敢自比八元八恺,却以君子为榜样,万万不敢做损害国家的事情,只愿一心效忠陛下。”苏智不失时机地表忠心,只听他继续说道:“有些人只会站在制高点上攻击别人,为了在动荡中赚取蝇头小利而相互勾结,不择手段地排除异己,如此行径简直令人不齿。臣相信,孰忠孰奸自有陛下来决断。”   苏智这番话掷地有声,无异于是在百官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小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把如此隐晦的事给挑破了!   刚才还一脸正气声讨苏智的三皇子党全都变了脸色,震惊惶恐地对苏智怒目而视,却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了。   苏智的话正中皇帝内心的隐痛,近年来几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而他自己却越来越年迈。每当面对那三个身强力健却野心勃勃的儿子时,皇帝的心中都是喜忧掺半。他是父亲,却更是一位拥有绝对控制欲的君主,他无法容忍来自自己儿子的威胁。   一山不容二虎,即便是亲生骨肉也不能手软。   可是随着皇子们的渐渐成熟,原本对他一心一意的朝臣们也打起了各自的算盘,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有一股坚定不移的势力来无条件地支持和拥护他。   中立党官员大多是老牌清贵,个个眼高于顶,驾驭起来有一定难度。而苏智手下的寒门派就不一样了,寒门派的官员出身贫微,而且大多比较年轻,只要给他们发展的空间,他们的忠诚度会非常高。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根基尚浅,除了紧紧地依附于皇帝,他们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龙椅上皇帝眸光一亮,眼神中带着精光扫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群臣们,缓缓地笑开了。   “好了,朕相信苏卿的为人。”皇帝说得云淡风轻:“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说罢,他慢悠悠地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了苏智,半晌,才站起身来:“今日就到这儿吧,退朝。”   “恭送陛下。”   苏智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行礼,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险。   没有人知道,他后背的贴身衣裳已经全被冷汗给浸湿了。 第254章 登门赔罪   官员们纷纷散去,周历在经过苏智身边的时候,若有如无地瞟了他一眼,也加快脚步离去了。   苏智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走出殿外,追上即墨寒,轻声道:“多谢王爷相助。”   “无妨。”即墨寒目不斜视:“看来你是早有准备。”   “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慧眼。”苏智笑道:“三妹早就料到会有此次风波,曾提点过臣该如何应对。”   “哦。”即墨寒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两人并肩来到了宫外,苏智恭恭敬敬地送即墨寒上了马车,目视着他远去,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回到家中,苏智一眼便瞧见了搁在书桌上的砚台。   他走上前去,拿起砚台仔细观摩,发现确如钱守成所说,这方宝砚确是用珍惜非常的歙石炼制而成的。他平日里的用度向来简朴,基本也用不上如此珍贵的砚台,所以才没有立即认出它的价值。   可是苏智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吴若彤送给他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何偏要说成是她娘亲准备的呢?而吴若彤送砚台给他,钱守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难道还真被他误打误撞猜着了,那拍卖行是钱家的产业?   如此说来,钱家的这一举措可就大有深意了。   苏智想着想着,不禁觉得后脊发凉。   吴府。   吴若彤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手中握着笔,却迟迟未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院中早开的桃花,唇角含笑。   也不知那砚台他用得可还习惯。   吴若彤干脆将笔隔下,一只手拖着腮帮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日无意经过那家拍卖行,见里头人声鼎沸,又听来往的人说这拍卖行里常常会有举世罕见的文房四宝,她心头一动,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脚步便不知不觉地朝店内走去了。   当这方歙石砚台被人摆上展览台的时候,她一眼就看上了。再听人介绍这砚台的来历,心中更是觉得它和苏智相配。吴若彤倔脾气一上来,打定主意要将歙石砚收入囊中。   可不巧,当日在场的也有几个行家。几个人几番竞价,这价格很快就被抬上了九十两。   吴若彤一咬牙:“一百两。”   人群中一片哗然,其他的几个竞争对手一听这价格,摇摇头叹了口气,也就放弃了。   但是吴若彤当时带的现银不够,她怕店主以为她是来捣乱的,便只好自报家门,让店主带着砚台同她一块儿回家取银子,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这样,她如愿以偿抱得砚台归。   宝砚是买到了,可是怎么送给苏智呢?吴若彤又犯了难。   首先不能暴露砚台的价值,不然他肯定不会收的。再借正月里大家串门礼尚往来的传统,将砚台归功于母亲和哥哥,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吴若彤还在暗自窃喜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只听到房门被人突然推开了。   她从回忆中惊醒,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连忙回头,瞪着杏眸不解道:“父亲,怎么了?”   只见吴琏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你都做了什么蠢事!还不快从实招来!”   吴夫人在旁边焦急地劝慰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吴鹤鸣也来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看了一眼父亲,说道:“父亲,妹妹到底做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您别动怒,我和娘一定好好说她。”   “哼!”吴琏冷哼一声,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全部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幸好苏侍郎才思敏捷,三言两语就让陛下回心转意,不再追究,否则,连累了苏侍郎,你要我怎么跟苏家交待!”吴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吴若彤怒斥道。   吴夫人也被吓了一跳,她赶忙走到吴若彤的身边,问道:“若彤,你爹说的可是真的?天呐,一百两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吴琏牛眼一瞪:“未必我还能冤枉她?我倒还想问问你,你怎么给了她这么多零花钱?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哪里懂得官场复杂。她不懂,你还不懂吗?竟由得她胡作非为!”   吴若彤没想到自己女儿家的一点小秘密竟搞得众人皆知,还由此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她一时又气又恼,脸蛋因为羞愧而涨得通红。   “爹,您别责怪娘了,都是我自己的错,娘根本不知情。”吴若彤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父亲:“这些钱也是我和皓月一同经营文社的分红,与娘无关。”   听吴若彤这样说,吴夫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吴家家教森严,虽然给吴若彤兄妹俩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却不会给他们太多零花钱,主要是怕   他们学些歪门邪道。一大笔钱来路不明,她多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学坏了。   吴鹤鸣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他微微一笑,劝解道:“爹,好在是虚惊一场,若彤也没真的闯出什么祸来,依我看,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啊,老爷,若彤本也是一片好心,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吴夫人也在旁边当说客。   吴若彤一直都是吴家的掌上明珠,吴琏爱女情切,平日里甚至舍不得大声对她说话。此刻吴琏见吴若彤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一副委屈的模样,他不禁也有些心软了。   “算了算了,经过这次的事情,你也要长点教训,以后不要自作主张,多跟你哥哥和你娘商量商量。”吴琏叹了口气,转头对吴鹤鸣说道:“你收拾收拾,陪我去苏府向苏侍郎赔罪吧。”   谁知吴鹤鸣却笑了笑,看向缩在椅子上的吴若彤,说道:“父亲,苏兄的性情我了解,他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若您亲自登门赔罪,反倒有点太大张旗鼓了。不如这样,我和若彤去吧,若彤和苏家三小姐熟识,我又与苏兄相交莫逆,我们去有些话更方便说一些。”   吴琏闻言,觉得也有些道理,便点点头不再强求了。   吴夫人见事情平息,盈盈笑着挽起了吴琏的胳膊:“老爷,您不是老说这两日身子困乏,没有精神吗?我去问过了大夫,大夫说这是气血不足导致的。瞧,今个一早我就给您煲了老鸭参汤,这汤最是补气调血了,您不妨去尝尝?”   吴琏拍了拍吴夫人的手背,柔声道:“辛苦夫人了。”   说着他们便并肩离开吴若彤的房间。   房中,吴若彤侧过身,不敢看自己哥哥的眼睛。她自顾垂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哥,我真要去吗?   ......”   “是啊。”吴鹤鸣走到她身边坐下,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着,蓦地一笑:“妹妹,你跟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苏智?”   吴若彤大惊失色,连忙矢口否认:“哥!怎么可能!你在胡说什么呀!”   “哦?是我在胡说吗?”吴鹤鸣摇头晃脑,故意反问道:“若不是,你为何要给苏智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呢?还要用我和娘亲当借口?”   “我我我......我那只是因为常常在苏府白吃白喝的,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皓月又帮我完成了出文集的梦想,我感谢他而已。”吴若彤的脸红得宛如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那你送礼物给苏三小姐不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单独送给苏智呢?”吴鹤鸣盘根问底。   “对呀!皓月的我送了,苏智的礼物我是替哥哥你送的呀!毕竟人家在国子监帮了你这么多忙,过年过节的,我送点礼物表示感谢,很正常嘛!”   吴鹤鸣仍然不相信,故意阴阳怪气道:“这话可不像是你会说的。你不是一向最厌恶官场中送礼的风气吗?什么时候我那清高的妹妹竟也变得如此世故圆滑了?真令我震惊啊!”   吴若彤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干脆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推搡了吴鹤鸣一把:“真讨厌!你出去!”   吴鹤鸣反而笑了起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连连说道:“好好好,我这就走。用过午膳咱们就要去苏府了,你赶紧抓紧时间好好梳妆打扮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说罢,一溜烟跑没影了。   气得吴若彤僵在原地,狠狠地一跺脚。   可是一想到下午就要去苏府,吴若彤又没心情生气了。   “唉,没想到事情竟然搞成了这样。”她浑像一只打了霜的茄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垂头丧气道:“我骗他那砚台不值钱他才收的,他不会生我的气吧?我又该怎么像皓月解释呢?”   想着想着,吴若彤浑浑噩噩地走到床边,一头扎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第25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用过午膳后,苏智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盯着桌上的歙石砚发呆。   可能是他思考得太过于专注,甚至连苏皓月走了进来都没有发现。   “二哥。”苏皓月轻声唤道。   苏智猛然惊醒,抬起头,笑了笑:“皓月,怎么了?”   “我刚才瞧你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猜想你可能是有什么心事,所以过来问问。”苏皓月走到他对面,一坐下就眼尖地发现了那方崭新的砚台。   苏皓月伸手拿起,上上下下鉴赏了一番:“哟,这不是歙石砚吗?二哥还真是好品味啊。”   苏智见苏皓月一眼就瞧出了这砚台的品质,再想想自己还真的把它当作不值钱的小玩意了,不禁有些惭愧。他讪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一向对这种金石玩物不在行的,又怎么会花重金买一方砚台呢。”   “这么说来,这是有人相赠咯?”苏皓月笑得像一只小狐狸,她将歙石砚放回原位,撑着下巴好整以暇道:“不送金玉俗物,倒送一方宝砚,到底是哪位风雅之士呢?”   苏智端详着苏皓月别有深意的笑脸,试探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砚台是吴小姐送我的?她跟你说过?”   “那倒没有,我不过是随便瞎猜的。”苏皓月摆摆手。   苏智为官清廉,从不收受官员的礼物,所以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进苏府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再一联想吴若彤那天反常的举动,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妹妹果然慧眼如炬。”苏智叹了一口气:“当时吴小姐跟我说这砚台是她娘亲和哥哥给我准备的,我还信以为真呢。”   苏皓月抿唇一笑:“若彤是怕你不肯接受她的好意才拿吴夫人当挡箭牌的,也不是有意要骗你,怎么哥哥倒像是不太高兴似的呢?”   “让吴小姐如此破费,我心中始终有些过意不去。”   苏智话音刚落,就听见竹洺在外通报道:“少爷,吴少爷和吴小姐来了,说是为了砚台一事来向您赔罪。”   苏智一听,微微有些惊讶,转而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是。”   只见吴鹤鸣手持折扇,一身翩翩白衣,带着吴若彤走进屋内。   苏皓月注意到吴若彤的双肩瑟缩着,低垂着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苏兄,苏小姐。”吴鹤鸣双手抱拳:“今日早朝的事情我都听家父说过了,实在抱歉啊,若彤年纪尚小,又过于单纯,这才差点被那起子小人利用,成为攻击苏兄的把柄。家父已经狠狠训斥过若彤了,还望苏兄看在若彤本是一片好意的份上,多多见谅。”   说罢,吴鹤鸣拉着吴若彤冲苏智作了一个揖。   “鹤鸣,你太客气了!一点小事罢了,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呢?”苏智连忙扶起他们:“来来来,坐下说。”   苏皓月把吴若彤拉到一旁,柔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吴若彤这才稍稍抬起头来,把今日早朝上的那一场血雨腥风全向苏皓月一五一十地说了。   怪不得见二哥下朝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原来是为了这事。   苏皓月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皓月,怎么办?我好像闯了大祸。”吴若彤愁容满面道:“我对你哥哥说了谎,还害的他被人诬陷,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很讨厌我呀?”   “这么担心,你很在意我哥对你的看法?”苏皓月打趣。   吴若彤脸一红,佯装发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哼,以后都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苏皓月忙笑着安慰她:“你就放心吧,我哥哥绝不是那种小肚鸡肠,善恶不分的人。这事错不在你,要怪就怪那帮挖空心思想陷害苏家的小人。”   果然,苏皓月话音刚落,就听见正殿里的苏智说道:“鹤鸣,这件事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没有吴小姐的这桩事,他们也会找其他的理由来控告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我又怎会不明白呢?”   “我说吧。”苏皓月微微一笑,安慰地拍拍吴若彤的肩膀:“好了好了,咱们也过去坐吧。”   “可是......嗯,好吧。”   苏皓月拉着吴若彤坐回了殿内。   丫鬟给在座众人上了茶,便退下了。   苏智瞧出了吴若彤的不自然,略加思索了一下,温和地笑道:“话说回来,这次我还要谢谢吴小姐   呢。”   “啊?谢我?”吴若彤不明所以。   “对啊!”苏智挑起唇畔,目光柔和地看向她:“他们拿砚台做文章,我还能找到漏洞,化解风波。若吴小姐没有送砚台给我,他们肯定会从别处着手。万一我做事不谨慎让他们抓住了其他把柄,说不准还真的会有牢狱之灾呢。所以说,我当然要感谢吴小姐帮我渡过了难关呀!”   吴若彤闻言,只是抿唇一笑,也不说话,心中泛起了丝丝的暖意。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苏智在安慰她呢?可是听他这样说,她真的安心了许多。   至少说明,苏智没有因为此事责怪她,对吧?   真好!   吴若彤阴郁的心境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吴鹤鸣看见自己妹妹羞涩又有些甜蜜的神情,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赶忙取过一旁的茶盏,假装喝茶来掩饰笑意。   时光荏苒,天气渐渐回暖了些。   这一日,苏皓月见外头阳光明媚,便换下了厚厚的披风,单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袄裙,乘着马车来到了王府。   王府的侍卫见是她,自然二话没说就放行了。   禹庚领着苏皓月穿过一片竹林,沿着羊肠小道走了半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原来王府主楼的背后还别有洞天,隐藏着一汪湖泊。   苏皓月站在湖边,湖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瞧见湖底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湖面上雾气笼罩,湖心似乎有一座石亭,只是隔着浓雾,看不真切。   可是左右望去,却并不见通往湖心亭的石桥。   “王爷呢?”苏皓月问道。   “王爷正在亭中。”禹庚恭敬答道。   “所以,我怎么过去?有船吗?”   禹庚刚想说话,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雾气弥漫的湖面上,正朝他们飞来。   苏皓月定睛一看,那飘逸潇洒的身姿和鬼斧神工般雕琢而成的容貌,除了即墨寒还能有谁。   刹那间,即墨寒就轻盈地落在了苏皓月身边:“何必那么麻烦,我带你过去。”   说罢,伸手将苏皓月的纤腰一搂,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带着苏皓月朝湖心亭飞去。   苏皓月双手环抱着即墨寒的脖颈,和他一同穿梭在如梦似幻的美景中,仿佛是腾云驾雾般,朦胧的景致在眼前快速划过,鼻息间是他独有的冷香,苏皓月只觉得一切美好得就像是幻觉。   不过多时,即墨寒就带着苏皓月稳稳地落在了建筑在湖心的亭台中。   亭中早已布置好了美酒和点心,桌边还点着一个小小的炉灶,灶上放着一把铜壶,有暖暖的的蒸汽从壶口中滚滚而出。   即墨寒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坐在桌边,自己则坐到了她的对面。   “这煮的是什么?”苏皓月好奇地指着铜壶问道。   即墨寒微微一笑,亲自给她舀了一碗壶中的汤饮:“你猜猜看。”   苏皓月仔细观察了一下汤的颜色,嗅了嗅,又舀了一勺尝了一口,偏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笑道:“此汤可是用薏米、红豆、红枣熬制而成的?嗯,有些甜味,应该还加了冰糖。”   即墨寒点点头:“不错。”   “还挺好喝的。”苏皓月端起玉碗,又喝了几口,才满足地用湿润的布巾擦擦嘴,道:“王爷请我来,是因为三殿下的事吗?”   “对。今天是他启程去往东安城的日子。”   “已经出发了吗?”   “嗯。”   苏皓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东安城这个地方,地处东南沿岸,虽然并不十分富庶,地理位置却很优越,四通八达。三殿下此番带领数万精兵出征,又有稚奴襄助,我想平定倭乱并不是难事。”   即墨寒却有不同的看法。   “陆啸天为平倭乱,已经在东部的梨花镇驻兵两年了,却至今没有完全解决这个祸患。可想而知,要想将倭寇全部赶出大梁境内,绝非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的。”即墨寒说道:“魏景华的兵虽然强盛,却以骑兵步兵居多,对水站并不在行。更何况魏景华虽然说来是熟读兵书,但说到底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连陆啸天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军都拿这些倭寇没有办法,更别提他了。” 第256章 有事相求   “照你这样说,魏景华这次走的是一步险棋?”苏皓月有些吃惊:“这些问题,陛下难道不知道吗?他为何还会让自己的亲身儿子去冒险呢?”   “陛下当然知道,所以他给魏景华的任务是协助陆啸天平乱。而且,东安城边有山脉和河流作为屏障,相对梨花镇而言更加安全。”   “可是这样一来,魏景华忙活了这么半天,即便真的大获全胜,他也占不着头功啊,他又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折腾这一场呢?”苏皓月更加想不通了。   这一点,即墨寒也没有答案,只能猜测道:“难道说,狗急跳墙?”   苏皓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让魏景华听见你这样形容他,估计会被气得半死。”   即墨寒挑挑眉,不置可否。   他们又在仙雾缭绕的亭中坐了一会,即墨寒才抱着她飞回了岸边。   苏皓月的双脚刚刚沾地,就看见不远处的花丛中站着一个女子。她衣着华贵,容貌倾城,置身于花海之中,竟硬生生衬托得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拥有如此绝俗美貌的女子,不是周泠霜还能是谁呢?   即墨寒也注意到了她,眉头不由自主地轻蹙起来:“她怎么来了?”   禹庚上前一步,抱拳道:“周小姐来了多时,说是有事要与王爷说。属下已经告诉过她王爷和苏小姐正在亭中赏景,不得空,她却执意要等,还让属下不要打扰王爷。”   周泠霜似乎没有注意到即墨寒来了,她弯着腰,长发散落在肩头,专注地欣赏着一盆海棠花,眉眼含笑。   苏皓月唇畔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前这一幕真是美不胜收,天下任何一个男子见了,只怕都会被勾去魂魄吧。   谁知苏皓月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即墨寒搂住了她的腰。就这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却让苏皓月的心中安稳了不少。   “传她过来。”即墨寒的眉眼间皆是淡漠。   “是。”   禹庚去通传了,花丛里的周泠霜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她的目光在触及即墨寒时,面庞上扬起了最完美的笑容,随后快步朝他们走来。   “王爷,苏姑娘。”周泠霜笑吟吟道:“刚才泠霜瞧着海棠花开的正好,一时沉醉其中竟没注意到王爷来了,失礼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你来干嘛?”即墨寒完全不搭她的腔,而是冷冰冰地问道。   周泠霜一愣,有些讪讪地说道:“泠霜此次前来叨扰王爷,是有正事相与王爷商谈。不知家父去年与王爷所说的修筑河堤之事,王爷考虑的如何了?如今天气渐渐回暖,必须要赶在夏日雨季前修建好防洪的河堤,否则雨季来临,湖水暴涨,只怕会生灵涂炭。”   没想到周历竟然将让周泠霜来王府当说客,看来他对自己女儿的聪明才智和个人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啊。   周泠霜确实很聪颖,也足够了解即墨寒,她知道即墨寒最讨厌别人与他兜弯子,所以干脆直接挑明询问即墨寒的态度。   “本王还没决定好。”很明显即墨寒不想与周泠霜过多地讨论这个话题:“日后本王自会与周大人商议此事,你先回去吧。”   “王爷,泠霜本是闺阁女子,不好妄谈国事,可自从家父开始筹备修筑河堤后,泠霜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一些曲阳湖水患时的景象。房屋被洪水冲垮,庄稼被糟蹋,数以万计的灾民流离失所,不得不背井离乡去远处讨生活。想到这里,泠霜实在是寝食难安。”周泠霜轻蹙起两弯笼烟眉,一抹恰到好处的悲悯浮现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可惜曲阳湖的官员昏聩无能,无法治理好水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父亲身居工部尚书,有责任也有义务替曲阳湖畔的百姓们解决洪灾。这本就是惠民工程,只要得到了王爷的支持,修筑水坝一事一定能顺利实施。”   “周小姐,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为何周大人对主持修建水坝的成效这么有把握呢?毕竟曲阳湖地区的官员年年都在兴修水利,却从未取得过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若是这一次周大人冒天下之大不为得到了陛下的允准,万一到最后功亏一篑,岂不是会连累周大人今后的仕途?”苏皓月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周泠霜闻言,莞尔一笑,说道:“家父这次是为苍生请命,我相信老天也会体察父亲的一片苦心。即便真的失败,家父也可以不留遗憾,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百姓,其他功名利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周大人爱民如子,品德高洁,真是让皓月佩服。”苏皓月也虚伪地笑笑。   其实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苏皓月问的是周历是否有什么必胜的秘诀,可周泠霜佯装听不懂,对这个关键的问题含糊其辞,反倒是将自己父亲那一腔热血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半点错处也挑不出。   “好了,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你先回去吧,本王自会找你父亲面谈。”即墨寒摆摆手:“送客。”   周泠霜见即墨寒态度坚决,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便也就不再逼问了。她盈盈一拜后,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周泠霜走后,苏皓月才轻声问即墨寒道:“王爷,此事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我本不想管这闲事,可周历三番两次拜托我......”   即墨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皓月打断了:“所以王爷是想给周历这个面子?”   “不。”即墨寒冲她眨眨眼睛:“我只是好奇,他甘愿冒着风险也要固执己见,到底是有什么诀窍。”   苏皓月轻笑一声,他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王爷不如就答应他好了,也省的周泠霜总是借着此事来王府。”苏皓月撇撇嘴,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即墨寒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在她额上浅浅一吻:“怎么,你吃醋啦?”   “我可没有,我只是心疼周小姐这样的可人儿,为了天下苍生殚精竭虑,奔波劳碌,若是不留神病倒了可怎么好?”   “哈。”即墨寒当然看出来苏皓月是在嘴硬,他凑到苏皓月的耳边,柔声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   “什么?”   “就让你哥哥和周历共同负责此事,你觉得如何?”   “啊?”苏皓月吃了一惊:“我哥对修筑水利完全是一窍不通啊。”   “又不是真的让他去修,不过是让他盯着周历,看看他到底有何妙计。”即墨寒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认为周历这一次成功的几率很大,一旦成功,你哥哥也能论功行赏。现在苏智虽然得到了陛下的赏识,但是到底根基太浅,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政绩。所以啊,有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我们何不好好把握呢?”   苏皓月知道即墨寒的一片心意,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不能代替苏智拿主意,还是要问问他本人的意愿。   “那我今晚就与哥哥商议一下,看看哥哥的看法如何。”   即墨寒点点头:“好。你放心,就算周历失败了,我也能保苏智平安无事。”   苏皓月一愣,垂下头,瓮声瓮气地问道:“王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头顶传来即墨寒温柔的笑声:“因为你是我的王妃啊,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不等苏皓月说话,即墨寒便牵起了她的手,说道:“走吧,今日是元夕,我带你上街看灯去。”   “今天是元夕?我差点都忘了。”苏皓月吐吐舌头。   即墨寒宠溺地笑笑:“糊涂虫。”   苏皓月只觉的全身麻酥酥的,简直就要在他的柔情里融化了。   即墨寒带着她乘上马车出了府,直到抵达了京都最繁华热闹的市集,他们才下了马车。   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街头巷尾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小贩们高声叫卖着。年轻的公子和小姐都是盛装打扮,徜徉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说着笑着走走停停。   即墨寒紧紧牵着苏皓月,生怕她被人潮冲散了。   有一些世家子弟认出了即墨寒和苏皓月,再看到两人十指相扣,不禁纷纷侧目。   苏皓月被他们打量得有些不太自在,可即墨寒却丝毫不在乎,依旧是旁若无人地拉着苏皓月闲逛。   “你瞧这灯好看吗?”即墨寒指着摊上的一盏花灯问苏皓月道。   “嗯......还行。”苏皓月点点头,突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不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   只见那女子轻纱遮面,身形气质却和苏浅汐如出一辙,而站在她身旁的正是吴若彤的哥哥吴鹤鸣。   他们两人并肩而行,谈笑生风,似乎很熟稔,一同朝街边的一座茶楼走去。   即墨寒注意到了苏皓月的异样,也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第257章 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   “你认识?”即墨寒扬着下巴指了指走进茶楼的那边男女,问苏皓月道。   “王爷没认出来?”苏皓月笑道:“那女子不正是我的四妹妹苏浅汐嘛!”   即墨寒回忆了一下,完全没有印象。   嗯,不过也不重要。   “你要去?”   苏皓月摇摇头:“人家郎情妾意,我好端端地去打扰他们作甚。走啦走啦!”说罢拉着即墨寒就要走。   “哎哎哎,那灯,你不要了?......”   ......   和即墨寒赏完花灯,苏皓月便回了府,把修筑曲阳湖水坝的事情同苏智商量了一下。   苏智当然一口答应了。   虽然他本人并不太赞成再劳民伤财地修建水坝,但只要是他妹妹的想法,他都一律支持。   苏皓月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忍不住又提醒了两句:“哥,这件事可能会有一定的风险,你可要考虑清楚哦!”   “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苏智温和地笑笑:“你和王爷想要搞清楚周历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我作为你哥哥,当然义不容辞啦!”   苏皓月不无担心地说道:“不管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一定要记得,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嗯。”苏智拍了拍苏皓月的肩膀:“我明白。”   回到望月阁没多久,苏浅汐就来了。   很明显,她今日精心装扮过,梳了一个最时兴的发髻,戴着了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的首饰,身上穿的裙子正和苏皓月在茶楼前看到那女子的裙子一样,这也就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   苏浅汐面若桃花,满满的幸福就快要从眼角嘴角里溢出来了,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三姐,怎么了?你找我有事?”苏浅汐脚步轻快地走到苏皓月身边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嗯,也没什么大事。”苏皓月拐弯抹角地问道:“你今日出门看灯了?”   苏浅汐愣了一下,随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啊,今日不是元夕嘛,我闲在家中也是无趣,想着街头有灯市热闹,便去逛了逛。”说罢,她还加了一句:“本来想叫上你的,只是我来的时候你院中的丫鬟跟我说你出府了,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哦!你真的是自己去的吗?”苏皓月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无害,语气却让苏浅汐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却十分坚定地点点头:“是啊,我自己去的,不然我还能和谁去呢?”   苏皓月见她还要瞒着自己,只能叹了一口气,把话挑明了:“浅汐,今日我和王爷在长街上,都看见了,你和吴公子一块儿进了街边的茶楼。”   苏浅汐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垂下头,两只手指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   “三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她小声地解释道:“你别生气啊......”   苏皓月拉过她的手,柔声说道:“我怎么会为了这点事情生气呢?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对吴公子有情,为何不告诉我呢?”   “三姐......”苏浅汐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前了:“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害怕,我没有勇气......”   这话苏皓月就有些听不懂了,她看着苏浅汐,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吴公子家世显赫,而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庶女,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呢?说实话,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真的不想喜欢他,但是,我用尽全力,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苏浅汐抬起眼眸,眸中有点点的泪光:“以前总听人说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我还不信,到了自己身上我才明白,一见钟情是真的存在的.......”   吴鹤鸣的长相清俊,又有风度,颇具才气,再加上谈吐幽默,对于苏浅汐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子确实很有吸引力。   苏浅汐和吴鹤鸣初识的那天,她拗不过他跟他一起去了博雅楼,就在他们入座之后,小二兴许是新来的,手脚不大麻利,端着烹好的茶水走到苏浅汐身旁时,不料被身边的客人一撞,滚烫的茶直愣愣朝苏浅汐的身上泼来。幸好吴鹤鸣眼疾手快,一把将苏浅汐拉到一旁,自己的手背却被溅起的水珠烫起了水泡。   苏浅汐见此,自责极了,不住地道歉。可吴鹤鸣却满不在乎地笑笑说道:“我这皮糙肉厚的不碍事,苏小姐没事就好。”   就这一句话,彻底打动了苏浅汐。   她从小凄苦,生活在嫡母嫡姐的欺辱和父亲的漠视之下,长大后虽然有三姐的照拂,却从不曾体会过来自男子的关怀。吴鹤鸣与她陌路相逢,若不是苏浅汐在一时冲动之下挺身而出,揭穿了那两个江湖骗子,或许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让她体会到了从未品尝过的温暖。   从那日之后,苏浅汐就将关于他的一切全都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心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就会偷偷翻出这些甜蜜的记忆,对着月光,一遍一遍地回味。   直到元夕的前一天,吴鹤鸣遣人给她送了一封信来,约她在元夕节当日一同上街赏灯。她在莫大的兴奋和幸福中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哦,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   苏皓月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不解地问道:“你对他有好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呢?你更没必要用这种感情来折磨你自己啊。”   “姐,我不能说啊!更不能喜欢他!”苏浅汐的声音中已经夹带了哭腔:“我自己的身份我自己知道,我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妻子呢?可是,庶出的孩子有多悲惨,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宁愿嫁于贩夫走卒,也不愿高攀别人给人作妾!所以,我不敢向任何人倾诉我对他的感情......”   说罢,她又垂下头,痛苦无奈地说道:“但,我忍不住......忍不住想见他,在他约我出府游玩的时候,我只想不顾一切地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只是同他静静地坐着,我就很心满意足了。姐......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私很懦弱......”   苏皓月心疼地摸了摸苏浅汐柔顺的长发,摇摇头道:“不,你很坚强也很勇敢,只是太悲观了。”   “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吴家虽然是权贵之家,但据我所知,吴大人和吴夫人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不然也不会将一双儿女教养的这么好。”苏皓月徐徐说道:“喜欢,就要去努力争取,光是自怜自艾却不付诸行动的话,这段感情只会成为你人生中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可是,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跨过身份这个鸿沟啊......”   “不!”苏皓月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如果你能向所有人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的优秀,那么你的光环会掩盖所有你的短板,包括所谓的家世背景。”   “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机会,争分夺秒地让自己变得更加出类拔萃。你要记住,能力才是让你横扫千军,立于不败之地的最终法宝。竭尽所能地努力过后,其他的,交给天意。”苏皓月的眸光中有鼓舞人心的力量:“放心吧,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上苍不负有心人。”   苏浅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可是,如果我努力过后,还是失败了呢?我不就成了笑话吗?”   “不,你不但不会成为笑话,反而会通过这段感情收获一个更好的自己。那些遇到困难只想着退缩,躲在角落里成日怨天尤人的人,才是弱者,才是笑话。”   苏浅汐终于鼓足勇气,直视苏皓月的双眼说道:“嗯!姐,我懂了!从现在起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早日成为像姐姐你这样,博览群书,精通六艺的人。”   苏皓月笑着说道:“你不必像我,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发掘你自己的潜能。”   “我的潜能?”苏浅汐偏着头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是我好像也没什么潜能啊...   ...”   “我瞧着你在持家这方面,就很有天赋嘛!”苏皓月一脸认真:“你的几个创举实施的效果都很显著,既省了钱也没有因此影响大家的生活品质。依我看,你一定有经营管理方面的才能。”   “真的吗?”苏浅汐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小星星。   “当然,你要相信你姐姐我的眼光。”苏皓月骄傲地一扬下巴:“如果你愿意,明日开始竹影文社就交给你来打理,家中的事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下人来操持就可以了。”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苏浅汐激动地点点头。 第258章 纳她为妾   “苏家在京都中还有一些铺子,自三婶过世后一直无人料理,二哥正为此事发愁。我去跟二哥说说,把这些铺子拿来给你练练手。”   “啊?都给我?”苏浅汐有些心虚:“我怕我一下子胜任不了啊......”   “不要怕,放心大胆地去做,有姐给你做后盾呢。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去博雅楼找向掌柜,他会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所有经商的经验。”   要让苏浅汐快速地成长起来,必须得逼她一把。   “好!”苏浅汐抓着苏皓月的手,说道:“姐姐说的对,我先拼尽全力,能不能成功,以后再说!”   “嗯。”苏皓月看着她,烛光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所有的事情都进展地很顺利。   有了楚靖王的支持,周历修建曲阳湖水坝的提案蹉跎了一年,终于得到了陛下的首肯。虽然他要带着苏智一起去江南,但是和计划夭折相比,周历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苏浅汐也正式在竹影文社走马上任了。她清楚自己在诗词文学方面并不突出,便让原本接管竹影文社的秀才做她的副手,而她自己则专心经营店面。   她先是亲自组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比赛,第一轮比书法,第二轮比对对子,第三轮比作诗文,优胜者将得到数额不菲的赏金,最重要的是,任何人均可报名参加。为此,她邀请了几位在《竹影文集》   发表过作品的大文豪担任比赛评委,还在文集里专门刊登了一篇榜文,为此次比赛作宣传。   双管齐下,效果可想而知。   比赛当天,苏浅汐在竹影文社门口设下擂台,以便众人观赛。那一日,京都几乎万人空巷,声势之大可谓史无前例,甚至还有不少外地的书生专程赶赴京都,参加或者观看这一场文学盛事。   苏皓月也以澜公子的身份亲自到场担任评委,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之前《竹影文集》的影响力基本只局限于京都和附近地区,可自比赛之后,《竹影文集》远销大梁的各个角落,竹影文社更是每日人满为患,预约的客人竟排到了一个月之后。苏浅汐见此,又灵机一动,在文社大门到正殿这条小道两旁的树林里摆上了几十把桌椅,每一张桌子都用精美的雕花屏风格挡住,保证私密性。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客人在幽静的树林中同友人一块儿谈书品茶,春意融融,暖风习习,十分惬意。   不用说,这个想法让竹影文社的收入翻了几番,苏皓月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而文社的成本却并没有增加多少。   苏皓月将一切看在眼里,真心实意地替苏浅汐高兴。她大手一挥,要把自己手中的七成股份全部送给苏浅汐,还有三成在吴若彤那儿。   苏浅汐听了苏皓月的决定,当然不肯,死活不愿意接受。僵持了许久,最终苏皓月拗不过她,只得让步,同意留下一成。苏浅汐见苏皓月态度坚决,也就满怀感激地接受了。   当然,苏家姐妹获得的巨大成功又让某些人心里不平衡了。   镇东将军府,陆冰冰坐在书房里,听了几个丫鬟汇报了关于苏家姐妹的事情后,她咬牙切齿地诅咒道:“这两个不要脸的女人,未出阁就公然抛头露面,还洋洋自得,丝毫没有羞耻心。老天要是有眼,就该降下天雷劈死这两个贱人才对!”   坐在她对面的陆唯风听了妹妹如此狠毒的诅咒,不仅不出言训斥,反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他深受封建礼教的影响,也认为女子在外奔波很不体面。商人,本就是一身铜臭味,如果一个世家女子还不顾脸面跑去经商,那就是满身的脂粉味混杂铜臭味,更加令人作呕了。   “哥,我有个好办法,能让苏家姐妹遭报应!”陆冰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陆唯风对陆冰冰的“好办法”一向是不报希望的,只见他捧起茶杯,懒洋洋地随口问道:“什么?”   “你去苏家提亲,把苏皓月娶回来!”   “噗——!”   陆唯风听了妹妹这惊世骇俗的提议,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甚至还有几滴溅到了陆冰冰的脸上。   陆冰冰登时拉下了脸,嫌恶地用帕子擦拭面庞道:“你干什么呀!好恶心!”   “咳咳咳!”陆唯风差点没被陆冰冰呛死。   等他平复下来后,才板着脸很严肃地说道:“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娶她?!”   “为什么不可以!”陆冰冰顶嘴,顺便在心中加了一句,正好拆散她和即墨寒。   陆唯风怎么可能看不透自己妹妹的那点小九九呢,他叹了一口气:“你就算再恨她,也不能赔上整个陆家去报复她啊!王爷已经当众宣称苏皓月是他的王妃,我还去苏家提亲,这不是打王爷的脸吗?   王爷的性子,能忍得了这种气?!咱们陆家经得起王爷的打压吗?”   陆冰冰被陆唯风一系列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她憋了半天,一拍桌子道:“大的不行就小的,你把苏浅汐弄进府来!”   陆唯风一言难尽地看着陆冰冰,简直要被自己的妹妹气死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句:“冰冰的提议不错啊。”   陆唯风刚想回过头骂人,张开的嘴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闭上了。   “泠霜。”陆唯风扬起完美的笑脸。   周泠霜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她的面上虽然挂着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的亲切。   “泠霜姐姐,你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好吧!”陆冰冰见周泠霜赞成自己的观点,高兴得一跃而起,趾高气昂地对陆唯风说道:“看吧,连泠霜姐姐都说好,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唯风满面为难,却又不得不赔笑道:“泠霜,我的身份又怎么能娶一个庶女呢?家父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娶她?”周泠霜勾起唇畔冷冷一笑:“她未免想得太美了。”   “你是说......”陆唯风终于弄懂了周泠霜的意思:“纳她为妾?”   周泠霜目不斜视,不置可否。   “可我瞧苏家人都心气颇高,只怕这个苏浅汐不会甘愿为人妾的。”   “哎呀!什么心气高,哥哥你也太把苏家人当回事了!你忘了?苏家五小姐苏浅颜不正是五殿下的妾吗?”   “可是......”有时候陆唯风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妹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人家五殿下是皇子,即便陆家在京都世家中再显赫,他也无法和五殿下相提并论啊!   “哥,你就不要犹豫了。”陆冰冰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恶毒:“苏浅汐和苏皓月姐妹情深,她苏浅汐一旦进了我们家,一定会成为牵制苏皓月的最有效的武器。而那个小贱人嘛,哈哈,还不任由我们搓揉捏扁?!等我们解决掉了苏皓月,再慢慢折磨她,弄死她!”   周泠霜仪态万千地端起桌上热腾腾的茶盏,抿唇一笑,面上却是一片冰冷。   “若是苏浅汐死活不肯呢?而且苏家人也会阻止的。”   一直一言不发的周泠霜忽然开口道:“你们和苏皓月斗了这么久,却连她的底细都没有摸清?”   “嗯?”陆家兄妹皆是一愣。   周泠霜看着他们俩茫然的脸,只得提醒道:“苏皓月的爹......”   “我听说她爹很早之前就从军了,混了这么多年,却也只做了一个小官。”陆冰冰嗤之以鼻。   “重点是,她爹所在的部队驻扎在西疆。”周泠霜抿了一口茶:“据我所知,镇东将军与西疆的平西将军可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   “啊?!原来苏皓月的爹是我爹战友手下的一个小军官啊?!”陆冰冰先是一愣,转而大笑出声:“哈哈哈!对于堂堂平西将军而言,要想处置某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岂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泠霜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用苏皓月父亲的安危来要挟她就范?”陆唯风却不像自己妹妹那样乐观:“她诡计多端,又有王爷替她撑腰,我们这样撕破脸皮与她闹翻,只怕......”   周泠霜原本淡漠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杀机。   她仅仅只是挑起眉,斜睨了陆唯风一眼,陆唯风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做声了。   “哥,我说你啊,就是太过于瞻前顾后了!”陆冰冰不屑道:“前怕狼后怕虎的,能办成什么大事?!你要搞清楚,现在苏皓月父亲的命捏在我们手里,怎么也是该她着急,你慌什么啊?我觉得泠霜姐姐的提议很好,咱们就这样办!”   陆唯风犹豫了一下,骑虎难下,只得勉强同意了。 第25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东安城。   南方稀薄的寒意早已随着春日的到来渐渐褪去了,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魏景华端坐在军帐中,手上端着一杯氤氲着香雾的热茶,一边翻看着近日的战报。   他的两条剑眉微微挑起,唇角眼梢挂着意味深长的弧度,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自他带领军队抵达东安城后,与梨花镇的陆啸天联合,大大小小组织了近十场平定倭寇的行动,全部大获全胜,战果累累。现在以东安城为中心的一大片地区,已经鲜有倭寇出没了,可以说是收效甚广。   朝廷接连收到捷报,陛下的心中自然高兴,这不,还专程送了一封慰问的信件给魏景华,信中对他大加赞誉,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次的不愉快。   绝处逢生,另辟蹊径,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这次带兵平定倭乱,朝中不免有许多闲言碎语,很多大臣都不看好他。而他魏景华就是要用自己的实力,狠狠给他们一个耳光。   魏景华站起身,走到帐外。   营地中的士兵正顶着艳阳操练着,个个汗流浃背,喊杀声震天。稚奴一袭干练的黑袍,长发高高束起,为她那张原本娇柔妩媚的脸增添了几分利落凌厉。她双手背在身后,在队列中穿梭视察,不时指点几句。   魏景华站在高处,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投向稚奴,眼底暗流涌动。   稚奴素善权谋,又深谙兵法,仅凭一人之力便为他训练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九菊。所以把士兵交给她,魏景华很放心。   坊间有不少关于稚奴的传闻,许多人都以为稚奴是一个武功极高的女杀手。实际上,稚奴虽然轻功了得,却并不会武功,她练兵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   能入得了魏景华法眼的人,武功本身就不俗,而稚奴看重的则是他们的韧性,和对主子的忠诚度。   她先是从身怀绝技的暗卫中挑选出一批身世凄苦的人,这些人饱经风霜,拥有超过寻常人的坚韧和耐力。她像圈养牲畜一样将他们隔绝起来,想尽一切的办法粉碎他们原本的骄傲,打击他们,重创他们,甚至是折磨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   对于那些想放弃或者是被淘汰的人,稚奴也有别出心裁的法子。她拟定了十二种刑罚来惩罚他们,包括挖掉膝盖、断指、车裂、万剑穿体、万虫噬体等等。每次她都会让考核中成绩最好的人亲自对淘汰者施刑,像是奖励一般,她自己则和其他人一同在旁观看。   那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场面,就连魏景华看了都不禁胆寒,甚至连吃东西都没食欲了,而稚奴却还能保持笑容坐在那儿欣赏,这份胆魄实在令魏景华不得不佩服。   长期如此训练出来的暗卫,就像一部部完美的杀人机器,噬杀、冷血,没有感情,没有弱点。   训练暗卫就像大浪淘沙,不断地磨砺和淘汰,只留下最后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尖杀手,而练兵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稚奴适当改变了策略,在秉承原则的前提下,调整了方式方法,效果也很不错。   不远处的稚奴察觉到了魏景华的目光,她抬起头,冲他盈盈一笑,快步走上前来。   “殿下。”稚奴屈膝行礼,举手投足间皆是万般风情,和刚才冷面凌厉的模样判若两人。   魏景华点点头,看着她额上渗出的汗珠,柔声道:“辛苦你了。此番大捷,你当记头功。”   “只要能帮到殿下,稚奴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稚奴笑着撒娇道:“再说,若是连区区几个倭寇我都摆平不了,岂不是辜负了殿下多年来的信赖。”   魏景华闻言,淡淡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殿下,这儿还有一个好消息。”稚奴从胸口中掏出一封小笺,双手呈到魏景华面前:“我们遣往西疆的人已经成功抵达了金池国,并且和金池国国王搭上了线,国王萨利多对殿下的计划很感兴趣。”   魏景华接过小笺,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禁大笑道:“好!只要萨利多配合本宫的行动,此事必成!”   一旦能在西疆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就能形成西疆和东南对朝廷的夹击之势,到了那时,他的大军秉雷霆之势而下,谁还能与他争锋?   稚奴看着魏景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上次本想借着苏智倒卖军火一事顺理成章地牵扯出苏皓月的父亲,再将苏家一网打尽,没想到行动失败,倒让三皇子府惹了一身骚。这一次,她可是计划得万无一失,苏家的覆灭,只是早晚的事。   苏皓月,等你父亲变成阶下囚之后,看你还怎么嚣张。   想到这里,稚奴睫毛微颤,轻笑着垂下眼帘。   “平西将军胡骁勇,常年驻扎在金池国边疆,让他来负责此次行动再合适不过了。”魏景华掏出火   折子,点燃了秘密送来的小笺。   稚奴对魏景华的话深以为然:“只是,他并不是我们的人......”   魏景华思索片刻,淡淡道:“他和陆啸天是多年的好友,此事,不如就让陆啸天出面牵线。”   “将我们的计划透露给陆啸天,是否太过于冒险了?”稚奴有些担忧。   魏景华嘲讽了挑挑了唇角:“陆啸天在外行军多年,盘踞在东安沿岸,称雄一方,你以为他屁股底下又能有多干净?这是其一。其二,本宫也不会将所有计划全盘托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让他知道也无妨。”   稚奴蹙眉想了想,展颜一笑:“殿下英明。”   几日后,梨花镇。   陆啸天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一字一句读着家中的来信,眉头越皱越紧。   这信中所说的苏浅汐到底是谁?为何唯风突然提出要纳她为妾?这也就罢了,怎么还扯出了苏浅汐的二叔父?让他动用私权以苏浅汐的二叔父逼迫苏家就范,唯风和冰冰到底在胡闹什么?   陆啸天啪地一声将信拍在桌上,还不等他发火,就听见随从在外通传:“将军,三殿下求见。”   陆啸天一愣,赶忙手忙脚乱将信收好,这才说道:“还不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门被人推开了,魏景华带着稚奴阔步走了进来。   “不知三殿下突然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陆啸天起身迎了上来,笑着寒暄道。   “是本宫冒昧造访,将军何罪有之啊?”魏景华亲自搀扶起陆啸天,面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哈哈哈,殿下从东安城而来,旅途劳顿,快快请坐!”陆啸天转头对房中候立着的丫鬟说道:“   布置酒席,为殿下接风洗尘!”   魏景华并不推辞,坐在上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啸天。   陆啸天当即会意,他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房中的下人们纷纷躬身退了出去。   魏景华见此,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本宫这次亲自来贵府,是有事要与将军商议。”   “殿下有何指示不妨直说,臣洗耳恭听。”   魏景华叹了一口气,作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说道:“我大梁自建国起,边疆的安定一直是一个大问题。北有北漠、西有西疆诸国对大梁虎视眈眈,东南沿岸更是倭乱不断。如今本宫与将军在东南平定倭乱的行动已初见成效,身为大梁皇子,本宫理应更进一步为父皇排忧解难。”   “殿下雄才大略,一出手便大大地打击了倭寇,又有如此孝心,真是我大梁之福啊。”陆啸天不失时宜地吹捧道:“只是,微臣愚钝,不知殿下这‘更进一步’所为何意呢?”   魏景华淡淡一笑:“将军你身经百战,应该不会不知道,比起倭乱而言,收服西疆诸国更加刻不容缓吧?”   陆啸天左手的食指微微一颤,他的目光在魏景华和他身后的稚奴脸上来回打量,片刻,才沉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楚靖王即墨寒曾带兵横扫西疆,当时不少国家都表示愿意归顺大梁。可是好景不长,近几年来,西疆又有了异动。若是我们放任不管,他们一定会勾结在一起反叛大梁,到那时再出手,我们可就失了先机。所以,本宫打算先发制人,将诸国反叛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哦?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很简单,以西疆边防为诱饵,故意向金池国暴露边防的弱点,引蛇出洞。到时候金池国必然大举进攻,只要本宫出马,必定能设下妙计,出动正义之师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啸天闻言,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推脱道:“殿下,臣虽然手中有兵权,可是西疆并不在臣的管辖范围之中,又如何能得知那儿的边防情况呢?” 第260章 多多关照   “呵,镇东将军何必如此谦虚?”一直一言不发的稚奴突然开口插嘴道:“您与平西将军胡骁勇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您的面子,他不会不给吧?”   陆啸天的后脊渗出了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赔笑道:“稚奴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寻常的事情,胡将军确实会卖我几分薄面。但殿下所说的这件事,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出卖军事机密,通敌叛国,只怕我就算磨破嘴皮子,胡将军也不会同意的。”   “这您大可放心,殿下怎么会让胡将军担此风险呢?”稚奴娇笑着说道:“胡将军只需设计随便让底下什么人将情报传递给金池国国王,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哦,对了,我听说胡将军手下有一个小军官,名叫苏振国,我瞧他就很合适。若胡将军担心战败陛下怪罪,大可佯装受伤,再将战败的责任推到苏振国头上。”   听到这里,陆啸天哪还有不懂的呢?原来魏景华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染指西疆,顺便再报私仇。   可这个苏振国又是何方神圣?怎么今日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冲着苏家来的?   陆啸天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打起了官腔:“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臣会照您的指示给胡将军送一封信试一试,但结果如何,臣可就不能打包票了。”   魏景华冷冷一笑,陆啸天这个老狐狸想糊弄他?他可不吃这一套。   稚奴见此,抿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陆将军,您在东南沿岸驻扎多年,倭乱却一直没有得到有   效的控制,本以为倭乱是一个难以根除的顽疾,可殿下却不费吹灰之力便接连取得大捷。对此陛下已经心生不悦,前两日给殿下的信中还特地询问了将军平日里工作的情况,殿下正犯愁这信该怎么回呢。”   陆啸天的面色陡然一变,他赶忙站起身答道:“还请殿下放心,臣一定想办法说服胡将军,殿下,您就等着臣的好消息吧!”   魏景华挑了挑眉,起身,笑道:“如此,甚好。”   几日后,苏府。   苏皓月和苏浅汐一同来到了苏智的院中,站在门口脆生生地唤道:“二哥。”   苏智正在收拾行李,回头见她们来了,便迎上来笑道:“四妹妹今日没去铺子,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   “你今日不是要启程和周尚书一起去江南吗?我和三姐一块来送送你。”苏浅汐挽着苏皓月的手说道。   苏智领着她们在正殿坐下:“正好,一会我们一起用午膳。”   “好呀!”苏浅汐点点头。   话音刚落,就见竹洺匆匆走了进来:“少爷,小姐,陆府的大少爷来了,人已经到了门口。”   “他来干什么?”苏智拧起了眉毛。   虽然他从前和陆唯风关系不错,但是陆冰冰三番两次对苏皓月不利,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也不得不对陆家人敬而远之了。而这个节骨眼上陆家人突然造访,苏智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陆少爷只说有要事求见少爷。”   “二哥,人既然已经来了,咱们不妨会他一会。”苏皓月在旁说道。   “好。”苏智微微颔首,转头对竹洺说道:“请他进来,我在正殿见他。”   “是。”   没过多久,苏智便带着两个妹妹来到了苏府正殿。   “陆兄,好久不见啊!”苏智一进屋便热情地招呼道,小心地隐藏起了眸中的淡漠。   陆唯风笑容灿烂,起身一边拱手一边寒暄道:“哎呀,苏兄临行前事务繁杂,我本不该来打扰,可是我确有要事必须赶在苏兄离京前与苏兄商谈,所以才冒昧来访,还请苏兄见谅。”   见他这样说,苏智也不禁好奇了起来:“哦?有何事竟如此紧急啊?”   陆唯风展开折扇,面上的笑意中夹杂了些羞赧。他清了清嗓子,从胸前掏出一封书信,十分郑重其事地交给了苏智:“这是家父从任上寄来的信,还请苏兄过目。”   “陆将军,给我写的信?”苏智一头雾水,摊开信纸一目十行地起来。   他一边读,陆唯风一边解释说:“本来这事应该找苏家的长辈商量,可如今苏四姑娘的父母都已过世,长兄为父,我也只好找到苏兄你这儿来了。”   原本站在一旁心不在焉想心事的苏浅汐突然听陆唯风提到了自己,不由抬起头望向他,眸中满是不解。   苏智读完信,震惊地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脱口而出道:“你要纳浅汐为妾?!”   此言一出,苏家两个姐妹同时变了脸色。   陆唯风轻摇折扇,笑了笑:“我与苏兄你也不是一两日的交情了,你把妹妹许配给我,应该能放心吧?你瞧,我们陆家可是很有诚意的,连信物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说着他掏出一对成色极好的玉佩放在桌上:“虽说是纳妾,但三媒六聘我们一样都不会少。”   这话说得十分漂亮,可以说是给足了苏家的面子。   苏浅汐紧紧抿着泛白的唇,极力克制住发抖的身体,将目光投向脸色阴沉的苏智。她紧张地捏着衣角,生怕自己的哥哥会因为与陆唯风的交情而答应他。   在外人看来,她一个人微言轻的庶女能被许配给镇东将军之子为妾,绝对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婚事了,但是苏浅汐自己可不这样认为,她不仅早已立志绝不为妾,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心上人,又怎么会愿意嫁给陆唯风呢?   苏皓月的唇畔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她与陆冰冰水火不容,而陆家却莫名其妙突然上门提亲,其心可诛!苏浅汐嫁入了这样的人家,恐怕不出三年,就会被折磨致死。   “陆兄,咱俩的交情归交情,这件事恐怕我不能答应你。”苏智沉思了片刻,浅笑着将玉佩重新推回到了陆唯风的面前。   对于苏智的回答,陆唯风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意外。   “苏兄这还是不放心我啊?舍妹与苏三小姐有些过节,这我知道,但是四小姐嫁过来就是冰冰的嫂子,冰冰虽然顽劣了些,但也绝不会对自家长嫂不敬的。”陆唯风说道:“再说,苏三小姐与冰冰之间其实是存在误会,等我娶了四小姐,咱们成了一家人,正好也趁此机会让她们俩冰释前嫌,咱们两家永结秦晋之好,不更是一桩美事吗?”   “要消除陆小姐和皓月之间的误会,也不一定非要让浅汐嫁入陆家,你说是不是?”苏智顺着陆唯风的话往下说:“你看,等我从江南回来,咱们找个机会一起聚一聚,让她们俩把话说开了,不也是一样的吗?”   陆唯风唇畔的笑意一滞,他说的这些不过是说辞罢了,没想到苏智竟然跟他玩了个太极,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   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些,语气也不如刚才那样亲善了:“苏兄,我们陆家如此有诚意,愿意用迎娶正妻的礼节来娶你府中的一个庶女,可你却连理由都没有就直接拒绝,是不是太不给我们陆家面子了?”   苏智依旧是笑得云淡风轻:“陆兄此言差矣,浅汐虽说是庶女,但也是我的妹妹,与我是骨肉至亲,婚姻是女儿家的头等大事,我必须尊重她的想法。她不愿意,苏家没有人能强求。”说罢,他转过头看向苏浅汐,淡淡说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问一问她。”   陆唯风不认识苏浅汐,也没想到苏浅汐本人此时正在殿中。听苏智这样一说,又见到坐在一旁的苏浅汐十分抗拒的模样,陆唯风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了:“照你这样说,此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很抱歉。”苏智将信叠好,还给陆唯风,再一次表明了态度。   “苏兄,话可不要说得太满。”陆唯风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也是前些日才知道,原来苏家二老爷一直在平西将军的手下当差,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平西将军是家父多年的战友,两位老大人可以说是相交莫逆。”   苏皓月像是预感到危险的猫,登时眯起双眸,眼中杀机乍起。   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看来这个陆唯风确实是来者不善啊。   她站起身,慢悠悠走到陆唯风面前,轻声问道:“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陆公子,你们陆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唯风抬起眼皮,尽力让自己忽视苏皓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摄人的气势,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意思,若是苏兄赞成这桩婚事,咱们两家成了亲家,家父自然会多多关照苏二老爷。”   “若是成不了呢?”   “那......不过是换一种关照的方式罢了。”陆唯风玩世不恭的笑道,话里话外满是威胁之意。 第261章 不世奇功   “陆唯风!”苏智拍案而起,气得儒雅的俊脸涨的通红:“我与你相交多年,如今虽因为皓月与令妹之间的矛盾有了隔阂,可我却一直把你当作一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虽然苏智说出口的话不好听,但是陆唯风却一点都不生气。他倚着桌角,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折扇,冲又惊又怒的苏浅汐促狭地眨眨眼睛,说道:“四姑娘,成为我镇东将军府的人,后半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你也再不必抛头露面去做什么生意,只用待在家中享享清福。怎么样,你难道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苏皓月一动不动地站在陆唯风面前,目光如刀,死死剜进了他的皮肉里。   苏浅汐鼓足勇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深深地冲陆唯风行了一个礼,恭敬地答道:“浅汐不过是一个粗鄙之人,承蒙陆公子错爱,是浅汐的荣幸。只是,浅汐虽然出生低微,但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瞒陆公子直说,浅汐早已在心中立下志愿,宁愿蹉跎一生也绝不为人妾,所以,还请陆公子体谅。”   陆唯风皱着眉,细细思索了片刻,蓦地一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既然四姑娘这么有骨气,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苏浅汐以为他松了口,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谁知,他话音刚落,又在后面加了一句:“那我今日就当着苏家人的面向四小姐承诺,只要你入府后生下一儿半女,我便立刻抬你为平妻,这样四小姐可满意了?”   “你!”苏浅汐着实被这句话给噎住了。   诞下子嗣,庶出的丫头就能成为将军之子的平妻,这条件确实已经非常优厚了。如果苏家继续拒绝,难免会被不明真相的人说成是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苏皓月睫毛轻颤,面上冰冷的线条扬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舍下如此大的血本,看来陆唯风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由此可见,陆家迎娶苏浅汐一事,绝对是别有用意。他们越这样苦苦相逼,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陆公子,我......”苏浅汐为难地看了苏皓月一眼,嗫嚅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四小姐,我尊重你不愿为妾,也想了折中的法子,你若是还拒绝,就太说不过去了吧?”陆唯风换了个方式继续施压:“你答应了这门婚事,对大家都好。我可听说你的三姐对你不薄,还救过你的命,你现在难道要一意孤行,置苏二老爷的安危于不顾吗?”   苏浅汐陡然一抖,双腿发软差点没栽倒在椅子上。   没错,她能有今天全是仰仗三姐的照拂。若是没有三姐,她可能早就被苏若云逼死了。现在三姐有了麻烦,自己却为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幻想不管不问,那不是太自私自利了吗?   “陆唯风,你给我听清楚,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陆家若是敢对二叔父不利,我定会将你们的恶行上报给陛下!”苏智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唯风冷哼一声,摇摇头,似乎是觉得苏智的这番话可笑。   “苏兄,你何必如此生气?我陆家真心实意迎娶你苏家的庶女,可你苏家却对我陆家的好意弃若敝履,换作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不能交好,就只能交恶。你说要去上报给陛下,那你可真是太小   看我们陆家了,这点小事若还能被你找着把柄,你就尽管去上报吧。”   苏智火冒三丈,气得把茶杯啪地摔在了地上。   整个殿中,最平静的人反而是苏皓月。她听完了陆唯风的话,仅仅只是淡淡一笑,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陆唯风见苏皓月如此平静,不禁有些诧异。现在被置于危险之中的可是他的亲生父亲,按理来说,最着急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怎么见她的样子似乎压根没把自己的这番话放在心上?   但是苏浅汐却从苏皓月伪装的镇定下看出了她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她虽然面上云淡风清,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她一直下意识地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边。三姐此刻一言不发,并不是因为她胸有成竹,对陆家的威胁毫不在意,恐怕是因为她真的一时没了主意。   想到这里,苏浅汐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陆公子,我答应你。”   伴随着话音落下,苏浅汐仿佛听见了心底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努力地扬起笑容。   “不行!我不同意!”苏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苏兄,你刚才不还说要尊重四小姐的想法吗?怎么现在四小姐明明答应了,你却出言阻拦?苏兄,你可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啊!”陆唯风不悦道。   “我也不同意。”苏皓月站起身,走到苏浅汐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浅汐,你不必如此。”   苏浅汐愣了愣,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苏皓月的手背上:“三姐,二哥,你们的心思我都懂。放心吧,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考虑清楚了。”   要是换做其他人家,肯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卖了。可是三姐和二哥却如此护她,真的让她很感动。但正因如此,她才更觉得自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苏家人的责任。   “还是四小姐识大体!”陆唯风笑着拍了拍手:“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改日我府便请媒人上门,三媒六聘风风光光迎娶四小姐。”   “你想得美。”苏皓月勾起唇畔,冷冷地嘲讽道:“你要向苏家宣战,很好,我等着。但是你想娶我妹妹,下辈子吧。”   “你!”这下轮到陆唯风噎住了。他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冷笑着说道:“三小姐,你光记得自己的妹妹,却不记得你的亲生父亲了吗?”   “怎么?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能伤得了我父亲?哼。”苏皓月用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着陆唯风:“你大可试试。但是现在,请你麻溜地滚出苏家,苏家不欢迎你。”   陆唯风憋着火,啪地一声收起折扇,甩下一句狠话:“既然苏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念往日情分了。”便快步走出了大殿。   等他走后,苏皓月面上的戏谑才渐渐消失,换上了凝重的神色。   “三姐,你何必要把话跟他说绝呢?”苏浅汐有些着急了:“二叔父远在边疆,时时刻刻都可能处于危险之中,眼下,保证二叔父的安全才最重要啊!”   苏皓月摇摇头,勉强笑着安慰她道:“不,浅汐你要记住,你在我心中也很重要。”   苏浅汐闻言,眼眶一热:“三姐......”   “是啊,浅汐,你不必太过于悲观。即便镇东将军真的与平西将军有交情,他们要设计陷害二叔父   ,也需要时间,只要我们提前防备,一切都还来得及。”苏智也走了过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二叔父的。”   “嗯,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有办法的。现在,你只需要装作若无其事,该干嘛就干嘛,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苏皓月用力握了握苏浅汐的手:“有些事情我还要仔细想一想,就先回去了。浅汐,你替我送送二哥吧。”   “好。”苏浅汐只得点点头。   苏皓月转身回了院子,一路上她都在拼命地回忆前世爹爹封侯的细节。细细算来,爹爹归京的日子应该也就在这一个多月了,没想到,临门一脚却出了这么个岔子。   她还记得,爹爹之所以能从小小的百户长一跃成为安阳侯,是因为立了个不世奇功。前世原本归顺大梁的金池国突然发动了边疆战争,平西将军胡骁勇守卫不利,战败撤兵。爹爹在那场混战中被敌军刺伤了肩胛,昏迷过去了。敌军误以为爹爹已经殒命,没有过多纠缠,这才让爹爹捡回了一条命。等爹爹醒来后,换上了从敌军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树林。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超乎常人的胆魄,爹爹只身一人混入了敌军驻扎在城外的营帐,烧掉了敌军的粮草。敌军原本还在追杀大梁的部队,结果突然发现身后火光冲天,这才赶忙回来营救。可是爹爹早已让附近村庄的村民在敌军必经之路两旁的山林中插满稻草人,   自己则和村民埋伏好,只等敌军一来便吹响号角,拉动土弓乱射一气。敌军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山林中恍恍惚惚都是人,便以为是大梁的援兵赶到了,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好在胡骁勇总算是后知后觉察觉到了敌军的异样,这才带领部队杀了个回马枪,重新抢回了被敌人   攻占的城池。 第262章 感染时疫   陛下得知城池失而复得,且皆归功于一个小小的百户长后,不禁龙心大悦,当即封了爹爹为安阳侯。   可谁知今世陆啸天和胡骁勇突然横插一杠,看来所有的事情都要推倒重来了。   苏皓月坐在窗边,摩挲着裙摆上绣着的花纹,思索了片刻,突然站起身道:“紫鸢,备车,我要出府。”   “是!”   一个时辰后,博雅楼秋落英雅间。   苏皓月和即墨寒相对而坐,雅间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陆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即墨寒听完苏皓月的叙述,面上硬朗的线条浮现一抹冷峻之色。他招手唤来了禹庚,当即发号施令:“一刻钟之内,带上人马,跟本王去一趟陆府。”   “是!”禹庚连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抱拳应道。   对于王爷的命令,他从来都是无条件地服从。   “你要干嘛?”苏皓月赶忙拦住他问道。   即墨寒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他们敢用你父亲威胁你,那我就去陆家抓了陆唯风和陆冰冰。”   “不行!”苏皓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样做太冒险,光天化日之下上镇东将军府掳走他的一对   儿女,皇上知道了必然会迁怒与你的。”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即墨寒说罢带着禹庚转身就走。   苏皓月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你先坐下,不要这么冲动,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即墨寒站在原地,没有动,苏皓月不由分说将他按回了椅子:“我们要先搞清楚,他们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意,我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陆冰冰恨我,唆使她哥哥来苏家提亲,以图用浅汐来挟制我,还能理解,可是怎么连堂堂镇东将军也跟着他们胡闹,甚至不惜动用私权来对付我爹。”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我也不能确定,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恐怕和魏景华脱不了干系。”苏皓月亲手给即墨寒斟上一杯香茶:“他驻扎的东安城距离陆啸天所在的梨花镇不过半日的脚程,这两人一同抗倭多次,魏景华趁此机会和陆啸天暗通款曲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记得吗?当初我们猜测魏景华此番出征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连陆啸天都摆平不了的倭寇倒真的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在想来,东南战事只怕也有蹊跷。”   “更何况,我当初就觉得魏景华突然离京不太寻常。我们假设一下,现在他手握兵权,在东南沿岸有了一定实力,若是他有心谋反,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即墨寒沉吟片刻,答道:“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没错。”苏皓月将桌上的茶杯摆出舆图上京都、东安城和西疆的位置,指给即墨寒看:“从这两处同时起兵向京都进发,借着地形优势,便可对京都形成夹击之势。”   听着苏皓月的分析,一些零零星星的线索逐渐拼凑了起来。   想起前世金池国的兵乱,苏皓月的脑海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魏景华抗倭行动收效显著,甚至连陛下都对他赞不绝口。若此时西疆发生暴乱,而平西将军又不幸战败,你说谁才是被派去收复失地的最佳人选?”   即墨寒眸光一沉:“你说的对,从东安城前往西疆,乘船走水路,半个月内就能抵达。”   “对了!所以我觉得,魏景华这次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我爹来要挟苏府只是顺便而已,魏景华极有可能已经与西疆某国达成了秘密协议,搅乱边境局势,他就能顺理成章接管西疆。”   即墨寒右手手肘撑着桌面,抬起小臂,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宽大的袖管稍稍滑落了些,露出了他骨骼分明的手腕。   他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不论苏府是否答应陆家的婚事,岳父大人都会遭到他们的迫害。”   苏皓月差点没被一口茶水呛死,她通红着脸把茶杯放下:“你瞎说什么呢!谁是你岳父啊!”   对于苏皓月的抗议,即墨寒充耳不闻,他抬起眼眸一脸认真地望向苏皓月:“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皓月平复下心情,叹了一口气:“眼下,恐怕只能让爹爹离开军营了。”   和爹爹的平安相比,什么侯位爵位都不值一提。   即便爹爹无功无禄回到京都,苏皓月也有能力奉养爹爹和母亲,让他们衣食无忧。   “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派一队暗卫秘密接岳父大人回京。”   苏皓月闻言,眼眸一亮,可是光芒转瞬即逝。她无奈地摇摇头:“只怕不行,爹爹擅自离开军营,   那就是逃兵,会遭到朝廷通缉的。陆家正愁没借口发难苏家,这样一来,简直就是主动把把柄送到陆家的手上。”   更何况,就爹爹那满脑子忠君报国的思想,他绝不会做逃兵。   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   “还有一个办法,若岳父大人得了重病或者重伤,是可以向朝廷申请退役的。”即墨寒提醒道。   这话倒是没错,但这个重病和重伤的界限模糊,要想达到目的,总不能为此就真的让爹爹丢掉半条命吧?   苏皓月有些犹豫。   即墨寒看出了她的担忧,轻轻一笑:“你放心,有一种药,服用后人会咳嗽不止,遍体生寒,浑身发汗,面上还会长出青斑,一般的大夫根本诊断不出病因,看起来就像得了时疫。但这种药对人体并无损伤,出现这些症状也只是因为人体在排毒。只要进行妥当的治疗和休养,几日症状便可消退,排毒后还能延年益寿。”   “真的吗?!”苏皓月兴奋地抓着即墨寒的衣袖,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这种药你有没有?”   “当然有。”即墨寒略有些傲娇地一扬下巴。   “太好了!”苏皓月一把抱住即墨寒,高兴地忘乎所以,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虽然爹爹服用这种药后会吃点小苦头,但是和真的让爹爹身体受损相比,这已经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而且军中最忌讳的就是士兵染上时疫,时疫的传染性极强,为了不让疾病蔓延,一个士兵一旦感染上,就会立刻被隔离起来。这对于苏振国而言,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保护。等到那时,“染病”的苏振国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胡骁勇肯定巴不得他赶紧被家人接走。   即墨寒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口亲得有点懵。他反应过来之后,顺势将苏皓月拦在怀里:“我现在就派人秘密潜入西疆军营,等岳父大人用了药,症状发作,我再去找胡骁勇要人。”   苏皓月将侧脸贴在即墨寒结实的胸膛上,点点头,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她相信,只要是即墨寒出马,胡骁勇不会不放人的。   有他在,即便是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苏皓月伸手环住了即墨寒的腰,轻轻合上双眼。   处理完这件顶头大事,苏皓月终于能腾出手来料理隐藏在五皇子府中的那个人了。   是日,她驱车抵达了褚府后院,敲开房门后将一枚玉牌递给褚府的小厮,笑颜如花地道:“拿着它,去通报你家小姐。”   那小厮半信半疑地接过玉牌,刚想再盘问几句,却见苏皓月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的模样。再瞧她一身穿扮贵气非凡,小厮也不敢怠慢,赶着就去了。   很快,那小厮便回来了。他躬着腰恭恭敬敬地笑道:“这位小姐,我家小姐在房中等您呢。”   苏皓月颔首,跟在那小厮的身后进了褚府。   那小厮故意挑人少的路走,弯弯绕绕了半天,才将苏皓月带到了褚灵倩的闺房前。   一个丫鬟站在门口,见苏皓月来了,先行了一个礼,才推开房门领着苏皓月进去了:“小姐,苏小   姐到了。”   只见褚灵倩坐在殿内的美人榻上,膝边摆满了首饰盒和大红绸缎,显然是在为出嫁做准备。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冲苏皓月扬了扬下巴:“坐吧。”   苏皓月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自顾自走到一旁坐下。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褚灵倩将腿上的花样子放到一边,等丫鬟们退下后关上房门,她才满是不悦地问道:“你怎么来我家了?”   “怎么?褚小姐新婚在即,我来恭贺,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何不能来?”苏皓月好笑地反问道。   褚灵倩的脑子还算清醒,她冷哼一声,将那枚玉牌在苏皓月眼前晃了晃:“若只是单纯地恭贺,你怎么会拿着我给你的信物来找我?”   苏皓月轻笑道:“不拿它,我怕褚小姐认不得我,将我拒之门外可怎么好?”   褚灵倩知道自己说不赢苏皓月,也不再理会她语气中的讽刺,而是开门见山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第26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我不是说过了吗?此次我是专程来恭贺褚小姐新婚之喜的。”苏皓月促狭地眨眨眼睛:“顺便再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褚灵倩朝苏皓月身后站着的紫鸢手中望去,空空如也。   “礼呢?”褚灵倩挑了挑眉。   “紫鸢,把东西送给褚小姐吧。”苏皓月笑着道。   紫鸢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的小东西,双手呈到褚灵倩面前。   褚灵倩拿着纸包看了看,狐疑地瞄了苏皓月一眼,只见她不动如山,笑容可掬。褚灵倩拆开纸包,原来里头装着的是一袋淡紫色的粉末。   如果这个时候褚灵倩还不明白苏皓月的用意,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你这是让我给谁下毒?”褚灵倩捏着纸包,脸色有点难看。   苏皓月听了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褚小姐,何必说得如此难听呢?放心吧,这不是毒药。”   “那是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在大婚当日,想办法把这包小东西丢进我五妹妹的饮食里,就算完成我们当初的约定。”   褚灵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褚小姐不说话,莫不是想毁约?”苏皓月换了一个坐姿,轻启红唇,吐气如兰:“咱们不如赌一   局,看看我有没有本事让这门板上钉钉的婚事作废?”   苏皓月一句话戳中了褚灵倩的痛处,她忙抬起手,制止苏皓月继续说下去:“行了,我答应你。”   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她褚灵倩马上就要成为五皇子妃了,若是婚事作废,她的脸,整个褚家的脸往哪搁?   “褚小姐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苏皓月站起身,拍了拍手道:“这我就放心了。好了,紫鸢,把我给褚小姐准备的贺礼送给她吧。”   怎么还有贺礼?褚灵倩一脸紧张地看着紫鸢又拿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   “苏皓月,我只答应帮你做一件事,你这是什么意思?”褚灵倩愤怒地一拍桌子。   苏皓月一眼就看出了褚灵倩的色厉内荏,她笑着说道:“褚小姐别紧张,你先打开看看吧。”   褚灵倩无奈,只得照着苏皓月的话打开木盒,只见一片墨绿色的草药安安静静地躺在盒中。   “这是送子草,褚小姐大婚,祝你早生贵子。”苏皓月笑容和煦,哪还有半点算计,倒真像是专程来送礼的一样。   褚灵倩原本一腔的怒火顿时化为了惊喜,她眉飞色舞,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送子草?!送给我的?”   据说这送子草是世间罕见的神药,用一株少一株,珍贵非常。服用后可大大提高女子怀孕的几率,而且八成会生男胎。   这样的宝贝,褚灵倩做梦都想得到。现在苏皓月把它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褚小姐若是不信,大可找个大夫来检验一下。”苏皓月淡淡说道:“不过这送子草要发挥十成十   的功效,还需要辅助其他药材服用,煎药和用药也有讲究。若非如此,送子草的药效则会大减。”   “那,用药的方子呢?”褚灵倩摊开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褚小姐急什么?”苏皓月转身,背对着她说道:“事成后,我自会将药方和辅药双手奉上。行了,我回去等着褚小姐的好消息,告辞。”   说罢,苏皓月也不等褚灵倩再说什么,带着紫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褚灵倩原本飞扬的眉梢眼角渐渐垮了下来,她刚想习惯性地将手中的木盒朝苏皓月离去的方向掷去,又猛地反应过来,忙动作轻柔地将木盒放回桌上。   候在外头的丫鬟见苏皓月主仆离去了,这才推门而入:“小姐。”   “你,去给我请个大夫来,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什么问题。”褚灵倩蹙着眉头说道:“对了,找个医术高超的。最好能知道服用送子草的药方,这样我也就不必受制于人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丫鬟领命退下了,褚灵倩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桌面上巴掌大的木盒,陷入了沉思。   出了褚府,在回府的马车上,紫鸢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您现在就把送子草给了褚小姐,若她找了别的大夫问出了药方,那咱们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你放心吧。”苏皓月坏笑着冲她眨眨眼睛:“服用送子草,根本没有什么药方,直接研末冲服就行了。”   “啊?!”紫鸢吃惊地张大嘴巴。   “所以,她不论找谁去问,都只是在做无用功。”苏皓月惬意地半倚在马车上:“识得送子草的人   本来就不多,即便有个别人认出来了,但是一个送子草药方,肯定会把他问懵。就算这些大夫回答说并无药方,褚灵倩也只会觉得是他们孤陋寡闻,医术不够。等到她帮我办成了事,我再请霍大夫随意配个方子,假模假式地编撰一下用药的时辰,不就行了?说到底,我和褚灵倩本无交情不说,还有些过节,想让她为我所用,光威逼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威逼利诱,缺一不可。不给她一点甜头吊着她,她怎么会乖乖听话呢?”   紫鸢哪有苏皓月这七窍玲珑心啊,她听完苏皓月的分析后,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英明!”   即墨寒派疾风带着六个暗卫,星夜兼程,总算是安全抵达了西疆军营。   他们在营外的树林中蹲守了一天,大概摸清了守卫的位置和时间。当晚,他们换上夜行衣,借着夜色的伪装,如鬼魅般混进了军帐,三下五除二便拍晕了站岗的士兵。   暗卫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军帐,找到了熟睡中的苏振国。   疾风手持苏振国的画像,再三确认后,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行动。   为了防止苏振国被惊醒,一个暗卫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扎入了他的昏穴,然后一把背起他,撩开帘子,运起轻功消失在了夜空中。   过了一会儿,苏振国徐徐醒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竟身处山洞之中,身旁还围了七个身材魁梧的陌生人。   领头的年轻男子并未蒙面,见他醒了,连忙迎了上来,双手抱拳道:“苏老爷,您醒了。事从权宜,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将您请来,多有得罪。”   “你们是何人?”苏振国面容坚毅,声音沉稳,一双炯炯有神的牛眼毫无慌乱之色。   “在下疾风,我们是楚靖王即墨寒的人。”   “楚靖王?我与楚靖王并无交情。”苏振国答道:“各位侠士是不是请错了人。”   “苏老爷,我们家王爷和您的千金苏皓月......呃,交情颇深......”疾风犹豫了一下,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皓月?”苏振国眼睛一亮。   “这次请您来,也是苏小姐的意思。”疾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临行前苏皓月给他的信物:“您可以看看这个。”   苏振国就着山洞内燃起的火把一看,顿时眼眶一热。   疾风拿出来的小玩意,原来是他在苏皓月六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一个陶瓷的玩偶。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色泽鲜艳的玩偶因为苏皓月无数遍的抚摸已经掉了漆,可见他远在家乡的女儿有多么思念他。   “苏老爷,现在您可以相信我们了吧?”   苏振国勉强抑制住自己的舐犊之情,点点头:“可以了,你说吧。”   时间有限,疾风言简意赅地把来龙去脉阐述了一番。   “......苏家拒绝了陆家的婚事,王爷和苏小姐断定,就在这几日,他们一定会报复。”疾风从怀中掏出草药:“一会我们会护送大人回军帐,您只需找个机会服下此药,我们会一直暗中保护您。等药效发作之后,王爷会亲自向胡将军施压要人,您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京都了。”   苏振国有些犹豫地接过疾风手中的草药,不解地问道:“我不太明白,陆家怎么会突然向我家提亲?就算提亲,也应该是找浅汐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大哥大嫂啊,怎么会找我的女儿和智儿呢?还有,听你话中的意思,三殿下和陆将军像是与我女儿有过节?不会吧,我女儿性子柔和,平日里从不与人结怨,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看来苏家这两年的变故并没有传到西疆,苏振国还不知道。   疾风沉吟了片刻,答道:“苏老爷,这些一时半会说不清,等到您安然无恙回到苏家,再让苏小姐为您解惑吧。”   苏振国想了想,扫视了众人一眼,终于下定决心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264章 倔强的老兵   回到军帐后,疾风便带着暗卫离开了。   苏振国躺在榻上,听着身旁战友们熟悉而平稳的呼吸声,他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草药。   天空渐渐泛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苏振国装作若无其事,按部就班地度过一整天。今夜轮到他放哨,他和大伙一块儿用完晚膳后,便抓紧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军帐,打算趁着此时帐中无人服药。   正当他将草药从怀中掏出时,却听见帐帘被掀开,身后传来小兵唤他的声音:“大人,胡将军请您过去。”   苏振国背对着小兵,连忙将草药塞回怀里。   他转过身,沉稳地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来到胡骁勇的营帐外,苏振国肃立站好,朗声道:“末将苏振国,求见将军。”   “进来。”帐内传来胡骁勇沧桑低沉的声音。   “是。”苏振国撩起帘子,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胡骁勇盘腿坐在案几前,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见苏振国来了,他才从堆成小山的公文里抬起头,面色阴郁,开门见山:“祺山,眼下的形势只怕不太乐观啊。”   祺山是苏振国的字,胡骁勇身为二品大将,如此亲切地称呼一个小小的百户长,不禁让苏振国有些   不太自在。   胡骁勇年纪稍长于他,金戈铁马多年,也有一定资历。但是苏振国的心底是瞧不上自己这个领导的,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胡骁勇的能力做个小军官还勉强,可让他带领万人部队,实在是不够格。   不过胡家有背景,关系够硬,硬是保他做了平西将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见苏振国没有说话,胡骁勇心底涌起了一阵不悦。   他早就看这个百户长不顺眼了,如今他的老战友陆啸天联合三皇子魏景华找到他门下,想让苏振国当炮灰,他也乐见其成。不仅能除掉这个不听话的刺头,还能好好地捞一笔。   话说回来,怪只能怪苏振国仗着自己的军事才干,总是不把自己这位正儿八经的将军放在眼里。有时胡骁勇提出某项举措,总是遭到苏振国的反对。最关键的是他每次都还说得很有道理,让胡骁勇无从反驳。   要不是胡骁勇多年来明里暗里的打压,凭借苏振国的能力,他绝不可能仅仅是一个百户长。   “祺山啊,你坐。”胡骁勇强忍心头的怒气,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你跟了我这么久,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提携你,不然,你也不会屈居于百户长之位这么多年啊。”   苏振国面上波澜不惊:“将军,我当年投身军中只为为国效力,并不是为了追逐这些虚名。”   “好!”胡骁勇抚掌大笑:“大梁若是多几位像祺山你这样的人才,江山如何不稳,百姓如何不安居乐业啊!”   “呵。”苏振国冷冷一笑。   “祺山,不瞒你说,我在金池国的探子来报,数月以来,金池国一直在秘密地进行军事演练行动,不出意外的话,就在最近,金池国必定会对我大梁边境发动战争。”   “既然他们早已有了行动,将军为何现在才说?”苏振国登时着了急。   “你稍安勿躁,本将军已经部署好了。他们一日没有对我们宣战,我们一日就不能轻举妄动。”   这话倒是也没错。金池国先发动战争,大梁应战,那是师出有名,保家卫国的正义之战,民心所向。若是大梁先动手,那就成了侵略战,老百姓向来厌恶战争,这样一来定会在民众中形成不好的舆论。   苏振国没有接话,而是等着胡骁勇继续说。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胡骁勇屈起食指敲击桌面,说道:“本将军打算派遣一个人,混入金池国,把我们边防的假情报送给金池国国王萨利多。其一,可以试探一下萨利多的态度,若他真的图谋不轨,定会对大梁送去的情报如获至宝。其二,我们也能针对情报提前部署防御工事,让金池国的军队有来无回。而你,就是本将军挑选的人。祺山,你可愿意以身涉险,接任此次行动?”   苏振国的脑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胡骁勇见苏振国没有回答,误以为他是害怕不敢去,心中不禁更加看轻了他几分。   “祺山,你放心,我在金池国安插的人手会帮助你顺利进入王宫,见到萨利多,他们也会保障你的安全。若是发生意外,他们定能将你安全送回大梁。”胡骁勇循循善诱道。   苏振国不等胡骁勇继续说下去,斩钉截铁地答道:“将军,末将定不负所托。”   “好!好!”胡骁勇高兴地一拍桌面:“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可是将军,末将如何让萨利多相信末将的情报呢?”   “这你放心,这是本将军亲笔所绘的布防图,盖有我的私章,你拿着,到时候只需说是你在本将军的帐中窃得的便可。”胡骁勇说罢,又好言安慰道:“当然,这样说确实有些委屈你,但是你放心,只要击溃了金池国,本将军定会为你正名。”   苏振国站起身,冲胡骁勇拱拱手:“末将领命。”   看着苏振国离去的身影,胡骁勇干瘪阴暗的面上浮现了一抹杀机凛然的冷笑。   当晚,苏振国就在胡骁勇的授意安排下孤身一人离开了军帐。   暗中保护的疾风见苗头不对,干净利落地除掉了悄悄跟在苏振国身后的尾巴,将他带到了小道旁的树林中。   “苏老爷......”   苏振国脸色阴沉,积郁在胸口的怨气最终只化为了一声仰天长叹:“唉!国之蛀虫啊!”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胡骁勇给他的情报:“你瞧,他以为我一个百户长权利有限,活动范围也有限,并不了解军营全部的情况,殊不知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认得,边防情况更是烂熟于心。呵,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这哪里是什么假情报,这是真真正正的布防图啊!”   听了苏振国的话,疾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想诱骗苏大人拿着情报送去金池国,顺理成章地给苏大人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样就能解释为何大梁会战败了。”   “大梁会败?为何?”苏振国急切地反问道。   “一定会。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三殿下想要插手西疆,而且他已经骗过了所有人,别人只知他想   染指西疆,却不知他最终的目的是想起兵造反。很有可能他早与金池国定下契约,等萨利多拿到情报后,便大举进攻,有了布防图和胡骁勇这个内应,金池士兵定能所向披靡。到那时,抗倭有功的三殿下便成了接管西疆的最佳人选。三殿下现在已经在东南沿岸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驻扎西疆后,他便能结合两路军队,趁着混乱剑指京都,谋图帝位!”疾风将局势分析给了苏振国听:“而苏老爷,您会被三殿下和胡骁勇污蔑成叛徒,替胡骁勇顶罪。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扣,陛下定不会饶了苏家。”   苏振国听完,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了。   “好!好一个三皇子,好一个胡骁勇!”苏振国额上的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道:“为了私利,竟置国家人民于不顾!三殿下想让萨利多同意配合他的行动,必定承诺给了什么好处。即便是割让国土,也是极有可能的!”   疾风当机立断:“苏老爷,看来王爷和苏小姐说得不错,您还是销毁掉情报,赶紧服药,药效发作后我们会像上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您回军帐。胡骁勇的计划见不得人,到时候您就装傻,他怎么问您都不要搭话。帐中那么多士兵亲眼见您得了时疫,他胡骁勇也奈何不得。我们再让王爷赶紧来接您回京都,您就可以逃过此难了。”   苏振国点点头,掏出草药刚想服下,却猛地想起什么,动作一滞。   “不行!”苏振国毅然决然地将草药捏在掌心:“听你这话的意思,三殿下对付我只不过是为了私仇,顺便报复苏家。他野心勃勃,即便没了我,也绝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他一定会命胡骁勇找其他的替罪羊。”   “是啊,可那时您就安全了啊!您现在自身难保,就先别管这么多了!”疾风见苏振国犹豫,不禁   有些着急了,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眼前这位倔强的中年男子可是王爷认定的岳父,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爷还不揭了她的皮?   “不行,我是安全了,可西疆的战事怎么办?无辜的百姓怎么办?真让三殿下得逞,陛下怎么办?”苏振国饱经风霜、刀刻一般的面容在边塞清幽的星光下显得格外坚毅:“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苏振国的三连问彻底把疾风问懵了。   他张着嘴,哑口无言。   那一瞬间,风卷落叶,边塞苍茫,恍然之间他眼前这位老兵的身躯竟如泰山一般伟岸。 第265章 魏景琰大婚   五皇子魏景琰的婚期如约而至。   大婚当日的清晨,暮色的薄雾还未完全褪去,五皇子府上上下下就已经忙碌起来了。   下人们赶着挂灯笼,布置府邸,将大红喜字糊上厚厚的浆糊,再端端正正地贴在门窗上。   按照礼制,魏景琰要先携皇子妃入宫叩谢皇上和皇后。   殿上,皇上皇后和魏景琰的母妃免不了要叮嘱这对新人几句,一来二去,再等出宫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早春的暖阳照耀着大地,卫兵开道,魏景琰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走在回府的街道上。   队伍敲敲打打,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时间整个京都城中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回府后,魏景琰命令下人大开中门,宾客络绎不绝地涌入了五皇子府。   苏浅颜早已梳好妆,换上了礼服。   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却更显得她所处的别院萧瑟清冷了。   苏浅颜坐在梳妆台前,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汶青站在她的身后,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夫人......时辰差不多,咱们该过去了......”见苏浅颜迟迟没有动作,汶青不得不小声地提醒道。   苏浅颜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如梦初醒般地牵起唇角:“对,你说的对,咱们该过去了。”   “夫人......”汶青上前一步,想要搀扶起她。   可苏浅颜却摆了摆手,刚想起身,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她仿佛受了惊吓般地猛然往后一缩,指着镜中的那张脸尖叫道:“你是谁?!”   汶青被她吓了一跳,赶忙凑上来询问道:“啊?哪里有人?!”   “汶青,你快看!镜中的那个人是谁?!”苏浅颜紧紧抓着汶青的衣角,惊恐地瞪大双眼。   汶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她道:“夫人,那是您自己啊!”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我!”苏浅颜不可置信地摇头:“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汶青这才反应过来,踌躇了半天,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苏浅颜,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自从入了五皇子府,似乎就再也不曾发自内心地笑过。久而久之,她的唇角向下垮着,眼角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纹,似乎是未老先衰的痕迹。   苏浅颜身子骨弱,怀孕后反应很大,常常不能安枕,罗衾不耐五更寒,每当在夜深人静中惊醒,她就再也睡不着了。身旁空荡荡的,房中也是空荡荡的,她只能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久而久之,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病恹恹的,毫无生气,即便此刻她的面上施着浓妆,双眸中却也见不到半点神采,像是一尊浓墨重彩的假人,只有眼珠子机械地转着。   从前的她容貌虽谈不上美艳,却也充满了少女的活力,顾盼神飞中满是小家碧玉的气质,和如今的她确实是相去甚远。   “夫人,怀孕本就会损伤女子的容貌,等您诞下皇孙,精心调养几日,一定会恢复的。”汶青安慰   她道。   “不......”苏浅颜苦笑着:“在这个冷冰冰的别院里,再娇艳的花,也会很快衰败,何况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呢?罢了罢了......殿下的眼中从来没有我,我就算恢复了以前的容貌,又有何用?”   “夫人,别这样说......您有孕在身,实在不宜忧思过甚啊。”   “呵......”苏浅颜抚着肚子站起身:“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走吧。”   “是。”   即便苏浅颜心中再不情愿,褚灵倩还是坐着八抬大轿,在众人的簇拥下正式入了五皇子府。   热闹了一整天,大梁五皇子的婚礼总算在万众瞩目中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可就在当晚,五皇子府不知从何处竟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魏景琰和褚灵倩**过后,本来已经相拥而眠,却被这一嗓子给惊醒了。   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新婚之夜自然十分疲惫,刚刚睡着没多久又被人吵醒,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来人!”魏景琰朝门口高声唤道。   “殿下。”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魏景琰皱着眉不耐烦地询问。   “是......是从苏夫人那儿传来的动静......”那丫鬟结结巴巴地回答。   一丝不挂的褚灵倩窝在锦被中,眼波流转。   “殿下......”褚灵倩转过身,扑进魏景琰的怀里娇嗔道:“今日可是咱们的新婚之夜,那苏浅颜搞什么名堂啊。”   魏景琰一听是苏浅颜,以为是她见褚灵倩入府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搞出点动静来博取他的关注。这样一想,他也懒得再管,重新倒回床上,恹恹地挥挥手:“叫人去看看,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本宫了。”   “是......”那丫鬟退下了。   没过多久,却又听见她在门外焦急地唤道:“殿下!苏夫人不好了!请您过去看看吧!”   魏景琰的耐性已经彻底被消磨完了,他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这,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那丫鬟犹犹豫豫不敢说。   魏景琰刚要发作,却听见褚灵倩叹了一口气,柔声劝慰道:“殿下,既然如此,您还是去看一眼好了,别真出了什么大事。这样吧,妾身陪您一块儿去。”   “......好吧。”连褚灵倩都这样说了,魏景琰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在褚灵倩的服侍下穿上衣裳,和她一块儿赶到了苏浅颜所住的偏殿。   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褚灵倩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魏景琰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浅汐的床前,只见苏浅颜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身下全是血。   他一把拉过她的贴身丫鬟汶青,怒气冲冲地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本来已经歇下,听到夫人的叫声赶来,就..   ....就已经这样了。”汶青哆哆嗦嗦地解释道,不敢抬头看魏景琰的眼睛。   站在后面的褚灵倩见此情景,心中猛地一沉,流了这么多血,苏皓月给她的难不成是堕胎药?   这个贱人,就算要害苏浅颜也不该挑在今晚啊,她一入府苏浅颜就流了产,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她?也怪她当初因为怕东窗事发后留下把柄,并未让大夫检查苏皓月给她的药粉,否则,她绝不会乖乖听苏皓月的话以至于毁了自己宝贵的的新婚之夜。   “还不去叫大夫?!”魏景琰如一头濒临暴走的猛兽。   苏浅颜的性命,他并不担心,让他心疼的是苏浅颜肚子里的孩子。   “已经叫了,大夫马上就到!”   没过多久,大夫便匆匆忙忙地进了院子。   褚灵倩看着魏景琰乌云密布的脸,上前一步,轻柔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安慰道:“殿下,您先去外头坐坐吧,这边有大夫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唉!”魏景琰一挥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褚灵倩不安地朝苏浅颜的方向看了一眼,低着头跟在魏景琰后头出了寝殿。   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时辰,才见大夫汗流浃背地过来了。   “孩子怎么样?”魏景琰嚯地站起身。   “恕草民无能,夫人失血过多,即便草民使出了浑身解数,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大夫躬身愧疚地说道。   魏景琰一听,脑仁嗡嗡作响,颓然地坐回了椅子。   “那......苏夫人如何了?”褚灵倩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已经脱离了危险,调养几日就能恢复。”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浅颜的胎象不是一直都很稳固吗?六个月了,怎么会突然流产?!”魏景琰猛地一拍桌面,愤怒地质问道。   “这......”那大夫吞吞吐吐,左右环视一圈,抱拳道:“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魏景琰挥挥手,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便纷纷退出了房间。   “说吧。”   “草民刚才替夫人诊治时,发现夫人流产.......”那大夫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是因为行房时一时不慎,伤了胎儿。”   轰!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魏景琰的天灵盖上。   别说魏景琰了,就连坐在一旁的褚灵倩都被大夫的这句话给震得当即石化,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你,说,什,么?!”魏景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手背上青筋毕现。   “这这这......”大夫见魏景琰杀人般的眼神也有些害怕了,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夫人流产是因为行房......”   “够了!”魏景琰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抄起桌上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吓得褚灵倩一个激灵。 第266章 苏浅颜之死   大夫瑟缩了一下,噤了声。   他原以为五殿下才是造成那位夫人流产的元凶,可见五殿下的反应,似乎......另有其人?   大夫垂着头,不敢再继续猜测下去了。   魏景琰堂堂一个皇子,哪能忍受得了这种屈辱?他捏着拳头,怒吼道:“还不把那个贱人给我拖过来?!”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听见了魏景琰的命令,赶忙一拥而入,将刚刚小产奄奄一息的苏浅颜从床上拖拽到魏景琰的面前。   魏景琰上前,飞起一脚重重踢在苏浅颜的腹部,咒骂道:“贱人!”   苏浅颜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虚弱至极,哪里还承受得了这样的重击,当即一翻白眼,昏死了过去。   “给我用冷水泼醒她!”魏景琰冷冷道。   一桶冰冷的井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苏浅颜羸弱的身躯上,她痛苦地嘤咛一声,艰难支撑起眼皮醒转过来。   褚灵倩坐在一旁,原本不安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整理好情绪,静静地坐在魏景琰的身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瘫在地上的苏浅颜。   “是谁?”魏景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苏浅颜躬着背,身躯像一只虾米一样瑟缩成一团。她绝望地看向魏景琰,张开嘴想说什么,半晌,   却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她想解释,可现在的她实在太累了,累到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婚宴结束后她就回到了自己清冷破败的偏殿,因为没有胃口,她只是草草吃了两口送上来的残羹冷炙便歇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突然燃起了一丝异样,一种莫名的燥热和冲动包围了她。   黑暗中,苏浅颜的头脑昏昏沉沉,一片空白。恍惚间,似乎有人来到了她的床边,撩开了她的被子,抚摸着她滚烫的身躯。   后来的事情她实在回忆不起来了,直到她被下身传来的一阵剧痛惊醒,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睁开眼,一个黑影从她的身体上一跃而起,如一缕黑烟般消失不见了。   她捂着肚子,那种疼痛就像有人拿着尖刀在她的体内疯狂搅动着,她能感觉到下身不断地淌出温热的液体,苏浅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尖叫出声,惊动了府中众人。   魏景琰望向她,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好,你不说。”魏景琰的语气异于寻常地平静:“把她院子里的丫鬟给本宫绑起来,一个一个审!”   “殿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褚灵倩突然出言阻止道:“殿下,这件事不宜大张旗鼓,依妾身所见,不如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退下,只留苏浅颜院中的丫鬟,关上房门细细盘问,总会水落石出的。”   魏景琰虽然现在处于暴怒之中,但还是紧绷着一根理智的弦。   他思索了一下:“就按你说的办。”   苏浅颜的院子中加上汶青,拢共也只有四个丫鬟。可即使魏景琰将所有的刑罚全部施展了一遍,那几个小丫头依旧是哭天喊地地说自己不知道。   苏浅颜早已体力不支,趴在冰冷的地上再次昏死了过去。   天空已经渐渐泛出了鱼肚白,魏景琰却一无所获。   褚灵倩心中暗骂这些丫头愚蠢,都这个时候了,赶紧说个人名给苏浅颜定罪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让魏景琰认定是苏浅颜自己**,按捺不住寂寞,仗着胎象稳固便肆无忌惮地与人通奸,才能彻底把褚灵倩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她眼珠子一转,换了一个问法:“你们伺候苏夫人,出了这么大事却一问三不知,本就该全部打死!可今夜是殿下与我的大婚之日,想必殿下也不想闹出人命,我就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不知道奸夫到底是何人,那你们回答我,苏夫人平日都与什么人接触?!你们若是连这都答不上来,就别怪殿下和我不心慈手软了!”   丫鬟们趴在地上,以头触地,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年龄最小的丫鬟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回殿下,回皇子妃,苏夫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与人接触,只有......只有一次,朗公子曾来找过夫人,还与夫人单独待在房中好半日才出来......但是到底是不是朗公子,奴婢实在不知啊......”   “朗乾?!”魏景琰的心灵再一次遭到了重创。   见终于有丫鬟识相地开口了,褚灵倩幽幽勾起了唇角,端端正正地坐回了椅子上。   经过这丫鬟的提醒,魏景琰才猛然想起,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朗乾就借口不胜酒力离席了,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一直没有出现,这也太不寻常了。   魏景琰招手唤来一个随从,低声说道:“去,看看朗乾在不在院中。悄悄地,别让人发现。”   那随从领命退下。   很快他便回来了,抱拳复命道:“朗公子此刻正在他自己的院中。不过属下听说,他刚回来不久,还喝得酩酊大醉,一进屋倒头睡去了。”   一个不胜酒力的人,又跑到别处去买醉?   魏景琰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了几分。   褚灵倩并不知朗乾是何人,但那随从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她怂恿魏景琰道:“殿下,不如先将朗乾带来,仔细盘问几句不就知道了?”   不料魏景琰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行。”   现在把朗乾抓来,即便奸夫真的是他,魏景琰除了杀掉他泄愤,又能如何?   朗乾暂时还得留着。   魏景琰清楚地知道,他的长子已经没了,必须及时止损,不能再损失任何一个有用的人。   如果让朗乾发觉魏景琰怀疑到了他身上,说不定他会因为害怕而干脆逃跑。即便他留了下来,肯定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全心全意地辅佐自己了。   这笔买卖,不划算。   魏景琰想到这里,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绞死这个贱妇。”他已经嫌恶到不愿再多看苏浅颜一眼:“其他人。”魏景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随从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抓起一个丫鬟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随从宽大的手掌紧紧捂住那丫鬟的嘴巴,尖锐的匕首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她便断了气。   四个丫鬟,不过转瞬之间,便统统没了性命。   解决掉丫鬟,那随从二话不说,抓过床单撕下一块布条套在了苏浅颜的脖颈上。   随着布条的渐渐收紧,苏浅颜猛地醒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后,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逃脱那随从的禁锢。   她在惊慌之间突然看到了与她一尺之隔的魏景琰。   他依旧是那么英俊,衣衫不染纤尘。可他的眼神中却是沁入骨髓的寒冷,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扎在了她的心上。   那一刻,不知为何,苏浅颜回想起了与他初见时的场景。   公子白衣胜雪,笑容如冬日的暖阳,就像是一束光,点亮苏浅颜生命中所有的希望。   从那日起,嫁给他就成了苏浅颜毕生的梦想。   可现在,梦碎了,他憎恶她,恨不得让她去死。   苏浅颜忽然就不想再挣扎了。   浮生若梦,往事在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她这短暂的一生,对也好,错也罢,总之活得太累。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最后一丝力气耗尽,苏浅颜身子一软,永远地倒了下去。   魏景琰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窗外朦胧的晨光,冷冷说道:“随便找个护卫,杀了。将苏浅颜与护卫通奸的事知会苏府一声,快去办吧。”   “是。”   那随从刚想走,却听见魏景琰又说道:“把这些脏东西丢出去,喂狗。”   随从脚步一顿,躬身答道:“是。”   褚灵倩云淡风轻地扫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眼,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魏景琰要维护朗乾,但是这些对于她来说,也不再重要了。   “殿下,折腾了一夜,您肯定累了,让妾身伺候您就寝吧。”褚灵倩抱着魏景琰的胳膊,妩媚地笑道。   魏景琰侧过头看向她,想起夜间的温存,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和美丽的后背实在令人欲罢不能,魏景琰不禁心神荡漾,将所有的不愉快暂时都抛诸脑后了,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甚好。” 第26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就在魏景琰大婚后的没几天,一个从西疆传来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朝野。   早已归顺大梁的金池国竟然在大梁边疆突然发动了战争!平西将军胡骁勇亲临战场,却在混战中不幸中箭落马,一时军心大乱,战事失利,大梁军队不得不暂时后撤。   胡骁勇在众人的全力抢救中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他苏醒后惊奇地发现边境布防图竟然不翼而飞,遂下令严查,最终查出百户长苏振国在战前曾出现在他的军帐周围,形迹可疑,而在那之后苏振国也人间蒸发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苏振国盗取军事机密投靠金池国,金池国因而对大梁边境的布防了如指掌,这才导致大梁战败。   正当大家都在唾弃这个名叫苏振国的叛徒时,又一个消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原来苏振国就是苏家的二老爷,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澜公子”苏皓月的父亲!   一时间,不少爱国之士纷纷跑到苏府门口敲锣打鼓,破口大骂,甚至在苏府的外墙上张贴了许多辱骂苏皓月和苏振国的字条,就连原本生意红火的竹影文社也未能幸免,不得不暂时休业。   望月阁,苏浅汐正在跟苏皓月描述苏家产业的近况:“米粮店、首饰店、布庄等等,虽然门可罗雀,但是好歹还能营业,竹影文社名气最大,也是被攻击的最惨的一家店铺,连牌匾都不知被谁砸烂了,门上还被人泼了狗血。可惜了好几十年的雕花红木门啊,这下全毁了。”   苏浅汐刚说完,站在一旁的紫鸢又接着说道:“这几日,博雅楼里人人都在攻击小姐和老爷,那话   说得难听极了。不仅如此,就连咱们家也被激愤的群众包围了,要不是有王爷的人日夜轮班保卫着,真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皓月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听着,却静悄悄地一句话也不说。   碧汀有些急了:“小姐,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夫人惊闻噩耗当即晕了过去,奴婢们找遍整个京都,都没有大夫愿意上门替夫人诊病,幸好,王爷及时派了霍大夫来,否则真是不堪设想。现在二少爷不在京都,夫人又病了,整个苏家就靠您撑着了!”   苏皓月听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这次,陆冰冰的反应倒是快。”   “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紫鸢有些没听懂。   “若是没有陆冰冰暗中传播消息,你们以为爹爹的身份会这么快就人尽皆知了吗?”苏皓月挑了挑眉梢:“还有那些来苏家和店铺闹事的,都是受人挑唆罢了。在里头蹦跶的最欢的,永远是那几个。”   苏浅颜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干的好事!她分明是想制造舆论,彻底毁了苏府的名声!”   “皓月!皓月!”   门外突然传来了吴若彤的声音,苏皓月转头望去,只见吴若彤匆匆忙忙赶来,一进屋就冲到苏皓月的面前,一把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依旧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义愤填膺道:“你还好吧?外头那些流言我都听说了,完全是胡说八道!没有根据的小道消息罢了,真搞不懂竟有这么多人会相信!”   苏皓月心头一暖,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怎么来了?现在我家可是一个是非之地,你来探望我,   不知道多少人会在暗地里骂你呢。风波过去之前,你还是不要来了。”   “你说什么呢!苏家现在有麻烦,我当然要与你共度难关!躲在一旁装缩头乌龟,我可做不出来。”吴若彤一撩长发:“他们愿意嚼舌根就随他们去,本小姐才不怕呢!”   苏皓月看着她坚定的双眼,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都说患难见真情,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能有这样的一位挚友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真是世间难得的幸事!   “好了好了,你先坐,紫鸢,上茶。”苏皓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门外丫鬟通报:“小姐,吴家少爷来了。”   “啊!对了,刚才忘记跟你们说了。”吴若彤喝下一大口热茶,说道:“我本来是同哥哥约好了一块儿来,但是他在出门前好像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一会儿,我就先过来了。”   苏皓月好笑地点点头:“快请吴少爷进来。”说罢,她还下意识地看了苏浅汐一眼。   吴鹤鸣走进了屋内,一身白衣,儒雅地躬身行礼:“见过两位小姐。”   不知为何,在目光接触到吴鹤鸣的那一瞬间,苏浅汐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苏皓月将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抿唇一笑:“吴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吧。”   吴鹤鸣欣然落座。   “皓月,现在情势危急,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讨论一下,若是有困难,我们多少也能帮点忙啊。”吴若彤不无担忧地看着苏皓月。   苏皓月沉吟片刻,故作轻松地笑道:“眼下,西疆的情况我并不比大家知道得更多,老实说,我一   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那王爷呢?王爷怎么说?”   “王爷已经去查了,说不定这两日就会我爹爹的消息。”   “那就好。”吴若彤点点头,安慰道:“皓月,你也别太担心,有王爷在,事情肯定会好起来的。”   “嗯。”苏皓月牵起嘴角笑了笑,突然开口说道:“其实,这件事可能是陆家挑起来的。”   “啊?!”吴若彤气愤地一拍大腿:“他们这样四处散播流言,实在是可耻!”   “他们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报复。”   “我知道,陆冰冰嫉妒你已久,搞出这些龌龊的勾当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这次不一样。”苏皓月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吴鹤鸣的脸上:“前段时间,陆唯风曾来苏家提亲,想迎娶浅汐,但是被我和二哥拒绝了。”   “三姐!”苏浅汐没想到苏皓月竟然当着吴鹤鸣的面提起了这件事,登时有些急了,连忙出言想阻止她。   苏皓月强忍着笑意,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有分寸。   吴鹤鸣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陆唯风想娶四小姐?!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苏皓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别说浅汐早已有了心上人,就算没有,我们也绝不会把她送入陆府。”   苏浅汐又羞又恼,脸颊已经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一般,她气恼地一跺脚:“三姐,你再胡说,我可就   不理你了!”   吴鹤鸣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皓月话中的重点,心头一动,条件反射般地看向苏浅汐,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只能欲言又止。他不安地反复交叠着双腿,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苏浅汐飘去,迫不及待地想从苏浅汐的神色中找到答案。   吴若彤也察觉到了自己哥哥的异样,她奇怪地打量了身旁的吴鹤鸣一眼,问道:“苏府的软椅挺舒服的啊,你怎么倒像坐立不安似的?”   “呃......啊?哦,没事啊!” 吴鹤鸣一愣,连忙笑着打哈哈。   苏皓月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而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自顾自饮茶。   听说苏浅汐在外操持店铺时,吴鹤鸣时常找各种借口去看她,时不时还送点吃食果饮,想来这两人分明就是郎情妾意,却都是脸皮子薄的人,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既然这样,她这个做姐姐的只能当一回长舌妇了,给吴鹤鸣一点危机感,也好促成这一对有情人。   “小姐,王爷来了。”   门外丫鬟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见即墨寒从屋外的暖阳中阔步走来。   一身剪裁精细,用料考究的墨兰色锦袍包裹着他颀长的身段,更衬得他器宇轩昂,贵气逼人。即墨寒精雕玉琢的五官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和疏离,让人见了不禁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这位俊美的王爷正如雪峰之巅孤洁高傲的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步履生风走到苏皓月面前,对满屋子的人都视而不见,目光始终落在苏皓月一人身上,眼神也柔和了些。   “王爷。”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今日苏府还真热闹。”吴若彤小声地嘀咕着。   见即墨寒来了,大家也都识趣地不再打扰,陆陆续续找借口离开了。 第268章 你可以这样向岳丈大人解释   “王爷,我爹爹可有消息?”苏皓月见人都走了,这才卸下在人前伪装出来的轻松,流露出一丝焦急。   即墨寒点点头,言简意赅道:“疾风秘密送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安全抵达了金池国城外,下一步如何行动,还在计划之中。”   听到爹爹平安无恙,苏皓月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她抬起头,略有些愧疚地对即墨寒说道:“王爷,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要让你的人陪着我爹爹深入险境......”   虽然西疆地处偏远,现在又是战时,通讯不便,但是疾风还是想办法传了消息回来,所以苏皓月知道爹爹在洞悉胡骁勇、陆啸天和魏景华三人的阴谋后临时改变了计划。   也是,她当初光想着怎么让爹爹脱身了,却没想到依照爹爹的性子,是绝不会置国家大义于不顾只想着自保的。说到底,是她考虑不周。   “不,即便没有我的命令,疾风也会自愿追随岳父大人。”即墨寒牵起苏皓月的手,温柔地说道:“疾风告诉我,他原以为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却在看见岳父大人时,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听了即墨寒的这句话,苏皓月心中实在是百感交集。她当然会为自己爹爹的胆魄和品格感到自豪,而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担心。毕竟作为女儿,最在乎的绝不是什么荣华富贵,浮世虚名,仅仅只是爹爹能否平安回家。   “放心吧,即便有危险,疾风也会带着人拼死保护岳父大人的安全。而且,你也应该对岳父大人有点信心。”即墨寒安慰她道:“岳父大人在西疆从军多年,对当地的风土人情都十分了解,又懂西疆诸国语言,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唉......希望如此吧。”苏皓月垂下眼帘,顿了顿,她伸手在即墨寒的脸颊上捏了一把,佯装生气道:“你这岳父大人叫的倒是挺顺口?”   捏完苏皓月还有些意犹未尽,王爷的脸蛋捏起来,嗯,手感真好,再捏一下。   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肆意蹂躏着他的脸,即墨寒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只能宠溺而又无奈地任由她将自己的脸蛋捏成各种形状。   “今天吴家人来找你,干嘛?”即墨寒突然想起自己刚来时满屋子的人,不由问道。   “苏家的事闹着整个京都都沸沸扬扬,若彤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一说到这个,苏皓月心中仍旧是满满的感动。   “你把岳父大人的情况告诉他们了吗?”   “没有。”苏皓月垂着手臂,摇摇头:“虽然我知道他们可以信任,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怕会连累吴家,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对了,这是霍老头给你的药方。”即墨寒从怀中掏出一张浅黄色的方子,递给了苏皓月。   “差点把这收尾工作给忘了。”苏皓月一拍脑门,接过,看了一眼方子,不由好笑道:“还挺逼真,我配好药材,下午就让人给褚灵倩送去。”   “现在外头不太平,一定要小心,安排下人去办就行了。”即墨寒叮嘱道。   “我知道,不是还有南峰嘛!”苏皓月将方子塞进袖中,神秘兮兮地问道:“我这些天都没出门,你可知道魏景琰府中的情况?”   “听说他跟褚灵倩相处的还不错。”即墨寒挑眉说道。   “没了?”   “没了。”   “唔......看来我猜的没错,魏景琰暂时打算留着朗乾。”苏皓月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不过,这件事就像一颗种子,埋在魏景琰的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恶心着他。假以时日他一定会爆发。他现在忍得越久,爆发时就越可怕。”   “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奸夫只怕不是朗乾吧?”即墨寒挑起苏皓月的下巴,凑近她问道。   “当然不是,朗乾哪有那么笨。那奸夫,只是江湖上一个采花贼罢了。”   “采花贼?!”即墨寒的瞳孔微缩。   “哈哈哈哈,你别误会,不是我找的人。”苏皓月赶忙解释道:“向青的势力贯通黑白两道,找个采花贼,不过是小菜一碟。”   “哼。”即墨寒眯起眼睛,又不放心地警告了一句:“你要是敢跟这种人有接触,等岳丈大人回来,我就告诉他,他的女儿在外头开青楼。”   显然,即墨寒说的正是苏皓月手中最赚钱的营生——聊菁阁。   “噗!”苏皓月听了即墨寒的话,差点没一趔趄滑到在地:“你你你,告黑状,无耻!”   “无耻就无耻,有用就行。”   “我那个青楼怎么了?若是没有它,这次怎么能及时知道朗乾的动向,怎么能把这盆脏水准确无误地浇在他头上?”苏皓月双手叉腰,据理力争。   “哦,原来朗乾中途离席后是去了聊菁阁。”   “是啊,若是没有聊菁阁的姑娘们替我将他留到清晨,你说,这计划如何得以实施?”苏皓月得意地一扬下巴。   “哦,如此说来这青楼还真是帮了大忙。”即墨寒勾起唇角,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可以这样去向岳丈大人解释啊。”   “啊!即墨寒!”苏皓月挥舞着拳头向他冲去。   苏府花园中,苏浅汐带着梦蓝走在石子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四姑娘。”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唤她,苏浅汐回首,原来是吴鹤鸣。   “吴......吴公子。”苏浅汐转过身来,有些局促不安。   “四姑娘,我有些话想同你说,不知现在你方不方便。”吴鹤鸣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苏浅汐的身上,脸颊有些发烫,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啊!方便的,吴公子有话请直说。”   “嗯......刚才听三小姐说起,陆家来提亲的事......”吴鹤鸣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合适的语言,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问道:“不知四姑娘是怎么想的?”   “我自然是不愿意!”苏浅汐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于唐突直接了,便羞涩地垂下   春水般的眸子,道:“三姐信任我,将家中的铺子都给我打理,我暂时还无暇想这些儿女情长。”   吴鹤鸣小心翼翼地问道:“哦.......那,三小姐说你心有所属的事,是不是真的?”   苏浅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连连矢口否认:“那是三姐拒绝陆家的借口罢了,当不得真。”   “原来是这样......”   听了苏浅汐的回答,吴鹤鸣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了丝丝的失落。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开心起来,四姑娘没有心上人,至少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啊!   苏浅汐看着吴鹤鸣面上喜忧交替的神色,一时也猜不出他的想法。   “吴公子追上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对.......啊,不对不对。”吴鹤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尴尬地挠了挠头,冲苏浅汐傻笑两声。   苏浅汐见他傻乎乎的模样,忍俊不禁。   “对了,四姑娘,听说那些人大闹竹影文社时伤着了你,你没事吧?伤势严重吗?”吴鹤鸣紧张地问道。   “没事没事,只是不留神被飞来的瓷器碎渣划破了一点皮,一点皮外伤罢了。”   “请大夫看过了吗?”   “这点小事哪用得着请大夫啊?”苏浅汐好笑道:“两天就好了。”   “那可不行,女儿家的皮肉最是娇贵,若那碎渣没清理干净留在了肉里可就不得了了!”吴鹤鸣不由分说牵起苏浅汐的右手手腕:“走,我陪你去医馆看看。”   苏浅汐一惊,触电般赶忙抽回了自己的右手。吴鹤鸣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了,连忙解释道:“四姑娘,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我知道吴公子的为人。”苏浅汐扬起面庞冲他浅浅一笑:“你放心,只是手臂上划了一个小口子,已经清理消毒过了,也敷了药,都快结痂了。”   “哦,那就好。”吴鹤鸣安下心来,掏出一瓶药膏递给苏浅汐:“四姑娘可以试试这个药,用了不留疤的。”   苏浅汐迟疑了一下,接过吴鹤鸣手中的小瓷瓶,柔声说道:“好,谢谢吴公子。”   “那,我就先告辞了,四姑娘这几日且放宽心好好休息,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知会我一声。”   “嗯,好的......吴公子慢走。”   吴鹤鸣恋恋不舍地看了苏浅汐一眼,冲她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苏浅汐站在原地,摊开手心,那只漂亮的小瓷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第269章 王爷要护着她   金銮殿中,气氛凝重。   堂下大臣们全都唯唯诺诺,屏息而立,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了盛怒中的皇帝。   “西疆送来的折子,从来都是边防固若金汤,无懈可击!”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阴郁,眼下挂着两块乌青,眼皮浮肿,显然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他扫视了一眼堂下的大臣们:“既然如此,你们告诉朕,西疆战事失利,谁之过?”   殿内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回答。   “谁之过?!”皇帝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郑磊瑟缩了一下,站出来朗声答道:“陛下,据平西将军胡骁勇所说,他所绘制的布防图被一个名叫苏振国的小军官窃走,并送给了金池国。因此可以断定,这场战役的失利极有可能是因为情报泄露造成的。”   皇帝眉头紧锁,只觉得一阵头疼,他习惯性地伸出两指,用力掐着眉心,以此来缓解疼痛。   “苏振国,何许人也?”   “回禀陛下,他乃是胡将军麾下的百户长,追随胡将军数十年了。胡将军一直对他信任有加,却没想到他竟会叛国。”郑磊一脸正气:“陛下,苏振国乃京都人士,正是苏府的二老爷,也就是罪臣苏镇山的弟弟,自战争爆发后他就消失了。陛下,臣以为应当即刻控制苏府的家眷,借此来逼迫苏振国即刻归案自首。”   “哼。”郑磊一说完,鸦雀无声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皇帝朝即墨寒看去,意味深长道:“楚靖王,你有何看法?”   “陛下,恕臣直言,郑大人完全是满口胡言。”即墨寒毫不客气地说道。   郑磊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笏板,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公然顶撞即墨寒。   “说来听听。”皇帝的声音中不辨喜怒。   “首先,他说胡将军对苏振国信任有加,那想必苏振国是个可用之才,是胡将军的左膀右臂,既然如此,为何跟随胡将军数十年还仅仅是个百户长呢?”   “王爷,胡将军或许是看苏振国忠厚老实,所以对他比对旁人更信任一些,但苏振国能力有限,不一定能成为胡将军的左膀右臂啊。”   “呵,苏振国并无才能,又做出偷窃情报之事,那就是无才无德之辈,这样的人混在军营里数十年,胡将军不仅没发现,还对他信任有加。哼。”即墨寒斜睨了郑磊一眼:“看来胡将军的水平也就那样了,让他领导指挥军队,战败,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王爷,你何必鸡蛋里头挑骨头呢?臣只说胡将军对苏振国信任了些,你就这样借题发挥是不是有些过了?”   “只是信任了些?那本王倒想问问,苏振国一个小小的百户长官职低微,又非胡骁勇的亲信,如何能进入被重兵把守的将军军帐,还让他顺利地窃走了布防图这样机密的文件?”即墨寒狭眸一挑,语气森然。   郑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躬身站在一旁,不再答话。   “金池国虽为大梁邻国,却是以陵川沙漠为界。金池士兵长途跋涉来犯,又是兵马又是粮草,这么大的动作,胡骁勇竟丝毫没有发觉,仓皇应战如何能不败?现在你们一个个倒是将战败的责任全部推到了一个百户长身上,无凭无据,以讹传讹,实在可笑。”   即墨寒曾带兵平定西疆,对西疆各国的情况了如指掌。和他理论,其他大臣们根本没有胜算。   钱守成心中暗道不妙,若再让即墨寒说下去只怕陛下就会想起他才是当年开疆拓土,稳固西疆局势的人,万一陛下一个想岔了派他重回战场,那三殿下下的这盘棋不就白忙活了吗?   于是他连忙开口说道:“陛下,如今胡将军身负重伤,只能卧床静养,军中不能一日无帅,臣以为,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派人接管西疆的数万大军,重新部署收复失地。”   皇帝抚了抚胡须:“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定北将军邹襄平身经百战,战功赫赫,可让他前往西疆稳固局势。”有人提议道。   皇帝想了想,否决了:“不可,北疆驻地距西疆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有谁?”   “西疆东边的南越行省布政使刘向与胡将军曾共事多年,不如让他去?”   还没等皇帝说话,队伍中就有人投了反对票:“不行不行,刘向早已年迈,哪能肩负如此重任?”   “那镇东将军陆啸天如何?”   “我看也够呛,现在东南沿岸的倭乱虽然已经有了改善,但还需要人常驻把守,若此时让陆将军开往西疆,倭寇卷土重来,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   堂下官员们哄哄闹闹,吵作一团。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听来听去就没有一个能解西疆之急的人吗?   郑磊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再次高声说道:“陛下,臣倒认为,可派三殿下前往西疆接替胡将军。”   皇帝眸中一亮,华儿?   “三殿下此次在东安城平定倭乱,立下了赫赫战功,可见三殿下是难得的军事奇才。而且,三殿下可从东安城率领轻骑走水路前往西疆,不出半月就能抵达。陛下,何不借此机会让三殿下历练历练?”   郑磊说完,三皇子党的官员们纷纷附和道。   “是啊!三殿下用兵如神,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派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对对对,咱们怎么把三殿下给忘了!”   “三殿下一出马就平定了困扰东南沿岸数年的倭乱,可见三殿下的能力足以担此重任!”   “......”   魏景琰在一旁静静听着,却没有插话。   皇帝扫了满朝文武一眼,叹了口气,大手一挥道:“即刻命三皇子魏景华领兵前往西疆,务必在三个月内击退来犯敌军,收复失地!”   “陛下英明!”   陆府。   正是春色浓浓的时节,陆冰冰和周泠霜一同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一边赏花一边说话。   陆冰冰兴奋地跟周泠霜说着连日来的战绩,唾沫横飞:“泠霜姐姐,这回苏家可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大鳖!日日都有百姓跑到苏家门口大骂,搞得苏家人连门都不敢出!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还有还有,你知道吗?那日竹影文社被砸,苏浅汐正好在店中,都到那紧要关头了,她还记挂着店里那点摆设,人家要砸,她非要去拦,结果好嘛,被瓷片在手臂上划了一大条口子。人家砸完一哄而散,苏家想找人赔偿都找不到,只能吃下这个暗亏。我就想啊,若当时瓷片飞偏一点,划花了她的脸,岂不是更好!”   周泠霜闻言,只是浅浅一笑:“等苏家彻底倒了,别说划花她的脸,你就是想剥了她的皮,也随你。”   陆冰冰眼波流转,狞笑道:“到了那时,折磨苏皓月才有意思呢,我才懒得理会什么苏浅汐。”   “呵。”周泠霜轻吹茶沫,笑而不语。   她顿了顿,不免提醒道:“你最近安排人散播苏府的消息,制造舆论,引起百姓的公愤,干的不错。但是,切记行事要谨慎些,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泠霜姐姐,你就放心吧,苏家现在的情势就是破鼓万人捶,她苏皓月就算抓到我放出去的人又如何?她敢动吗?她只要一动,我马上再给她安上一条‘草菅人命’的罪名,看她吃不吃得消。”   周泠霜放下茶杯,目光飘向姹紫嫣红的花圃,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泠霜姐姐,你说,苏振国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已经是人人皆知,陛下怎么还不下令逮捕苏家人啊?我都快等不及了。”   周泠霜的眸光骤然变冷,她款步走向花圃,弯下腰欣赏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似乎是看不够似的,   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月季的花瓣,背对着陆冰冰说道:“本来朝中已有大臣提出控制苏家人来逼迫苏振国就范的法子,可是......”   说着,她的手指缩紧,月季柔嫩的花瓣被她尽数碾碎,她一字一句道:“王爷要护着她。”   陆冰冰一听就炸毛了:“她爹都成了叛徒,成了逃兵,王爷怎么还......!”   “不要掉以轻心。”周泠霜突然转过身,冷冷打断她的话:“苏振国现在失踪了,据我所知,金池国国王其实并未收到情报,想来,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现在所有对苏振国的控诉,说到底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你若是不当心,让苏皓月钻了空子,想想你最近上蹿下跳,她苏皓月会毫无所查吗?到时候,只怕就有你哭的了。”   陆冰冰最害怕周泠霜露出这样的表情,她赶忙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知道了。” 第270章 文社遇刺   又过了几日,苏振国那边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皓月站在窗边眺望着,手中捧着一本书,思绪却早已飞去了西疆。   “唉。”苏皓月叹了一口气,垂下头随意翻动了两页,却又觉得无趣至极。   想了想,她干脆将书本合上扔到一旁,唤道:“紫鸢,碧汀,走,陪我出府逛逛。”   “小姐!万万不可啊!现在怎么能出府呢?”紫鸢连忙阻拦:“现在外头太危险了,您还是收收心,不如就在府中修养两天吧。”   “哎呀,不必那么担心,不是还有南峰吗?他会保护我的。”苏皓月拢了拢头发,走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挑了一支发钗佩戴上。   “真的不行!南峰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对百姓动手啊!”紫鸢着急了。   碧汀也上前劝说道:“是啊小姐,您忘了王爷是怎么叮嘱的了吗?现在是多事之秋,您切不可冲动行事啊。”   苏皓月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说你们俩,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王爷的丫鬟啊?怎么他说什么你就当圣旨似的,我说的话反倒还不好使了呢?”   碧汀一噎,赔笑道:“这不是因为王爷说的有道理嘛!王爷也是替小姐着想,您还是别让奴婢们为难了。”   苏皓月看着这两个丫头,无奈,只得让步:“好吧好吧,我不逛,我就去竹影文社取本书来,总行   了吧?”   “小姐您要什么书?奴婢去帮您取。”紫鸢自告奋勇。   “我就去取本书,从后门乘上车,到了之后取完就走,片刻都不耽搁,你们就别如临大敌似的了。”   碧汀还想阻拦,只见苏皓月竖起一根手指,眯起眼睛威胁道:“谁再阻拦我,我现在就上博雅楼找向青喝茶去!”   博雅楼那么多人,小姐一露面还得了?算了算了,相比之下,还是竹影文社比较安全。   就这样,苏皓月带着紫鸢碧汀,又让南峰随行,从苏府后门悄悄坐上了一辆朴素的小车,绝尘而去。   苏皓月不知道的是,她出府的消息很快就被监视苏府的人送到了陆冰冰手上。   陆冰冰得知此事后,当即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哈!这个苏皓月,还真是胆大包天。现在京都多少人想教训她,她竟还敢大摇大摆地出门,真是天助我也,好极了!”   传信小厮询问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陆冰冰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冷一笑。   马车行驶至竹影文社后门便停了下来,苏皓月轻纱遮面,走进了文社。   她穿过长长的林荫小道,看着文社里颓败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四处都是被打碎的瓷器残骸,还有被毁坏的桌椅茶器,乱糟糟地堆在一旁,来不及清理。古玩书画,被人浇上了墨汁,扔在地上,上头还有无数肮脏的脚印。   “这一次,我们损失惨重啊。”苏皓月环顾四周,驻足站在正殿门口,叹气道。   紫鸢柔声劝慰:“小姐不必担心,等风波过去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苏皓月点点头,迈着步子进了正殿。   正当苏皓月在书架上搜寻着要找的书籍时,只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巨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许多百姓书生们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正殿。   南峰立刻将苏皓月护在身后,低声道:“小姐,他们撞倒了大门。”   苏皓月目光如水,静静地打量着这群来者不善的人。   领头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指着苏皓月,毫不客气盘问道:“你是不是就是苏振国的女儿?!”   苏皓月冷冷答道:“与你何干?”   “哼!你别想狡辩,我见过你!”那书生五大三粗,一身青衣脏兮兮的,张嘴就骂:“你爹是个无耻的叛徒,你还堂而皇之地上街来?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苏皓月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南峰,上前一步,毫不示弱地逼视着众人,半晌,才开口道:“这里是竹影文社,也就是我苏家的产业,不是大街。你们擅闯民宅,还敢出言恐吓于我?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这里放肆!”   那书生哪里说得赢苏皓月,被她一骂,恼羞成怒了:“就是因为你爹盗窃军情投靠敌国,才害的我们大梁西疆战事失利,数座城池尽入敌国的掌控之中,你还敢口口声声说什么这里是你的产业?我告诉你,你们苏家要为这次战败负责!这些产业,自然该充公!”   “真是可笑,你倒是告诉我,你身居几品,是何官职?西疆战事自有陛下和朝廷定论,陛下都不曾   发话没收我苏家的财产,你,算什么东西?!”苏皓月后退一步,冷冷说道:“南峰,我数三个数,若三个数数完还有没退出文社之人,统统以擅闯民宅的罪名绑了,交给京兆尹。”   没想到苏家三小姐是个硬茬,这次来了这么多人,她竟毫无惧色。相比之下,还是那软弱的四小姐比较好对付。   那书生在心中暗道。   南峰抽出腰间长剑,只说了一个字:“是。”   见苏皓月打算来真的,有些鱼目混珠想趁机捞点小钱的人便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收陆小姐几个子,却要去坐大牢,不划算不划算。   苏皓月红唇轻启,眸光如刀:“一。”   有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二。”   “算了算了,我们走......”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   “好好好,快走......”   “......”   刚数到二,殿中的人就已经少了一大半。   那书生和几个寻常百姓模样的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苏皓月凤眸微眯:“三。”   南峰扔下长剑,抄起剑鞘飞步上前,一剑鞘敲在领头书生的后颈的昏穴上,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   见此情景,哪还有不逃跑的呢?   一时间,剩下的人纷纷夺路而逃。   南峰知道自己小姐的真实意图,不过是把他们吓走罢了,便也不动真格的去追,只是敲晕几个人,做做样子。   就在这时,逃跑中一个身穿绛红色土布衣衫的男子突然回头一枚飞镖,直直地射向苏皓月的心脏。   苏皓月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往旁一个撤步,却也躲闪不及,飞镖还是扎进了她左臂。   “小姐!”紫鸢和碧汀同时失声喊道,连忙上前护住苏皓月。   南峰心中一沉,抡起剑鞘便朝已经跑出了苏府的那人头顶砸去。   “哎呀!”他吃痛一声,歪倒在地。   南峰运起轻功飞到他面前,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提溜起来,反绑住他的胳膊,扔回了苏皓月的脚边。   “小姐,属下护卫不力,请小姐责罚!”南峰抱拳,单膝跪地请罪道。   苏皓月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捂着受伤的左臂,坐在紫鸢拖来的太师椅上,逼视着那刺客,沉声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被南峰钳制着,低着头,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苏皓月勾起唇畔,冷冷笑道:“你想护着你的主子,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南峰,将这些人全部绑起来,送官。”   “是。”   紫鸢见苏皓月的伤处汩汩溢出了鲜血,不禁心疼地一个劲地抹眼泪:“小姐,这件事就让南峰大哥去处理吧,奴婢给您去请大夫。”   苏皓月摇摇头,伸出右手握住飞镖,一使劲,将镖从左臂的皮肉中硬生生拔了出来。   “小姐!”碧汀连忙掏出手帕,捂住了她血流不止的伤口。   “用帕子,简单包扎一下即可,这点小伤,死不了人,不要哭。”苏皓月忍着疼痛,反而笑着安慰她们:“我必须同你们一起去京兆尹府衙。这次若再不妥善处理,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我苏家人好欺负,长期以往,以后的麻烦会更多。”   她站起身:“走吧。”   紫鸢和碧汀知道自己犟不过小姐,只得听命了。   京兆尹府衙。   “爹,苏家的三小姐来了!”京兆尹周发的长子周顺推开房门,却见周发正在和他的七姨娘卿卿我我。周顺脚步一顿,没想到撞见自己老子不正经的一幕,不禁有些尴尬。   周发回过头来,讪讪地将七姨娘搭在他身上的纤纤**移到旁边,咳嗽了两声,故意板着脸道:“这么大的人,行事怎么还如此毛躁?进房不知道敲门啊?!”   “那个,爹,我这是事出有因啊。”周顺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苏府三小姐来了,此时正在殿外坐着,说要请爹为她主持公道呢。”   “她来找我主持什么公道?”   “说是在竹影文社遇刺,那刺客也被苏家护卫擒来了。”   “哦?严重吗?”   周顺想了想,回答道:“飞镖刺伤了左臂,伤口看着不浅。总之,爹,您快去看看吧。”   “嗯,那行吧。” 第27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周发整理好衣冠赶来,只见苏皓月一身仙气袭人的白裙,正在殿中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身旁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护卫。而那倒霉的刺客则被五花大绑,像个破麻袋似的蜷缩在地上。   周发迅速扫视了一眼苏皓月左臂的伤口,她的半只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伤口处仅仅用帕子简单包扎着。   “原来是苏小姐。”周发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走到一半,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关切地问道:“苏小姐,你这胳膊是怎么了?请大夫看了吗?”   京都人人皆知苏皓月是楚靖王认定的王妃,虽然现在苏家有了麻烦,但是有楚靖王这棵大树庇护着,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跟苏家人撕破脸面。   苏皓月起身,盈盈一拜:“小女苏皓月,见过周大人。”   “哎呀,苏小姐,快快请起。”周发连忙作势搀起苏皓月,好言说道:“苏小姐,你这次来找本官,所为何事啊?你放心,只要是本官帮得上忙的,本官定尽力而为。”   “那小女子就先谢过周大人了。”苏皓月嫣然一笑:“大人,我今日正好上自家的铺子寻点东西,没想到却突然从外头闯来一大群匪徒,意图对小女子不利。小女子实在害怕极了,也不愿惹事,便打算让护卫掩护我先离开。结果没想到,这些匪徒不依不饶,我的护卫护主心切,虽说敌众我寡,但也难免他们起了冲突。争执中,护卫打晕了几个匪徒,哦,那几人此时正在殿外捆着,大人随时可以提   审。”   “这个,是自然的。只是苏小姐,你这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周发顺着她的话问道。   “便是此人,他趁场面混乱时偷偷朝我放了一镖。”苏皓月指着地上的那人说道:“他的射术高超,绝不是寻常盗匪,便捆来请大人发落了。”   周发沉吟片刻,转而笑道:“本官大致了解了。这样吧,苏小姐,您负了伤,不如先回去疗养,本官定会严审这几人,有了消息就派人送去苏府,如何?”   苏皓月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周发,只是笑,却不说话。   周发被她看得浑身直发毛,就在他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才听见苏皓月说道:“周大人,此人来路不明,又身怀绝技,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小女子虽然势单力薄,却也愿意为京都百姓出一份力,配合周大人调查,势必要查清此人的来历,为民除害。”   “呵呵,苏小姐有此心,本官甚是欣慰。”周发见苏皓月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架势,也不得不退让了。   他踱步到那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摆着官架子问道:“大胆匪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还伤了苏府的三小姐!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刚才不论苏皓月怎么问都不开口说话的那汉子终于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大人,草民名叫李桂三,家住京都郊外螺阳县望湖桥边。草民以糊纸伞为生,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才不是什么匪徒!那苏家三小姐完全是污蔑草民,还请大人替草民做主!”   说罢,他就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苏皓月眯起眼睛,心中暗道,怪不得他敢当众对她出手,看来陆冰冰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找个家世清白又身怀绝技的人来暗杀她,事后再冠冕堂皇地说成是爱国之心使然,为民除害,说不定还能博得一片赞扬声呢。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出手伤了苏小姐呢?”周发继续盘问道。   “大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苏家是卖国贼,人人都可打得,都可杀得!”李桂三恶狠狠地看向苏皓月:“若不是她爹利欲熏心,勾结外敌,我们西疆的战事怎么会失败?!我伤了她一条胳膊算是便宜她了。”   这时,府衙门口已经聚拢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人们好奇地张望着,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面对他的辱骂,苏皓月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冷一笑:“那就是说,你对于擅闯民宅并且谋害本小姐的罪名,供认不讳,是吗?”   李桂三愣了一下,低下头暗暗发憷。这个苏小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一般人在面对这样的羞辱时,不都是据理力争,恨不得吵个脸红脖子粗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怎么她对这些倒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抓着伤了她的这件事不放?   只消一眼,苏皓月便洞悉了李桂三心中所想。   想牵着她的鼻子走?做梦!   只要她开口为自己的爹爹争辩,李桂三就会联合外头看热闹的百姓,利用他们对苏家的误解连她带苏家都骂个狗血喷头。到那时,和民族大义这件事相比,她遇刺不过是微不足道,说不定百姓们还会觉得她是罪有应得。   周发再在中间和一和稀泥,用一句“犯不得众怒”就能轻松把她打发了。   哼,她苏皓月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人吗?随便李桂三怎么说,她都充耳不闻,只咬死遇刺一件事,非整死他不可。   李桂三沉思了片刻,故意梗着脖子叫嚣道:“是!是我干的!你爹是逃兵,是叛徒,你也好不到哪去!天天沽名钓誉,抛头露面,京都的风气都被你带坏了!你本来就该死!”   紫鸢听李桂三竟敢这样侮辱自家小姐,恨不得当场拿刀捅死他。   碧汀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小姐自有办法。   “没想到,一个住在偏僻郊外村里,靠糊纸伞为生的人,竟对本小姐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苏皓月转过身,不慌不忙地坐在太师椅上,像是自言自语道:“唉,本小姐的名气有这么大了吗?”   周发见苏皓月迟迟不上套,也懒得再应付她了。   他挥了挥手:“来人,把李桂三带下去,关进牢房,好生看押!”   “慢着!”苏皓月扬声制止道:“周大人,既然他已经认罪,按照律法,应该如何处置他呢?”   周发答道:“痛打三十大板,关押三个月。”   “好!”苏皓月一拍桌子:“就请周大人行刑吧!”   “现在?”周发吃了一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周发顿了顿,转身坐回堂上:“就照苏小姐所言,行刑!”   “周大人,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苏皓月挑挑眉,转头看向周发,笑得一脸无害:“他们闯进我   苏家的铺子里打砸抢掠,给我苏家造成了数额巨大的损失。不过,既然他说他只是个手艺人,让他赔是赔不起的,我也就不为难他了。只是一条,这板子,该由我苏家的人来打!”   李桂三惊恐地瞪大眼睛,这苏小姐是安了把他弄死的心啊!   周发看了一眼李桂三,又看了一眼苏皓月,有些为难地道:“苏小姐,这只怕不合规矩吧?”   “既然周大人要跟我谈规矩,那好吧。”苏皓月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道:“紫鸢,把竹影文社被他们洗劫毁坏的损失清点一下,一个时辰之内报给我,我和周大人在这儿等着。”   “是!”   李桂三一听,不干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凭什么把账都算我头上?”   “本小姐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放心,今日擅闯文社的至多不过三十人,就把损失平均分成三十份。其他人的我都免了,只有你。”苏皓月俯下身,笑得白牙森森:“一个子儿都别想少。”   “小姐,还有您的医药费,汤药费,都得算进来吧?”紫鸢提醒道。   “那是自然。”苏皓月看了一眼伤口,说道:“南峰,你照着他刚才说的位置去一趟,看看他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统统都搬来。哎呀,光是他们今日推到的那扇百年红木门就值个三五百两,恐怕还是不够,这样吧,干脆把他老婆孩子一并抓来,若是财物不够,就拿他妻儿来抵债。”   李桂三这次是真的感到害怕了,他冷汗直下,目光在围观百姓之中搜寻着,希望能看到陆府人的身影。   南峰抱拳道:“遵命。”   苏皓月笑吟吟地看着抖如筛糠的李桂三:“其实,本来也不用这么麻烦。三十板还是还银子,你自己选吧。”   李桂三咬咬牙,猛地抬头对周发说道:“周大人,草民愿意让苏府的人行刑!”   周发冷眼瞧着苏皓月,硬邦邦地拒绝了他:“胡闹!到底你是官还是本官是官?!堂堂京兆尹府衙,难道让你说了算?!” 第272章 峰回路转   表面看周发是在训斥李桂三,实际上他是在暗暗警告苏皓月,苏皓月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这话不对吧?周大人。现在不光是遇刺一案,还有债务纠纷。我身为债主,有权和欠债者协商解决这笔债务,这是符合大梁律法的呀!”   苏皓月字字句句有理有据,周发一时也哑了火。   他憋了大半天,最后还是释然了。   管他呢,反正这是其他人和苏家的纠纷,与他,与三皇子本来就无关系,让他们自己去闹吧!   “既然苏小姐这样说,本宫就卖你一个面子。”周发扶着额头,说道:“请苏小姐自便吧,本宫突然有些头疼,就先回房歇息了。”   说罢,也不等苏皓月说话,周发面如菜色,一闪身躲进了偏殿。   “南峰,还等什么呢。”苏皓月凝眸,扬了扬下巴:“动手吧。”   “是。”   南峰抄起衙役手中的板子,一脚将李桂三踢翻在地,二话不说一板子朝他后背挥去,登时就把他打吐了血。   门口的百姓见此,纷纷指责起苏皓月来:“哎呀呀,看不出来,苏家三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歹毒之人。”   “就是啊,要我说,这人不过是为了西疆战事抱不平罢了,即便迁怒于她,但又没犯什么大错,她   何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呢?”   “瞧她这副德行,真不知道王爷怎么会看上了她?摆明了就是个蛇蝎毒妇嘛!”   “......”   紫鸢听了这些风言风语,不禁有些担忧地拉了拉苏皓月的衣角:“小姐,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他们说的太难听了。”   “不能算,随他们说去。”苏皓月淡淡说道。   南峰又一板子重重拍在李桂三的身上,他只觉得自己背上的骨头恐怕已经断了。   直到第十四板,苏皓月才挥了挥手,示意南峰停下。   她缓缓走到奄奄一息地李桂三身边,不无嘲讽地说道:“你知道吗?陆家的人刚刚来看过了,见你受刑,他们才放心地离去。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李桂三用尽力气抬起头,看了苏皓月一眼,又颓然地栽在了地上。   “即便我放你走,陆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你,明白吗?”苏皓月蹲在他身旁,说道:“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说出幕后指使你的人,还是被我打死在这儿,你看着办吧。”   李桂三关于他自己的身份并未撒谎,他确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手艺人。飞镖不过是很多年前跟着一个师父学了两手,防身用的。他答应替陆冰冰做事,也只是为了赚钱给他身患重病的妻子看病。他原以为按照陆冰冰所说的,即便被苏皓家擒住,也不过是在牢中蹲两天,陆家就会来保他出去,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样。   “我......我要是说,有什么好处?”李桂三气若游丝,嘴角吐着血沫。   “好处?呵。”苏皓月冷笑一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好处就是,我能保住你这条命。”   李桂三心一横,反正都这样了,干脆搏一搏。   “好......好,我愿意说。”   “南峰,去将周大人请出来。”苏皓月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很快,周发就又被请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显然是不耐烦了。   “苏小姐,又有何事啊?”   “周大人,刚才我的人在行刑时,这家伙禁不住刑罚,倒吐出了点东西来,还请大人听一听他怎么说吧!”   “大胆刁民,你有何事隐瞒本官?”周发端起了官威。   李桂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大人,这次我们大闹竹影文社,其实是镇东将军府的陆小姐指使的。我们所有人,都是她安排好了的,陆小姐还让我趁乱用飞镖杀掉苏小姐。”   周发这下是彻底无奈了,本来一个苏府就够麻烦了,现在还扯出来了镇东将军府?他这个京兆尹实在是不好做啊!   外头的百姓一听,又议论开了。   “不会吧?是这样吗?”   “这个苏府的小姐会不会是收买了这个人,让他攀咬陆小姐啊?”   “哎呀,这个人怎么一会一个说法啊,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正在大家众说纷纭之时,只见外头一个衙役拼尽全力从府外穿过人群,边跑边高声喊道:“报!大人!西疆急报!”   周发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扫了苏皓月一眼,冷笑着道:“说!”   “刚才从朝廷传来的消息,金池国战败被灭了!金池国国王萨利多成了俘虏,此时正被安阳侯苏大人押解回京!”   “你说什么?!”周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把话说清楚!金池国怎么了?谁是安阳侯苏大人?”   苏皓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又迅速地落了回去。   爹爹安然无恙,正在归京途中,还被封侯,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她真的亲耳听见这一连串的好消息时,也禁不住喉咙发酸,眼眶微润。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是啊,她早该猜到,今日的事闹得这么大,即墨寒却一直没有出现,定是因为边疆传来捷报朝廷震动,因而一时无法分身吧!   “禀报大人,苏振国苏大人带领七名手下越过西疆边境,向金池国北方邻国琉璃国借兵八千,并带领八千士兵打败了金池国,生擒金池国国王萨利多。陛下得知后,当场封苏振国苏大人为安阳侯!”   那通报的衙役跪在地上,抱拳朗声说道。   周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苏振国不是带着情报逃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了琉璃国,还向琉璃国借了兵,仅凭八人,灭掉了金池国?!老天爷啊,那三殿下怎么办?之前的部署不就全部白费了吗?   聚拢在门口的百姓也全都傻了,一个个愣在那儿,心中嘀咕着。   苏振国,也就是眼前这位苏小姐的父亲,原来不仅不是叛徒,反而是民族大英雄!他带领手下孤军深入,成功解除了西疆之患不说,还顺手灭掉了一个国家?!   妈呀,这是什么样的战功?!怪不得会被封侯!   自陛下登基以来,这都多少年没有封过侯了,不过以苏大人这样的功绩,实在担得起一个侯位。   周发不愧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早就锤炼出了一套见风使舵的本事。他定下心来,喜气洋洋地冲苏皓月拱手道:“恭喜苏小姐!恭喜苏府!本官早就说过了,只看苏小姐如此蕙质兰心,品行高洁,便可知苏大人定是位运筹帷幄的风云人物!”说罢,他走到门口,指着刚才还异口同声辱骂苏家的围观百姓们装腔作势道:“你们这些刁民,无凭无据竟敢污蔑朝廷命官,实在是可恶!本官定要好好揪一揪京都这胡编乱造的不正之风。”   百姓们全吓傻了,又是惊恐又是愧疚地缩着脖子垂着头,不敢看苏皓月。特别是刚才声音最大的那几个,此刻面如土色,生怕自己被当成典型受到严惩。   苏皓月心头冷笑,这周发还真是魏景华的好狗,非要给苏府找点麻烦不可。   “周大人,依我所见,这针对苏府的流言来势汹汹,实在蹊跷的很,百姓们肯定也是受到了有心之人的挑唆,无心之失罢了,还请周大人息怒,不要苛责他们。”   周发一听,讪笑两声道:“苏小姐心胸广阔,真是令本官佩服。”   苏皓月才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只是现在爹爹刚刚被封侯,立足未稳,正是需要获得大家认可的时候,若是真的顺着周发的话严惩这些百姓,只怕又会在京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对爹爹不利。   百姓们没想到无辜的受害者竟还帮着他们求情,一时间大家纷纷作揖感激道:“草民谢苏小姐宽宏大量!”   紫鸢和碧汀得知了这个天大的喜讯,差点没当场跳起来。但是再一看自家小姐从容淡定的模样,她们只好努力克制住了内心的喜悦,端着手骄傲地扬着下巴。   “小姐,这人怎么办?”紫鸢指了指浑身战栗不止的李桂三,提醒道。   此刻的李桂三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奄奄一息地爬在地上,手脚皆被束缚着,额上不停滚落豆大的冷汗。   他到底做了什么?竟敢刺杀新晋侯爷的千金?!   他惴惴不安地看着逐渐逼近的苏皓月,想替自己求情两句,却舌根发僵,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人。”苏皓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发:“既然李桂三已经交待他是受了陆冰冰的指使才来刺杀的我,还请大人速速决断吧。” 第273章 逮捕陆家兄妹   “这......这......”周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门外又是一阵骚动。   “楚靖王到!”   即墨寒穿过人群快步走来,眸子中是隐藏不住的担忧。   “王爷。”苏皓月冲他展颜一笑,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左臂往身后藏了藏。   即墨寒冷着脸,拽过她受伤的胳膊细细检查了一番。血迹已经干涸,衣物粘在伤口上,轻轻一拉便扯得生疼。苏皓月害怕即墨寒担心,所以强忍着没有做声。即墨寒见她被人伤成这样,心中早已燃起了万丈怒火,面色也愈加阴沉了几分。   “谁干的。”他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却让在场众人全都陡然一震。   “王爷,是陆冰冰指使他伤的我。”苏皓月不等周发答话,抢先一步抬起下巴冲李桂三的方向扬了扬,轻声答道。   即墨寒转过头,深邃的双眸满是寒光:“周发,本王看你这京兆尹是做腻了,想尝尝监牢的滋味?”   周发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下官失职,竟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伤了苏小姐,下官该死!”   “你确实该死。”即墨寒撂下这句话,便转过头不再看周发。他将苏皓月的右手攥在手心里,对身   旁的禹庚说道:“去把霍老头叫来。”   “是。”禹庚走出门外,运起轻功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周发,本王限你在一炷香之内将陆家兄妹抓捕归案,否则,本王就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   即墨寒已经完全不想再跟陆家人废话,而是直接给这桩案子下了定论。   要他去抓镇东将军的一对儿女?这等镇东将军回来,恐怕他这京兆尹的位子真的就做到头了。   周发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打起了寒颤,他焦灼地搓着手掌,犹豫再三,还是下了决心。   管他的,早死不如晚死,先照楚靖王的命令抓了交差,以后的,以后再说!   “还请王爷稍后片刻,下官现在就去。”周发一咬牙,点了几个衙役捕头,说道:“你们几个,带上人马,跟我走一趟。”   “是,大人。”   即墨寒眸光一瞥,正好落在李桂三的身上。   “就是他?”即墨寒目光冰寒:“废了他的右手,拿药参吊住他的性命,别叫他死了。”   虽然还要留着他咬出陆冰冰,但是一想到苏皓月胳膊上的伤口,即墨寒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非得先教训教训他不可。   南峰手脚麻利地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只见寒光一闪,鲜血飞溅,李桂三惨叫一声,右手的筋脉就被挑断了。   苏皓月眯起眼眸,面上既无悲悯,也无痛快,而是宛如一汪古井,没有丝毫波澜。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周顺忙让人端了一碗参汤上来,屁颠颠地交在了南峰手里。南峰接过,一把捏住   李桂三的腮帮子,将滚烫的汤药强行灌了下去。   “皓月,你先去偏殿休息,等霍老头替你诊治,这儿有我。”不论何时,即墨寒的声音中总有让人安心的魔力,苏皓月微微一笑,点点头:“好。”   周顺一听侯爷千金要休息,又立刻殷勤地迎上来点头哈腰道:“苏小姐,这边请。”   苏皓月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过头对紫鸢说道:“恐怕娘亲还不知道爹爹的消息,你先回府给娘亲送个信,也好让她宽心。”   周兰湘因为苏振国的事情心力交瘁,已经好多天食不知味,夜不安枕了。苏皓月出于各个方面的考虑,虽然心中不忍,也只能对她守口如瓶。如今尘埃落定,当然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她。   “好的,小姐。”紫鸢重重点点头。   交待完后,苏皓月便径直朝偏殿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禹庚便带着霍神医来了。   霍神医替她把伤口清理消毒后,重新用绷带小心地将伤口包扎了起来,说道:“好在这刺客水平一般,力量也欠缺了些,飞镖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及筋骨,否则可就麻烦了。”   苏皓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有劳霍神医跑了一趟。”   “苏小姐不必客气,老朽反正日日也是闲着无事,权当散步了。”霍神医爽朗地开玩笑道,说罢,他的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倒是苏小姐你,时时刻刻身边都潜伏着危险,还是要谨慎些为好啊!”   自从认识苏皓月,她身上的大病小伤好像就没停过,动不动就遭遇暗杀。也真难为她一个小姑娘,   年纪轻轻却要提防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多谢神医的提醒,皓月知道了。”   “好了,老朽就不打扰苏小姐休息了,告辞。”霍神医背上药箱,冲苏皓月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离去了。   碧汀送霍神医出了府衙,才回到偏殿,凑到苏皓月跟前禀报道:“小姐,周大人已经将陆小姐和陆公子带来了,此刻就在前厅审着呢。”   “我去看看。”苏皓月从榻上起身披上外袍,在碧汀的搀扶下快步来到了前厅。   即墨寒坐在上首,面容冷峻。周发躬着身子候立在一侧,陆家兄妹则被捆绑着手脚跪在堂下。   一见苏皓月来了,即墨寒忙朝她的胳膊看去,关切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苏皓月的目光落在陆冰冰的身上,只见她的发髻有些凌乱,显然是进行了激烈的反抗才被强行拖来的。   她在听到苏皓月的声音时,猛地抬头朝她看去,眼睛里藏满了怨毒。   为什么?自己计划了这么久,安排好了一切,苏皓月竟然还能逢凶化吉?!而她自己,却被束缚着手脚,像个囚犯一般卑微地跪在苏皓月的面前。就连苏皓月的爹爹都从一个被所有人唾骂的逃兵一下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侯爷!这是她最无法接受的。   陆冰冰实在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只是喘着粗气,在心底将苏皓月咒骂一万遍。   “陆冰冰,本王记得,本王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即墨寒随意搭着两条修长的腿,森然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可你屡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竟还敢买凶杀人,呵,你是不是以为,本王真的   不敢杀你?”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陆冰冰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指使的李桂三,她虽然跪着,却依旧骄傲地扬着下巴,嘴硬道:“王爷既说是我做的,就请拿出证据来!京都中恨苏皓月的人那么多,又不止我一个!”   跪在她身旁的陆唯风感觉到这次即墨寒只怕是要动真格的了,不禁有些慌张。他连忙用胳膊肘顶了陆冰冰一下,低声训斥道:“冰冰,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本来就是嘛!我在家中待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栽赃成杀人犯,还被莫名其妙地捆到了这儿,换作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即墨寒懒得再跟她废话,甩出一个字,完美地诠释了他高冷霸道的性格。   “打!”   周发被这个字吓了一跳,他头皮发麻,转过身小声地试探道:“王爷,真的动刑啊?只怕陆将军知道了......”   即墨寒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还敢废话,连你一起打!”   “这这这......”周发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他只得老老实实地缩回了一旁,装聋作哑。   陆唯风一听即墨寒要动手打自己的妹妹,也顾不得颜面了,连声求饶道:“王爷!冰冰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了冰冰这一次吧!”   “怎么?想用你爹来压本王?”即墨寒玩味地勾起唇畔,眸中的寒光不减反增:“要不是本王给陆啸天几分面子,你以为你妹妹还能活到现在吗?”   “是是是,王爷宽宏大量,还请王爷饶恕小妹最后一次,我保证,她以后见到苏小姐一定恭恭敬敬,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冒失了。”   陆冰冰见自己哥哥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地向苏皓月示弱,便撅着嘴硬邦邦地说道:“哥!你这是干嘛呀?!你以为苏皓月那个贱丫头真的敢伤我一根汗毛吗?即便她爹成了安阳侯又如何,我们堂堂镇东将军府在朝中屹立数十载,还怕他们不成?!”   陆唯风都快被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给气死了,他怒瞪着陆冰冰,要不是他的手被反绑着,真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光让她闭嘴。   见陆唯风不说话了,陆冰冰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禁转过头斜睨着苏皓月,冷笑着威胁到:“苏皓月,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让王爷放我们走,本小姐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再晚一点,本小姐发起火来,你可别后悔!” 第274章 痛打陆冰冰   苏皓月闻言,唇畔嘲讽的笑意像入春的鲜花,缓缓绽放开来。   “就算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我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诋毁造谣我爹爹,指使手下人大闹我苏家铺子,还收买人想杀死我。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可记得清楚着呢。你说,我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苏皓月冷笑着反问她。   陆冰冰眼神一乱,但是很快她就又镇定下来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我告诉你,无凭无据你休想给本小姐乱加罪名!”   苏皓月随意拢了拢头发:“哦?是吗?既然陆小姐如此健忘,李桂三,你来说。”   早已有人替李桂三包扎好了伤口,此时的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说道:“草民家境贫寒,住在城郊,家中还有一妻一子,一家人全靠草民在市集上贩卖些自制的纸伞养活。有一日,草民无意在市集上显露了飞镖的手艺,谁知当天就有一个男子主动找到了草民,他自称是京都陆家的人,想要草民借飞镖之术杀一个人。草民当时被吓坏了,不想答应,可那人说杀的是叛国徒苏振国的女儿,还说他们已经纠集了一大帮人去苏家铺子里闹事,只要草民趁乱朝苏小姐投出一镖,即便被发现了草民只要一口咬定是因为痛恨苏大人的罪行,陆家就有办法将草民保出来。”   “他还说只要事成之后,陆家就会给草民五十两银子。草民的妻子病重多日了,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草民没有抵抗住诱惑轻信了他的谗言,又实在畏惧陆家的权势,只好不得不答应了。”   听完李桂三的招供,外头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苏家的产业都遭到了不同   程度的洗劫,连官府都管不了,原来是陆家在从中作梗啊!   陆冰冰嗤笑一声:“苏皓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说的话?如果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如果没有,就别再在我面前唱双簧,快点放我走!”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给本王打!”即墨寒压根不理会陆冰冰的狡辩,眸光凌厉地扫向站在一旁的衙役。   衙役们个个面面相觑,但仅仅只有片刻的犹豫,他们就全都反应了过来,此时坐在堂上发号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连天潢贵胄都要给面子的楚靖王,自己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衙役,难不成还能违抗王爷的命令吗?管他呢,反正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到时候即便陆将军要怪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想到这里,衙役们一拥而上,抄起手掌宽的板子就朝陆冰冰柔弱的娇躯上招呼上去了。   这一下直接把陆冰冰给打蒙了,她没想到即墨寒竟然真的为了苏皓月对自己动手。   百姓们也全都被这一幕吓傻了,不免在心中惊叹,楚靖王不愧是楚靖王,连镇东将军的女儿都敢打,果然名不虚传!   陆唯风想护着自己的妹妹,又害怕被板子误伤,只敢躲得远远地替陆冰冰求情:“王爷,冰冰一个弱质女流,实在禁不起衙门的板子啊,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她禁不得板子,皓月就禁得住飞镖了吗?”即墨寒眸光如刀,低声呵斥道。   “王爷,这件事肯定有误会......”   “还不承认?!继续打!”   不知是谁的一板子正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陆冰冰的脊背上,她呻吟一声,当场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上不动弹了。   见陆冰冰昏死了过去,衙役们才住了手。   即墨寒挑了挑眉:“谁让你们停下的?”   陆唯风见自己妹妹小脸惨白,生怕她真的被盛怒中的即墨寒打死在了这儿,左思右想后,他大喊道:“等等!”   即墨寒淡漠地瞟了他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我招!”陆唯风下定决心,先保住陆冰冰的命要紧。   他咽了一口唾液,说道:“李桂三说的没错,最近去苏家闹事的人,确实是陆家派去的......”   “暗杀我的呢?”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也是冰冰安排的......”   “还是陆公子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苏皓月轻轻一笑:“瞧,早点承认,陆小姐不是可以少受些罪吗?”   陆唯风低着头,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既然你们已经认罪,周发,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是是是,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周发说罢,想了想,又装模作样地加了一句:“好生看管,若是出了任何纰漏,本官扒了你们的皮!”   “还有外头绑着的和李桂三,都是人证,就劳烦周大人费心照料了。”苏皓月似笑非笑道。   “不敢不敢,都是本官应尽之责。”   即墨寒起身,走到苏皓月身旁,刚走到门口,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件事,本王自会禀报陛下,与你无关。”   “是,谢王爷......呃,体恤。”周发声音发颤。   说完这句话,即墨寒亲昵地揽着苏皓月的肩膀出了府衙,在众目睽睽之下乘上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了。   一时间,镇东将军的女儿买凶试图杀害苏家小姐的事成了全成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包括她被楚靖王当众施行的狼狈模样也随之传遍了整个京都。   一回到苏府,周兰湘和苏浅汐就赶忙迎了上来。   “皓月,我听紫鸢说你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兰湘抓起苏皓月的手,温柔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天呐,你这胳膊伤得严不严重?大夫怎么说?”   苏皓月愧疚地涨红了脸,吐了吐舌头道:“娘亲,没事没事,霍大夫已经替我包扎好了,不过是点皮外伤,不严重的。”   “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让你出府吗?就是不让娘亲省心。”周兰湘一听到苏皓月遇刺的消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此时见苏皓月手上缠着绷带出现在她面前,她是又心疼又生气,语气也不免重了几分。   即墨寒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见苏皓月被周兰湘训斥,他在心底很赞同地加了一句,就是。   “娘亲教训的是,皓月以后不敢了。”苏皓月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认错道。   周兰湘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事就好。下次你可得长记性,不要那么任性。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娘亲可怎么活啊!”   苏皓月挽着周兰湘的胳膊,笑嘻嘻地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女儿记得了!娘亲,爹爹的事,紫鸢都告诉您了吧?”   听苏皓月提起苏振国,周兰湘的面上这才浮现出百感交集的欣慰:“嗯,告诉我了。你爹爹的品行,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即便有人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现在你爹爹的冤屈都已经洗清,我也终于可以安心了。”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何会被诬陷成叛国呢?”周兰湘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我只知道这一切本是平西将军的阴谋,情报也是他主动交给爹爹的。好在爹爹英明神武,识破了他的诡计。至于爹爹是如何灭掉金池国的,我也不太清楚,后来的事,娘也都听说了。”苏皓月说道。   “唉,他呀,总是这样。”周兰湘的面上满是关切之色:“仅带着七个人就敢深入敌后,我一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后怕。”   “娘,您就别担心了,爹爹这不是没事吗?还被陛下封了侯,您该替爹爹高兴才对啊!”   “这些,哪里比得上他平安无恙重要呢?”   周兰湘和苏振国虽然一直聚少离多,但是他们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周兰湘又是一个特别朴实传统的人,所以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了。   她说罢,一下子瞥到了一直坐在一旁的即墨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过是妇人之见,让王   爷见笑了。”   即墨寒一改往日的冷淡,他扬着唇角亲和地说道:“苏夫人和苏大人情比金坚,会这样想也是很正常的。”   周兰湘笑着喝了口茶,心中暗想,早就听说楚靖王为人极其冷漠,不近人情,但是她怎么从来没这种感觉?这不是挺善解人意的吗?   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王爷,您和皓月再坐坐,民妇有点事儿就先回房了。”周兰湘起身:“少陪。”   谁知即墨寒也站起身,格外和气地说道:“苏夫人请便。”   等周兰湘一走,即墨寒就转过身凑到苏皓月跟前,笑眯眯地说道:“说吧,想要什么彩礼?” 第27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没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一噎,瞪着茫然的大眼睛问道:“什么什么彩礼?”   “迎娶你的彩礼啊!本王要提亲了。”即墨寒理所当然地扬了扬下巴。   “......”苏皓月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她暗暗瞄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脸憋笑的苏浅汐,不由低声气呼呼地说道:“说什么呢你!”   “岳丈大人即将归京,本王当然要尽早将这门婚事定下来。”即墨寒说罢,阴恻恻地眯起眼睛:“两年之约,你不会忘了吧?”   苏皓月嘟着嘴,不服气地说道:“我又没答应你!”   当时即墨寒说过给她两年的时间来接受他的感情,但是苏皓月清楚的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可是保持着沉默啊!   “我不管。”即墨寒的语气不容置疑,将他霸道的性子展示得淋漓尽致:“说好的两年就两年,你要是再想往后拖,本王也不等岳丈大人回来,明日就登门提亲。”   苏皓月赶忙举手投降,决定先用缓兵之计:“好好好,此事,等我爹爹回来再说。”   即墨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哼了一声:“反正,这辈子你都是本王的人了。你若是盘算着嫁给别人,本王必屠了他满门,看看谁还敢动你的心思。”   大梁近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被封侯,现在苏振国突然获此殊荣,苏皓月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会有很多   宵小之徒打她的主意。虽然即墨寒并不惧怕情敌,也有信心没人敢明着跟他争,但是在这个问题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将苏皓月娶进府,以绝后患最为妥当。   再说,他也早就等不及了。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这一天,还让他等?不可能!   苏浅汐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楚靖王,连告白的方式都如此霸道跋扈,牛!   苏皓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干脆先不理他。   “浅汐,现在风波过去,明日,苏府的铺子就可以重新开业了。”苏皓月转移话题道。   “嗯,三姐,我知道了。”苏浅汐点点头:“二叔父的消息一传回来,我就已经派人通知了店里的人,让他们今日先去铺子里收拾一下,好为明日开业做准备。”   “好。”苏浅汐办事,苏皓月一向是放心的。她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二哥不在,不然咱们苏家这次劫后重生,真要好好去博雅楼庆祝一番。”   “就是苏智在你也不能去,你瞧瞧你胳膊的伤。”即墨寒冷不丁地插嘴道。   苏皓月皱了皱鼻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二哥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苏浅汐不无担心地说道。   苏皓月笑了笑,安慰她:“放心吧,二哥向来聪明,有什么事他都会随机应变的。”   “但愿如此。”苏浅汐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对了三姐,刚才二婶在,我没问你,听说镇东将军的千金被你们抓到衙门里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次对你下毒手的人是不是就是她?”   苏皓月微讶:“消息传得这么快啊?”   “是啊,就在你们回来前没多久我听说的。陆冰冰身份尊贵,又是个不好惹的角色,现在变作阶下囚,当然会在城中引起轰动了。”   苏皓月点点头:“你猜的没错,这次刺杀我的幕后黑手就是她。刺客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受不住刑,当场就把她招了出来。所以王爷派人将她和陆唯风逮捕归案了,此时正在京兆尹府衙的大牢里蹲着呢。”   “她哥哥也被抓了?”   “当然。他竟敢用我爹逼迫你嫁给他,王爷这次不过是替我收点利息而已。”苏皓月说罢,还煞有介事地冲即墨寒挤了挤眼睛:“是吧?”   即墨寒被她可爱的小模样萌得心花怒放,也模仿她的神情一本正经地重重点点头:“嗯!”   苏浅汐有些担忧:“可是,镇东将军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有麻烦?”   “我明日就去向陛下秉明此事,先发制人。”即墨寒说道:“岳丈大人刚刚立下赫赫战功,即便看在这一点上,陛下也一定会护着苏家,放心吧。”   “嗯,那就好。”   周府,周泠霜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长廊上,若有所思。   当她得知萨利多并未收到苏振国的情报时,她就已经猜到了此事恐有蹊跷,可是当时的局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此,她还专门提醒了陆冰冰,要她行事注意一点,可没想到她竟然愚蠢到了这个份上,刺杀不用死士,反而去收买一个小商贩,真是自作聪明。   但是让周泠霜没有想到的是,苏振国竟然单枪匹马灭掉了一个国家?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看来,他身边带着的七个人肯定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周泠霜轻轻眯起了眼睛,他们极有可能是即墨寒的人。   苏家是早有防备啊。   “我倒是小看了苏皓月。”周泠霜冷冷一笑,柔美的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了一起:“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他爹成了侯爷,她也从麻雀变成了凤凰。”   从前苏皓月和即墨寒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身份,就凭陛下对即墨寒的宠爱和重视,是绝对不会让苏皓月这样身世的女子成为他的正妃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想到这一点,周泠霜就有如万箭穿心。痛苦在胸间发酵,逐渐转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不行,她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爱慕了即墨寒这么多年,为了接近他,周泠霜甚至不惜苦苦隐藏所有的感情。她知道即墨寒优秀,出众,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所以她日夜苦读,枕典席文,终于成为了公认的大梁第一才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付出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惊艳旁人,只是为了让即墨寒一人看见。   可如今,眼瞧着她所有的努力都要被苏皓月毁于一旦,她怎么能甘心?!   周泠霜捏紧了拳头,羸弱的身躯仿佛是萧瑟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这么多年来,即墨寒的身边总是围绕了那么多钦慕者,可周泠霜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怕过。   苏皓月有冠绝天下的美貌,有难以匹敌的才华,就连尊贵的家世背景,她现在都有了!   面对这样的劲敌,周泠霜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既然如此,她只能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毁掉苏皓月!总之,即墨寒一定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打定了主意,周泠霜颤抖的身体才渐渐归于平静。   “苏皓月,是你先跟我抢的。”她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与她平日里形象大相径庭的狞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哪怕是再无耻的人,也总是会为自己的行为找一系列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像现在的周泠霜,她似乎是忘了,她和苏皓月之间的战争早在她怂恿陆冰冰勾结永安公主陷害苏皓月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   五皇子府。   “苏皓月的爹,被父皇封为了安阳侯?”魏景琰吃惊地反问前来传信的随从。   “是的,殿下。”随从点点头:“这件事,整个京都都已经传遍了。”   “这,可真是太让本宫......意外了。”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魏景琰沉下眸光,喃喃自语道。   原本苏家落难,他还有意地冷落苏皓月,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振国竟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力挽狂澜,打了个如此漂亮的翻身仗。   魏景琰慢慢地在软椅上坐下,想起苏皓月在很久之前曾给他的暗示,那时,她分明是想嫁给他的。可是当时的他虽对苏皓月也有好感,可无奈她的出身实在太低,所以魏景琰只能无动于衷了。而现在他已经有了正妃,即便后悔,也是无计可施。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冲动行事。侯爷的女儿,可比尚书的女儿助益大多了......”想着想着,魏景琰就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殿下,什么助益大多了?”   褚灵倩正巧来给魏景琰送补汤,听到了这句话,她不禁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魏景琰一惊,赶忙笑着掩饰道:“没有啊,本宫何时说了这话?”   “妾身刚才明明......”   “你听错了。”魏景琰打断她:“今日又是什么汤饮啊?”   褚灵倩觉察出魏景琰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她语笑嫣然地将汤饮双手呈上:“前两日的参汤殿下应该喝腻了,妾身今儿个给您煲了一锅桂圆莲子八宝汤,甜而不腻,给殿下换换口味。”   “本宫的妃子真是体贴。”魏景琰接过,勾了勾唇角,心不在焉地夸了一句。   褚灵倩浅浅一笑,垂下了眼帘。 第276章 苏振国归京   苏振国归京的那一日,苏皓月带上周兰湘和苏浅汐早早地在城外等候了。   周兰湘翘首以盼,不时略带焦急地询问苏皓月:“皓月,已经什么时辰了?你爹爹怎么还没到啊?”   苏皓月拉着她的手,微笑着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衫:“娘亲莫急,王爷说了爹爹今日归京,就一定错不了,再等等看吧。”   苏浅汐站在周兰湘的另一侧,见她已经被日头晒出了汗珠,不由关切道:“二婶,您已经站了许久了,不如去旁边阴凉的地方坐着喝两口茶,歇一下?”   “没事,我不累。”周兰湘回过头,慈爱地看着苏浅汐:“倒是你,最近一直在外操持着店铺早出晚归的,今儿个又这么早过来候着,辛苦你了。”   “二婶,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叔父今日归京,那是咱们苏家的大日子,浅汐怎么能不来呢?”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   她们俩正说着话呢,苏皓月远远瞧着官道上似乎有人马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缓缓开来了。她不禁喜上心头,立刻指着前方欢呼道:“娘,四妹,快看,好像是爹爹!”   周兰湘和苏浅汐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来的果真是一队庄严肃穆的部队。   “哎呀!好像还真是!”周兰湘满是欣喜,双手交握着藏在袖子里,手心已经捏出了汗。   随着清脆的马蹄声,那支部队由远及近,从宽阔的黄沙地上列队而来。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着银色的盔甲,腰间别着宝刀,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娘亲,您瞧,最前面的那个是不是爹爹?”苏皓月踮着脚尖,兴奋地张望着。   周兰湘紧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皓月所指的那位将军,神色有些紧张。因为距离比较远,她也不能太确定。   “看身形......好像有点像......”   不一会儿,队伍就走到了她们的跟前。   打头的男子长得方额直鼻,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五官挺拔,轮廓硬朗,即便此刻的他满面风尘,却也难掩他的一身英气。   直到那男子看清城门外站着的人,他那刚毅的面容才露出了久违的温情。   他策马扬鞭朝她们赶来,口中还动容地高声呼唤道:“兰湘!皓月!我回来了!”   听到这一句熟悉的声音,周兰湘一直紧绷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她一把抓住苏皓月的手,激动地难以自持:“皓月!真的是你爹爹,我听见他在叫我们了!”   “嗯!娘亲,我也听见了!”   苏振国一把跨下马,冲到她们面前,二话不说便将周兰湘拥入怀中。   “兰湘,我回来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位在战场上坚强无畏的将军此时双目微红,喉头发颤,与自己深爱的发妻相拥的瞬间,一颗晶莹酸涩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悄悄滑落。   在场众人,包括一路跟随他的疾风和战士们,见此情景,无一不动容。   苏皓月只觉得眼睛有些胀,她悄悄别过身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在春日黄沙中的这一幕,并不惊天动地,却格外温暖。   好一会儿,苏振国才松开周兰湘,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苏皓月和苏浅汐。   “你是......皓月?”苏振国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皓月,眸中溢满了惊喜和小心翼翼。   他离家的时间太久,一眨眼的功夫,曾经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已经长成了如今这如花似玉的模样,猛地一见,倒叫他有些不敢相认了。   苏皓月闻言,故意嘟起嘴,撒娇道:“爹爹记得娘亲,倒是把女儿给忘了。”   苏振国这才终于能确定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就是自己心爱的女儿了。他伸出颤抖的手,怜爱地抚摸了一下苏皓月的头发,心中百感交集,口里喃喃道:“皓月,是爹爹的皓月,乖丫头。”   听见爹爹唤着自己儿时的乳名,苏皓月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爹,这些年辛苦了,我和娘亲......日日都在盼着爹爹回家。”苏皓月吸吸鼻子,扬起笑脸:“现在好了,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是啊!终于能团聚了!”苏振国看着自己的妻女,心中满是暖洋洋的幸福。   “你是浅汐吧?”苏振国转过头,冲苏浅汐和蔼地笑笑:“都长这么大了!”   “浅汐见过二叔父。”苏浅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甜甜地唤道。   “好姑娘。你爹娘呢?还有三弟,怎么都没看见来呢?”苏振国朝她们的身后望去,只见空无一人。   苏皓月的笑容微微凝滞了片刻,很快,她的神色就恢复了自然,拉着苏振国的胳膊说道:“爹爹,您先入宫向陛下复命,等您回家之后,我们再慢慢跟您说。”   “也好。”苏振国点点头:“那你们先上车,我顺路给你们带回去。”   “不妥不妥,爹,您这次得胜归来,京都不知道多少人瞪着眼睛瞧着呢。您现在有公务在身,若是我们上了您的车,难免会落人口实。您不用管我们,只管入宫,我们一会儿自己回去。”苏皓月说道。   周兰湘也同意苏皓月的看法,她看了一眼苏振国身后的队伍,不由催促道:“是啊是啊,振国,你赶快去忙正事吧,我们在家中等你。”   苏振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考虑问题却十分周全。   他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先入宫,跟陛下复了命就回家。”   “嗯。”   周兰湘依依不舍地目送苏振国骑上马,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京都城。   苏皓月看着走在队伍中间,被重兵重重守卫的两架马车,不由陷入了沉思。   其中的一架马车乘坐的应该正是金池国国王萨利多,可是另一辆呢?难道是萨利多的亲眷?   苏皓月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得出答案,便索性不再想了。她挽着周兰湘的胳膊,和苏浅汐一块儿抄小道回了苏府。   得知苏振国这位大英雄归京了,城中百姓纷纷自发站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   苏振国在边疆待久了,哪见过这样的架势。他坐在马背上,听见百姓的欢呼,反倒有些不太自在了。   好不容易入了宫,才发现皇帝竟亲自携王公大臣在太极殿外头等候着。   “臣苏振国,参见陛下!”   苏振国快步上前,跪在皇帝的面前,朗声道。   “爱卿快快请起。”皇帝面容和蔼,赶忙搀扶起他。   “爱卿你这次为了大梁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大梁的有功之臣啊!听闻你从西疆传来的好消息,朕心甚慰。”皇帝扶着苏振国的胳膊,久久没有撒手,君臣二人仿佛是阔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陛下抬爱,臣不过是尽了分内职责。”苏振国微微垂首,不卑不亢道。   “哈哈哈哈!好!江山社稷就是需要爱卿这样有勇有谋的忠烈之士!”皇帝朗声大笑,看来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陛下,外头风大,不如请侯爷里头说话吧。”即墨寒站在一旁,虽说这话是对皇帝说的,但是他   的目光却落在了苏振国的身上,面上还挂着反常的微笑。   皇帝瞥了他一眼,心头不由暗骂道,臭小子,平日里不管见了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如今见着了心上人的爹,倒是殷勤的很。   “好!苏卿,咱们进殿说。”   皇帝拍了拍苏振国的肩膀,便率先走进了太极殿。   苏振国跟在身后,下意识地看了即墨寒一眼,谁知即墨寒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侯爷,请。”即墨寒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苏振国也回了一个礼,脑子里在飞速地运转着,这人谁啊?自己好像不认识吧?   他从前地位低微,没机会见即墨寒,所以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俊美非凡的男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楚靖王。   即墨寒这一系列举动,苏振国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把旁边的官员吓得不轻。   妈呀,王爷今日是吃错了药吗?即便苏振国被封侯,身份尊贵,但是大梁哪个官员能比楚靖王更尊贵啊?再说了,他平日就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突然对一位侯爷这么热情呢?特别是他罕见的微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魏景琰走在人群最末,脚步迟疑,不知在想什么。   “五弟,本宫记得你不是与苏皓月走得很近吗?她爹现在被封为侯爷,你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啊。”魏景鸿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魏景琰的身后,见他神色异样,魏景鸿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魏景琰转过头,扬起笑脸若无其事地说道:“皇兄说的对,臣弟确实是为苏小姐......高兴呢。”   “呵。”魏景鸿冷冷一笑,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跟着人群走进了殿内。 第277章 平西疆,灭金池   太极殿内早已摆好了为苏振国接风洗尘的酒宴。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冲苏振国遥遥举杯:“爱卿连日来舟车劳顿,实在辛苦,来,这一杯朕敬你!”   苏振国连忙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臣谢陛下恩典。”   说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有了皇帝开头,官员们纷纷举杯恭贺苏振国,殿中的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皇帝才慢悠悠地开口了:“苏卿,何不趁此机会,将此次西疆的事迹说与大家听听?”   “臣遵旨。”苏振国放下杯盏,站起身,从胡骁勇单独召见他的那次说起,把情报的来源,他是如何接受胡骁勇的命令,又是如何识破他的阴谋,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苏振国隐瞒了疾风先前找过他的那件事。为了避免皇帝起疑,苏振国只说疾风是在他从军营离开下落不明后,奉楚靖王之命来西疆找寻他的。   原来他们一行人抵达金池国边境后,在城外蹲了几日,摸清了城内大概的形势。他们得知金池国的大部队已经出兵进攻大梁了,国内只有少数士兵驻守着,于是他们就产生了借着国内守卫空虚的机会,端掉他们老巢的想法。   可是他们一共也仅仅只有八个人,想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攻打金池国,显然是不现实的。想来想去   ,只有向邻国借兵一个法子了。   最终,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了与金池国接壤的另一个小国——琉璃国上。原因很简单,据说琉璃国国王藏巴哈终日沉湎酒色,荒废朝政,且极度信奉长生不老之术,终日在王宫中炼丹饮酒,追求享乐,他们认为,这样的人定是惜命如金,相比之下比较好控制。   下定决心后,苏振国就在七个武功极高的暗卫的保护下,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琉璃国王宫,找到了藏巴哈的寝殿,悄悄地解决掉了门口的守卫,他们顺利地摸进了殿内,彼时的藏巴哈果然正在寝宫与妃子厮混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没有发现苏振国一行人的到来。   暗卫控制了藏巴哈,敲晕了他的妃子,将她捆住手脚,以布掩口,藏在了柜子里。   藏巴哈见到这些人仿佛是从天而降,杀气腾腾,又个个武艺超凡,不禁被吓得面无人色,连声哀求。   苏振国为了避免藏巴哈受此屈辱日后报复大梁,早在进来前就和暗卫们用黑布蒙面,用当地语言交流。   他说金池国国内两大派系已经策划了一场政变,而他则伪装成金池国的将军,说自己的军队在政变中被敌对势力夺走,他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来向琉璃国借兵,试图东山再起。   藏巴哈此时命都在他们手上,哪有不同意的呢?当即表示只要他们不伤害自己,他愿意借兵八千。   于是,他们让藏巴哈以身体欠安为由躺在寝殿内的床上,拉下床幔遮挡,唤来了掌管国内军事事务的大臣,藏巴哈遵照苏振国的意思,命大臣拨八千士兵到城外集结。他还取出一枚令牌作为信物,交   给了苏振国。解决此事后,他们只留下一个了暗卫躲在藏巴哈身后日夜不休地监视他。   藏巴哈因为常年服食金丹,身体每况愈下,确实会时常病痛,所以听闻国王又病了,琉璃国的大臣始终并未起疑。   苏振国顺利用令牌调动了兵马,和其他六名暗卫一起向金池国发动了进攻。   金池国没想到向来柔弱的琉璃国竟会主动发动战争,一时轻敌的萨利多想也没想,就派出了兵马迎战。   战场上的苏振国骁勇无比,挥舞着宝刀如砍瓜切菜般砍下了金池国士兵的头颅。疾风带领的暗卫也是个个以一敌百的高手,很快他们就击败了金池国,敌军纷纷丢盔弃甲,狼狈地逃回了城内。   萨利多在大梁战场上占了便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能忍受得了被一个弱不禁风的琉璃国打败?于是他改变了策略,极有信心地第二次派出自己的部队。   城门一开,苏振国和他手下的士兵们就感觉到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仔细一瞧,原来萨拉多使出了杀手锏,金池国士兵骑着的并不是马,而是皮糙肉厚、敦实可怕的大象!   苏振国安排的射手纷纷朝敌国士兵射出了弓箭,可令苏振国略感震惊的是,那弓箭丝毫损伤不了大象如同软甲的皮肤。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退兵。   敌国士兵误以为苏振国领教了大象兵团的厉害,不敢再来了,还在那儿耀武扬威地叫骂着。可不过半日的功夫,苏振国就重新带兵杀到了战场。   他也不着急迎战,而是躲在防御工事后头秘密地准备着什么。   正当敌国士兵纳闷着的时候,只见无数火光从天而降,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竟然是土鞭炮!   原本井然有序的大象兵团霎时间阵脚大乱,向来温和柔顺的大象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驮着金池国士兵们没命地横冲直撞,结果许多人都从大象身上跌落,摔死或者被大象踩死的不计其数。   苏振国瞅准时机,带着士兵一拥而上,再次把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萨利多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又败了。这次的他不得不谨慎了起来,下令关闭城门,随苏振国如何叫骂都不迎战。   苏振国非常清楚,等金池国或者是琉璃国醒过味来,就轮到他们危险了,所以这一场仗必须要速战速决。   当晚,苏振国让疾风带着他偷偷溜进了金池国。   金池国信仰佛教,他便利用流利的语和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优势,乔装打扮一个高深莫测的和尚,在在城内散播了一个预言,只要国王萨利多御驾亲征,此战必胜!   很快,这个预言便传到了萨利多的耳中。国内群情激奋,纷纷要求国王御驾亲征,赢得胜利来挽回颜面。   毕竟苏振国在城外叫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了,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听了这话,都会忍不住出去和他血拼到底。   金池国人也要面子啊,让他们做缩头乌龟,他们才不干呢!   萨利多顶不住压力,只好照办,正中苏振国下怀。   他带兵与萨利多交锋后,佯装战败后撤。萨利多不疑有他,还以为是预言成真,兴高采烈地下令追击。   其实苏振国早已埋伏好了,只等萨利多的御辇一出现,他便和六名暗卫借着地形优势迅速出击。萨利多避无可避,只好当场被擒。   纵使敌众我寡,亦能横扫千军,生擒敌国国王!   苏振国带着士兵,押解着萨利多大摇大摆地进了城,迅速控制了敌国的王宫。本来金池国的大部队就不在城内,余下的部队在与苏振国的三次交锋后也是损伤惨重,大家再一看连国王都成了俘虏,便纷纷表示投降。   当金池国沦陷的消息传到进犯大梁边疆的士兵耳中,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整肃军队退出了大梁境内,准备杀个回马枪。就这样,大梁西疆的危机解除了。   只可惜,金池国士兵一直以为这次是琉璃国钻了他们的空子,所以在回国途中压根没有防备,他们是准备等到了琉璃国边境再整顿军马,和琉璃国决一死战,救出萨利多。苏振国猜到了这一点,机智地埋伏在了距离大梁边境不远的地方,再一次打了一场他十分擅长的伏击战,几乎是全歼敌军。   这一下,金池国再无任何反抗的能力了。   苏振国给依旧藏身于藏巴哈寝殿里的暗卫发了信号,示意他可以退出来了,同时交还了军队,等大   梁的驻军一到,正式接管了金池国,苏振国就带着从宫殿内找到的重要文件和萨利多踏上了归程。   这一趟,可谓是凶险无比,堂上的文武百官全都放下了酒杯碗筷,专心致志地听着。   苏振国是个武将,并不会舌灿莲花,他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和云淡风轻的语气大致还原了这一场战争,可即便如此,官员们无不听得脊背发寒,头冒虚汗。   扪心自问,换作他们,肯定是做不到的。   皇帝听完苏振国的叙述,沉默了一会,半晌后,他才抬起眼眸,注视着眼前这个面容刚毅,性格耿直,却充满睿智的将领,语重心长道:“好!有勇有谋,高风亮节,真乃我国之栋梁。苏卿,这一次,辛苦你了。”   皇帝的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分量却极重,满朝大臣闻言,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   苏家,要飞黄腾达了!   “臣身为大梁臣子,理应为国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振国抱拳,字字掷地有声。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赏!” 第278章 痛下决心   宴会结束后,皇帝在玄武殿单独召见了即墨寒和苏振国。直到此时,苏振国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年轻俊美、气度不凡的贵公子就是帮了他大忙的楚靖王啊!   “苏卿,此次跟随你行动的部下呢?”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   “禀陛下,他们正在殿外亲自押解俘虏。”苏振国回过神来,恭敬答道。   “甚好,让他们将俘虏带进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苏振国应了一声,出去传唤了。   不一会儿,疾风便与另外六个暗卫将戴着手铐脚镣的两人押了进来。   其中一个,正是金池国国王萨利多,而另一人则是平西将军胡骁勇。   接管金池国的大梁士兵在与苏振国接洽时,还给他带来了一份皇帝的密诏,密诏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将平西将军胡骁勇秘密押解回京。   胡骁勇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又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是缉拿他的命令走漏了风声,让他提前得知了皇帝要对他不利,万一他破罐子破摔,组织军队叛变,定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苏振国当然明白皇帝的用意,便遵照命令悄悄掳走了仍旧卧病在床的胡骁勇,将他囚禁在另一辆马车之内,和萨利多一同押回了京都。   胡骁勇身边的几个亲信全都被秘密处决了,苏振国行事缜密,还安排了可以信赖的人手守着胡骁勇   的军帐,和往常一样假装每日送水送饭。所以,胡骁勇早已不在军中的事情至今未被人发现。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苏皓月在城外看到的是两辆马车。   皇帝的眸光在看到出现在他眼前的胡骁勇时,骤然变冷。   “罪臣胡骁勇,参见陛下。”胡骁勇身体还未痊愈,一路上舟车劳顿早已将他折磨得消瘦不堪了。他原本黑红的皮肤此刻却透着瘆人的惨白,眼眶深深凹陷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罪臣萨利多,参见陛下,愿吾皇身康体健,福寿绵延。”萨利多也连忙跪倒在地,垂着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金池国早已归顺成为了大梁的属国,每年向大梁进贡。所以萨利多见了大梁皇帝,自当自称为臣。   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沦为了卑躬屈膝的阶下囚,个中滋味怕也只有萨利多一人能懂了吧。   皇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佝偻着的脊背,一言不发。   萨利多和胡骁勇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哼。”从皇帝鼻腔里传来的一声冷哼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他沉着声音幽幽问道:“都说说吧,犯了什么罪?”   萨利多咽了口唾沫,迟疑了片刻,说道:“臣背弃了先王与陛下的盟约,误信了三皇子的挑拨,与三皇子串通一气,发兵进犯大梁边境,臣罪该万死!”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再给萨利多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任何欺瞒。   皇帝的表情并不意外,仿佛是早已猜到了魏景华与此事有瓜葛一般。只是当他真的亲耳听见自己的   儿子背叛了他时,他喜怒不形于色的面上还是闪过了一丝痛彻心扉的失望。   苏振国见萨利多已经供出了魏景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直贴身藏着的文件,不失时宜地呈给了皇帝:“陛下,这是臣从萨利多的宫殿中搜出的他与三殿下来往的信件,请陛下过目。”   厚厚的一沓信件多达几十封,其中有一部分是魏景华的亲笔信,还有一部分是用金池国的语言写的书信,看着不大像魏景华的笔记,却盖着他的私章。   即墨寒在旁解释道:“听闻三殿下有一位极为信赖的女谋士名叫稚奴,正是西域人。”   “唔。”皇帝捏着书信的一角,面色格外阴沉。   信中,魏景华为了获得萨利多的支持和配合,对他极尽巴结之能事,甚至作出承诺,一旦他顺利登机,便将西疆十五城池作为礼物送给萨利多。   萨利多哪能禁得住这么大的诱惑,自然同意了。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这场战争不过是配合魏景华演一出戏罢了,有胡骁勇作内应,金池国必胜。等魏景华抵达西疆,从东西两地骤然起兵直逼京都,便能逼迫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老儿将皇位禅位给他,再让魏景华履行割让城池的承诺。到了那时,他金池国可以说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垂涎已久的西疆十五城收入囊中。   三岁的小孩都能看得出,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萨利多又怎会错过呢?   皇帝抓着信纸的手因为出离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指节都已泛白。   他怒极反笑,也不管在场的还有敌国的国王就大声叱骂道:“这个畜生!败家子!若是将皇位传给   他,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岂不是会被他败光!”   大梁开国皇帝戎马一生,带着士兵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几丈土地吗?而魏景华可好,大笔一挥,就要将十五座城池双手奉上。可想而知,皇帝在看到这书信时会有多生气,多失望。   “陛下,您之前曾命三殿下前往西疆接管胡骁勇手中的军队,三殿下接到圣旨已经启程。如今西疆战事已平,三殿下带着三千轻骑暂时驻扎在淮南河沿岸一带,等候陛下的指示。”   即墨寒声音清冷,话里却隐隐藏着寒芒。   “即墨寒,朕命你即日启程,将这个逆子给朕带回来。”皇帝冷冷说道:“他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苏振国微微一怔,看来皇帝是彻底对魏景华失望了。   唉,也是,他是父亲,更是大梁的皇帝。若他因为魏景华是他的儿子就心慈手软,放虎归山,像魏景华这样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人,只要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臣领旨。”   一直趴在地上的胡骁勇在听到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惜痛下杀手时,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嘲讽地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胡骁勇,吐出两个字来:“你呢?”   “陛下!臣是冤枉的啊!镇东将军写了密函给臣,说这是三殿下的一个计谋,主动暴露边防弱点不过是诱饵,为的只是引金池国国王上钩......臣愚钝,实在没有想到三殿下竟暗藏如此狼子野心!”胡骁勇声嘶力竭地为自己辩解。   “既然是弱点,胡将军为何给我的却是真正的布防图呢?”苏振国冷冷反问道。   “那是......奉了三殿下之命!三殿下说,他自有妙计击退敌军!”   “呵,所以你就花言巧语蒙骗于我,想让我替你背通敌叛国的黑锅?!胡将军,你是陛下的臣子,不是三殿下的家奴,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苏振国瞪着双目,义愤填膺:“你不要再狡辩了,我从你的军帐中搜出了数额巨大且来历不明的钱财珍宝,已经交给了陛下,还请胡将军解释一下这笔钱财的来历。”   胡骁勇一听,身躯一震,一时间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了。   “没想到,陆啸天竟也与此事有关联。”皇帝屈起食指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陛下,三殿下驻守的东安城与陆啸天驻扎的梨花镇不过数里之隔,他们只怕早已勾结在了一起。三殿下曾多次说过会从东西两路起兵,西路士兵由他带领,而东路他委派给了谁,就不言而喻了。”即墨寒冷冷一句话,不亚于给陆家判了死刑。   “好一个魏景华!好一个陆家!”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如刀的目光冷冷投向胡骁勇,厉声问道:“你到底收受了谁的贿赂,还不坦白吗?!”   胡骁勇瑟缩一下,低声说道:“这这这......是陆将军......他让臣顺着三殿下的计划将计就计,败给金池兵。中箭的苦肉计,也是陆将军给臣出的主意......”   皇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果真,看来朕没有冤枉他了。”皇帝一拍御案:“苏卿,你明日便带着朕的圣旨去梨花镇,解除   陆啸天的兵权,赐他鸩酒一杯,让他自行了断吧!”   苏振国双手抱拳:“臣,领旨。”   处理完这些糟心的事情,皇帝才冷冷地扫了一眼萨利多和胡骁勇。   “把他们两个带下去,等着献俘礼。”   献俘礼是大梁的传统,每当获得了重要战事的胜利之后,大梁皇帝会亲自到供奉先祖牌位的祠堂祭祀,再由得胜归来的将军将代表胜利的战俘交给陛下。 第27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萨利多和胡骁勇被护卫们带了下去,皇帝顿了顿,将深沉的眸光投向一直站在一旁不动如山的疾风和六名暗卫。   疾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微微垂下眼帘,并无一丝初次见到皇帝时应有的惊慌失措。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发问:“你们,都是楚靖王的手下?”   分明是明知故问。   疾风抱拳应道:“是。”   “楚靖王的手下,果然是卧虎藏龙啊。”皇帝似有似无地瞥向即墨寒,语气意味深长。   即墨寒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   “不错,这次你们辅佐苏卿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谁知疾风只是冲皇帝拱拱手,语气十分平静地说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奢求陛下的赏赐。”   皇帝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他挑挑眉,声音不辨喜怒:“你接到的命令不过是寻找苏卿,并不包括跟随他出生入死。既然立了功,应当嘉奖。不必怕,想要什么就说,只要合情合理,朕一定允诺。”   疾风蹙着眉,有些为难地朝即墨寒望去。   “既然陛下要嘉奖你们,你们有什么心愿,不妨直说。”即墨寒淡淡地吐出这句话,目不斜视。   皇帝闻言,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唇畔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疾风犹豫了一下,跪倒在皇帝的面前,一字一句说道:“陛下,属下当初几经周折寻到侯爷时,曾经试图劝说侯爷离开西疆,跟着属下返回京都。可侯爷明知身处危难之中,却执意不肯,还反问属下,明明他已经识破了胡骁勇的阴谋,却坐视不理,一旦他们奸计得逞,西疆的战事怎么办?无辜的百姓怎么办?陛下怎么办?属下虽只是一介武夫,却也被侯爷的胸怀和品德征服了,所以才心甘情愿追随侯爷,作此决定,确实并无半点私心。可陛下皇恩浩荡,若问属下有何愿望,属下也不敢有所欺瞒......”   皇帝被他绕了一个大圈子,绕的都有些糊涂了,不由问道:“那你到底有什么愿望?”   疾风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属下只有一个心愿,请陛下为王爷和侯爷的千金赐婚。”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众人脸上更是精彩纷呈。   即墨寒微微勾起唇角,不错,果然是本王调教出来的人。   苏振国瞪大双眼,脖子僵硬地扭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疾风,又看了看唇角带笑的即墨寒,想了想,欲言又止。   “这就是你的愿望?”皇帝好笑地看着他,不免暗暗腹诽,到底是你的愿望还是你主子的愿望,当朕心里没数吗?   疾风硬着头皮点点头:“是。”   即便沉稳如即墨寒,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给疾风鼓掌了。   说的好!等回到王府,一定要重重赏他!   苏振国其实也早已猜到自家女儿和即墨寒关系不一般,若非如此,怎么可能皓月一句话,堂堂王爷就为她又是出人又是出力地奔走忙活呢?不过他以前似乎是听人说过,楚靖王脾气古怪,性格刁钻,又极其厌恶女色,皓月嫁给他,不会被他欺负吧?   想着想着,苏振国的面上不由泛起了一丝担忧。   虽然这次他能成功平定西疆,多亏了即墨寒帮忙,但一码归一码,他的宝贝女儿,绝不能成为苏家报恩的工具。   站在他身旁的即墨寒若是知道此刻苏振国心中的顾虑,估计得冤枉死。   他对苏皓月一往情深,疼爱她都疼不过来,哪还舍得欺负她呢?   再说了,一向都只有苏皓月欺负他的份好吗?苏皓月脸一板,他就浑身紧张,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   唉,想来他一个叱咤风云的王爷,在苏皓月的面前却温顺得如同家猫一般,半点脾气都没了,说出来估计都没人相信。   这就叫什么来着?哦对,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皇帝默默地观察了堂下三人的神色变化,突然朗声大笑两声:“你对苏小姐的那点心意,满皇城谁人不知?还在朕面前装模作样。得了,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们吧,也省得你老大不小也不娶妻,惹   出些闲言碎语让朕糟心。”   即墨寒心头狂喜,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他拱拱手对皇帝说道:“谢陛下恩典。”   苏振国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谢了恩。   皇帝挑了挑眉,精明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疾风的身上,他说道:“你倒是会替主子排忧解难。”   疾风心头一跳,没弄明白皇帝这话的意思。   “不错,有胆识,又忠心,是个人才。”皇帝往椅子上靠了靠,突然发问道:“入宫,跟在朕的身边,你可愿意?”   疾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即墨寒冷着脸,没好气地顶了一句:“陛下,您这是要挖臣的墙角吗?”   这老头子,总是一肚子的坏水。   皇帝一噎,见即墨寒面露不悦,也就懒得再自讨没趣了。   “朕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皇帝替自己圆场道:“行了,苏卿你多年未归家,今日回京,妻女肯定都在家中候着你呢,你们先退下吧。”   即墨寒哼了哼,和苏振国一块儿退出了玄武殿。   殿门口,苏振国顿了顿,正色对即墨寒道:“王爷,这次你出手相助,我很感激你,但是婚姻大事事关小女的终身幸福,我还是想回府问问小女的意思。”   疾风跟随苏振国多日,又与他一同出生入死,两人早已十分熟络了。此时,他上前一步,笑着对苏   振国说道:“侯爷,您就放心吧,苏小姐一定会同意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苏振国疑惑地望向疾风。   即墨寒摆摆手,制止了疾风还未出口的话。   “侯爷,属晚辈直言,即便穷尽此生,我也一定要娶苏皓月。”   苏振国微微一愣。   “但是我不会逼迫她,我会等她自愿,不管多少年。”即墨寒微微一笑,眉目间满是绚烂的芳华。   虽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即墨寒的花言巧语,但是苏振国还是不免被他的执着打动了。   “咳,王爷的心意我知道了,这样吧,我先回府征求一下皓月的看法,还请王爷,稍安勿躁。”   即墨寒点点头,恭敬有礼地说道 :“我送您上马车。”   苏振国还没到家,流水的赏赐就已经先他一步从皇宫送入了苏府。   周兰湘惊讶地看着在一旁堆成小山的赏赐,一时不禁哑然了。   “苏夫人,侯爷这回可是立了个大功,城南那宅子,多少人眼红啊,皇上二话没说就赏给侯爷作侯府了。您啊,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送赏赐的太监一边观察着周兰湘,一边尖着嗓子说道。   苏皓月倒是很镇定,她笑眯眯地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金锭子到那太监的手中:“烦请公公转达,苏家谢皇上恩典。”   那太监见苏皓月识趣,也眉开眼笑地连连应承:“苏小姐放心,那是自然。”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赏赐送到,咱家的任务也完成了,先告辞。”   “我送送您。”   苏皓月刚刚将太监送上马车,苏振国后脚就回来了。   “振国。”周兰湘一见自己的夫君,立刻迎了上去。   苏振国握着周兰湘的手,笑着道:“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耽搁了些时辰,让夫人久等了。”   苏皓月见自己父母恩爱的模样,心中也很高兴。   “对了,皓月,你跟楚靖王,很熟吗?”苏振国试探性地问道。   “嗯?”苏皓月有点懵:“怎么了?”爹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回答我,若是他求娶你,你是否愿意嫁给他?”   苏皓月脸一红,猜到即墨寒肯定是跟她爹说了什么。   周兰湘在旁听着,忍不住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夫君,皓月当然会同意啊。王爷对她的一片心意日月可鉴,把皓月许配给王爷,我很放心。”   “真的吗?连夫人都这样认为啊。”苏振国点点头:“那就好。陛下为你们二人赐婚时,我还有些担忧,不知皓月对此事到底是什么想法。听夫人如此说来,我也能安心了。”   “等下,爹你说什么?陛下给我和即墨寒赐婚了?!”苏皓月脚一滑,差点没跌倒在地。   “是啊!”   听到苏振国肯定的回答,苏皓月只觉得心脏似乎跳漏了一拍,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这也就是说,陛下认同了她和即墨寒的这门婚事?   想到这里,苏皓月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了起来。 第280章 换一杆枪   前世即墨寒和周泠霜也是陛下亲赐的婚事,苏皓月一直以为周泠霜是陛下老早就认定的王妃人选,所以不得不对即墨寒三番两次的暗示明示采取保留的态度,就是怕他为了此事顶撞陛下,受到陛下的惩罚。   现在,她不用再为此事担心了。   苏皓月垂下眼帘,往日清冷的面上此刻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真的要成为即墨寒的王妃了吗?怎么感觉不太真实似的?   苏振国看着她想笑又极力克制的模样,忍不住乐呵呵地说道:“瞧你这丫头,这么开心?看来王爷说的没错,你们俩的感情确实很好。”   啊?她有开心得这么明显吗?   苏皓月回过神来,尴尬地清清嗓子,欲盖弥彰地为自己辩解:“我哪有啊!那什么,汤还在后头煲着呢,我去瞧一眼。”   说罢,她实在顶不住自己老爹娘亲那一脸暧昧的神情,很没出息地落荒而逃了。   两日后,永安公主寝宫。   啪——!   名贵的青瓷古董花瓶被盛怒中的永安砸得粉碎。小宫女们瑟缩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毁掉了价值千金的古董永安还觉得不解气,她从美人榻上刷地站起身来,提着裙摆如箭般冲向殿内摆设着的博古架。小宫女们瞪着惊恐地双眼看着如一头狂躁母狮的永安,吓得腿肚子都在发抖。   也不知平日里娇弱无骨的永安此刻是哪里来的力气,那摆满了珍宝瓷器的博古架愣是被她硬生生地推翻在地了。   直到无数传世珍宝在她的面前毁于一旦,永安才终于勉强压制住了怒气。   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盯着一地的碎片双眼血红。   “父皇竟然给即墨寒和苏皓月赐婚了!”永安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本宫绝不能答应!”   她苏皓月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她这位天之骄女抢男人?!   即便苏皓月的爹交了好运被封了候又怎样?还不是要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她父皇的脚下俯首称臣?   一只野鸡,就算飞上枝头,也永远成不了凤凰!   永安在心中恶毒地咒骂道。   她想到这里,愤愤不平地一撩裙摆转身,回到榻边重重坐下。眼角的余光正好瞅见缩在角落里的宫女,她登时火冒三丈,将一肚子的怨气全发泄在了她们的身上。   “你们这些贱婢,日日只知道偷懒耍滑!本宫在这儿都坐了这么久了,你们连杯茶都不知道上吗?”永安一拍桌子:“滚到门边跪着去,掌嘴!”   可怜的宫女们满腹委屈,却又不敢违抗永安的命令,即便知道自己不过是被永安当成了出气筒,她   们也只得乖乖地照着永安的吩咐走到殿门口,齐刷刷地跪成一排,抡圆胳膊往自己脸上招呼起来。   “哼,贱胚子。”永安冷哼一声,得意地移开了目光。   “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怪父皇,乱点鸳鸯谱!”永安不免低声埋怨了两句。她眼波流转,宛自喃喃自语道:“既然父皇不愿为本宫做主,看来本宫只有亲自出马了,总之,一定要阻止这门亲事!即墨寒,本宫势在必得!”   “唉,可是苏皓月那个贱人精得跟猴子似的,平日又躲在苏府不出来,立时三刻本宫还真拿她没法子!”永安气呼呼地一跺脚:“上次刺杀她不成已经害本宫吃了大苦头,这次不能再冒险了!”   正在永安独自一人生着闷气时,只听门外传来周泠霜如玉器相撞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泠霜给公主殿下请安了。”   伴随着说话声,周泠霜笑着走进了殿内。   她的面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白皙晶莹的脸蛋上微微泛着粉红,眸光潋滟。她在经过门边的时候似有似无地朝跪着的宫女们瞥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永安一回头,见是她来了,便稍稍收敛起了怒意,挤出一个微笑:“你今日怎得空入宫了?”   因为周太后的关系,永安对周泠霜还比较客气。   “听闻太后近日贵体欠安,泠霜放心不下,特意来看望一二。”周泠霜浅笑着回答。   周泠霜对周太后如此体贴也是情理中事,毕竟按照辈分来说,她还得管周太后叫一声姑姑呢。   “哦,是这样啊。”永安挑挑眉,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周泠霜心思玲珑,当她瞧见那一排受罚的小宫女们和殿中的满地狼藉时,就已经猜到了永安公主此时正在为何事烦心。   “今日京都城里可真是热闹,平日从周府来皇宫,乘马车也不过半个时辰,今日却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周泠霜拢了拢头发,像是随口说道。   “为何啊?”永安公主懒洋洋地搭了句腔。   “公主不知道吗?陛下将城南的一座宅子赏给苏侯爷做侯府了。可惜那宅子空置已久,许多物件都要更换,苏小姐这两日正忙活着置办侯府。那仗势可不得了,侯府门口堆满了给她家运送货物的马车,这不,把路都给堵上了。”   周泠霜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着,一边敏锐地注意到,永安原本放在膝头的手指不自觉地猛然收紧了。   永安涨红了脸,满是不屑地说了句:“跳梁小丑罢了!”   见永安还是没有领会到她的用意,周泠霜只得继续引导道:“不过话说回来,苏小姐真是能干,那么大的一个侯府,全靠她一人操持着。凡事她都亲力亲为,甚至连府上用的家具,都是她亲自去挑选的呢!”   永安还想开口再骂,可话还未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闭上了嘴巴。   等等,照周泠霜的说法,苏皓月这几天因为采办家具不在府中,不正是她下手的好时机吗?   永安眸光一亮,阴郁的面上隐隐闪烁着兴奋的寒光。   周泠霜见此,抿唇一笑:“听说苏小姐对善木坊的家具摆设赞不绝口,还在他家定了不少货物。苏   小姐眼光独到,连她都称赞的东西肯定错不了,我打算这两日也唤上几位闺秀去善木坊瞧瞧呢。”   “泠霜,你何时也对那个苏皓月的评价如此之高了?”永安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她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见了什么都说好。而你可是大梁第一才女,怎得反倒跟在她后头自降身价呢?”   周泠霜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极有修养地笑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既然公主不爱听,我便不说就是。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公主。”   永安也不挽留她:“你去吧。”   周泠霜仪态万千地行了礼,退出殿内。   春雨阑珊,周泠霜站在雕栏玉砌的长廊上,扬起精致的面庞欣赏雨帘,画面美好得令过往行人止不住纷纷侧目。   陆冰冰入狱,那便换一杆枪吧。   周泠霜娇艳欲滴的唇畔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昨日,她偶然得知王爷在天色未亮时就已乘坐轻篷小车出了府。马车驶出京都后,王爷才换了骏马一路南下。   刻意避人耳目,周泠霜很快便猜到王爷定是有公务在身,再一联想起驻扎在淮南河沿岸的魏景华,她的脑海中顿时闪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就让那个愚蠢自大的永安慢慢陪着苏皓月玩儿吧,至于她嘛,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周泠霜整理了一下裙摆,撑起纸伞走进了朦胧的细雨中。   两日后,苏府。   苏皓月与周兰湘相对而坐,正在一块儿其乐融融地用午膳。   “唉,你爹这才刚刚到家一天就又离京了。”周兰湘手中握着银箸喃喃自语道,面上不免浮现几分落寞。   苏皓月笑着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娘,您就放心吧,爹爹这次不过是去办点事,办完就会回来,很快的。”   周兰湘回过头,见自己女儿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夹起一块鲈鱼放到苏皓月的碗中,转移话题道:“这鱼肉很鲜嫩,你尝尝。”   “谢谢娘亲。”   “侯府置办的如何了?你今日还要出府去吗?”   “嗯,已经差不多了,下午还要去一趟善木坊。”苏皓月咽下口中的鱼肉回答道。   “你爹的意思是,侯府不必装点得过于奢华,咱们一家三口只要住得舒适就行了。”   “这个,你们就放心地交给我吧,女儿知道分寸。”   苏振国和周兰湘都不是沉溺享乐的人,苏皓月当然明白,但是外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在背地里暗暗笑话安阳侯府上不得台面。   更何况,苏皓月如今的身家说出来都能吓死人,她有能力给父母最好的,何必要委屈了他们呢? 第281章 善木坊   用过膳,苏皓月休息了片刻,便带着紫鸢和碧汀出了府。南峰骑着骏马跟在马车旁边,沿路保护着。   一到善木坊,小厮便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是苏小姐来了,里头请。”   苏皓月瞟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家掌柜呢?”   “哎哟,真是不巧,今日从六昭运了一大批珍贵的木材来京都,掌柜的带着人接洽去了,此时不在店中。”那小厮说罢,似乎是怕苏皓月不高兴一般连忙又加了一句:“不过苏小姐放心,您要的东西掌柜早就已经嘱咐小的给您准备好了,您这边请。”   苏皓月一言不发,倒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在那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储存货物的后院。   小厮打开一扇房门,对照着单据将摆在厅堂里的家具一一指给苏皓月过目:“这是湘妃竹黑漆描金靠背椅,这是紫檀雕荷花纹宝座,这是苏式玫瑰椅,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像您这样的小姐用最好不过了......啊,这边是贵妃榻,这几个大家伙是您要的红木垂花柱式拔步床。您瞧瞧,齐活了。”   那小厮清点完货物,便安安静静地站着一旁等候苏皓月验收。   前面几样都没有问题,当那小厮介绍到最后一样时,苏皓月的眉头不由微微一蹙:“红木?”   小厮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   “我要的明明是楠木。”苏皓月走上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几张大床,回过头来面露不悦道:“这木料颜色过于老气,肯定是不行的。”   “啊?”那小厮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掏出单据确认。过了片刻他才一拍额头连声懊恼道:“坏了坏了,还真是楠木,可铺子里并无楠木床的存货啊,这下可如何是好!”   “无妨,你先遣人将其他东西送去侯府,楠木床就等你们到货了再送来吧。”苏皓月说罢,转身欲走,却被小厮拦住了,只见他哭丧着脸,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来好生解释道:“苏小姐有所不知,这拔步床是所有家具中体积最大的,光是这床在路上的花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苏皓月黛眉斜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鸢也在旁边叉着腰板着脸厉声训斥道:“我家小姐明明定的是楠木床,是你们糊涂弄错了,我家小姐没责怪你们耽误了侯府的事务,你们倒有脸提什么劳什子的花费,难不成是想坐地起价?你们可别打错了算盘,以为我家小姐年轻就好欺负!”   “哎哟哎哟,这位姑娘,您可误会小的了,小的又几个胆子怎敢蒙骗苏小姐呢?”那小厮被紫鸢噼里啪啦一顿骂得叫苦不迭:“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楠木床有好几个款式,雕花、造型、颜色等等都有区别,小的不知小姐要哪一款,所以才想劳驾小姐移步到我们善木坊的库房,亲自去挑选一二。”   听他这样说,苏皓月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把各款式分别运一张到侯府,我挑选好后你们再送剩下   的几张来,运费由侯府承担。”   “苏小姐,可这白白浪费了银子不说,路上来来回回还得折腾不少时间呢!”那小厮极力劝说道:“库房距离这儿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乘马车很快就能到。库房存货充足,您到了之后挑选好,小的今日就能安排人给您送去。”   苏皓月还是有些犹豫。   “苏小姐,不瞒您说,小的这样安排是有私心的......掌柜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吩咐小的一定要将您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是让掌柜的知道,因为咱们善木坊的失误还让小姐您破费,必会剥了小的的皮。”那小厮一张黑黢黢的脸已经皱成了苦瓜,看起来颇有些喜感。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哀求:“苏小姐,求您可怜可怜小的亲自去一趟吧,小的保证今日内必将侯府所需的所有货物全部送上门,绝对不会耽搁侯府的事务。”   紫鸢瞪着一双杏眸,又好气又好笑:“我家小姐的行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了?你再废话,当心小姐拔了你的舌头!”   “这......这......”那小厮一把捂住嘴,不敢再说了。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发话道:“行了行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去一趟吧。”   那小厮当即大喜,连忙给苏皓月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紫鸢拉着苏皓月的衣角,不太放心地打量了那小厮一眼,低声问道:“小姐您真的要去吗?会不会   不太安全?”   “没事。”苏皓月一脸的云淡风轻:“善木坊是京都的百年老店了,知根知底的,怕什么。”   在前面低着头领路的小厮听了这句话,黑瘦的面上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将苏皓月主仆送到了店门口,又安排了一个人为苏家马车带路,这才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笑道:“苏小姐,您挑选好款式只管跟他说,他会为您安排送货的。”   说着,他指向那个穿着青衫,看着十分沉默的男子。   苏皓月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也是善木坊的人?”   “回小姐,正是。”那人的声音就像是从被人捏住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一般,让人听了不免有些不太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我来过几次了,怎么没见过你?”苏皓月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人名叫许志,之前一直在库房上工,最近店里人手不够,掌柜才将小人调来帮忙的。”那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抬地答道。   这个回答倒也合情合理。   苏皓月闻言,也就不再多问了,转身在紫鸢和碧汀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许志也上了车,和车夫一同并肩坐在外头。   马车缓缓开动,南峰骑着马紧紧跟在一旁。   就在他们刚刚来到西街的市集时,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嚣,行驶着的马车突然停在了原地。   苏家的车夫拉着缰绳,冲着前方高声喊道:“麻烦让一让!”   “杀千刀的啊!撞了人就跑,全家都不得好死!”   隐隐约约,一个妇人凄厉的叫骂声飘进了苏皓月的耳朵里。   她撩起车帘朝外望去,只见市集的车道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了。   南峰隔着车窗跟她解释道:“好像是有人骑马撞到了一个小女孩逃之夭夭,旁边都是看热闹的。”   这时,人群中有人尖着嗓子说道:“你还愣着干啥?赶紧抱孩子去医馆里找大夫啊!瞧孩子这模样,再不及时诊治恐怕就活不成了!”   “啊!我的囡囡啊!”那妇人一听这话,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囡囡,你醒醒啊,别吓娘亲!”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地讨论道:“这孩子真可怜,瞧她一脑袋都是血,只怕没救了。”   “那也不一定,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大夫,不能再耽搁了!”   “可这附近哪来的医馆?最近的医馆也得走大半个时辰呢!孩子的情况如此危机,哪还能撑这么久?”   “唉!作孽哦!小小年纪却遭如此飞来横祸。”   妇人抬起头,正好瞧见被挡在人群外头的苏家马车。她眼睛一亮,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孩子穿过人群朝马车飞奔而去,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前,一边磕头一边声嘶力竭地祈求道:“贵人!求贵人发发善心,救我的孩子一命吧!”   苏家车夫无奈地说道:“大婶,我家小姐也不是大夫,如何能救得了你的孩子呢?我瞧啊你还是赶   紧将孩子抱去医馆,说不定还有的救。”   那妇人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焦急地解释道:“可是马比人快啊!走着去医馆,我家娃儿就真没救了!所以我想求小姐千万帮帮忙,用宝车送我娃儿去就医,民妇感激不尽!”   说罢,她又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   车内的苏皓月撩起车帘刚准备说话,旁边就已经有百姓认出了她。   “哎,这不是安阳侯的千金苏小姐吗?”   “还真是,原来是苏小姐!”   那民妇一听,连忙膝行到车窗边,仰视着苏皓月苦苦哀求道:“苏小姐,求您救我家娃儿一命,我家娃儿她才六岁,不能死啊!她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眼前的局势着实有些令苏皓月骑虎难下,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不知又会有多少人跳出来指责苏皓月冷漠无情了。   “大婶,您瞧瞧这路都堵成什么样了?我们马车还没人走得快呢!”那车夫指着前方拥堵的人群说道。   那妇人闻言,绝望地仰天大哭。她眼珠子咕噜一转,目光正好落在一旁骑着骏马威风凛凛的南峰身上。 第282章 想要,自己来拿   “小姐!小姐!”那妇人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小姐身边的护卫必是武功高强之人,轻功肯定不在话下。能否请这位壮士送我娃儿去医馆?若是小姐出手搭救,民妇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德!”   百姓们见这女人说得如此可怜,也跟着帮她向苏皓月求起情来。   苏皓月眸光冷凝,面无表情,好半晌她才蓦地一笑:“南峰,你就帮帮她吧。”   南峰有点不太情愿:“小姐,王爷吩咐了要属下寸步不离地保护您。”   “没事,你去问问许志库房的位置,速去速回。”   “这......”南峰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可奈何地跨下马来:“好吧。”   许志跟他交待了位置,南峰冷着脸从妇人的怀中接过那孩子,足尖一点运起轻功跃到一旁酒楼的屋顶,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轻功出神入化,果然是高人啊!   百姓们仰着脖子,不约而同地在心底赞叹道。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车夫再一次朝围观的百姓喊话。   这次大家倒是很配合,刷地一下分成两行,将车道让了出来。   苏皓月放下车帘,把那妇人的千恩万谢抛在了车外:“走吧。”   “是。”   马车再次缓缓开动了,车内的紫鸢却始终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苏皓月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小姐,那女人有点奇怪。”紫鸢压低声音:“按道理来讲,她既然那么关心她孩子的安危,怎么连南峰要送那孩子去哪家医馆都不问一句,就放心大胆地把孩子交给南峰呢?”   被她这样一提醒,碧汀也发现了不对劲:“是啊,小姐,而且车开走之后我还瞧着她慢悠悠朝和咱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了,仿佛刚才的着急都是装出来的一样。孩子生命垂危,哪有母亲会像她那样闲庭信步,不急不忙的?”   紫鸢猛地一怔,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嘴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小姐,您瞧,咱们这是在哪儿啊?”碧汀掀起车帘,车外是完全陌生的景致。   眼前快速倒退的是一片荒凉的村庄,在这个春耕的季节,农田里却满是疯长的杂草,显然这里已是久无人居。   碧汀从窗外探出身子,震惊地发现原来驾车的是那个许志,而她们苏家的车夫已经不知在何时竟离奇消失了!   “调虎离山之计。”苏皓月冷眼瞧着,冷冰冰地吐出了几个字。   “小姐,咱们上当了!”紫鸢抖抖索索地说道:“惨了惨了,王爷此时不在京都,南峰又被骗走了,这次我们......只怕凶多吉少。”   碧汀虽然也很害怕,却故作轻松地在紫鸢的腰间捏了一把:“有你这样诅咒自己的吗?”   “可,可是......”   “小姐,您别担心,一会我们俩拖住许志,您就赶紧跑!”碧汀一咬牙,很坚定地对苏皓月说道。   紫鸢也重重点点头:“对!等会奴婢就抱着他的腿,任凭他怎么踹奴婢都不会松手的!”   苏皓月看着这两个小丫头,心中很感动,却还是不得不残忍地戳穿她们的幻想:“别傻了,你们真以为把咱们掳来是许志的主意吗?他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等着瞧吧,到地方之后肯定会有其他人出来迎接我们的。”   主仆三人正商量着,忽然感觉马车行驶的速度渐渐地放缓了下来。   苏皓月悄悄撩起窗帘,发现许志将马车停在了一座破庙前。   “苏小姐,到地方了,还请您下车。”   许志压抑的嗓音在此时听来格外诡异。   她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只能暂时按照他说的做。   苏皓月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们的手,示意她们镇定下来,这才慢悠悠地起身率先走出车外。   就在她的脚踏出马车的那一瞬间,从破庙中突然冲出来了十来个黑衣人。   他们手执长剑,迅速将马车包围了起来,闪着幽幽寒光的剑锋齐刷刷地指向苏皓月。   这要是换做寻常闺秀,估计当场就会被吓哭了。可令这些黑衣人失望的是,明明处于弱势的苏皓月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她手扶车辕,好整以暇地俯视着他们,那双灵动的眸子甚至还夹带着显而易   见的嘲讽。   紫鸢和碧汀也跟着走了出来,她们见自家小姐完全不为危局所动,便也尽量控制自己的双腿不再发抖,强装镇定地扬起下巴。   “废了这么大的劲,绕了这么个弯子请我来,到底是谁想见本小姐啊?”苏皓月牵起唇角,神态高傲而从容,倒真像是被请来的贵客。   许志一言不发,微微弯腰恭敬地侧立一旁。   “请苏小姐来的,正是在下。”一个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得意地从庙里走了出来。他那一双眯缝眼色眯眯地在苏皓月的身上肆意扫视着,一笑,露出了两排东倒西歪的大黄牙:“请到苏小姐可真是不容易,又得杀人又得演戏,不过当我见到苏小姐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苏小姐,说实话,我马胡子还从未见过像苏小姐这样绝色的美人儿。”   说罢,他还猥琐得嘿嘿笑了两声。   紫鸢哪能受得了自家小姐被他这般亵渎,当即鼓足勇气怒骂道:“登徒子!无耻!”   谁知马胡子不仅不怒,反倒像是发现了珍宝似的眸光一亮:“哎呀,没想到苏小姐身边还跟着两个如此娇俏的小娘子啊!这一笔买卖做得太划算了。小娘子,你别急,等我玩够了你家小姐就来陪你,哈哈哈哈!”   紫鸢被他下流的话气得脸蛋通红,一跺脚,恶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呸!不要脸!”   苏皓月不留痕迹地将紫鸢和碧汀护在身后,对马胡子言语中的轻薄并不放在心上。她浅浅一笑,问   道:“既然你说掳我们过来是一笔买卖,我倒想问问,这买主究竟是何人?与我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马胡子没想到苏皓月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在这种时候却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闹,实在不太寻常,他流连在苏皓月身上的目光也不由生出了几分警惕。   “嘿嘿,美人,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只需要想想今晚该如何伺候好我就行,毕竟,你现在可是在我的手里。”马胡子得意洋洋地笑道。   苏皓月莲步轻移,轻轻一跃跳下了马车。   她在黑衣人的刀光剑影中镇定自若地走到了马胡子的跟前,冷笑着逼视着他。   马胡子一个闯荡江湖多年的悍匪兼采花贼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盯得浑身发毛,不由更觉得苏皓月邪门了。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苏皓月猛地转过身去,淡淡地说道:“你不敢说,我来替你说。指使你做这件事的,正是当朝公主永安,对不对?”   马胡子一怔,没想到苏皓月竟然连这都能猜到?!   苏皓月却仿佛能看穿马胡子的所思所想,她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小美人,你别给我下套!”马胡子恶狠狠地干笑两声:“我可什么都没说,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皓月却压根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地问道:“既然你是个生意人,那就万事好商量了。咱们在商言商,我这儿也有一笔买卖,不知马大爷有没有兴趣呢?”   “看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害怕,原来你也不过就这么点本事!”马胡子轻蔑地瞥着苏皓月,说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能让家里交赎金,所以要我放了你?哈!我可跟你说,我马胡子行走江湖靠的是信义,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答应了别人办到的事,我就绝不会食言。所以我奉劝你一句,别再想耍什么花样了,没用的!”   “既然你费尽心机请我来做客,我何必又要着急走呢?”苏皓月轻抿薄唇,浅浅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那你是?”   “放心吧,我一个弱女子在这群狼环绕的地方耍不了什么花样。”说着,苏皓月的眸光在那些严阵以待的黑衣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我只是有一个好主意,既不会让马首领损失了信誉,还能让你再捞一笔。”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马胡子狐疑地打量着苏皓月,却也没有打断她。   “而马首领需要做的,不过是派个人告诉永安公主一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我这里,想要,自己来拿。” 第28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什么东西?”马胡子鬼使神差地问道,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出口,已经间接地默认了指使他们绑架苏皓月的正是永安。   见他动了心思,苏皓月才高深莫测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可以告诉她,怎样才能得到王爷的心。”   碧汀一听,机灵地眼眸一转,连忙着急地想要制止她:“小姐,您三思!楚靖王对您情比坚金,您绝不能把这些告诉永安公主啊!”   苏皓月是楚靖王的未婚妻,这一点马胡子是有耳闻的。虽然大梁人人惧怕楚靖王,但是唯独像马胡子这样居无定所的江湖匪盗不怕他。天下这么大,他干完这一票之后拿了钱就带着手下远走他乡,楚靖王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他当初还有点纳闷,永安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为何偏偏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苏皓月,现在看她和她丫鬟的反应,马胡子也猜到了缘由,敢情苏皓月是永安公主的情敌啊!那就不奇怪了。   但是面对苏皓月这样聪明机警的女子,马胡子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他冷笑一声,故意说道:“我倒觉得,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着你家里人来救你吧?感情这种东西,你情我愿,哪有什么诀窍可言?”   “我说的是不是实话,马首领心里跟明镜似的,就不需要我多做解释了吧?”苏皓月显然对马胡子   的反应很不满,她冷冷说道:“若马首领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派个人去宫中问问永安公主的态度,看她对这诀窍感不感兴趣。”   “若是得不到王爷的心,即便杀了我,她也不可能如愿嫁给王爷,这一点,永安公主不会不明白吧?”苏皓月戏谑地挑了挑眉峰:“大梁权贵之女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嫁入楚靖王府,永安公主就算再手段通天,也总不能把这些人全都杀光。所以永安想得偿所愿,只有一个办法,让王爷自愿娶她。”   说罢,她耸耸肩,叹了一口气说道:“女儿家这些心思,马首领是永远不会懂的。”   马胡子听完她说的话,粗鲁地一挥手,没好气地道:“你说的这些劳什子我的确不懂,我就想知道,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苏皓月紧紧抿着唇沉吟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道破天机:“永裕年间一本名为《回番录》的书被朝廷列为**。书中曾有一段记载,南疆巫蛊之术中有一秘法名叫‘求心诀’,可令男子对女子死心塌地,至死不渝。而这秘诀,就在我的手中。”   南疆巫术天下闻名,马胡子当然知道,但是这求心诀他却是闻所未闻。   “还有这样的秘诀?”马胡子眯起眼睛审视着苏皓月:“我马胡子在江湖中闯荡了这么多年,南疆我也去过几遭,怎么从未听说过所谓的求心诀?!”   苏皓月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与王爷相识于微时,那时候的苏皓月不是名震京都的澜公子,也不是尊贵的侯爷千金,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三小姐。可王爷却在千百名如花似玉、出身名门的闺秀中一眼挑中了我,即便王爷身边美女如云,就连周尚书的千金和镇东将军的女儿   ,甚至是堂堂一国公主都频频对王爷示爱,王爷却丝毫未曾动心。马首领,换作你,你能做到吗?”   “那也说不准。”马胡子闻言轻佻地笑笑:“毕竟像苏小姐这样的绝色美女,世间确实不多见啊。”   “哦?可即便马首领在见了我之后,也依然对我身边的丫鬟很有兴趣,不是吗?”苏皓月转过身不再看他,嘲讽地说道:“左拥右抱,贪得无厌,本就是男子的天性。可高贵如楚靖王,却只愿意娶我一人,而对其他女子弃若敝履。个中缘由,马首领不妨自己想想?”   紫鸢和碧汀早已经听傻了,她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难道小姐真的是用什么南疆秘诀才得到了王爷的心?   可她们日日和小姐待在一起,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家小姐原来还会巫术呢?   在大梁,巫蛊之术是被严令禁止的。而且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用巫术蛊惑男人,这样的行为也会为人所不耻,甚至可能被论罪。   但是紫鸢和碧汀这两个小丫头在惊讶之后,脑子里却同时浮现出了一句感叹,小姐也太博学了吧!   马胡子听到这里,对苏皓月的话已经信了五分。   毕竟楚靖王那样尊贵的身份,理应有个三妻四妾,可他却只愿娶苏皓月一人,这实在有点不正常。就像苏皓月自己所说,哪怕她再貌若天仙,也不妨碍楚靖王多纳几房美妾啊。   “可依你之言,你已经对楚靖王用了此诀,别人再用,可还有效?”   苏皓月知道马胡子已经相信了自己,这才浅笑着说道:“此诀可下便可解。放心吧,我的命都在你   们的手中,为了保命,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将求心诀传授给公主殿下。”   “而且我向你保证,这个秘诀可以跟公主喊出十万两黄金的高价,公主殿下必定会照单全收,”   十万两黄金?!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啊!   这一下别说马胡子了,就连周围黑衣人的眼中都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小美妞,你不会骗我吧?”马胡子上前一步,将喷着臭气的嘴凑到苏皓月的面前,狞笑着威胁道:“公主肯为了一个男人花这么多钱?”   “钱?算个屁!”苏皓月一把推开马胡子,嫌恶地皱着眉:“一国公主为了王爷甚至不惜与绿林强盗勾结,买凶杀人,你觉得她会舍不得这点钱吗?”   “美人,你可猜错了,公主殿下从未说过要我杀你。”马胡子狰狞地哈哈大笑:“她不过是想让我和兄弟们毁了你的清誉,再将你卖入下九流的娼馆,让你一辈子不得翻身。”   “现在,你有更好的选择了。”苏皓月眼神幽深,并无半点恐惧。   “有了十万两黄金,什么样的女子你得不到?你甚至可以扩充人手,购买武器,去边塞抢一片土地,自立为王,从此香车软枕,享受万人俯首的辉煌。而这些跟随你的兄弟,也能封侯封爵,永远摆脱莽匪的身份。马首领,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啊。”   苏皓月轻飘飘一句话,已经彻底点燃了马胡子和他手下人心中的**。   他们落草为寇,本来就是被逼无奈,如果有的选,谁愿意做一个漂泊江湖的土匪呢?   “好!就照你说的做!”   马胡子下定决心:“今晚我就去跟连线人说,看看公主的意思。不过,小美人,若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嘿嘿,这下场我怕你承担不了啊。”   “呵。”苏皓月不屑地冷笑一声,高声道:“本小姐与你说了这么多,早已口干舌燥。马首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更何况我可是你的财神爷啊,还不好茶好菜招待着?”   马胡子面色一僵,但是看在十万两黄金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   他咧着嘴笑着道:“苏小姐说的是。来人,还不给苏小姐和她的丫鬟准备软椅热茶,再去街上买一桌酒席,好生伺候着。”   “马首领,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既然咱们这桩买卖已经谈妥了,我奉劝一句,你别想动我和我丫鬟的心思,否则,两,败,俱,伤。”   苏皓月挑着唇畔,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小姐说笑了,等我拿到钱,自然会好生地将苏小姐和这两个丫头送回苏府,绝不损伤苏小姐分毫。”马胡子朝破庙的方向伸手说道:“还委屈苏小姐在这庙中稍事歇息片刻。”   苏皓月斜睨了他一眼,扬着下巴带着紫鸢和碧汀走进了破庙。   等他们走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许志凑到马胡子的跟前,压低声音谨慎地说道:“大哥,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马胡子阴恻恻地看着破庙的方向,想了想,冷冷道:“今晚先试探一下公主的态度,即使并不像苏   皓月说的那样,我们也可以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照旧拿公主的赏钱。如果苏皓月说的是真的,咱们可就发了。”   “那倒是。十万两黄金啊,买个军队都够了。”许志阴险地笑道。   “哈哈哈哈!你说的不错!等拿了钱,咱们再把她给办了,给弟兄们好好爽一爽!她这等姿色,卖入青楼也足够咱们赚一笔的了。”马胡子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她现在人在我们的手里,量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盯紧一点,别让她跑了。”   “是!”许志抱拳道。 第284章 一劳永逸的秘诀   “什么?求心诀?”永安公主盯着跪在堂下太监打扮的人:“这是什么东西?”   “据说源自南疆,是一种可令男子神魂颠倒的巫术,而苏皓月正是用此巫术牢牢栓住了楚靖王。”那太监垂首答道。   “有这种东西吗?本宫怎么从未听说过?”永安端庄精致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怀疑。   “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奴才特地去询问了那老鸨,她说南疆巫术种类繁杂,其中确有一些可令男女动情的秘术。她在风月场所中摸爬滚打多年,虽不知求心诀,却也曾听过见过青楼女子为了留住金主而悄悄给金主下蛊的事迹,而且效果还不错。”   “这样说来,八成是确有其事了?”永安的眸中隐隐放射出激动的光:“太好了,本宫早就猜到即墨寒对苏皓月情根深重事有蹊跷,果不其然,这一切都是苏皓月那个贱人设计陷害的!”   永安爱慕即墨寒这么多年,他却一直不为所动,一转头却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所以,永安心中不仅仅因求而不得而痛苦万分,更对苏皓月嫉妒至极,甚至还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自诩样样都比苏皓月优秀,可即墨寒为何不爱她?   现在好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输给苏皓月,即墨寒之所以喜欢上她,完全是因为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搞了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痛快!真是痛快极了!   长期压抑在永安胸口的阴郁刹那间一扫而空。她嚯地站起身,焦急地问道:“那求心诀呢?”   “苏皓月一定要亲眼见到公主才肯透露这个秘诀。而且......”那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马胡子说,这秘诀是无价之宝,既然他不仅帮公主除掉了心腹大患,还让公主得偿所愿,劳务费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哼,本宫早就猜到了,这些土匪见钱眼开,怎么会无端端地帮本宫呢?”永安冷哼一声:“他要多少?”   “十......十万两。”   “你说什么?!”永安柳眉倒立,倒吸一口冷气。   “黄金......”那太监硬着头皮说完了。   “混账东西!”永安气得掀翻了桌案:“敢跟本宫狮子大张口!他这是丧心病狂了吗?”   “他他他......他还说,即便是杀掉了苏皓月,公主想嫁给楚靖王的愿望也实现不了。而有了这秘诀,今生今世楚靖王的眼里心里都不可能容下除公主之外的第二个女子,可谓一劳永逸,所以要价自然高一些。”那太监抖抖索索地继续说道:“马胡子要奴才转告公主,若公主不同意也无妨,他大可以按照原本的约定行事,让这个秘诀永远消失在世间。只是楚靖王身边美女无数,个个都想嫁给王爷,以后公主若还想对付谁,可可可.......可以再找他。但公主杀得了一个,杀得了十个,却不可能杀掉天下所有爱慕王爷的女子。”   听了这话,永安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她紧咬着银牙,手指死死抠着桌角,简直恨不得将马胡子大卸   八块。   而事实是,她不能动他,万一让马胡子察觉到她想对他不利,心一横干脆杀掉了苏皓月,那永安不是就与即墨寒失之交臂了吗?   所以,她现在面对马胡子的敲诈,实在是无可奈何。   “你去回复他,今夜子时,本宫会想办法出宫。让他安排一个妥当的位置,本宫要单独跟苏皓月谈。这个秘诀,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明白了吗?”永安恶狠狠地说道。   “是,奴才遵旨。”那太监连声答道:“只是,那十万两黄金......”   “本宫,答应他。”永安挑起柳眉,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是是是,奴才现在就去办。”那太监如释重负,忙从殿中退了出来。   走在出宫的路上,他的脚步却越来越轻快。   这一票,他能拿两成,也就是两万两黄金。   永安公主想对付苏皓月,是他在旁替公主出谋划策。死,其实并不算什么,对于这种有头有脸的世家千金,毁了她的贞操,让她沦落为人尽可夫的娼妓才是最让她生不如死的折磨。永安恨透了苏皓月,当然对这个计划如获至宝,当即就命他去办这件事。   但是他一个太监,从不逛秦楼楚馆,平日里与外界也并无交集,再说这些亡命匪徒又不是萝卜白菜,满大街都有。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他在灵机一动之下,决定投石问路,先找到了一个在京都有头有脸的老鸨,委托她安排了一家最低等的暗娼馆,又让她介绍了江湖莽匪劫走了苏皓月。他早就与   马胡子达成约定,事成之后他要抽走两成的佣金。   马胡子虽然一开始不太情愿,但是一想到公主殿下出手阔绰,这是个难得的肥差,便也就同意了。   现在他眼瞧着自己马上能狠狠地捞一笔,自然心情甚好。   当晚,永安如约而至。   她以黑纱遮面,头戴斗笠,乔装打扮后来到了马胡子安排的客栈。   许志一见她,立刻将她带到了马胡子所在客房里。   马胡子一见公主来了,连忙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行礼道:“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永安看也懒得看他,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走到上首落座,摘下了面上的斗笠和面纱,冷声道:“人呢?”   “殿下稍后片刻,草民现在就去将她带来。”马胡子殷勤地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很快,苏皓月就被马胡子从隔壁带了进来。   永安在见到苏皓月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了很多情绪。有愤怒,有嫉妒,有憎恶,还有胜利者的得意。   苏皓月并不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抬起眼眸,毫不怯懦地看向永安,不无嘲讽地说道:“公主殿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意外吗?”永安冷哼一声:“今日就让你知道,得罪了本公主的下场。”   “哎呀,公主千万别这样说,小女子实在害怕极了,这一害怕呀,求心诀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   苏皓月故作惊恐地瞪大眼睛,表情十分夸张。   “苏皓月,你别得寸进尺!”永安恶狠狠地警告道。   “哼。”苏皓月恢复了平淡如常的神色,勾起唇畔说道:“公主殿下,你可知王爷为何对你提不起兴趣来吗?”   “你!这个贱人!”永安被苏皓月戳到了痛处,指着苏皓月破口大骂。   “瞧瞧你这模样,简直就如同街上的泼妇一般。如果我是男子,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这话让守在一旁的马胡子都不由地咧了咧嘴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永安恼羞成怒:“你!你!闭嘴!你能得到王爷的钦慕,还不是因为背地里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在本宫面前你装什么清高?!竟还敢出言侮辱本宫,罪不可赦!”   “哦?下三滥?呵呵,永安公主,那你今日又是为何而来啊?难道不是为了求得这下三滥的手段,好去迷惑王爷吗?”   永安被苏皓月怼得哑口无言,一股邪火冲上天灵盖,她指着马胡子大喝道:“还等什么?给本宫打!狠狠地打!”   “哎,马首领,你可留心着点,这要是把我打坏了,十万两黄金可就泡了汤哦!”苏皓月笑眯眯地看着马胡子。   “咳。”马胡子一脸难堪,他清清嗓子,劝解道:“公主殿下,时间有限,您还是赶紧问出想问的东西来,不要被她胡搅蛮缠乱了阵脚,忘了此行的目的才是啊。”   永安闻言,也有道理,这才勉强咽下攻心的怒火,冷冷道:“你们先退下,本宫要亲自审问她。”   “是。”马胡子毫无二话,立刻恭恭敬敬地带着手下人退出了客房。   “说,求心诀到底是什么。”永安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苏皓月闲适地交叠着双腿,白色的裙摆下露出了镶着珍珠的绣花鞋。   “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苏皓月直接连敬称都省了,懒洋洋地道。   “求?!哈,我看你还是没搞清状况。”永安怒极反笑:“你别以为本宫会被一个求心诀给钳制了,就算你不说也无所谓,本宫照例可以折磨你,再杀了你。”   “若是这样的话,马胡子可就拿不到十万两黄金了,他会甘心放公主走吗?”苏皓月挑挑眉,笑容可掬。   “哈哈!你以为本宫会愚蠢到孤身一人前来吗?可笑!实话告诉你,本宫的人早已将这个客栈包围的水泄不通了。十万两?他想都不要想。”   苏皓月却只是淡淡地说道:“才区区三十个人,就敢说将客栈包围的水泄不通?你的牛皮未免吹得太大了吧?”   永安的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她面上得意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间陡然凝滞。   “你,怎么知道的......?” 第285章 她是我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皓月也懒得再跟永安虚与委蛇。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一笑,一松手摔在了地上。   “听杯为号,进来吧。”   话音刚落,客房紧闭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南峰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抽出宝刀,横在了一脸惊恐的永安脖子上,低声喝道:“别动。”   永安垂下眼眸,只见宝刀上血迹斑斑,她的心头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经过上次失败的刺杀,宫中的护卫你已经不敢再用了,所以你连夜收买了另一批江湖草莽,想在得到求心诀之后端掉马胡子。永安,你的手段可真是让我不敢恭维。”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的戏谑和嘲弄清晰可见。   “你......你怎么会知道?”永安瞪着惶恐的双眼,声音因为愤怒和不可置信而微微发颤。   “怎么,你就会这句话吗?”苏皓月好笑道。   “马胡子出卖本宫?!”永安尖着嗓子绝望地大喊。   没等苏皓月回答,马胡子就被人五花大绑地捆了进来。他的面上满是剑伤,鲜血淋漓,衣衫布满灰尘,凌乱不堪,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永安,我可不像你,不是自己的人,用着多不安心啊。所以收买马胡子这种蠢事,我是绝对不会   做的。”苏皓月笑语嫣然地问道:“那小太监呢?”   “小姐,正在门外。”   “带进来。”   说着,永安身边的小太监也被人带了进来。南峰一脚踹在他的大腿处,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皓月走向他,款款说道:“瞧瞧,这个人你可认得?”   只见一名身着浅紫色衣裙的女子婷婷袅袅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她施着精致的妆,一双凤眸中柔情蜜意,却又冰冷如刀。   “见过小姐。”她冲苏皓月行礼道。   “你,你不是.......?”那小太监指着仙娥,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不说出口了。   “没错,不得不说,你眼光真好,委托的正是在整个京都的秦楼楚馆都颇有名望的人,仙娥。”苏皓月弯下腰,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可不巧的是,她是我的人。”   仙娥得知有人想加害苏皓月之后,便立刻转告了向青,向青紧接着又把消息传给了苏皓月。苏皓月从仙娥那儿得知,找上她是个唇上无毛,有点娘娘腔的男人,苏皓月便当即推断出此人定是来自宫中的太监。要问宫中最想除掉她的人是谁,自然非永安莫属了。   至此,向青干脆像仙娥坦白了苏皓月才是聊菁阁幕后最大股东的身份,以便于仙娥替苏皓月办事。苏皓月可是个很记仇的人,永安坑害她那么多次,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她讨回一箭之仇,永安就上赶   着送机会来了。于是苏皓月让仙娥将计就计,按照永安说的办。   “现在你知道了吧,所有你自以为是的阴谋,全都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苏皓月走到永安的跟前,笑着欣赏着她惊恐万状的神情。   “所以,压根没有什么求心诀,这不过是你骗我出宫的幌子?!”永安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了调。   “咦?既然难得地聪明了一次。”苏皓月笑容温和:“只可惜,太晚了......”   “哈!就算是本宫要害你,你又能如何?”永安勉强镇定下心神,梗着脖子叫嚣:“苏皓月,你别忘了本宫的身份,你敢杀了我吗?你敢吗?!”   苏皓月闻言,竟真的将南峰横在她脖子前的刀移开了。   “你说的不错,我不敢杀你。可你不也说了吗,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永安,你想死?”苏皓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冷冷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永安身躯一震,不寒而栗。   翌日,一个大臣与家中的妻子因为一点琐事发生了争执,心情烦闷,便去了京都城里醉花楼,想找个姑娘排遣一下。   他走进雅间,却觉得坐在床上衣带不整,面色含春的女子有些面熟。定睛一看,登时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不是永安公主吗?   他曾在宫中的宴席上与永安公主有过几面之缘,如此重要的人物,他坚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于是,这个受了巨大惊吓的官员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就仓惶地从醉花楼跑了出去。   很快,大梁公主竟偷偷在娼楼里卖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   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后,怒不可遏,当即派人将失踪了一夜的永安从醉花楼秘密带回了宫中。   可不论皇帝和皇后怎么询问,她都一言不发,只是呵呵地傻笑。   据醉花楼的老鸨交待,是一个满脸络腮胡诨名马胡子的男人将永安卖入醉花楼的。马胡子说永安是他的小妾,这几日他在赌坊输了不少银子,被债主逼的没了办法,这才动起了自己妾室的主意。老鸨信以为真,怎么也没想到马胡子所谓的小妾竟是大梁尊贵的公主。   永安身处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怎么会被人以妾室的名义卖入娼馆呢?   一番严审拷问之下,永安宫中的一个小宫女才终于吐了口。她说某次她给公主送点心时曾偶然听见公主跟另一个小太监提到过马胡子这个名字,但她一进去,公主就止住了话头,还严厉地训斥了她一顿,她便赶忙退了出来。   如此看来,永安似乎早已与江湖中的一些匪徒有一些秘密的勾结,具体所为何事,那宫女也不知。   永安失踪的当晚,她碰巧起夜,还曾瞧见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从寝宫中疾步出来,一晃就不见了。当时天色已晚,她误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便没放在心上。   皇帝当即下令逮捕那太监,可是搜遍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小宫女口中的那名太监,就连马胡子也人间蒸发,不见了踪迹。   最要命的是,第二日就从宫中传出公主殿下不堪忍受屈辱,引火**的消息。   这一段闹得满城风雨的皇家丑闻,最终在永安公主的自杀中,落下了帷幕。   苏府,望月阁。   紫鸢一边为苏皓月梳理着长发,一边笑道:“奴婢听人说,永安是因为闺中寂寞,才找到马胡子牵线自愿入了醉花楼,没想到却碰上了熟客,把她认了出来。哈哈,堂堂一国公主,平日里都用鼻孔看人,现在却沦为了人人唾弃的荡妇,真是她咎由自取。”   “是啊,奴婢还一直担心她会跟陛下说出什么来呢。现在她自戕了也好,咱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碧汀在旁边插话道。   “你真的不会以为,她是自戕的吧?”苏皓月的眸中闪过一丝睿智:“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身边又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伺候着,怎么可能自戕?她,只怕是被陛下秘密处置了,而那一场火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啊?陛下?”紫鸢手中的动作一滞:“永安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陛下怎么可能下得去如此毒手?”   “亲生女儿又如何?永安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令整个皇家都因为她而蒙羞。一个贞洁尽失,又落入青楼的公主只要存在着,人们就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莫大的耻辱。只有她用自尽的方式离开人世间,才能稍稍为皇家挽回一点颜面。皇权高于一切,你说陛下会如何取舍呢?”   苏皓月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陛下这次亲身目睹了魏景华的背叛,已经让他对自己儿女的信任跌至了冰点。一个公主,为何要与匪盗私下勾结?这一切会不会是太子为了借江湖势力谋权篡位,   而让永安出面笼络马胡子?”   最终,苏皓月轻声说道:“只要陛下的心中对永安产生了怀疑,永安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原来如此!”紫鸢恍然大悟:“小姐真是深谋远虑啊!就凭永安,也想跟小姐斗,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苏皓月淡淡地笑笑,却又蹙起了眉头。   “王爷去淮南这么久,也不知道事情进展的如何了。”苏皓月心中有些担忧。   “小姐这是思念王爷了吧?”碧汀一脸暧昧地打趣道。   “哈哈。”紫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皓月气急,伸手狠狠地捏了捏紫鸢的脸蛋:“你们俩是不是皮又痒了?”   “不是不是。”紫鸢愈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一边闪躲一边指着碧汀抗议道:“刚才的话明明是她说的,奴婢不过是笑了两声罢了!”   苏皓月脸蛋羞得通红,看着这两个丫头一时无奈,只得作罢。 第286章 稚奴之死   淮南河沿岸,军队营地。   魏景华站在河岸边,看着奔腾而过的河水,面容阴骘。   “殿下,苏振国归京后,陛下便命我们原地修整。可修整了这么多日,陛下却迟迟没有新的指示,想必是知道什么了。”稚奴站在他身后,声音中有一丝焦虑。   “殿下,依我之见,咱们只怕要尽早安排退路才行啊。”稚奴顿了顿,扬了扬唇畔:“好在,我们的手中还有三千人马不是吗?只要我们策反得当,他们一定会愿意追随殿下的。”   魏景华冷冷一笑,眼神中多了几分落寞。   “三千人,又能成什么大事?”   稚奴听出了魏景华的颓然,她一惊,上前一步不顾身份地一把抓住了魏景华的衣袖,严肃地说道:“殿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怕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我们都不能轻言放弃,更何况我们还有三千精兵!”   魏景华宛如一个木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河面,任凭稚奴在旁喋喋不休,却依旧一言不发。   “报!殿下,楚靖王自称奉陛下之命前来,有紧急事务要与殿下商议,此时王爷已经到了军营之中。”   一个小兵跑来高声禀报道。   魏景华眼皮一跳,来者不善。   稚奴闻言,沉下眸光,转过头冷冷对魏景华说道:“殿下,即墨寒这次来只怕是奉陛下之命带您回京的。您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暂时答应他。今晚,稚奴会去策反一路跟随我们的三千轻骑,让他们为殿下效命。只要这三千人归顺我们,您再设下鸿门宴,将即墨寒诛杀在此地,让他有来无回!”   “即墨寒的武功深不可测,诛杀他?呵。”魏景华的心中已经被接连的挫折打击得毫无斗志了。   “殿下!即墨寒的武功再高,他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我们有三千人,您还怕杀不了他吗?”   魏景华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   稚奴总算稍稍安下心来,她抬起明艳动人的面庞,冲魏景华粲然一笑,鼓励他道:“只要咱们度过了这次的难关,以后一定会一切顺利的,您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嗯,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魏景华也勉强笑了笑:“本宫再思考一下今后的布局。”   “好。”稚奴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魏景华阴沉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了,魏景华才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营地军帐。   魏景华撩开帐帘,只见即墨寒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显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王爷。”魏景华调整好情绪和稚奴一同走进帐中,笑着问候道:“本宫离京多日,算来也有数月未曾见到王爷了,不知王爷近来可好?”   即墨寒却没心情与他寒暄,站起身开门见山道:“你勾结萨利多出卖西疆军情,意图谋反,这些事   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东窗事发,陛下命本王将你就地处决。魏景华,白绫还是毒酒,你自己选吧。”   魏景华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而是直接下达了将他就地处决的命令。他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即墨寒这样做,无非是逼着魏景华反抗罢了。   陛下的旨意确实是让即墨寒带着魏景华回京面圣,如若他反抗再就地格杀。可凭借魏景华的三寸不烂之舌,很有可能将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他自己最多是个识人不明之罪。陛下舐犊情深,万一真的一时心软,饶恕了他怎么办?   别的就算了,可魏景华竟敢把算盘打到了苏皓月她爹的头上,这一点是即墨寒绝不能容忍的。   所以这一次即墨寒早已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魏景华活着回到京都。   稚奴见此情形,稍稍后退了一步,打算跑出军帐召集士兵,先将即墨寒拿下再说。   即墨寒冷眸一瞥,猜到了她的用意,一抬手,一颗闪着寒光的银弹就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后颈处。   稚奴吃痛一声,当即歪倒在了帐边。   “别费劲了,本王宣读了圣旨,外头的士兵不会再听你们的号令了。”   “王爷!你实在是误会本宫了。”魏景华一脸急切地上前一步,诚恳说道:“本宫也是刚刚才知道,稚奴竟背着本宫与金池国国王勾结,这一切本宫完全是毫不知情!本宫是大梁的皇子,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呢?而这个稚奴,她本就是西域人士,是金池国安插在本宫身边的探子。本宫实在愧疚,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能识破稚奴的诡计。”   情势所逼,魏景华只好把打算对皇帝说的话先对即墨寒说了。   被银弹打晕的稚奴幽幽醒转,正好听见了魏景华最后的一句话。她看向魏景华的脸,当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拿她当挡箭牌。   只可惜,即墨寒不是皇帝,绝不会对魏景华心软。他冷哼一声,道:“你有什么冤屈,留着跟阎王说去吧。”   魏景华的额上冷汗密布,面上的肌肉都在发抖,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既然王爷不信我,可否让我回京去向父皇解释?”   “不行。”即墨寒冷冰冰地拒绝了他。   稚奴眼疾手快,从地上爬起一把抽出一旁挂着的长剑扔给了魏景华,大喊一声:“殿下,杀了他!”   魏景华下意识地接过,已经被逼到绝处的他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   魏景华也是从小习武,又受过名师的指点和训练,武功自然不赖。   只见他挥舞着长剑,使出全身力气一箭朝即墨寒的胸膛刺去。   可谁知即墨寒反应极快,脚步一撤便侧身轻松避开了。魏景华一时没收住力道,锋利的长剑竟误伤了站在即墨寒身后的稚奴。   稚奴捂着被剑锋穿透的胸口,吃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一脸错愕的魏景华。   “稚奴!”魏景华大喊一声,连忙抽回穿透她心脏的长剑。   即墨寒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瞧着这一幕,似乎并不打算打扰他们。   稚奴嘴唇微张,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渗出。   她体力不支地栽倒在地,魏景华惊呼一声,连忙向她的方向奔去。   即墨寒还以为他是要去扶起稚奴,可没想到,魏景华竟然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越过她的身体就夺路而逃了。   稚奴倒下的位置正是军帐门口。   这下,外头的士兵亲眼瞧见魏景华跑出军帐,他抗旨的罪名也就坐实了。   要不是直接在军帐中杀了魏景华只怕会引起陛下的怀疑,即墨寒早就动手了,哪还会跟他废这半天的话。   即墨寒眯起眸子,顺着他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稚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那一刻她甚至觉得,魏景华就是故意要杀了她,才好迷惑即墨寒为他自己争取逃跑的时机。   她惨然一笑,身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地流逝。   渐渐的,她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气质儒雅的男子。   那男子款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道:“楚楚,我不是嘱咐过你要好   好活着吗?”   楚楚。   世间,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称呼她。   “北亭......?”稚奴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   “小傻瓜,我来接你了。”   “我骗了你......”   “嘘,别说话。”面前的齐北亭还是与她初次相识的模样,白皙的面庞,笑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睛会微微眯起。每次他看向自己时,眼睛里总是溢满了柔情。   “楚楚,跟我走吧。”   “去哪?”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稚奴痴痴地望向齐北亭,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胸口的剑伤好像也不那么痛了。   她追随了魏景华半生,为他鞍前马后,为他殚精竭虑,她原以为魏景华就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可没想到,临死之际,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个一身书卷气的白衣少年。   明明她曾经那样深重的伤害过他呀!   稚奴终于释怀了,她牵着齐北亭的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好。”她看着他,重重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衣护卫高喊着焦急地闯入了军帐:“殿下!”   帐中空无一人,他并没有找到魏景华,却在撩开帐帘的那一瞬间发现了稚奴的尸体。   稚奴睁着眼睛,瞳孔已经涣散了,可她的面上却带着沉醉而诡异的笑意。   她的身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而她,早已没了呼吸。 第28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即墨寒乘着快马,一路追到了山间的断崖边。   魏景华看着面前的万丈深渊,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回过头,即墨寒下了马,手持短刀,眸光凛然。   已经没有退路了。   魏景华是骄傲的,身上流淌着最尊贵的血。正是这种骄傲,让他即使面对绝境,也要保持最后一丝尊严。   他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冲即墨寒扬了扬眉,冷冷说道:“既然如此,来吧。”   话音刚落,即墨寒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闪电般地出手了。   魏景华一惊,下意识地横起匕首,试图抵挡住即墨寒的进攻。   一时间,两人厮杀在一起,兵器相撞的声音只叫人头皮发麻。   可是两人的实力相差还是过于悬殊,没过多久魏景华就落入了下风。   即墨寒找到了他的破绽,一扬短刀,尖锐的刀刃割破了他的面颊。   魏景华吃痛一声,英挺的面容上顿时多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狠狠地擦了一把,大喝一声再次向即墨寒冲去。   即墨寒斜眉冷挑,闪避他进攻的同时又是一刀,穿透了他右边的肩胛。   魏景华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山间呼啸而过的风扬起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身上多处负伤,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即墨寒手上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殿下!”   魏景华眸光一亮,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竟是他的暗卫九菊。   “本宫在这儿!”魏景华心头大喜,连忙高声应道。   “殿下,属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一个领头的暗卫匆忙赶来,抱拳说道:“属下刚才去了军帐,却只看见了稚奴的尸体。属下猜到事情不妙,这才一路追上了山来,让殿下受惊了。”   魏景华数了数,来的一共有九名暗卫,已经将即墨寒团团围住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可令魏景华不解的是,他这次并未带暗卫随行,他们也理应守在京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领头暗卫似乎是看出了魏景华的疑惑,便出言解释道:“三日前,属下收到了稚奴的来信,她在信中说此次恐怕有大患,所以命属下带上人马火速赶来淮南河军营,保护殿下。没想到属下日夜兼程,还是来晚了一步。”   是稚奴?   魏景华口中喃喃道。   她一定是猜到了父皇肯定不会饶过自己,才未雨绸缪,安排暗卫来祝他一臂之力吧!   可是,稚奴自己却没有等到暗卫的救援,反而死在了他的剑下。   这一切,都是因为即墨寒!   魏景华的眸中迅速蹿出了两簇火苗,他咬着牙,抬起没有受伤的左臂指向即墨寒,大喝道:“杀了他!”   暗卫们领命而上,他们个个身经百战,又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确实有些难缠。即墨寒也没料到九菊会突然出现,他眸光一沉,足尖点地,身影如鬼魅般挥舞着短刀在九个顶级暗卫的厮杀中灵活地穿梭着。   转眼间,他已经解决了三个暗卫,而其他暗卫们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魏景华见此,心中不免有些惊慌。   早知道即墨寒的武功高深,却没想到他已经达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原本他还信心满满地以为这九个暗卫必然能将他诛杀,可是瞧着眼前的局势,恐怕没有那么乐观啊。   不行,要早做打算。   魏景华当机立断,打算趁着即墨寒脱不开身的时候悄悄逃跑。   可还没等他跑出去几步,脚踝突然传了一阵剧痛。他腿一软,摔倒在地。魏景华低头一看,即墨寒的短刀不知何时竟然深深地扎进了他左脚的脚踝处。   魏景华跌坐在地上,华贵的衣袍上沾满了尘土,看起来十分狼狈。   “殿下!”领头暗卫见魏景华受伤,当即失声喊道,随即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边,关切地询问:“   殿下,您还好吧?”   “本宫没事,你快去替本宫杀了即墨寒,为稚奴报仇!”魏景华牙关紧咬,发号施令之余还不忘将稚奴的死栽赃到即墨寒的身上。   他已经认清了这个残忍的现实,即墨寒不死,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是!”   那暗卫抱拳,再次飞身杀入战场。   他手持双斧,招招劈向即墨寒的命门。而此刻的即墨寒正好与另一名暗卫纠缠在一起,一时间腾不出手脚,闪避稍稍迟缓了些,那暗卫的右斧趁机在即墨寒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那伤口深可见骨,可即墨寒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一般,反手钳住了那暗卫的手腕,狠狠一捏他的关节,迫使他松开了手中的兵器。即墨寒顺势抓起他的衣襟将他挡在身前,腾出右手大杀四方,没过多久,其他的暗卫也都接连死在了即墨寒的刀下。   他环视一圈,确认已经没有喘气的了,这才将一直被他当作人肉盾牌的那名暗卫扔在了地上。   魏景华定睛一看,他已经死透了。   “稚奴替你训练出来的这批人,还不错。”即墨寒冷笑着走向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嘲讽:“能与本王过这么多招,很难得了。”   魏景华被他这句轻描淡写的戏谑气得怒发冲冠,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即墨寒,我跟你拼了!”   说罢,他一把从脚踝上抽下短刀,强撑着站起身,疯狂地向即墨寒冲去。   即墨寒只是淡定地挑挑眉避开了他,然后运起内力一掌将他打飞在地。   魏景华没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抠着地上的土块,鹰眸中满是怨恨。   “这一局,是本宫输了。但是即墨寒,本宫哪怕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即墨寒充耳不闻,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短刀,一步一步走到魏景华的跟前。   可就在即墨寒扬起短刀的一瞬间,魏景华猛地抓起了一把地上的黄沙用力朝即墨寒的面上扬去,刹那间黄沙飞舞,模糊了即墨寒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双眼,随即干净利落地将刀刃送入了魏景华的胸膛。   魏景华当即毙命。   可就在同一时间,一支冰冷锋利的暗箭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笔直朝即墨寒的后背飞去。他耳廓一动,刚想避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凄厉地喊叫:“王爷小心!”紧接着,他居然被人牢牢抱住了。   说实话,他当时有点懵。   回头一看,他更懵了,来人竟然是周泠霜?!   周泠霜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莫名其妙地替他挡了一箭。   “小姐!”周泠霜的贴身婢女雅兮从后头急忙追了过来,见周泠霜中了箭,她当即被吓得面如土色,失声尖叫道:“小姐,您没事吧?!您怎么能如此鲁莽呢......?”说到这里,她已经说不   下去了,掩着面嘤嘤哭了起来。   “王爷......”周泠霜面色惨白,倒在即墨寒的怀中,却依旧强撑着笑颜:“王爷,您没事吧......”   即墨寒没有回答她,冷冷抬眸,正好看见不远处的草丛微微一颤,显然是有人埋伏在那里。   他朝那人埋伏的方向射出一颗银弹,只听见一声惨叫,草丛恢复了平静。   即墨寒这才发现,周泠霜后背淌出的鲜血已经沾满了他的整只手掌。此时的周泠霜虚弱至极,拉着即墨寒的衣角有气无力地说道:“王爷,我好疼......”   “别说话,我送你去找大夫。”   即墨寒抱起周泠霜阔步朝山下走去,刚走出去几步,即墨寒暗暗运起内力朝身后凌空一掌,将魏景华的尸体推下了万丈悬崖。   周泠霜对即墨寒的小动作毫无所察,她亲昵地依偎在即墨寒胸前,眉眼极快地划过一丝笑意。   考虑到周泠霜的伤势很重,军营条件有限,即墨寒只得带着她驱车赶往距离军营最近的一座县城。   一路上,马车颠簸,插在周泠霜左肩的箭头已经捣烂了皮肉,她耐不住疼痛几次险些晕了过去。   即墨寒守在她身旁,如一座冰山一般沉默着。   “王爷......”周泠霜双目微闭,两颊染上了一团病态的嫣红。她的唇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格外楚楚可人。   即墨寒听见她在唤自己,冷声应道:“嗯?”   “王爷,我好冷......”她的声音微弱,像一盏黑夜中随时会幻灭的油灯。   即墨寒觉察出了她的异样,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烫。   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即墨寒褪下外袍,包裹住她柔弱的娇躯:“很快就到,你坚持一下。” 第288章 去捉奸   终于进了县城,即墨寒抱着周泠霜下了马车,走进了街边的一家客栈。   小厮见有客人来了,连忙热情地迎了上去。可在看见三个人有两个都挂了彩后,小厮面上的笑容却尴尬地凝滞了,心中暗暗揣测起这些人的来头。   即墨寒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思,二话没说掏出一个分量十足的金锭子扔给了他:“上房,两间。”   那小厮没想到即墨寒的出手竟然如此阔绰,当即眉开眼笑道:“是是是,客官,您里头请,小的这就替您安排!”   “去把你们县里最有名的大夫请来。”即墨寒加了一句。   “好嘞!您先稍事歇息一会,小的马上命人去给您请大夫!”   县城不大,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周泠霜的伤势,这才回过头说道:“赶紧准备热水、剪刀和布巾,这位姑娘肩上的箭必须马上拔除。”   焦急候在一旁的雅兮连连应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即墨寒想到大夫马上要替她拔箭了,他一个男子留在这儿多有不便,于是打算回避一下。趴在床上的周泠霜见即墨寒要走,急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委屈地央求道:“王爷,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此时的周泠霜少了一分平日的矜持,多了一分女儿家的柔弱。她美丽的脸庞宛如沾着晨露的月季,   水雾朦胧的眼睛满是恐惧和期盼,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可即墨寒却只是淡淡地抽回了被她攥在手心里的衣袖,说道:“我就在门外。”   那大夫笑眯眯地安慰了一句:“姑娘,你不必害怕,老夫行医几十载,比你伤得更重的老夫都医过。你放心,很快就好。”   周泠霜心头一凉,可是连大夫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得硬生生地扯出一个笑容:“好吧。”   苏府,望月阁。   苏浅汐独自一人徘徊在门口,忐忑不安地朝里张望着,她的手指头死死绞着帕子,时不时喃喃低语几句,一副为难的模样。   “哎?四小姐,您怎么不进屋呢?”从屋内出来的紫鸢正好碰上苏浅汐,不由诧异地问道:“小姐在里头呢,奴婢帮您通报一声?”   苏浅汐被突然出现的紫鸢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赶忙摆摆手,讪笑道:“不用不用,那个......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来看看。啊!我想起这个月铺子的帐还没算呢,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三姐!”   说罢,她就像是身后有恶鬼追杀一般慌不择路地跑出了院子,留下一脸惊讶的紫鸢愣愣地站在原地。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好奇怪啊......”紫鸢一边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一边转身打算回屋子里去,却与从屋内走出来的苏皓月撞了个满怀。   “哎呀!小姐,您没事吧?”紫鸢连忙扶住苏皓月,自责道:“奴婢一时没注意冲撞了小姐,奴婢该死!”   “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苏皓月温柔地笑笑,转而用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不过,你这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紫鸢便将刚才遇上苏浅汐的事与苏皓月说了,最后还加了一句:“四小姐说铺子的帐还没算所以赶着要回去,可是奴婢清清楚楚的记得,四小姐前天就已经把这个月的账本拿给小姐过目了,哪里还来的没算好的帐呢?”   苏皓月闻言,不由轻蹙起了眉头,思索了片刻:“浅汐该不会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了,不敢与我说吧?”想了想,她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走,咱们看看去。”   “是。”   说着,苏皓月便带着紫鸢来到了苏浅汐的院中。   “浅汐。”苏皓月走进寝殿,见苏浅汐正端坐在书案前,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苏浅汐一抬头,一看是苏皓月,竟然吓得手中的笔都掉了,工工整整的字迹上顿时多出了一个墨团。   苏皓月见苏浅汐这么大的反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浅汐,你这是怎么了?我有这么可怕吗,瞧你吓的。”苏皓月故作轻松地打趣。   “啊!不是......我只是,一时没拿稳......”苏浅汐结结巴巴地解释,眼睛却不敢   看苏皓月,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案。   苏皓月见她还不肯跟自己坦白,不由沉下了眸光,开门见山地问道:“浅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没有啊!没有啊!”苏浅汐连忙矢口否认,她努力平复下狂跳的心脏,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三姐呢?绝无可能,是三姐你想多了。”   “浅汐,我又不傻,你就别再跟我打哑谜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苏皓月走到苏浅汐的对面坐下,犀利的眸光直勾勾地逼视着她。   苏浅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依旧嘴硬地不肯承认:“三姐,真的没事,你要我说什么呢?”   “你确定不说?”苏皓月勾起唇畔,坏笑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等我下次见了吴鹤鸣,定把你的那些小心思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他。”   “三姐!你不讲道理!”苏浅汐一听就急了,气呼呼地嘟着嘴抗议道。   “那你到底说不说?”   “我......”苏浅汐为难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认输了。   “好吧,我说,但是三姐你也要保证,我我我......我的那些事,你可得守口如瓶!”   “放心。”苏皓月说着,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唉......”苏浅汐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瞄了苏皓月一眼,这才说道:“这个消息,是咱们苏家绸缎铺的邵掌柜跟我说的,也不一定完全准确,反正三姐,你听了之后可不许生气啊!”   苏皓月一听,苏浅汐藏着掖着的事还真和自己相关,不由更加好奇地追问道:“知道啦!你快说呀!”   “前些时咱们绸缎铺的伙计去苏州进货,途经淮南县,便在县城里的一家客栈落脚。据他所说,那日,他正好在一楼和其他人一块儿用点心,却恰巧瞧见了王爷......而且,王爷当时怀里还抱着周尚书的千金周泠霜......”   苏皓月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了。   “王爷和周小姐似乎都负了伤,王爷还遣了客栈的杂役去请大夫来,应该是要为周小姐疗伤吧......后来,王爷就抱着周小姐直接进了客房,后面的事,绸缎铺的伙计也不知道了。”苏浅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微若蝇虫。   她原本以为苏皓月听了这个消息会生气,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可苏皓月最先考虑的却压根不是这些,听完苏浅汐了话,她猛地站起身,焦急地追问道:“王爷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王爷的伤应该没有大碍,关键是周小姐,咱们家的伙计说周小姐当时好像已经昏迷了,还中了箭。”   中箭?怎么会?   苏皓月抿着薄唇,左手的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即墨寒此次前往淮南河沿岸的行动虽说是最高机密,但苏皓月也能猜着,肯定是冲着魏景华去的。为了让陛下放心,魏景华在离开京都时并没有带暗卫九菊随行。王爷奉陛下之命前去收编魏景华手中   的三千轻骑,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帮着魏景华对抗朝廷啊,魏景华的武功又不如即墨寒,即墨寒怎么会受伤呢?   最令苏皓月不解的是,周泠霜为什么要离开京都去淮南县?还这么巧地与即墨寒相遇了?不仅如此,她竟然还和即墨寒一同负了伤?   这也太巧了吧?   反常必妖。   苏皓月当机立断,鲜艳的红唇微启:“紫鸢,马上收拾行李,备好马车。”   “小小小,小姐,咱们去哪啊?”紫鸢不明所以。   “去,捉奸。”苏皓月眯起凤眸,冷冷吐出三个字。   苏浅汐被苏皓月的架势吓坏了,赶忙拦住她,好言劝慰道:“三姐,你这是要做什么?绸缎铺的小厮也不过是见过王爷和周小姐的画像,并不认得他们本人,这万一弄错了,你白跑一趟不说,若传到王爷耳中,难免让王爷以为你不信任他,反倒不美。我瞧,你不如先去王府看一看,这从未听说王爷离京的消息,好端端的,那伙计怎么会在淮南县遇上王爷和周小姐呢?”   苏皓月转过头,一字一句对苏浅汐说道:“王爷,确实不在京都。”   “啊?!”这回轮到苏浅汐傻了,她张着嘴,瞠目结舌的模样十分可笑。   “放心吧,我只是担心王爷的伤势,一定要亲眼看过我才放心。至于捉奸什么的,我不过是说着玩。”苏皓月拍拍苏浅汐的手背,强颜欢笑:“这几日苏家就交给你了,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也不等苏浅汐的回应,她就疾步离开了。 第289章 她在他的臂弯里   淮南县的客栈,客房里的即墨寒写好了复命的折子,将它交给了从京都快马加鞭赶来的禹庚:“送给禁军樊校尉,让他替本王转呈陛下。”   “如今三殿下已除,王爷何不同属下一起回京?”禹庚不解地问道。   “周泠霜是因为本王才负的伤,她现在伤势未愈,不能长途跋涉,魏景华留下的三千人又耽误不得,只能由你和疾风先将他们带回京都了。”   疾风和禹庚是一起来到淮南县的,此刻的疾风正在军中打点军务,整肃人马,为归京做准备。   楚靖王府和周家毕竟是世交,周尚书的千金为了即墨寒负伤,又身处异乡,即墨寒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不问吧?即便是看在周尚书的面子上,即墨寒好歹也得确保她的安全。   “可是,王爷,周小姐此时来淮南是准备做什么?怎么还会和王爷遇上了呢?”禹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惑。   “她后来说,周历离京多日,她甚是想念,于是打算前去曲阳探望一二,却在路径此地时无意间听见了山林间的打杀声,便和婢女一块儿藏身在一旁,只等着风波平息后再启程。可......”   “可没想到,周小姐竟瞧见有人躲在暗处朝王爷放冷箭,于是她就挺身而出,替王爷挡了这一劫?”禹庚自顾自地接过了即墨寒的话头:“可是王爷,那一箭,您当真一点儿也没察觉吗?”   即墨寒明白禹庚的意思,他是没想通武功盖世的即墨寒怎么会柔弱到需要一个小女子来帮他挡箭呢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即墨寒刚想回答,就听见门外传来周泠霜如山间流动的清泉般悦耳的声音:“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禹庚下意识地看了即墨寒一眼,他眉头轻蹙,淡淡地道:“进来吧。”   门被人推开了,周泠霜在雅兮的搀扶下弱柳扶风地走进了客房。   她的伤势未愈,面色还有些苍白,可她的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面上还施了妆,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的。   周泠霜从雅兮的手中接过食盒,笑着递给了即墨寒,说道:“王爷,今日早晨雅兮在市集上买了一种名为艾草团的淮南名点,我尝了一下,味道很独特,所以让雅兮又去买了几份,送来给王爷尝尝。”   “大夫让你卧床静养,你就不要到处走动了。”即墨寒看也没看那食盒,而是移开了目光语气冷淡地说道。   周泠霜唇角的笑意浅了些,她垂下头,声音中掺杂了几分自责:“王爷说的是,泠霜以后会注意的......”   雅兮见此,连忙笑盈盈地对着禹庚说道:“禹公子,我家小姐知道你一路舟马劳顿,专门为你准备了汤饮补身子。这汤此刻就在客栈的厨房里头炖着呢,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还请禹公子移步一楼享用。”   禹庚为难地看了即墨寒一眼,只听即墨寒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周小姐一番好意,禹庚,你就去吧。”   “这.......好吧。”禹庚有些不太情愿地抱抱拳,随着雅兮一块儿出去了。   雅兮特意贴心地关上了房门,脚步轻快地追上了走在前头的禹庚。   房间内,周泠霜看了一眼即墨寒的左臂,难掩声音里的关切:“王爷,你胳膊上的可好些了吗?”   “嗯。”即墨寒微微颔首:“已经无碍。”   周泠霜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说道:“王爷,泠霜知道王爷的武功出神入化,那背后放箭的小人根本不足为惧,或许没有泠霜,王爷也不会被那人所伤.......只是......”她抬起眼帘,如蝴蝶般浓密的睫毛微颤,清澈的眸子清澈见底:“当时情形紧急,泠霜真的来不及想那么多,所以才擅自做主跑了出来,给王爷添乱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微红,声音夹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泠霜知道王爷还有公务在身,耽误不得,所以,王爷不必顾及我,国事为重,我身旁还有雅兮,她会照顾好我的。”   明明是周泠霜在危急时刻不顾自己的安危替即墨寒挡箭,却还说成是自己给即墨寒添了麻烦,得知他有公务在身,又懂事地让他不必顾及自己。这样一个贤惠、端庄,又貌若天仙的女子,任凭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很难抗拒她的魅力。   听了周泠霜的话,即墨寒的声音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冷漠了,他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不要胡思   乱想,等你伤好了再说。”   周泠霜的唇角荡漾起一抹明艳动人的微笑,她看着即墨寒,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嗯,好。”   “你先回去休息吧,早日康复才能继续启程。”即墨寒站起身。   周泠霜也扶着桌角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先告辞......”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她面色一白,身子一软,颓然地朝一边栽去。即墨寒下意识地扶住她:“怎么了?”   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客房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苏皓月站在门口,看着暧昧地依偎在即墨寒臂弯里的周泠霜,黛眉倒立,眼底一片寒霜,周泠霜在惊讶之余面上快速地闪过了一丝得意。   “皓月?!”即墨寒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说着动作十分自然地松开了周泠霜,疾步走到苏皓月跟前,抓起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太胡闹了,离京也不跟我说,万一遇上危险了怎么办?”   周泠霜一个重心不稳,惊呼一声,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苏皓月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有些狼狈的周泠霜,又瞥了一眼即墨寒,冷冷抽出自己的手,嘲讽道:“这么一出好戏,我当然要亲自到场欣赏了。”   即墨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苏皓月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双眸中满是柔情,竟破天荒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苏皓月脸一红,反倒不好意思承认了。她撅着嘴硬邦邦地说道:“我才懒得吃你的醋。我是听说王爷在淮南县受了伤,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赶过来看看。既然你都还能和女子打情骂俏,看来并无大碍。行了,我走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紫鸢怯生生地跟在苏皓月的身后。   “皓月!”即墨寒喊了一声,见苏皓月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看都没看周泠霜一眼就赶忙追了出去。   周泠霜趴在冰冷的地上,刚想起身,却不慎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姐!”雅兮惊呼着跑进来,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到椅子上:“您没事吧?”   她刚才从后厨出来时正好撞见楚靖王跑出了客栈,想着她家小姐还独自一人在客房里,她便急忙赶来了。   “小姐,王爷他......”   “别说了。”周泠霜冷冰冰地打断了她:“扶我回房间吧。”   “是......”   客栈外,苏皓月顺手牵过她刚才栓在外头的马,纵身一跨,一扯缰绳白马扬起前蹄,很快就将即墨寒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紫鸢也在街上拼命地追,她瞧苏皓月刚才的样子肯定是真的生气了,不由担心起她这样的状态会出事。   即墨寒拦住她:“你先回客栈,我去找她。”   紫鸢犹豫了一下,只好点点头,撇着嘴怨念地看了即墨寒一眼,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便返回了客栈。   哼,管他是王爷还是天皇老子,只要是伤了小姐心的人,她一律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策马疾驰的苏皓月在县城里瞎转悠了半天,也不见即墨寒追上来,不由更加生气了。   “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再来找我!”她咬着牙赌气道。   刚说完这句话,耳畔就传来了即墨寒磁性的声音:“那怎么行?”   苏皓月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回头一看,即墨寒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还与她同乘马上。   “下去。”苏皓月冷着脸下了命令。   “刚才不还盼着我来找你吗?这么着急就赶我走?”即墨寒反而将下颌轻轻放在苏皓月的肩头,凑近她的脖颈处轻声说道:“本王可不是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暖暖的鼻息吹在苏皓月的颈窝里,痒酥酥的,苏皓月不禁一颤,忙又绷紧一张脸,告诫自己一定要抵抗住美色的诱惑。 第290章 她们两人的战争   即墨寒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浅浅一笑,抱着苏皓月下了马。   苏皓月极力想摆脱即墨寒的禁锢,但显然是徒劳的。   两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苏皓月赌气不看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即墨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却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了。苏皓月一时没忍住,一句满是醋意的话脱口而出:“别碰我!抱你的周小姐去!”   即墨寒怔住了,这可真是,满城净是醋坛子,冲天酸味浸淮南啊!   说句实话,即墨寒此刻心中的喜悦远远超过了别的情绪。苏皓月如此介意他与别的女子接触,不就是间接证明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吗?   之前每次他鼓足勇气对她吐露真心,她都不曾正面回应过,以至于即墨寒始终拿捏不准她对自己的感情,他在人前那般自我疏离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却不得不谨小慎微。   其实苏皓月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不禁又懊恼起来,后悔自己不该这样口不择言。   “皓月,我很高兴。”即墨寒一把将苏皓月揽入怀中,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勺上,眉眼里满是发自内心的满足:“得知你这么在乎我,我很高兴。”   苏皓月满腔的怨气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顷刻间荡然无存了,她得知他受伤的消息后几乎是日夜兼程   地赶到了淮南县,一路上风餐露宿,为他的伤势牵肠挂肚。好不容易赶到了,却意外地撞见他和另一个女子做出那么亲昵的举动。虽然知道即墨寒不是风流成性的人,他会揽着周泠霜肯定是事出有因,但是苏皓月还是接受不了亲眼瞧见的那一幕。   此刻被他温言软语一哄,几日来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苏皓月的鼻子一酸,眼泪不知为何竟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扑簌簌地滴在了即墨寒的胸前,沾湿了他的衣襟。   即墨寒猝不及防瞧见了苏皓月红彤彤的眼眶和面颊上晶莹的泪珠,心上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生疼。他自责极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即墨寒头一次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抬起手背轻柔地替她揩去眼泪。   “皓月,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若不是苏皓月亲耳听见,她肯定不会相信这位叱咤风云整个大梁的王爷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道歉,估计连皇帝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吧?   可是他越这样安慰她,她心头的情愫就越是如压抑许久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委屈夹杂着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感动让苏皓月一时竟控制不了自己,抓着即墨寒的衣襟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起来。   即便是很多年后,每当苏皓月再回忆起这一场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脸红。   即墨寒不会安慰人,只能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苏皓月的后背,任由她将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一   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伤心了。   她一哭,他就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似的疼。   她的眼泪,比敌军的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苏皓月才渐渐平静下来。   哭够了,她擦了擦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说:“我饿了。”   即墨寒连忙问道:“想吃什么?”   “嗯......”苏皓月歪着头想了想,正巧见对面就是家酒楼,便指了指道“就去那儿吃吧。”   “好。”即墨寒与她十指相扣,牵着她走进那家名叫飘香楼的店,要了一间包间。   此时此刻,他不想有任何人打扰他们。   小二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笑容可掬地问道:“两位客官,想来点儿什么?”   “把你们家最贵的菜全给我上上来。记住,一定得是最贵的。”苏皓月故意挑衅般地扬了扬眉头:“反正这位爷有的是银子。”   那小二有点懵,转而看向坐在对面的即墨寒,只见他正一脸宠溺地笑着,目光温柔地落在苏皓月的脸上,好像压根不觉得苏皓月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在这暧昧的气氛里,小厮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撂下这句话就赶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门被人关上了,即墨寒将苏皓月放在桌上的纤纤玉手握在掌心里,顿了顿,说道:“皓月,今日的事,你是否愿意听我解释?”   一听,苏皓月没好气地哼了哼,刚想抽回自己的手,却猛地对上了即墨寒深情的眸子。   她心头一软,叹了一口气:“那你说吧。”   刀子嘴豆腐心。   即墨寒勾了勾唇角,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给苏皓月听了。   “那个在背后放冷箭的刺客呢?”苏皓月听后,问道。   “我后来派人去找过,不见了。”   “呵。”苏皓月似笑非笑地挑挑眉。   周泠霜还真是聪明,竟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博得即墨寒的好感,顺便还能赖上一个人情。   据即墨寒所说,那支箭是在他杀掉魏景华之后才射向他的。如果那放箭的刺客是魏景华的人,他又怎么可能等自己主子死后才出手呢?所以,苏皓月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埋伏在草丛里的刺客只怕是周泠霜的手笔,这不过是她设计的一出苦肉计罢了。   但是这些话苏皓月并不打算对即墨寒说,在她看来,这是她与周泠霜之间的战争。   菜上齐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让人不禁食指大动,苏皓月抄起筷子,也不搭理即墨寒就自顾自地埋头吃了起来。   连日来没日没夜地赶路,苏皓月早就饿坏了,一顿风卷残云之后,她摸摸鼓鼓的肚皮,拿起布巾揩   了揩嘴角:“走吧。”   于是两人便一块儿回了客栈,路上苏皓月还不忘顺便打包了一份点心。   即墨寒见此,不解地问道:“你还没吃饱吗?”   “这是给周泠霜的。人家好歹救了你,我当然得替你表示表示不是吗?”苏皓月一撩头发,似乎很豁达,可说话的语气却有些不阴不阳。   即墨寒听完只觉得好笑,也就随她去了。   客栈里,雅兮一直守在周泠霜的床边帮她端茶送水。   周泠霜的面色有些苍白,躺在床榻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即墨寒追着苏皓月离去的那一幕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上演。   “小姐,奴婢帮您翻翻身吧,您总这样压着伤口不好。”雅兮关切地说道。   周泠霜淡淡地摇摇头,将脸侧到一旁:“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   “下去。”   雅兮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的,表面柔弱,说话也慢条斯理,可骨子里她却是个比男子还要坚毅果断的人,她的命令,从来容不得任何人违抗,有时甚至连老爷都拗不过她。   于是,雅兮只能恭了恭身,退出了房间。   可还没多久,她就又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通风报信道:“小姐小姐,王爷回来了!”   周泠霜一听,条件反射般地刚想起身,就见即墨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王爷!”周泠霜心头一喜,柔声唤道。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浩瀚星辰。   可下一刻,苏皓月就提着牛皮纸包的点心款款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周泠霜只觉得像是冬日里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胸口的喜悦也随之一扫而空了。可她还是不得不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亲切地招呼道:“苏小姐也来了,快,随便坐。”   苏皓月当然不会跟她客气,二话不说就让雅兮将椅子搬到周泠霜的床边,自己则拉着即墨寒一块儿坐下,这才开口说道:“周小姐,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还要紧吗?”   周泠霜当然得客气两句:“已经好多了,多谢苏小姐挂念。”   苏皓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既然周小姐已经没有大碍,我和王爷也就不用担心了。”说着,她亲昵地挽过即墨寒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撒娇道:“王爷,那咱们明日可以如期启程了吧?”   周泠霜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猛地缩紧,表面却没有露出半点端倪。她听了苏皓月的话,不由佯装惊讶地看向即墨寒:“王爷,原来您和苏小姐还有约定啊?泠霜实在不知情,耽误王爷这么多天,是泠霜的罪过。没关系,您和苏小姐有别的事就去忙,不用担心我。”   说罢,她还不忘挤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容。 第29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啧啧啧,周泠霜这小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就连苏皓月一个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了呢。   其实最难对付的,就是像周泠霜这类人。她们不像陆冰冰和永安那样骄纵跋扈,胡搅蛮缠,她们很聪明,也知道男人的弱点是什么,所以她们不哭不闹,不争不抢,时时刻刻不忘向众人展示她们的善解人意和端庄大方。这样的女子就像一股善于伪装的毒烟,不知不觉就会飘进男人的心里。   可也同样是她们,背地里耍起阴谋诡计来可谓一流。手段之狠,心肠之毒,简直令人毛骨悚然,正如前世的苏若云,隐藏在苏皓月的身边矜矜业业扮演了二十多年温柔贤淑,和善大度的好姐姐,却在最后给了苏皓月最致命的一刀。   想到这里,苏皓月面上的笑容却更深了,她偏过头看向即墨寒,一脸甜蜜幸福地说道:“王爷与我约好这次要顺道去江南游玩一番呢。”说着她还偷偷在即墨寒的背上掐了一把,让他不要露馅。   周泠霜一怔,她原以为即墨寒是要和苏皓月一块儿回京都,没想到他们是要去江南?   即墨寒收到了苏皓月的暗示,十分配合地伸手揽住苏皓月的肩膀:“嗯。皓月曾说喜欢江南风光,我一直想带她去看看,这次有机会,我们便提前计划好了。”   “哦......是这样啊......”周泠霜勉强扯了扯唇角,垂下了眼眸。   一旁的雅兮被苏皓月气得火冒三丈,她家小姐因为王爷受了伤,这个时候苏皓月竟然还非要拉着王爷去游玩,也太过分了吧?那她家小姐怎么办?苏皓月分明就是故意要跟小姐抢王爷!   于是她上前一步,语气有些不悦地道:“王爷,小姐身体未愈,昨夜里还一直都在发烧。这儿又是举目无亲的淮南,奴婢一个人只怕照顾不好小姐。”   等雅兮说完,周泠霜才皱着眉呵斥她道:“要你多嘴什么?还不下去!”说罢,她朝即墨寒笑笑:“王爷,别听这丫头胡说,我的病已经好多了,没那么严重,不碍事的。”   苏皓月心头冷笑,嘴上却关切地说道:“周小姐,若真如这丫头所说,你还是得请大夫看看,讳疾忌医可不行。”   哼,有病就去找大夫,即墨寒又不会医病。   周泠霜怎么会听不出苏皓月话中的意思呢?她苦笑一下,附和道:“苏小姐说的是。”   苏皓月突然蹙起了眉头,捂着自己的大腿根吃痛一声:“嘶。”   即墨寒赶忙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四处检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就是这里抽了一下。可能是这几日赶路太着急了,没怎么休息好才会痉挛吧。”苏皓月柔弱地倒在即墨寒的怀里,轻轻咬着下唇,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即墨寒十分自然地帮她按摩起了大腿,言语中是掩盖不住的怜惜:“是这儿吗?”   “嗯......”苏皓月干脆堂而皇之地搂住了即墨寒的腰:“还是疼。”声音是少有的娇柔,她像一只黏人的猫一样,依偎在即墨寒的怀里,手指还不老实地在他的腰间摩挲着。   即墨寒哪里抵抗得了苏皓月这样的诱惑,他猝不及防地俯下头在她的唇间轻轻烙下一吻:“现在好点了吗?”   坐在他们对面的周泠霜见此,当场石化。她的瞳孔猛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此刻深情款款的即墨寒,心瞬间碎成了几瓣。   那么高冷,那么不近女色的楚靖王,怎么会主动去吻一个女子?还当着她的面?!   周泠霜亲眼所见无数女子为他癫狂,为他痴迷,可他却从来不为所动,依旧是冷漠疏离地对待所有人,她便以为即墨寒是一座捂不热的冰山,所以每次在即墨寒那里得不到回应,她都会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即墨寒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纵使周泠霜城府再深,此刻也难以掩饰住心头的伤痛。   她死死抓着床单,借以平复下自己颤抖的身体。   苏皓月也被他吓了一跳,这家伙玩得有点过分了吧?她不过是想来刺激一下周泠霜,可没想到他竟然顺梯爬杆,趁机占她的便宜?   这屋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苏皓月不禁脸红起来,但是一瞟到周泠霜隐忍的神情,她又释然了,一双柔荑攀上了即墨寒的脖颈,十分暧昧地说道:“王爷,我有些累了。”   “我抱你回去休息。”即墨寒说着将苏皓月整个人搬到自己的腿上,抱着她站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房间。   正如刚才一样,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周泠霜。   他们走后许久,周泠霜都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姐......”看着她的样子,雅兮有些担心。   周泠霜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怨恨与狠毒,因为用力过猛,她尖锐的指甲甚至将床单撕开了一个口子,她自己却依旧浑然不知。   她精致美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面上的肌肉抽搐着,一口银牙咬得死死的,最终,她才从牙缝中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贱货。”   能把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小姐逼成这样,这个苏皓月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雅兮也跟着一同骂道:“就是,瞧她那放浪的模样,真是个恬不知耻的狐媚子!”   周泠霜捏着拳头的手猛地砸向床板,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目露凶光,简直就像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只听见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苏皓月,我一定要你的命!”   门外,即墨寒刚抱着她没走几步,苏皓月就恢复了冷淡。   她抖了抖自己的双腿:“放我下来。”   声音里的疏远和在房中几乎判若两人。   即墨寒促狭地挑了挑眉峰:“利用完就扔?过河拆桥?”   一句话,堵得苏皓月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你看出来了我是故意在刺激周泠霜?”苏皓月不解地问道:“那你干嘛还配合我?”   即墨寒却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不配合?”   反正占便宜的是他。   苏皓月一时气急,便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快点放我下来!”   即墨寒充耳不闻,将她抱去了自己的房间,腿一勾,将门堵上了。   “你想干嘛?”苏皓月被他的架势吓到了。   “你说呢?”即墨寒邪魅地坏笑,一把将她扔在柔软的床上:“小别加上新婚,你说我要干什么?”   “等等!”苏皓月一抬手阻止了他的靠近:“小别我还能理解,这个新婚?我们何时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陛下已经为我们赐婚了,岳丈大人没有告诉你吗?”即墨寒抬起她的下巴,凑在她的耳边说道:“皓月,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   “可是都还没有举办婚礼!怎么能算?!”苏皓月抗议。   “陛下亲口御赐还不算?难不成你想赖婚?”即墨寒的剑眉倒立,眸光一下子冷了下去。   苏皓月见他突然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有些没出息地小声否认道:“那倒不是......”   即墨寒立刻换上了一张明媚的笑脸,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他顺势将苏皓月拥入怀中,双臂渐渐收紧,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借此慰藉连日来的相思之苦:“皓月,我好想你。”   听见他在耳畔深情的告白,苏皓月心中一处不经意地柔软了下去。   她回抱着即墨寒,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我也是。”   “皓月......”即墨寒沉醉地唤着她的名字,抬起她的下巴用尽全力吻了下去。他的舌尖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紧咬的贝齿,不住地朝更深处探寻着。   苏皓月也热烈地回应着他,微启地唇齿间传来令人心头酥痒的呢喃。   他将她压倒在身下,炙热的手指在她的全身上下游走着,最后在她玲珑有致的水蛇腰上停住了。轻轻一拉,衣带滑落。   苏皓月的心脏没有来由地狂跳着,她双眸微眯,脸蛋燃起了两团醉人的火焰。   此刻的她不免有些紧张,手指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褥,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了。   即墨寒抬起头,朦胧中身下的娇躯似乎有些异样。她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散发着珍珠般诱人的光泽,前胸和脖颈处布满了蝴蝶般美丽的红晕,那是他疼爱过的痕迹。   就在这一瞬间,即墨寒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第292章 一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公子   他视若珍宝的皓月,那么好,他们之间如此珍贵的第一次怎么可以发生在这样毫无情调的地方呢?   想到这里,即墨寒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狠下决心,突然抽身坐起。   苏皓月只觉得周遭一冷,与她紧密接触的那一份滚烫不见了。她迷蒙地睁开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即墨寒。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即墨寒猜出了她的疑惑,随即伸手拥她入怀,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一刻我等了好久......但是不能在这里。”他的嗓音已经哑了,口中吹出的气息穿透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温柔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苏皓月还是不明白。   “你愿意把自己交付给我,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想......让这一次成为你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你的男人只能是我,所以,我不急......”   苏皓月愣住了,她眨巴着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他爱她,爱到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部捧到她的面前,爱到把她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爱到苦苦隐忍等候了那么久,临了临了却舍不得了。   爱到哪怕要拼尽全力克制,也不想留给她一丁点的遗憾。   今日的苏皓月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莫名其妙地泛起泪意。   她揉了揉眼睛,扬起唇角,在即墨寒英挺的侧脸上深情地刻下一个吻。   “王爷。”她咬了咬嘴唇,靠在他的怀里轻柔却坚定地说道:“我爱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确切地向即墨寒表达爱意。   即墨寒闻言不禁一怔,当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一刹那,他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明亮了。   他用尽全力抱紧怀中的人儿,双臂却在抑制不住轻轻地颤抖。   自他与她相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前的他永远是从容的,冷漠的,高傲的,毋庸置疑的。而现在,他会焦虑,会服软,会牵肠挂肚,会儿女情长,会忧她所忧,想她所想。   她说一句爱,他都能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好久。   苏皓月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笑了起来。   曲阳湖坐落于江南行省中部的曲阳城,也因此城而得名。曲阳湖的实际面积虽不大,但却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担任着连接贯通东西水域的重要职责,也是大梁最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之一。   平日里,曲阳湖面上的船只络绎不绝,高高扬起的船帆远远望去几乎连成一片。发达的交通不仅为曲阳城带来了繁华和便利,更为它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经济利益。白天的曲阳湖畔烟柳画桥,车水马龙,苏式建筑里的商铺更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夜晚的曲阳湖灯火辉煌,画舫林立,江南歌女抱着琵琶在灯火阑珊处献唱一曲,留住了多少游子的心。   只可惜,一到洪水期曲阳城几乎就成了人间炼狱。失控的湖水仿佛一头冲破牢笼的猛兽,它奔腾着,咆哮着,唱着残忍的歌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一切。被冲垮了房屋的百姓流离失所,曾经满是烟火气的湖畔只剩下一地残骸。   可是洪水一过,人们又纷纷回到这里,任劳任怨地收拾起残局。   在他们的眼中,曲阳城不仅仅是故土,更是一片会孕育出财富的金土地,虽然财富与灾难同行,但是仍然没有人舍得放弃。   此时此刻,站在桥上的苏智俯瞰着曲阳湖,心中百感交集。   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哪怕经历了无数次的灾难,也丝毫不损它此刻的辉煌。   淡墨色的楼宇静静地矗立在湖畔,宛如一个个婉约的江南少女,不动声色间尽显柔美芳华。不远处的茶楼里隐隐传来几句软语小调,配上此刻烟波袅袅的湖面,实在叫人忘却忧愁,美不胜收。   苏智甚至觉得,不论周历修建曲阳湖水坝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若他真的能替曲阳百姓解决水患,保护好眼前的这座古城,那也算他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想到这里,他却又凭栏低叹。   来之前他还以为周历一定是有什么治水的妙计,他只需要暗中盯紧他,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答案。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天,周历始终只是布置一些很寻常的工作任务,比如加深地基,加固水坝等等,这都是从前曲阳城的官员尝试过又失败了的办法,并没有任何的新意。   所以直到现在,苏智都还没搞清楚周历到底想干嘛,这让他不禁有些焦躁不安了。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若是再不加快行动,雨季一来,那可说什么都晚了。   苏智握了握拳头,打算主动去找周历聊一聊,探探虚实。毕竟他也承担着一部分修建水坝的工作,关心一下下一步的工作要点,非常合情合理。   为了接待这两位来自京都的大官,曲阳知府邵志清特意将自己一处闲置的宅院收拾打点好了,供苏智和周历居住。   匆匆赶回住所的苏智刚刚踏进周历所在的院子,就被门口站着的两名护卫拦住了。   其中一人客气说道:“苏大人,周大人此刻不方便见客,等周大人忙完了,属下自会派人去通知您。”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修建防洪水坝,若周大人正是为此事而忙,我既身为周大人的副手,理应到场为大人分忧。”苏智皱着眉不悦道:“若周大人在忙别的事,我就更应该当面与大人谈一谈了,毕竟修建水坝刻不容缓,不知何事还能急得过这件大事吗?”   那护卫被苏智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另一个护卫见此,连忙站出来解围道:“苏大人,周大人在忙何事属下并不清楚,只是大人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属下不得不奉命行事。所以苏大人,您也别为难属下了,等周大人忙完后,属下定即刻替您通报,可好?”   苏智沉默了半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周历院中紧闭的房门,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拂袖离去。   房中,周历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盘腿而坐,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腿上,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他的另一只胳膊则端着茶杯,凑向不点而朱的唇。   这是一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公子,他的五官精致阴柔,下颌尖尖的,鼻梁秀丽挺拔,眉眼里总是带着些许的似笑非笑。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一身仙风道骨的道袍却又为他平添了几分飘逸和豁达。   即便对面坐的是朝中显赫的一品大臣周历,他却没有丝毫的局促,反而十分闲适和放松。   相反,年长他几轮的周历在说话时身体会微微向前探去,倒是显得很恭敬。   “周大人,眼下咱们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关键的阶段,你看,你身旁那个碍眼的钉子是不是该找机会拔除了呢?”他饮了一口茶,优雅地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说今晚该吃什么一般。   周历皱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瞒法师直说,这次苏智是奉陛下的诏令来协同我修建水坝,若是他在曲阳出了什么意外,陛下那儿只怕说不过去。而且......”周历一双冷酷的鹰眸里快速闪过一丝厌恶,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苏家三小姐苏皓月与她哥哥苏智关系极好,而苏皓月又是陛下亲口赐婚的楚靖王妃,若是她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即墨寒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怪不得周历会对这位年轻的公子如此礼遇有加,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真法师,也是周历的盟友和智囊。   “哦?安阳侯府和楚靖王府成了亲家?”玄真挑了挑入鬓的长眉,薄薄的朱唇慢悠悠地吐出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调侃:“那周小姐岂不是要伤心了?”   周历面色一沉,周泠霜对即墨寒情有独钟这件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一开始他倒也没有反对,除了看重楚靖王府在大梁的势力外,还有一点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考虑,那就是即墨寒双亲都已不在,   周泠霜一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不用看婆家人的脸色,这一点是别的人家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只可惜,即墨寒的孤僻桀骜远远超过了周历的想象,不仅如此,他竟然对自己这位艳冠群芳的女儿不屑一顾,反倒成日里追着苏皓月那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跑。周历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向来疼爱有加,又怎么舍得她去看即墨寒的脸色呢?   所以渐渐地,周历也就淡了与楚靖王府联姻的心思。 第293章 叫他有去无回   “玄真法师说笑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泠霜虽说年轻,但这个规矩她还是懂的,绝不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来。所以,楚靖王不论与谁成亲,都跟泠霜没有半点关系,泠霜又何来的伤心一说呢?”   周历当然得站在自己女儿这边说话,好歹得挽回一点颜面来。   玄真听罢,只是习惯性地微微一笑,也不分辨。   “周大人,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但是,苏智非除不可。”玄真说道:“苏家的势力日渐庞大,现在又凌空冒出来了一个在西疆立下战功的安阳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这二人今后在朝堂上必然会相互依存,相互扶持,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问题。苏家、安阳侯府、楚靖王府都是顽固的死硬派,只会效忠皇帝一人,他们一旦形成紧密的联系,周大人,到那时你纵有千军万马,也只怕难成大业啊!”   听着玄真的话,周历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征战沙场多年,好不容易在军中乃至戍守的疆域都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鼎盛时期,当地百姓只知有周公,而不知有皇帝。周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谓是威风八面,正打算一展宏图之时,却冷不丁被陛下罢免了军务,以颐养天年为由将他调回京都出任工部尚书。   周历又怎么会不知,这只不过是皇帝的借口罢了。皇帝对他起了疑心,更担心后宫与前朝勾结,所   以干脆一纸诏书召他回京,将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   说到底,周太后并非皇帝的亲生母亲,他会有此顾虑也属正常。   但是,前半生所有的心血毁之一炬,周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本无反叛之心,却在归京后日复一复的怨怼和阴郁中渐渐生出了推翻魏氏王朝的想法。所以,他暗中拉拢了曾经的部将陆啸天,彼时的陆啸天已经由参将升为了镇东将军,手中握有兵权,是他结盟的不二人选,于是这两人便开始了默契地合作。   周历在朝堂,陆啸天在边疆,两人一明一暗,勠力同心,逐渐培养起了一批自己的亲信和势力。这一次魏景华想借胡骁勇之手扰乱边疆局势,周历是知道的,并且他还默许了陆啸天的配合。天下大乱,正是他想要的。只有乱了,才有契机,才有无限可能。   只可惜,魏景华太过于愚蠢,白白把自己搭上了不说,还连累了陆啸天。   不过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筹谋,不少人都已经暗暗归顺了周历,他的触角也渐渐深入到了大梁的各个角落,损失一个陆啸天固然可惜,但也并不影响大局。   玄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历的神色,半晌,他才蓦地一笑:“不过,周大人也不必过于忧心。苏智,我早已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当真?”周历眸光一亮。   “自然。”玄真打开手中的折扇,轻描淡写地在周历眼前晃了晃。   一个道士,随身却带着一把折扇,总归是有些不伦不类,可这两种迥异的风格在玄真的身上却得到   了完美的融合,看着还异常地养眼。   “经过这些日我缜密地测量和计算,已经确定了分流水闸的位置,并且安排人手去修建了。明日午后,你将苏智带去曲阳湖畔正在动工的工地上即可,我保证,叫他有去无回。”玄真邪魅地笑道。   周历大喜过望,连连答应道:“好!好!这次若能将苏智除掉,我必给法师记头功!”   玄真闻言,淡淡地笑了。   第二日,周历早早地穿戴好,来到了苏智的院子。   他一见到苏智,儒雅沉稳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只听他说道:“苏大人,听闻你昨日曾来找过我?”   苏智闻言,心头冷笑一声明知故问,面上却十分恭敬:“是啊,下官昨日想与周大人一块儿探讨一下修建水坝的事宜,可不赶巧,大人房门紧闭,门口的护卫说大人正有要事在忙,我也不便叨扰,就作罢了。”   “哎呀,这些守门的家伙可太没规矩了,苏大人来了竟也没跟我通报一声!等我回去,定要好好惩治他们!”周历沉着脸故意说道。   苏智大度地摆摆手,目光却漫不经心地飘向了别处:“无妨无妨。”   周历寒暄完,清清嗓子进入了正题:“苏大人,不瞒你说,这两日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将这附近山川流域的信息全部汇总给我了,我也和负责此次项目的官员商讨好了分流水闸的修建位置,就在昨日,水闸已经开始动工了。我今日过来,也正是想邀请苏大人同我前去视察一番。”   关于这个水闸苏智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据周历所说,他是打算在曲阳湖的入水口修建一个分流的闸口,以此来控制流入曲阳湖的水量。   但是这个办法曾经有官员实施过,可是失败了,苏智不明白周历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修建这个工程量极大的水闸。   周历似乎是猜到了苏智的顾虑,他爽朗地笑着道:“苏大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过去之所以会失败主要是因为当初考察此地地形的官员能力不足,有许多的因素都没有顾及到,因此水闸修建的位置不对,这才导致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次不一样,经过我们多方位的考量,确定了最精准的分流点,只要水闸一旦修建成功,我有信心,必能解决困扰曲阳湖多年的水患。”   玄真不仅道法高深,而且学识渊博,特别是对天文、地理这种偏门格外精通。有他来把这一道关,焉有不成之理?   只是对于玄真这个人,周历狡猾地选择了隐瞒。   苏智听完,将信将疑,可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既然周大人如此有信心,咱们就一同去看看也好。”   周历呵呵一笑,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两人乘着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曲阳湖畔。   被官府征来的劳动力们已经在泥沙地里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了,此时的天气并不炎热,可他们却一个个汗流浃背,穿着短襟**着膀子,一边喊着震耳欲聋的口号一边将一根根笨重的木材从车道抬向   湖边。   “苏大人,你瞧,这儿便是水闸了。”周历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工地说道:“此闸名为分洪闸,可在洪汛期将洪水泄入旁边预定的蓄洪池,便可减轻洪汛期曲阳湖水量的压力,从根本解决洪灾。”   苏智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工地,不禁摇头叹息道:“如此巨大的一个工程,又要损伤多少财力民力啊!”   “此言差矣。一旦此工程建成,便可保曲阳百姓千秋万代不必再受水患的侵袭,这个价值可是不可估量的啊!”周历两手背在身后,眼睛里燃烧着兴奋的烈焰,好一派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   这话倒也没错。   苏智默默颔首:“我去工地看看。”   此话正中周历下怀,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好,你们两个,陪苏大人一块儿去。”   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显然对眼前的危机一无所知,听到周历的命令,他们连忙抱拳答道:“是。”   苏智见周历并不打算和自己一起,以为他是嫌工地尘土太大,倒也没在意,带着他手下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正在施工的水闸走去了。   周历微微扬起下巴,此刻和煦的阳光却照不进他阴郁的眼底。   他藏在袍袖里的双拳已经悄悄攥紧了,只等着即将到来的天崩地裂。   其实光是修建水闸的工程量并不大,大的是河道一侧的蓄洪池。这一片本是自然湿地,为了修筑蓄洪池,不得不大规模地开采挖掘。   此时工地上正在修建水闸的地基,苏智看了看眼前巨大的土坑,开口朝一旁正挥汗如雨忙活着的劳工客气地说道:“老乡,麻烦你,这儿有梯子吗?我想下地基看看去。”   那汉子抬起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面庞,见苏智衣着光鲜,身后又跟着威风八面的随从,猜到他可能是来视察的官员,便没好气地摆摆手:“没有没有!”说罢低下头又忙自己的去了。   苏智一时没有料到这个简单的要求竟然被此人有些无礼地拒绝了,他不禁暗暗猜想着,他好像没有得罪这个人吧?怎么看他似乎很不待见自己似的? 第294章 苏智遇险   “你懂不懂规矩?这位是从京都来的苏大人,连你们知府都得礼让三分,你这刁民竟敢违抗苏大人的命令?”苏智身后一个随从颐指气使道:“还不赶紧准备梯子去?”   苏智皱着眉连忙制止:“住嘴!谁让你如此无礼的?”   那随从本是想讨好苏智,没想到反被他责骂了。他瑟缩了一下脖子,语气也软了下去:“苏大人,是这刁民无礼在先......”   “那你就能随意使唤人了吗?他是你的家奴?!”苏智平日里最看不惯的这种狗仗人势的小人,他挥了挥手:“你们别跟着我了,我四处看看。”   那两个随从只得听命后撤了几步,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黑汉子有些意外苏智的态度,他抬起眼皮打量了苏智两眼,觉得这官员倒是有些不同。   苏智察觉到了那汉子的目光,便走上前去笑容可掬地问道:“老乡,修建水闸可是个利于千秋万代的利民工程,怎么看你倒像是有别的看法?不妨同我说说?”   “同你说?你能做得了主吗?”那汉子挑起眉不屑地冷笑道:“要我说,就不该修这水闸!”   “哦?为何?”   “从我爷爷那辈起,这曲阳湖的防洪工程就没停过,年年都在修,却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们这些当官的不知民间疾苦,大口一张说要修,我们这些人就得拼死拼活地去干。我家本来还有三个哥哥一个   弟弟,全被官府抓了壮丁,现在除了我,其他几个兄弟都死在了工地上。你说,换作你,还愿意修吗?!”那汉子说得气急,干脆一扔手里的耙子,指着其他正在劳作的百姓们说愤愤不平地道:“你问问他们,有几个是自愿来修水坝的?干一天官府就给几个铜板,我们却得搭上一条命!”   这段话说的苏智目瞪口呆,他愣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修建水坝,怎么还会闹出人命来呢?”   “没日没夜的干,累死的有,出意外事故横死的也有,这要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汉子用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在这工地上,一条人命值不了几个钱,说到底,不过是我们的命贱罢了。”   苏智听后,浑身乍起寒意。他扭过头朝远处的周历看去,只见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怪异的微笑。   “老乡,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向圣上反映。”苏智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十分诚恳地说道:“你们受苦了,再忍忍,我会竭尽全力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答。”   这下轮到那汉子懵了,他向苏智说了这些话不过是认为苏智和其他那些草菅人命的官不一样,所以愿意与他说几句心里话。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智竟然如此把他一个穷苦百姓当回事,还承诺他会禀报圣上?   被苏智拍过的肩头一些僵硬,那汉子垂下眼帘,有些懊恼刚才自己对苏智的不敬。   正当他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苏智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剧烈地震动。   “工地坍塌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快跑啊!”   就在这一瞬间,苏智所站位置的地面一松,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呼喊,整个人就毫无准备地朝身前那个巨大的土坑栽去。   地基里已经搭建好了钢材支架,苏智一旦从高处摔落砸在坚硬的钢材上,必无生还的可能。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汉子猛地朝苏智伸出手去想拉住他,可他也因为地面坍塌而失去重心栽向了土坑。   “大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汉子拼尽全身力气把急速坠落的苏智拉向自己的怀中,以血肉为盾牢牢地护住了他,自己则背朝钢架摔去。   结果可想而知,那汉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钢架上,像一个摊坏了的肉饼,全身骨骼尽断,血肉模糊。   而被他护在怀里的苏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只感觉双腿一阵剧痛,当即昏死过去了。   远处的周历瞧见了这一幕,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而扬起眉毛,厉声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看看苏大人怎么样了?”   身后的随从们连忙惊恐地答道:“是!”   当消息传到即墨寒这里的时候,他正和苏皓月在距离曲阳不远的苏州城里逛夜市。   一个暗卫低声在他耳边说完了苏智情况,即墨寒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朝苏皓月看去。   此时的苏皓月正站在夜市里的一个小摊前,手中拿着一个古怪的面具饶有兴致地和老板讨价还价。   即墨寒沉下眸光,转头不知与那暗卫说了些什么,那暗卫便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苏皓月伶牙俐齿,最终说得那小摊主无言以对,只好苦笑地摇摇头:“行吧行吧,五个铜板就五个铜板,小姐你拿走吧!”说罢,他还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小姐,你可太厉害了。我在这儿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真没见过比小姐还会砍价的人!”   紫鸢付了钱,苏皓月美滋滋地将面具戴在脸上,一跑一跳地朝即墨寒走去,冷不丁将脸凑到他眼前,想逗逗他。   可即墨寒只是牵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似乎对她的小把戏没什么兴趣。   苏皓月察觉到了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便伸手取下了面具,柔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即墨寒却少见地沉默了,落在苏皓月身上的目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担忧。   “王爷?”苏皓月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她故意轻松地笑笑,打趣道:“难不成是陛下后悔了,要将周泠霜许配给你?”   即墨寒叹了一口,轻声说道:“皓月,苏智在曲阳视察工地时不慎掉进了正在施工的水闸地基。”   啪!   苏皓月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凝滞在了唇角,手中的面具也骤然摔落在地。   这清脆的声响仿佛砸在了即墨寒的心上,他赶紧握住苏皓月的双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的可怕。   “你不要担心,听我说完。好在当时有一个劳工拼死护住了苏智,他在坠落时把苏智紧紧地护在了   怀里,自己则垫在苏智身下替他挡住了落地的那一下......”   “那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苏智因为在坠地时大腿正好摔在了地基里的钢架上,所以,双腿尽断。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苏皓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双腿尽断?!那岂不是成了一个废人?!   这对于向来骄傲的苏智而言,让他从今往后只能瘫痪在床上,简直比死更难以接受!   “王爷......我,我想现在去曲阳,即刻启程。”苏皓月晃了晃身躯,稳定下心神,抓着即墨寒的手说道:“从这里过去,一天之内应该可以到。这个时候,我必须陪在二哥的身边。”   “好。”即墨寒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已经派人去寻黄神医了,只要有他在,苏智的腿就还有救。”   对!就是和霍神医并称南黄北霍的黄神医!   这句话无疑是给苏皓月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重重点点头:“王爷说的对,只要二哥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话似乎是对即墨寒说的,却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即墨寒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曲阳,知府别院。   周泠霜在淮南养了几天的伤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儿,此时的她在下人精心布置好的客房里沐浴更衣,卸下一身的风尘,这才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周历的院子。   “爹爹。”周泠霜站在门口仪态万千地行了一个礼,一袭黛色纱裙宛如画中仙。   周历正在房中与玄真会谈,见自己女儿来了,他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了些,语气里的惊喜昭然若揭:“泠霜,你何时到的,怎么也不派人提前说一声?来来来,快过来!”   “女儿也是刚刚才到。”周泠霜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她莲步轻移,缓缓地走进了房中。   玄真从她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意味深长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鲜艳的薄唇微挑,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周泠霜曾见过玄真几面,知道他是爹爹费了很大周折才请来的人才,自己还不能得罪他。于是她刻意隐藏起被他肆无忌惮窥视的不悦,努力冲玄真扬起一个微笑:“见过真人。”   “多日不见,周小姐倒是出落得愈发美丽动人了。”玄真终于移开了黏在周泠霜身上的目光,转过头笑着对周历寒暄道:“有一位如此出类拔萃的千金,周大人,你可真有福气。” 第29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周历笑了笑,却没有搭话,而是转头对周泠霜说道:“来,过来坐。”   “是。”周泠霜在雅兮的搀扶下款款落座,饮了一口茶,才浅笑着说道:“泠霜进来时见爹爹愁眉不展,不知是否是为了苏侍郎遇险一事担忧?”   “你都知道了?”周历一惊。   “嗯。”周泠霜微微颔首:“来的时候听小厮丫鬟们说起,我便追问了几句。”   “唉!”周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你说,为父确是在为苏智的事情发愁。他若是一命呜呼也就罢了,工地偶会出现坍塌的意外,苏家和王府也不能如何。可现在棘手就棘手在他没死,却又受了重伤,这不是留了把柄给他们闹事吗?”   周泠霜勾起唇角,美艳得如同一朵绽开的牡丹花:“要他死,不是很简单吗?随便买通个把大夫,让他在苏智的药里做个手脚,不就成了?爹爹何必如此为难。”   玄真却蓦地一笑,插话道:“周小姐,苏智如今已经没了生命危险,现在却在脱离危险后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别院,你认为苏家会善罢甘休?”   “那真人以为如何?”周泠霜黛眉微挑,语气里颇有几分针锋相对。   “他的双腿已废,下半生只能瘫痪在床,即便让他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玄真似乎并不介意周泠霜话里的不敬,而是自顾自地答道。   “唔......”周历思索了片刻:“真人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眼下只能如此了。”   周泠霜沉下眸光,突然发问道:“苏侍郎双腿尽断,应该会疼痛难忍吧?”   “这,是自然......”周历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回答道。   “呵......”周泠霜吐气如兰,眼神温柔地落在了坐在对面的玄真身上:“既然如此,不如就请真人救人救到底,炼制一味丹药来缓解苏侍郎的痛苦。”   说罢,她还轻笑着加了一句:“真人道法高深,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真人吧。”   周历却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泠霜,你此番用意是想让苏家欠我们一个人情吗?”   玄真却立刻明白过来了周泠霜话中的深意,他微微眯起眼眸,打量着眼前这位美丽却心如蛇蝎的女子,半晌,才幽幽说道:“自当将丹药双手奉上。”   “那就......”周泠霜轻启红唇,最后几个字散落在了空气里:“多谢真人了。”   当周历带着大夫来看望苏智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一边忍受着双腿传来的巨大痛苦一边咬着牙对随从说道:“这次遇难者的名单,马上交给我。还有......还有救我的那人,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的家人!快去!”   “是是是!”那随从勾着脑袋连忙应道,领命退下了。   苏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咬紧牙关试图抵御**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冠玉般清俊的面孔此时已是惨白一片,额上还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那汉子憨厚黢黑的面容浮现在他眼前,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两行清泪从苏智的眼角悄然滑落。   “苏大人。”周历阔步从门外走来,目光中是浓浓的关切:“可好些了吗?这次死里逃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千万不要再忧思过甚,好好歇息才是啊!”   苏智猛地回过头,眼前是周历道貌岸然的那张脸。他知道,这次的事故一定和周历脱不了干系,周历想做些什么,却担心被一直密切监视他的苏智知道,这才动了杀机。   可是他没有证据,现在挑破一切与周历撕破脸皮,是下下之策。   苏智才没有这么愚蠢,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两年,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学会了圆滑和世故。   他快速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淡淡笑着道:“多谢周大人挂念,下官已经好多了。这次承蒙周大人的照顾才让下官捡回一条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你太客气了。话说回来,工地突发事故我也有一定责任,倒是连累苏大人吃了这么大的一个苦头,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周历面有戚戚,叹了一口气,转而把跟在他身后的大夫引到苏智面前来:“这两日我寻访名医,问了不少人,终于找到了这一位对骨伤十分有研究的李大夫。苏大人,不如让李大夫来替你看看?”   苏智眸光一凛,只见那李大夫一身青色长袍,长长的白须垂至胸前,目光却炯炯有神,精神矍铄,看起来倒像一位世外高人。   “周大人一番心意,下官铭记五内。”苏智淡淡地笑笑:“有劳李神医了。”   “不敢当。”李大夫放下药箱,坐在苏智的塌边,眯着眼睛专心替他诊脉,然后又道了一声“得罪   ”,才掀开了他盖在身上的薄被,检查起他双腿的伤势。   周历在旁焦灼地问道:“怎么样?苏大人的腿还有救吗?”   李大夫沉吟片刻,重新替苏智盖上了被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这一个轻轻的动作落在苏智的眼里,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指甲死死地抠着掌心的皮肉,借此来平复下惊涛骇浪的心。   “苏大人的腿骨尽碎,老夫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李大夫说罢,转而安慰他道:“但是苏大人也不要过于灰心,老夫回去翻阅一下医书古籍,说不定还有办法。”   “好吧,那就拜托李神医了。”周历顿了顿,继而加上了一句:“只是苏大人现在饱受病痛的折磨,难以精心修养,李神医可有法子能让苏大人免受此苦?”   李大夫愣了愣,转而将已经背在肩上的药箱重新取下,从里头拿出了一只小小的木盒,双手呈给苏智,道:“这盒中的药丸是用百草百虫提炼而成,对镇痛有奇效,服用后不出一个时辰,病痛便会慢慢消退。”   苏智迟疑了一下,接过,挤出一个微笑道:“多谢神医。”   “苏大人,你快快服下,然后睡一觉,别的不必担心,李神医医术高超,定能想到办法的。”周历亲切地说道,丝毫没有领导的架子,就像一个对苏智关怀备至的长辈。   在周历的注视下,苏智只得打开木盒,取出里头的药丸塞入口中,一仰头吞服了下去。   他朝周历浅浅笑了笑,以示自己的谢意。   周历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与他虚与委蛇,他隐藏起了眸中的寒光,说一句“那我就不打扰苏大人休息了”,便和李大夫退出了房中。   直到再也听不见这二人的脚步声,苏智才张开嘴,取出了藏在舌根下的药丸,若有所思。   庭院凉亭里,周泠霜和玄真相对而坐,她的面上有些漫不经心。   周泠霜并不喜欢玄真,更不喜欢他用那双阴柔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要不是为了除掉苏家,她是绝计不会与他单独相处的。   “不知周小姐找我,有何要事?”玄真似乎是察觉出了周泠霜对自己的敌意,他展开折扇,故意将那张漂亮的脸蛋凑近了周泠霜。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泠霜往后躲了躲。她强忍住了心中的不悦,淡淡地挑眉笑道:“送去给苏智的药丸,当真有用吗?”   “这是自然。此药对镇痛有奇效是真的,但苏智服用后,就再也戒不掉了。”玄真面上神色颇有几分自得:“一旦成瘾,他最多只剩五年的寿命。而且,随着对此药物的依赖,他会性情大变,疯疯癫癫,形同痴人,彻头彻尾变成一个废物。怎么样,周小姐可满意?”   周泠霜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倒也不介意。   “若是能让苏皓月吃了这药,我就更满意了。”在玄真面前,她从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狠毒。   他们都是一路人,谁也瞒不过谁。   “哈!看来周小姐果真是对即墨寒情根深种啊!”   玄真大笑两声,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周泠霜笑笑,不置可否。   “若是我能让苏皓月和即墨寒分道扬镳,不知周小姐打算如何感谢我呢?”玄真语笑嫣嫣地问道。   周泠霜眸光一亮,可很快又变成了狐疑。   “你?有何办法?”周泠霜狐疑地盯着玄真。   “这你就别管了。”玄真摆摆手,站起身来,似乎是想结束这一场谈话。   “等事情有了眉目,我再来与周小姐谈条件。”玄真说完这句话,收起折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96章 什么奇毒   当即墨寒和苏皓月风风火火赶到时,苏智正在昏睡之中。   苏皓月站在他的榻边,看着他往日神采奕奕的面容此刻却满是颓然,她实在是心疼极了。   她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问身边的丫鬟道:“我二哥这两日一直都在昏睡吗?”   “是,从昨日午后起,苏大人就没醒过,一直在睡。”那丫鬟梳着梨花头,垂首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丫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退下了。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床上的苏智才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转而笑着唤了一句:“皓月。”   刚才苏皓月握着他的手时,感觉到他用手指轻轻掐了自己一下,便立刻猜到自己这位二哥是在装睡,他是用这种方式在悄悄暗示她。   即墨寒默默站在一旁,出其不意地上前一步一把抽开了这对兄妹紧握的手,还霸道地横在他们俩中间:“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跟在身后的紫鸢见此,忍俊不禁。   苏皓月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理直气壮的即墨寒,反应过来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转过头轻声问苏智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装睡?”   苏智回过神来,从枕头底下掏出那颗药丸,递给苏皓月,将这两日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周历心思叵测,特意给我送药来肯定没安好心,所以我将这药藏在舌根下,骗过了他。可我不知道这药丸服用后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怕他们起疑,就只能装睡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咕噜声,似乎是从苏智的腹中传来的。   苏智一下子红了脸,看着即墨寒和苏皓月两人一脸的震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两日我为了装睡,没有进食......所以......”   虽然这场面很滑稽,可苏皓月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当机立断:“二哥,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我带你走。”   苏智却有些为难地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已经成了废人,不能再插手修建水坝之事。若是再离开这里,就更加没有机会接近周历,而那场事故的真相也会被永远地掩盖过去。所以,就算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罹难者,我也必须要留在这儿。”   “况且,现在周历以为我一蹶不振,对我放松了警惕,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我又怎么能放弃呢?”苏智苦笑着说道。   “可是二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伤势。你留在这里无法好好养伤,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苏皓月还是不同意。   “傻丫头,你也别安慰我了,双腿尽断,如何还能好的了?”苏智本想伸手摸一摸苏皓月的头,目光却冷不丁瞟到了一旁的即墨寒,赶紧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待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苍老又有些熟悉的声音:“老夫都还未曾下结论,苏大人何必如此悲观?”   回头一看,原来是禹庚带着黄大夫来了。   一见到他,苏皓月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走上前去连连作揖道:“有劳神医,请您一定要保住我哥哥的这双腿啊!”   黄大夫赶紧搀扶起苏皓月,慈爱地笑道:“放心吧,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说罢,他就走到苏智的身边,坐下,轻松地笑着打趣道:“后生,咱们俩又见面了。”   他并没有称呼苏智为苏大人,而是亲切地唤他后生。一句话,拉近了他们两人的距离。   不知为何,竟有热泪涌上了苏智眼眶。   他的喉头有些哽咽,却依旧强笑着道:“是啊!自湎州一别,不过数月,晚辈又深陷险境,给神医添麻烦了。”   “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倒是说的一口官腔。你再跟我说这些,老头子我可就不替你医病了!”黄大夫故意吹胡子瞪眼威胁道。   苏智当然明白,黄大夫这样说不过是不想让他有什么心理负担。他的心头一暖,浅浅笑道:“是。那我可不跟您客气了,这个药丸,还请您检查一下,是否有不妥之处。”   闻言,苏皓月将那枚小小的药丸递给了黄大夫。   黄大夫接过,走到放着药箱的桌子旁边,自顾自地捣鼓了起来。   趁着这个空隙,即墨寒扭过头问站在一旁的禹庚道:“你何时到的曲阳?”   “今日清晨。”禹庚的声音十分沉着:“属下将三千精兵送回京都,便赶来了江南。”   “那信?”   禹庚知道即墨寒问的是送给皇帝的密信,便连忙答道:“已经送入了宫中。在属下启程前往江南前,听闻苏侯爷已经平安回京,陆啸天死在了任上。陆家,完了。属下特意去了一趟京兆尹府,还没等属下说什么,那周发就忙将属下带去了关押陆家兄妹的牢房。陆家兄妹,也已经横死狱中。”   “你干的?”即墨寒挑眉问道。   “不是,属下去之前周发得到了消息,已经先属下一步处决了他们。”   苏皓月在旁听着,不由觉得可笑,这京兆尹周发还真是个人精。   不过,魏景华已经倒了,他必须立刻寻个靠山来保住他京兆尹的位置,所以急于向即墨寒表功,也在情理之中。   “歹毒啊!歹毒啊!”   这边讨论着,那边就传来了黄大夫义愤填膺的控诉声,他转头对苏智说道:“这是谁给你的?幸好你没有服用这药丸,一旦服用,轻则脱层皮,重则丧命!”   苏皓月眯起眼眸,眼底结起了一层寒霜:“还望神医告知,这是什么奇毒?”   “严格上来说,这并不是毒药,而且还真的对镇痛有奇效。服用之后的一个时辰内,身上所有的疼痛都会神奇地消散,人会感觉飘飘欲仙,坠入似真似幻的梦境之中。哪怕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不   知疲劳。”   听着听着,苏皓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果然,黄大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是这药有极大的成瘾性,碰过之后就再也离不开了。成瘾后,人的身体和大脑会都受到损害,日子一久,牙齿松动、皮肉萎缩,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痛就全都找上门了。到那时,苏大人你别说想处理政务,只怕连一句连贯通顺的话都说不出了。”   苏智听完,不免一阵后怕。   幸好他当时多留个心眼!若他真的上了周历的当服了药,成瘾后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再向他讨要,等到那时,他就会彻底被周历控制。而且朝廷命官身染毒瘾,一旦传出去,又是一桩惊天动地的丑闻。   不得不说,周历这一招,实在是阴毒!   苏皓月胸口回荡着激愤的怒火:“周历,欺人太甚!”   “这药曾在前朝风靡一时,受到了当时不少文人的追捧。但后来朝廷严令禁止,这药也随之销声匿迹多年了,不曾想,竟在这里又见到了它。”黄大夫自言自语道:“这药十分古怪,看来像是老夫的同行所为。”   “你的同行?”即墨寒冷不丁来了句:“大夫还是道士?”   黄大夫被即墨寒问得一怔,随口回答道:“道士。”   苏皓月想起来,在湎州的时候即墨寒曾说过这位黄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十分崇尚道教,所以常年   在外游历,就是为了访仙山寻仙人。   “何以见得?”即墨寒盘根问底。   “这药丸里所用的成分十分类似于道士炼制的仙丹。当然,老夫也是猜测,不能肯定。”黄大夫放下药丸,走到苏智身边说道:“来吧,老夫替你检查一下伤势,忍着点疼啊。”   苏皓月看着苏智由于隐忍着痛苦而微微有些狰狞的脸颊,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周历不怀好意,我就更不能把二哥留在这里了。”苏皓月转过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对紫鸢说道:“找一处妥当的住处,等黄大夫问完诊就带二哥离开。”   “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让禹庚一块儿跟着去。”即墨寒扬了扬下巴。   苏皓月想了想,也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紫鸢一个姑娘家只怕会被人骗,有禹庚在旁替她把把关也好。   禹庚抱拳,带着紫鸢退下了。   这时,只听见黄大夫苍老的声音响起:“后生,你放心吧,还有的救。” 第297章 曲阳苏府   不管苏智如何反对,苏皓月还是把他连人带床搬上了车,运到了紫鸢和禹庚找到的宅子里。   这宅子离周历所在的知府别院只隔了两条街,比邻市集,面朝曲阳湖的支流同心河,风景很美。   苏皓月如今腰缠万贯,自然也财大气粗了不少。临走时她给了紫鸢一张面额很大的银票,还嘱咐她若是银子不够,直接去诚信钱庄去取。遇上了好宅子,别手软,直接买下。   紫鸢回来时手里果真攥着地契,面色却有些委屈地对苏皓月说道:“小姐,奴婢跟宅子主人谈好,刚要付钱,没想到禹公子一个眼疾手快,二话没说将奴婢打晕了。等奴婢醒来,这地契就已经在奴婢的手里了......”   苏皓月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她双目怒睁,瞪着缩手缩脚诚惶诚恐的禹庚,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禹庚不住地拿眼睛瞟即墨寒,意思是让他帮自己说两句话,多少澄清一下。   即墨寒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斥责道:“你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打坏了紫鸢,你去给皓月做丫鬟啊?”   紫鸢刚才还一脸愤愤不平的神情在听到了这句话后,不由联想到眼前这位器宇轩昂的公子穿上女子的装扮侍候小姐的场景,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禹庚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地辩解了两句:“属下.......属下   这不是怕紫鸢姑娘不从,情急之下才想了这么个办法嘛......”   听到这里,苏皓月当然也已经明白,即墨寒原来是想替她出钱买这个宅子,所以才让禹庚跟着紫鸢一块儿去。可没想到禹庚的脑子不知是不是突然抽了风,竟然用了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法子。   结果好嘛,弄巧成拙,还让紫鸢白白受了委屈。   苏皓月沉吟片刻,板着脸十分认真地对禹庚说:“你伤了我的丫鬟,我得罚你。”   禹庚自知犯了错也想要补救,于是连忙抱拳道:“任凭小姐责罚。”   “就罚你在曲阳城里最好的酒楼定一桌,好好请我的丫鬟吃一顿,明白了?”苏皓月说得一本正经,眼神里却满是暧昧。   即墨寒听罢,嘴角一抽,没做声。   “是,属下领命。”禹庚压根没往更深处想,他还觉得自己伤了人家姑娘,请人家吃顿饭补偿一下,也是应该的,所以乐颠颠地就答应了。   就在苏皓月收拾好了所有物品和即墨寒一块儿上了马车准备离去时,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周泠霜的声音:“王爷,苏小姐,请留步!”   苏皓月撩起车帘,只见周泠霜在雅兮的搀扶下从门内款款走了出来,面上还挂着淡如茉莉的笑容。   “她原来也来了。”苏皓月嘴唇没有动,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   她和即墨寒一到别院就赶去探望苏智,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所以苏皓月还不知道原来周泠霜竟先他们一步到了这里。   真是阴魂不散。   “王爷,苏小姐,可是家父招待不周?为何要带着苏大人离开呢?”周泠霜站在马车下,态度谦和地问道。   “我给二哥找了大夫医治他的腿疾,需要日夜看候。那大夫嫌这儿人太多,吵吵闹闹的住不惯,所以我才不得不寻了个清净的去处。”苏皓月不动声色地说道:“与旁的都没有关系,还请周小姐不要多想。”   周泠霜这才释然地笑笑:“哦!是这样啊!那就好。对了,我昨日一到,骤闻苏大人遇险的噩耗,实在忧心。不知苏大人现在可好?那大夫怎么说?”   苏皓月莞尔一笑,不答反问:“周小姐与我二哥不过见了几面,怎么倒对他如此关心?”   见周泠霜话里话外暗暗打探苏智的情况,苏皓月突然想到,给苏智服食成瘾的药丸倒是很符合她阴狠的作风。   她一到曲阳,周历就用了这么个歹毒的办法对付苏智,未免太巧了吧?   周泠霜被苏皓月怼得面色一变,不由正色道:“苏小姐,我不过是关心......”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不必了。”苏皓月打断她,冷冷一笑,朝车夫喊了一句:“走吧。”就拉下车帘绝尘而去了。   周泠霜温婉和煦的笑意僵在脸上,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她不由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唇齿间满是刻骨的恨意。   “呵,又在苏皓月那儿吃了瘪?”玄真摇着折扇,衣袂翩翩地走来,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从始至终即墨寒都没有帮你说过半句话,任由苏皓月欺辱你,依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周泠霜咬了咬牙,换上明艳的微笑转过身去,直勾勾地盯着玄真的眼睛,说道:“真人是怕了吗?”   “怕?我有何好怕?”   “怕你拆散不了苏皓月和即墨寒,所以才在这儿风言风语,落井下石。”   玄真手中的动作一滞,转而玩世不恭地笑道:“激将法,很幼稚,对我没用,你省省吧。”   “不过......”玄真哗地一声收起折扇,边朝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不会忘记,放心吧。”   说罢,他拐进了巷尾的弄堂,不见了踪影。   周泠霜沉下眸光,盯着玄真离去的方向,一股淡淡的呕吐感涌上心头。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讨厌到听见他把自己跟他归拢为“我们之间”,都会没来由地恶心。   但是到底讨厌他哪一点呢?连周泠霜自己都说不清楚。   玄真长相俊美,虽说与即墨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但也绝对是会迷倒一大片女子的美男。他学富五车,博闻强识,几乎就没有他不懂的东西,而且听爹爹说,玄真精通武艺,甚至很有可能与即墨寒不相上下。   可周泠霜在见到玄真的第一面起,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反感。   或许,是因为他那双明亮清澈的丹凤眼,总是流露出如埋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般幽幽的光,那眼神,让周泠霜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那以后,她便对下意识地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   到了紫鸢置办的宅子门口,苏皓月抬头一看,只见门上挂着一块崭新的牌匾,上头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两个字“苏府”。   苏皓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即墨寒的笔迹。   “这是曲阳苏府,你喜欢苏州、杭州、扬州,这些地方就都会有一个属于你的苏府。”   回过头,正好撞进了即墨寒柔情万丈的眼神里。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苏皓月的心脏如少女般,无法抑制地悸动了一下。   “等我们老了,远离凡事纷杂,我就陪你归隐江南,游山玩水,赏曲饮茶,看遍所有你爱的风光。皓月,可好?”   这还是苏皓月第一次听即墨寒提起他对他们今后的规划,很平淡,很有烟火气,也......很得她心。   苏皓月握紧即墨寒的手,轻声答道:“好。”   下了马车,正好在院子里遇上端着药盅脚步匆匆的黄大夫,即墨寒一把拽住了他,问道:“怎么样了?”   “放心吧,一切顺利。”黄大夫混像个没玩醒的顽童,冲苏皓月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你陪着苏小   姐逛逛曲阳城,别来打扰老夫和苏智就行。”   苏皓月脸一红,不由嘱咐了两句:“神医,我二哥的情况一定要保密,切莫透露他的腿疾有治愈的希望,也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没有服食那药丸。”   黄大夫拍拍胸膛:“我又不傻,这是自然。”   “多谢神医。”苏皓月认认真真地朝他行了一个礼。   黄大夫笑了笑,端着药又匆匆离去了。   “你在担心?”即墨寒问了一句。   “嗯......”苏皓月难免有些忧心地点点头:“他们下毒暗害二哥,就是存了弄死他的心。若让他们得知我二哥并未上当,只怕他们为了杀人灭口,会更加丧心病狂。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等二哥痊愈了,我再找他们算账。”   “他们?”即墨寒敏锐地捕捉到了苏皓月话中的玄机:“你是说除了周历,还有其他人?”   苏皓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对周泠霜的猜疑说了出来。   “或许你觉得是我太过于草木皆兵,仅凭这一点就怀疑周泠霜,可是,事关二哥生死,我真的不想冒险。”苏皓月语气坦然。   即墨寒闻言,立刻沉下眸光,对身后的禹庚吩咐道:“找人给我牢牢盯紧周泠霜,她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禹庚抱拳:“是!” 第298章 引起围观   哪怕是她一个没有任何实际依据的猜测,只要她一句话,即墨寒也愿意为她拿起武器,对抗所有人。   这拳拳维护之情和沉甸甸的信任,像一股柔软却极有力量的暖流,缓缓地注入了苏皓月惴惴不安的心。   正在这时,天空中忽然飘落了细若牛毛的雨丝。   这江南的天气还真是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竟下起雨来了。   苏皓月拉起即墨寒的胳膊就要往屋里赶,没想到即墨寒却忽然止住了脚步,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天。苏皓月不明所以,也抬头望去,只见天幕如同淡墨晕染的山水画,靛蓝色的云仿佛一座座苍茫的山,随着暖暖的微风缓缓流动着。   “皓月,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即墨寒招呼身边的下人拿过一把纸伞,在两人的头顶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然后他一把揽住苏皓月的肩头,不由分说将她带出了大门。   苏皓月就这样被他连哄带骗地出了门,嘴里还不情不愿地嘟囔着:“折腾好几天我都累死了,就在府里吃不行吗?咱们还要去哪啊?”   “很近很近。”即墨寒好言安抚着,唇角还挂着率性的笑。   出了大门就是同心河,两人一块儿来到河畔,即墨寒将纸伞塞到苏皓月的手中,自己则冒着雨走到   一艘停泊在河边的小舟前,与那船主攀谈起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见船主先是有些为难,但是在看到即墨寒云淡风轻地掏出来的一枚金锭子时,他立刻变了脸色,喜笑颜开地接过钱,连连点头。   “皓月,来吧。”即墨寒站在雨帘中,微笑着冲苏皓月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皓月连忙上前两步把伞遮住他的头顶,又掏出了自己的手帕轻轻替他拭去了头发上的雨丝,然后面带疑惑地问道:“咱们要坐船吗?”   “嗯。”即墨寒点点头,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带上了船。   两人盘腿坐在狭小的船舱里,苏皓月收起被雨水打湿的纸伞,放在一旁。   “唉,船老大不跟咱们一块儿吗?”   见船主已经上岸离去了,苏皓月不由好奇地问道。   “咱们俩约会,带上他这么个闲人干嘛?”即墨寒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还若有若无地白了苏皓月一眼,显然是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很白痴。   “可是他不在,谁来摇船呢?”现在同心河的河面上还漂浮着不少船只,若是即墨寒用内功的话,他们的船肯定会撞到其他船的。   “不是还有你夫君我嘛!”即墨寒冲她一笑,竟真的站起身走到船头,抄起船桨动作十分娴熟地摇了起来。   苏皓月看呆了,往日里鞋不沾地露不湿衣的楚靖王,居然站在一艘极为朴素的小船前,干起了船老   大的营生!这要是换做在京都城里,如此罕见的一幕不知会引起多少人围观。   最诡异的是,不知是因为即墨寒的划桨的动作太熟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眼前的画面竟出奇得和谐!?   直到小船开出去了半天,苏皓月才勉强合上了因吃惊而长大的嘴巴,转而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即墨寒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笑声,回过头,特潇洒地一扬下巴,略有些傲娇地说道:“怎么样,本王亲自伺候你,这待遇不错吧?”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苏皓月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打趣道:“王爷,你别说,你往船头一站,还真挺有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个船老大。”   即墨寒见她连日来阴郁的面容终于拨云见晴,露出了笑脸,也不由跟着她一块儿笑了起来。   一身银白色锦袍包裹着他颀长完美的身段,油墨般乌亮的发丝一半高高束起,一半散落肩头。他英挺的五官在朦胧的雨帘里稍显柔和一些,甚至连他冰魄般的眸子此刻似乎也染上了潮湿的水雾。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论身处何地,所做何事,都丝毫不会影响他本身的高贵气质,就像即墨寒,烟雨袅袅中的他独立舟头,俊美得像是造物主精心渲染的画卷。   很快,同心河上其他小船里冒出了不少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她们走出船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用手帕或用绢扇掩着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即墨寒,完全忘记了女子该由的矜持,目光里满是惊艳。   甚至还有大胆的姑娘们冲即墨寒唱起了曲阳的民歌,她们的歌声甜美,回荡在同心河上,引来一阵   又一阵的叫好和娇笑声。   唉,这就是身处异乡的一个弊端,这里没人认识即墨寒,那些怀春的少女们更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才敢如此大胆。要放在京都,即便那些钦慕即墨寒的女子,也断断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苏皓月蹙着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算你们倒霉。   果然,即墨寒刚才还称得上和煦的面色瞬间阴冷了下来,他一扬衣袖,从袖口中飞出无数颗分量十足的银弹,正中那些姑娘们的哑穴。   这个效果是十分显著的,一时间,刚才还满眼都是似水柔情的女子们如今只剩下惊恐,她们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些机灵的同伴赶紧将她们拉回船舱中,又如疯了似地赶忙划动船桨,全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即墨寒和苏皓月的那条小船。   苏皓月看着外头的动静,不由好笑道:“哎,你可真小气,别人不过唱了首歌,怎么也犯不着点她们的哑穴吧?瞧,现在可好了,咱们像是瘟疫一般被人孤立了。”   被即墨寒点了哑穴,最少要做六个时辰的哑巴。   “清净。”即墨寒满是不以为然。   正好旁边也没别的船了,他干脆坐回了船舱里,扬起手掌猛地一推,船便听话地向前驶去了。   苏皓月收敛起笑容,略略沉下眸光,说道:“王爷,我总觉得这个周历不大对劲。”   “你说的没错,确实不对劲。”即墨寒赞同地颔首道:“他这次不惜对苏智痛下杀手至少能说明,   修建水坝一事,定有蹊跷。”   “我听二哥说过,每次他想与周历商谈关于水坝修建一事,都会发现他的院子大白天的也是房门紧闭,二哥只能无功而返。想来,周历肯定有一些秘密不想让人知道。”   “这或许就是周历要对苏智动手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一?”苏皓月一愣:“还有别的原因吗?”   “嗯。寒门派势力壮大后,周历曾向陛下进言严审苏智,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对苏智心存忌惮,只是朝中各集团势力盘根错节,相互牵制,仅凭寒门派并不能翻起多大风浪。可自岳父大人封侯归京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周历深知苏智和岳丈大人是血亲,在朝堂上必会相互帮衬,这两股势力凝聚在一起,足以颠覆局势。”   苏皓月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还是有一个问题没想通:“如果真是这样,那周历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即墨寒冷笑一声:“你忘了,苏智和岳丈大人可都是坚实地中立党,只会效忠陛下一人。”   “可周历也是中立党不是吗?”苏皓月脱口而出道,话刚从嘴里蹦出来,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捂着了嘴巴,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他用忠于陛下的身份伪装了这么多年,其实他一直心怀鬼胎......?”   “我猜是这样。你还记得吗,当初我猜测魏景华前去东安城剿灭倭寇很难成功,没想到他却屡战屡胜,没用多久就平定了东南沿岸的倭乱。”   听即墨寒提起这件事,苏皓月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是啊,当时我不是还笑你被他打脸了吗?”   即墨寒傲娇地斜了她一眼:“我不是被他打脸,不过是被陆啸天骗了。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驻扎梨花镇多年,在对抗倭寇的战争中却一直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而魏景华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却能轻松平定倭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苏皓月闻言,眯起眼睛说道:“陆啸天是故意的。”   “对,以战养战,蓄积势力,是存有叛心的将领最常用的一招。”即墨寒狭长的眸子划过一丝寒光:“可魏景华的突然请命打乱了陆啸天的计划,他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第29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而陆啸天与周历两人交情匪浅,据我所知,周历虽然卸任了军职,陆啸天却一直对他恭敬有加,百依百顺。要说他们俩早已勾结在一起,也属正常。现在看来,周历是想利用陆啸天手里的兵权,干一番属于他自己的大事业。”   即墨寒说完,苏皓月犹如醍醐灌顶,脑子里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原来如此!”苏皓月捏紧拳头,愤愤说道:“怪不得他一直想让你做他女婿,有了你的支持,他到时候造起反来,不是就如虎添翼了吗?”   即墨寒差点没被苏皓月跳跃的思维给噎住,这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王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成为这些无耻之徒争名夺利的工具的!”苏皓月一本正经地拍拍即墨寒的肩膀说道。   即墨寒嘴角一抽:“所以我还得谢谢你?”   “谢就不必了,咱们俩这关系,你说是吧。”苏皓月撩了撩额上的碎发,继续说道:“可是,周历现在已经是朝中一品大员了,又深得陛下的信任,在官员中更是一呼百应,可谓是风光无限,他到底为了什么非要铤而走险呢?”   “因为他不甘心。”即墨寒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在军中戎马多年,好不容易爬上了巅峰,手握大权,风生水起,却被陛下一纸诏书召回了京都。虽说给了他一品大员的位置,但是伴君如伴虎,   相比之下,京都远不如在边疆那么自由自在。这些怨气郁积在心头无以排遣,他自然会动起不该动的心思。”   “至于陆啸天这次之所以会与魏景华勾结插手西疆,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是魏景华发现了陆啸天以战养战,以此为把柄来威胁他,其二嘛,应该是周历默许了。天下大乱,正是他们想要的。”   “哦!所以,陛下把周历召回来,也是因为不信任他,对吧?”苏皓月偏着脑袋想了想,道:“也对,所谓功高震主嘛,他在军中又那么有威信,皇帝对他心存芥蒂也是正常的。哎,等等。”苏皓月忽然凑到即墨寒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问道:“可是你也是战功赫赫啊,而且你的脾气又那么古怪,人缘也不好,为什么皇帝偏偏对你这么放心呢?”   没想到即墨寒竟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愣了一下,脸一白,避开了苏皓月的目光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皇帝对我放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当苏皓月反复思考着这句话的含意时,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悠悠地停在了岸边。   身着桃粉色春袄的姑娘们挂着娇俏的微笑,一个接一个钻进了船舱,她们的手中端着餐盘,不一会儿精致的菜肴就摆满了船舱里的小几。   临走时,姑娘们在岸边排成一行,整齐地冲船里的苏皓月和即墨寒屈膝行了个礼,脆生生地说道:“二位请慢用。”   直到即墨寒重新开动小船,姑娘们依旧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目送他们离开。   苏皓月有些诧异地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抬头问即墨寒道:“这是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这你就别管了,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即墨寒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藕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苏皓月夹起藕片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片刻后,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味道不错。酸酸甜甜,很爽口。”   桌上的菜品不见得多么昂贵,每一道却都烹饪得极为讲究精致。就拿这道酸甜藕片来说,莲藕晶莹如玉,配以红色的枸杞,盘底再铺上翠绿色的荷叶,色泽鲜艳,交相辉映,让人见了不禁食指大动。   两人一边享用着独具江南风味的美食,一边对饮美酒,倒真像是来领略江南风光的游人一般。   吃饱喝足,苏皓月满足地摸了摸肚皮,蹬蹬腿,却发现船舱太小,自己的腿压根伸展不开。于是她干脆换了个姿势躺下了。   即墨寒将放在他们中间的小几搬开,腾出一块空地,也顺势躺在了苏皓月身边,还贴心地将自己的胳膊枕在她的脑袋下。   两人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惬意地望着天空,任由小舟在河中随波摆荡着。   呼吸着雨雾的清新,耳畔隐隐约约传来悠扬的江南小调,稍稍侧身,便可将整个人藏进他温暖的怀里。   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原是这般的怡然自得。   苏皓月像只小猫一般懒洋洋地半阖着眼皮,竟泛起一阵倦意。   “困了?睡会吧。”即墨寒用下颌轻轻磨蹭着她的头顶,柔声说道。   “嗯......”苏皓月含糊地嗯了一声,尾音呢喃不清,再一看,这丫头原来已经睡着了。   即墨寒不禁失笑。   有他在身边,这一觉苏皓月睡得格外安稳,等她悠悠醒转过来,雨已经停了。   一抬头,对上了即墨寒那双黑曜石一般璀璨的眸子。   一睁眼就能见到他,真好。   “醒了?”即墨寒浅浅一笑,动人心魄。   “嗯。”苏皓月坐起身,随意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头发。朝外看去,原来小舟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一处舞台边。   这舞台建在水中央,一个容貌姣好嗓音清亮的歌女正在台上一边弹奏着箜篌,一边唱着:“雁去花落朱门锁,沉暮瑶阶春意薄......”   舞台对岸是一座露天茶楼,茶楼里座无虚席,一眼望去,几乎全是年轻公子。他们手中捧着茶杯,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舞台上演献唱的歌女。   苏皓月冷不丁听见了她唱的词,不由也多看了她一眼。   谁知一旁的即墨寒好端端地突然来了句:“唱的一般,品味不错。”   苏皓月噗嗤一声笑了。   没错,这歌女唱的正是苏皓月的词——《闺怨》。   这首歌曾在博雅楼表演过,没想到都已经风靡到江南一带了。不过当时用的是琵琶伴奏,而这位江南歌女稍稍改动后再用箜篌演奏出来,还挺有一番韵味。   这时,从停泊在一旁的小舟上传来几位公子的讨论声。   其中一人赞叹道:“苒儿姑娘这一手箜篌弹的实在妙极!再配上她凤凰啼鸣般的歌喉,真可叫人忘却尘俗忧愁。”   另一人也附和着:“要不然人家怎么能成整个曲阳,甚至是名动江南的名角儿呢?你瞧瞧对面茶楼的客人,八成都是冲着苒儿姑娘来的。茶楼掌柜那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她的,她每月仅在这儿献唱三次,每次茶楼几乎都是人满为患。”   “哎我就奇怪了,按理来说苒儿姑娘人长得漂亮,又这么有才情,为何不趁着大好年华赶紧寻一门亲事呢?毕竟这整日里抛头露面在外献唱,终归不如找个靠谱的夫家安安稳稳度日强啊!”   听到同伴这样说,那小舟上其他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只听一人笑着奚落道:“我瞧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苒儿姑娘是曲阳邵知府的座上宾,这在坊间早就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我估摸着,整个曲阳只怕也只有你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道了吧,你还替人家瞎操心。”   刚才说话那人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如此!那她干嘛不干脆嫁给知府大人算了,何必还要辛辛苦苦地卖唱挣钱呢?”   “这就是苒儿姑娘手段的高明之处了。你想啊,知府大人今年已经年过五旬,别说娶妻,就连美妾   都已经纳了好几房。苒儿就算肯嫁,知府大人也不过是又多了一房妾。而苒儿姑酿不仅会因为歌女的身份在其他几位夫人跟前抬不起头,还得要任劳任怨地伺候嫡妻。相比之下,还不如维持现在锦衣玉食,又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话音一落,小舟里的几位公子不禁又是意味深长地呵呵一笑。   一直默不作声偷听他们谈话的苏皓月回过头来,轻声对即墨寒说道:“这个苒儿和曲阳知府邵志清的关系像是不一般,或许咱们可以从她这儿找到打破僵局的关窍。”   周历大费周章非要来曲阳修建水坝,不仅真实意图可疑,还搞出了这么多小动作,若说邵志清一点都不知情,苏皓月是绝对不信的。   “你打算怎么做?”即墨寒挑挑眉。   苏皓月沉吟一会,粲然一笑:“走,先跟她套套近乎去。” 第300章 拔刀相助   一曲终了,茶楼里掌声雷鸣。   苒儿姑娘面上是云淡风气的浅笑,她抱着箜篌,起身微微行了个礼,转身朝舞台背后的楼梯走去。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他的两颊还泛着醉酒后的潮红。这男人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从船上下来,招呼不打一个就想往楼上冲。   苒儿对于这场面也算是见惯不惊了,她的一只脚本来已经踏在了台阶上,见来了不好招惹的人,又猛地缩了回去。   守在舞台下台的两个随从应该是苒儿的护卫,他们看这男人来者不善,立刻上前想要拦住他。结果那中年男人倒是霸道得很,借着酒劲,二话不说就猛地将那两个随从推入了同心河中。   那男人身旁的小厮见此,立刻张扬地大笑出声,还指着河里狼狈的两个随从不干不净地辱骂了几句。   苒儿因为受到邵志清的垂青和庇护,在曲阳一般没人敢对她的人动手,她顺风顺水多年,也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礼遇有加,所以见此情形,她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为何无端端伤了我的随从?”苒儿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中的箜篌,强作镇定地朗声问道。   “哈哈哈哈!小美人,你连咱们的袁大爷都不认识,还真是白在江南混了。咱们袁大爷的产业遍布   整个江南,那可是富甲一方。你今天走运,我们袁大爷看上你了,要讨你回去做第十八房姨娘。怎么样,高兴坏了吧?”其中一个小厮色眯眯地盯着苒儿,肆无忌惮地调笑道。   苒儿听见他这般轻薄自己,顿时被气得脸涨得通红。但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肯定也占不到便宜,所以她咬了咬牙,忍了又忍,只得挤出一个微笑,客气地说道:“多谢袁大爷对小女子的厚爱,只可惜,小女子曾立誓终生不嫁,所以也只好辜负袁大爷的美意了。”   说罢,她还微微施了一礼。   可那酒气熏天的老色狼一听这话,不干了。他瞪着一双眯眯眼,喘着粗气走到苒儿的身边,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破口大骂道:“小娘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老子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今儿个,你愿意也得跟着老子走,不愿意老子就把你绑着走!”   这一巴掌彻底把苒儿打蒙了,见这男人如此蛮横,就连一些在一旁围观的年轻公子也不由瑟缩了一下,歇下了英雄救美的心思。   “小美人,我劝你还是识趣点,乖乖跟着我们家老爷回去吧,我们老爷不会亏待你的。”另一个小厮语重心长地劝道:“撂在整个江南,我们苏州袁家都是响当当的,就连京都一些大官都和我家老爷是拜把子的兄弟,你嫁过来,后半辈子锦衣玉食,穿金戴银,有何不好?”   听他的话,这袁姓男子似乎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富商,怪不得行事这般嚣张。   谁知苒儿虽然柔弱,但却有几分风骨。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傲然挺立,斜睨着对面的三人,冷冷一笑:“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若   再逼我......”她一指深不见底的同心河:“我现在就跳下去。”   谁知那三人先是一愣,对视一眼,皆是捧腹大笑,压根没把苒儿的警告当回事。   袁老爷走上前去,如香肠般又厚又丑陋的嘴唇挑起一抹嘲讽的狞笑:“小娘皮,你倒是跳个我看看!”   苒儿后退两步,警惕地瞪着步步逼近的袁老爷,声音里有几分慌乱:“你不要过来!”   “你跳啊!跳给我家老爷瞧瞧!”那两个小厮不怀好意地挑唆着。   苒儿右脚的绣花鞋已经悬空了一半,她怀中死死抱着挚爱的箜篌,眼眸里一片悲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对面的小舟里突然飞来一枚银弹,正中那袁老爷的后颈。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中年汉子吃痛一声,捂着被打着的地方破口大骂:“谁啊!哪个杀千刀的敢偷袭我!”   两个小厮连忙上前查看道:“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其中一人装腔作势地四处环视:“出来!敢伤了我家老爷,看不把你的手剁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枚银弹,精准无比地射向了他的一只眼睛。伴随着他的一声惨叫,他那只鱼泡眼瞬间成了一个可怖的血窟窿。   那小厮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不住地哀嚎着,袁老爷见势不妙,立刻就认怂了。他双手作揖,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仓惶地看着四周求饶道:“还请高人饶我一命,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苒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悬空的脚,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从小舟上下来一对年轻男女,两人都拥有绝世的容貌,男子气质清冷,女子的面上则挂着浅   浅的微笑。就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整个湖面似乎都被他们点亮了。   袁老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满脸堆笑地冲即墨寒和苏皓月点头哈腰。   苒儿心有戚戚地绕过袁老爷走到苏皓月的跟前,诚恳地行了一个礼:“苒儿多谢姑娘公子相救。”   苏皓月扶起她来:“不必客气。”   说罢,她将苒儿拉到身后,抬起下巴逼视着袁老爷,冷冷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小人......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但但但是......小人已经知错了,还请两位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次吧!”说着,那位在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袁老爷竟然不顾颜面,当众跪下了,跪得还十分干脆自然。   苏皓月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即墨寒,征求他的意见。   即墨寒直接吐出来两个字:“送官。”   苏皓月迅速地扫了身旁的苒儿一眼,只见她的神色十分平静,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好。”苏皓月点点头,转过身对苒儿说道:“苒儿姑娘,放心吧,一会我和王......我和这位公子会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狼送去衙门,保证他不敢再来骚扰你。还有,女儿家在外,以后出门也要多带两个人,才能避免再发生此类的事情。”   说顺嘴了差点把即墨寒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苒儿感激地看着苏皓月,道:“苒儿知道了,多谢恩人关心。只是,还未请教恩人的高姓大名,日   后有机会,苒儿定当好好报答两位恩人。”   苏皓月微微一笑:“日后若真的有缘相见,再告诉你也不迟。”   正想找个机会结识一下这个苒儿,就让她碰见了这档子事,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太及时了。不过苏皓月深谙人际交往之道,救了她,却并不挟恩相报,这样才能为之后的相遇制造最完美的铺垫。   苒儿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缓缓笑开了。   “既然如此,苒儿愿意陪恩人试一试这天意。”   苏皓月笑而不语,略一扬下巴,和即墨寒一同转身离去了。   即墨寒一记眼刀扫来,袁老爷瑟缩一下,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船。   船行驶了一会儿,苏皓月才收回了落在袁老爷身上的目光,和即墨寒相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先回府。”   苏皓月掩着嘴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   一直缩在船尾的袁老爷有些急了,他惴惴不安地问道:“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不是说要把我送官吗?”   “有你说话的份吗?”苏皓月一挑眉,冷冷一笑:“你这么想进官府,看来是有足够的把握能从官府里脱身啊?江南第一富商的名头果然好使,呵。”   “这这这......”袁老爷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讪讪道:“姑娘说笑了......”   “还不老实?”苏皓月骤然冷下了面孔,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寒光乍现:“江南排得上名号的商贾只有苏州柳氏、江陵王氏,杭州吴氏、姜氏,孟阳隋氏和扬州秦氏,里头压根没有姓袁的,想糊弄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冒牌的袁老爷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对这些了如指掌,只见他那张肥胖的脸霎时间面如土色。   他抹着额上的冷汗,结结巴巴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301章 法律不外人情   两日后,苏皓月和即墨寒将袁老头五花大绑,送到了曲阳衙门。   可不巧的是,就在不久前有两个百姓来衙门告状,所以邵志清此刻正在公堂上审案,不太方便接见他们。   苏皓月得知此事后,反倒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她转头对即墨寒道:“王爷,有没有兴趣旁听一下邵大人审案呢?”   即墨寒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脚步径直朝公堂走去。   邵志清曾在自己的别院见过即墨寒一面,所以认得他。当他看见即墨寒带着苏皓月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差点没震惊地从椅子上栽下来。   “王爷?”邵志清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连忙殷勤地迎上来:“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本王是来旁听的,你继续。”即墨寒面无表情地牵起苏皓月的手,拉着她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邵志清被即墨寒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吓得脸都白了,有这么个阎王在旁边,他还怎么能好好审案呢?万一被即墨寒抓到了什么把柄,再上报被陛下,他的知府还要不要做了?   可若是推脱的话,惹恼了即墨寒,他不是倒霉得更快吗?   权衡了半天,邵志清只得强装镇定,吩咐下人为两位贵客上茶,再调整好状态,若无其事地走回堂   上,一拍惊堂木,指着跪在堂下的一人大声呵斥道:“王九贵,你还不认罪?”   那名叫王九贵的是一个身穿青色粗布衣裳的干瘦汉子,他的头发像枯黄的稻草一般乱糟糟地挽在头上,散落在耳鬓的发丝因为惊恐而不住地颤栗着。   他扑倒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大人,草民真的已经尽力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变卖抵债,如今是家徒四壁,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幼童......还请大人看在草民不是故意拖欠不还的份上,再容草民缓几天,就几天,可以吗?”   站在他一旁的也是一个衣着简朴的男人,他望向王久贵的目光满是愧疚和无奈:“老王,去年我把钱借给你的时候,你说十月一定还我,这都过了半年了,剩下的钱却还没着落。本来咱们俩是远亲,我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是上个月我媳妇和我老娘接二连三的生病,这么一折腾,我家也已经开不了锅了。所以,这钱,你今天必须还我,我不能再等了!”   苏皓月原以为那王久贵是在外面干一些歪门邪道,才欠了这么多钱还不上,一听,才明白过来,其实王久贵也是个苦命人,孩子生下来后没多久,他媳妇就狠心的撇下孩子跑了,还带走了王久贵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积蓄。   可怜王久贵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两个孩子,无暇再去原来的地方上工,为了糊口,他一咬牙找亲戚朋友借了点钱,进一批扇子拿到市集里贩卖,想赚点辛苦钱。可他贪便宜,进的扇子款式过时,做工又一般,哪里能卖得出去呢?   结果,夏日都过了,他的扇子还有一大半没卖出去。眼瞧着债期临近,他只能一边厚着脸皮去求人   家,让别人宽限几天,一边变卖家当抵债。   本来大家都是邻里邻居,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也不急着逼他。可天有不测风云,李长根家中也出了变故,急等着用钱,所以他没办法,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来逼迫王久贵还债来解他的燃眉之急了。   在邵志清的眼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只负责断案,其他那些轮不着他管。   所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威严地说道:“王久贵,故意拖欠债务,证据确凿,现在本官就把你发卖去牙行,用卖身的钱来偿还欠款。”   这话一出,王久贵顿时情绪崩溃地大声求饶道:“大人!不要啊!草民家中还有幼童无人照顾,实在离不得人,若草民走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定是必死无疑。还求大人法外开恩,再容草民几天吧!”   李长根见他这副凄苦的模样,也不禁微微动容。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家中已经落满了灰尘的米缸,和缠绵病榻无钱医治的妻子老母,就不得不硬气心肠,将脸撇去一边,干脆不再看他了。   “放肆!哪有这么多情面可讲!”邵志清又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冲两个衙役发号施令道:“还不快照本官说的去办!”   “慢着。”   一直作壁上观的苏皓月忽然出言制止道:“邵大人,王久贵有罪,理应受罚。可稚子无辜,大人做的孽,不能连累两个孩子。”   邵志清面色一凝,沉声道:“可大梁律法......”   “法律不外乎人情。”苏皓月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俩都有苦衷,我瞧,说不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不知苏小姐有何高见?”邵志清耐着性子恭敬地问道。   他在心头轻蔑地冷笑道,这案子不仅是债务纠纷,里头还牵扯着千丝万缕的人情世故,连他都深感棘手,不得不快刀斩乱麻,苏皓月一个黄毛丫头,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肯定是想自己掏银子,替王久贵还债,再将此事四处宣扬,搏一个美名罢了。   可苏皓月却抬了抬下巴,问李长根道:“你进的扇子可还在你家中?”   王久贵一愣,不明苏皓月此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这个替他求情的美丽小姐不是坏人,所以他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小姐,正堆放草民家中。”   “可有白扇?”   白扇就是扇面上没有任何书画的扇子。   “有的有的。”王久贵连连点头:“一些通文墨的公子小姐会特地挑选这种扇子,自己装饰扇面,所以草民也曾进了一些。”   “好,给你一炷香的功夫,将所有的白扇取来。”苏皓月说完,扭过头看向邵志清,笑吟吟地问道:“邵大人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有即墨寒在,邵志清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啊。所以他不得不挤出一个虚伪地笑,摆摆手道:“苏小姐发话了,这一点小事,下官还是可以通融的。”   “那就多谢邵大人开恩了。”苏皓月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角,冲王久贵一扬下巴:“去吧。”   王久贵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跑着去取了。   很快,他就背着一个包袱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大人,小姐,白扇已经取来,都在这儿了。”王久贵打开包袱摊在地上,里头果真装着大大小小几十把白扇。   苏皓月优雅地站起身:“邵大人,借文房四宝一用。”   邵志清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冲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按苏皓月吩咐的去办。   官府的人办事就是利索,不一会儿,笔墨纸砚就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了苏皓月面前的桌案上。   苏皓月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冲即墨寒俏皮地一笑:“要不要来帮忙?”   即墨寒当然明白苏皓月的意思,他微微勾起唇角,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神态自然地走到桌案一旁,拿起砚台里的墨石研起墨来。   邵志清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在了地上,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楚靖王竟然伺候一个女子研墨?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苏皓月对周遭各异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自顾自地拿过一把白扇,笔走龙蛇,很快就在扇面上留下一幅春日山居图。   水墨晕染的山林层林叠嶂,秀丽巍峨,就连落在枝头的黄鹂鸟都被苏皓月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从山林深处不疾不徐地流淌下来,隔着画纸,似乎都能听见溪水叮咚的声音   。几个衣袂翩翩的居士在溪边的乱石边席地而坐,他们把酒言欢,击石和歌,好不自在逍遥。   苏皓月小心翼翼地捧起刚刚画好的扇子,吹了吹,晾在一边,片刻都没有歇息就开始了第二把。   即墨寒见邵志清坐在堂上那么清闲,便想给他也找点乐子。   “你过来。”即墨寒的语气清冷:“扇风。”   “啊?”邵志清一愣。   “给扇子扇风,墨汁才能干的快。”即墨寒说得一脸理所应当。   王久贵见此,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敢有劳知府大人,还是小的来吧!”   即墨寒还没说话,就见邵志清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用力地挤开王久贵,恭敬答道:“微臣遵命。”   作画中的苏皓月差点笑出声来,这个曲阳知府还挺知趣。 第302章 薛家柔儿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苏皓月才结束了最后一把扇子。   她将所有绘制好的扇子全部交给了王久贵,柔声说道:“既然你的债主要求你今日必须还上欠款,你现在就拿到外头去卖吧。嗯......时间紧迫,你卖便宜点好了,一把二十两,应该也够了吧?”   听了苏皓月的话,王久贵接扇子的手陡然一抖,差点没将满怀的扇子扔到地上去。   一把二十两还叫便宜?市面上的扇子哪怕是上等品质,一般也不过四五两。二十两的价格可比他的进价高了好多倍啊,这样的天价,真的能卖出去吗?   苏皓月猜出了他的疑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道:“你去吧。”   王久贵想了想,反正也别无他法,试试看吧。   于是王久贵咬咬牙,走到李长根,深深给他鞠了一个躬:“李大哥,还请你稍等片刻,等我卖了扇子,马上就回来还你钱。”   李长根犹豫了一下,悄悄在他耳边说道:“若是卖不出这价格,就卖便宜点也罢。我瞧二十两,悬啊!”   王久贵点点头:“我先去试试,不行再降价。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好。”   邵志清谦逊有礼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他目送王久贵离开,心头又是一阵冷笑。   这苏皓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一把破扇子有了她的字画就能成了宝贝?她以为她是谁啊!沽名钓誉却又舍不得掏腰包替人还债,竟想出这么个馊点子来,等王久贵一把都卖不出去哭丧着脸回来时,她就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想到这里,邵志清弯着腰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动作:“王爷和苏小姐辛苦了,来,还请移驾邻舍,用些茶水点心吧。”   他还等着瞧苏皓月怎么收拾起这难堪的场面来呢!   即墨寒偏过头去,宠溺地看向苏皓月:“你觉得呢?”   “好啊!咱们不是正好也有事要与邵大人商议吗?”苏皓月冲他眨眨眼睛。   邵志清后脊一凉,面容僵硬地笑笑:“那......这边请。”   在邵志清的带领下,即墨寒和苏皓月来到了后院一间装饰典雅的房间里。   落座后,邵志清笑容可掬地探身询问道:“不知王爷此次亲自前来,是有何要事啊?”   即墨寒神色冷淡地说道:“本王在同心河抓到了一个人,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罪大恶极。人已经交给了你的手下,你务必要好好审问一番。”   邵志清一听,连忙拱手答道:“是是是!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托,必将此案调查得水落石出。”   “这人自称袁老七,说是什么江南第一富商,在与朋友聚会后无意间撞见了歌女苒儿,因垂涎她的美貌,所以才色胆包天,想将苒儿姑娘强掳回去为妾。”苏皓月喝了一口茶,义愤填膺地说道:“邵   大人,在你的辖区竟然会有如此荒诞的事情发生,你这知府,不称职啊!”   邵志清当即被吓得脸色一白,赶忙起身请罪道:“苏小姐说得是,下官今后一定更加恪尽职守,重新调整巡防人员,杜绝再有此类事情发生,还请王爷和苏小姐放心。”   苏皓月闻言,只是淡淡地一挑眉,没做声。   即墨寒蓦地抬起眼眸,冷冷望向依旧在装模作样的邵志清,眼底杀机凛然。   邵志清被他可怕的眼神吓得一激灵,刚想再解释两句,就听见苏皓月意味深长地说道:“刚才忘记告诉你了,袁老七是我们两日前擒到的。”   两日前?   邵志清暗暗在心中回味着这句话。   难道说?!   邵志清猛地反应了过来,王爷两日前擒了此人,却一直到今日才送官,难道说王爷早已审问过了?!   他刚才还惨白的面色此刻已经隐隐透出青灰,邵志清手中捏紧茶杯,深深埋着头,不敢看即墨寒。   “邵大人对此人并不陌生吧?”苏皓月好整以暇地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发问道:“不然我刚才提到这个袁老七自称江南第一富商的时候,邵大人为何没有半点疑惑呢?”   江南根本没有袁姓的富商,这一点邵志清身为曲阳知府,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在听见这个线索的时候却表现得十分正常,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这这这......”邵志清嗫嚅着开口,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苒儿姑娘多才多艺,一直是府中的座上宾,这件事整个曲阳无人不知。也正因如此,曲阳一般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可是,袁老七一个成日里游手好闲的破落户却非要假扮成富商试图强娶苒儿,这就很奇怪了,他一没权势二没背景,为何非要与邵大人作对呢?”   苏皓月说完,偏过头问即墨寒道:“王爷,你说呢?”   即墨寒狭长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邵志清,沉吟了片刻,吐出三个字:“还不招?”   这三个字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邵志清终于顶不住压力,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下官......下官有罪。袁老七这件事,下官确实有所耳闻......”   苏皓月眯起凤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坊间一直传闻下官与苒儿之间的关系,其实都是胡说。下官不过是欣赏苒儿弹得一手好箜篌,又有一副好嗓子,所以举办宴会时,偶尔会邀请苒儿献艺罢了。真正对苒儿动心的,是是......是下官的长子,邵潼。而那些所谓的庇护,也是犬子打着下官的名号暗中安排的。”   “下官得知此事后,大为光火。即便苒儿再有才情,可毕竟身份悬殊,下官绝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卑贱的歌女。更何况,邵潼已经有了正妻,乃是薛家的女儿,名叫柔儿。他们两人成婚几年,感情一直不错,还育有一儿一女,可谓是十分美满,下官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苒儿破坏了我一家人的幸福呢?”   “虽然邵公子已有正妻,但是还是可以将苒儿纳为妾不是吗?”苏皓月插言问道。   邵志清无奈地摇摇头:“犬子对苒儿用情太深,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不明白呢?若苒儿真的嫁了进来,那必定是专房独宠,长此以往,邵潼和薛柔儿之间的感情还是会破裂。所以,为了犬子的终身幸福考虑,我无论如何不能让苒儿进我家的门。”   “薛柔儿正是因为知道邵公子对苒儿姑娘的感情,所以才会心怀嫉妒,干脆找人假扮成富商毁了苒儿,好重得丈夫的欢心,对吗?”苏皓月虽然用的是问句,可言语里的笃定却让邵志清无从辩解。   也正因如此,袁老七才压根不惧怕被送官,他知道,就算薛柔儿为自己的颜面考虑,也不会任由这件事继续发酵,所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自己捞出来。   邵志清颓然地点点头:“我也是昨日来偶然得知此事的,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柔儿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从小在千般宠爱中长大,有时候行事确实过于莽撞了,但她心眼并不坏。得知此事,下官也已经狠狠地训斥过了她,万幸苒儿姑娘被王爷所救,柔儿最终没有酿成大祸。还请王爷看在下官的面子上,饶恕柔儿这一次吧......”   心眼不坏?心眼不坏都能想出毁了一个女子清誉这样恶毒的法子,若是心眼坏的话,还不得将苒儿千刀万剐,再五马分尸?   苏皓月嘲讽地勾勾唇角。   即墨寒冷冰冰地说道:“你的家务事,本王没心情替你管。不过你身为一方父母官,纵容自己的家眷残害他人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   邵志清腾地起身,二话没说就给即墨寒跪下了。   苏皓月在一旁一怔,掩住了上扬的嘴角。   这里的人也太有意思了吧,动不动就下跪?还能不能有点创意?   “王爷,下官知错了......下官保证,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有第二次!”邵志清显然是被即墨寒吓着了,一把年纪的人,竟然可以一点脸面都不要,说跪就跪。   苏皓月强忍住心头的厌恶,轻飘飘地说了句:“王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邵大人认错的态度如此诚恳,不如这次就算了吧。”   这是她一开始就与即墨寒商量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才能把这出戏演下去。   邵志清见苏皓月替他求情,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娘一样。   只见他双眼满含泪水,动容地哽咽道:“苏小姐果真是菩萨心肠......”   即墨寒也忍受不了邵志清做作的表演了,他嫌恶地移开目光:“起来说话。”   邵志清如蒙大赦,站起身来冲即墨寒拜了又拜:“下官,多谢王爷和苏小姐的恩典!” 第30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抱拳禀报道:“大人,王久贵已经回来了!”   “这么快?”邵志清暗暗狐疑地扫了一眼神色依旧平和的苏皓月,转而堆起了一脸的笑容:“那咱们不妨去看一看?”   “走吧。”苏皓月站起身,与即墨寒一同并肩来到了公堂。   王久贵一见到苏皓月,眼泪鼻涕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抿着嘴唇,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两步,拜倒在苏皓月的裙边,喉头微颤道:“草民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但是小姐救了草民老小的命,草民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的恩德。”   苏皓月浅浅一笑,亲自躬身扶起他,淡淡道:“扇子都卖完了?”   “卖完了!卖完了!”王久贵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一把鼻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一开始草民眼拙,不知道小姐墨宝竟价值千金,还担心二十两的价格卖不出去。可谁知草民一到集市上将扇子展开,就有许多识货的公子小姐围了上来。他们问草民是从何处得了澜公子的墨宝,草民还与他们争辩了两句,说帮草民作画的是一位小姐,不是公子......草民怕他们不信,就将小姐仗义相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些公子小姐们一阵疯抢,很快这几十把扇子就被抢购一空了。草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小姐您澜公子的名号,早已名震天下,为万人敬仰了!”王久贵越说越激动,直说到双眼冒光   ,唾沫横飞,整个人满满充斥着对苏皓月的钦佩。   苏皓月宠辱不惊地笑笑:“你还自称不会说漂亮话,夸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小姐,草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王久贵被苏皓月调侃得面红耳赤,生怕她觉得自己油嘴滑舌,所以连忙赌咒发誓道:“草民若有半句违心的恭维话,就即刻让草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面前的小姐不仅人长得美丽,更有一副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王久贵打心眼儿里感激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回报,只能用最真诚最朴实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李长根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提醒道:“在小姐面前,说什么死不死的,也不怕冲撞了小姐。”   王久贵反应过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作揖请罪:“是草民口无遮拦,说错了话......”   苏皓月抿唇:“罢了。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你就赶紧回家去吧。”   王久贵从胸前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钱袋,双手呈给苏皓月,说道:“这是除了草民的欠款剩下的银子,还请小姐点一点,有没有错漏。”   苏皓月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轻笑一声:“你都收着吧。”   谁知王久贵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可不行!您与草民萍水相逢,却在草民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帮草民还完了欠款,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若草民还腆着脸将这几百两银子据为己有,岂不是太恬不知耻了吗?所以,这钱草民不能要。”   “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两个孩子的。”苏皓月两弯笼烟眉舒展着,花蕊般娇艳的红唇轻启,吐   气如兰:“孩子长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你若是真的疼爱他们,就好好利用这笔钱,做生意也好做其他的也罢,靠自己的能力,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   她说这话时,稍稍有些疏离的神态中却带着令人挪不开眼睛的光辉。仿佛是一束穿破了厚厚乌云的彩霞,一下子点亮了王久贵所有的希望。   苏皓月说罢,便与即墨寒一道离开了。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砰的一声。   回过头,王久贵已经跪在了地上,   他干瘦的身躯有些颤抖,浑浊的眼中满是晶莹的泪花。   一个人与黑暗搏斗久了,最终也会渐渐被黑暗吞噬。王久贵就是沦陷在深渊里的众生之一,他的一辈子经历了太多苦难,苦得他早已忘却了甜是什么滋味。即便是为了活过睁开眼后的每一天,他都已经拼尽了全力,未来的道路,他一度连憧憬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位小姐的话却如沉沉夜幕中皎洁的月光,温柔地庇护着他,指引着他这个夜行人朝着希望勇敢前行。   苏皓月没再说话了,她转过身,挽着即墨寒的胳膊消失在了公堂门口。   正当他们准备上马车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澜公子,请留步!”   转过头去,原来叫住他们的正是苒儿姑娘。   只见她一身浅粉色的纱裙,面带笑意,款款朝他们走来。她打开手中的折扇,似是有意无意地轻摇了一下,苏皓月定睛一看,立刻认出来扇面上正是自己帮王久贵所绘的春江图。   苒儿走到苏皓月的面前,屈膝行了一个礼,抬眸说道:“没想到恩人就是我仰慕许久的才女澜公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苏皓月却不动声色地笑笑,并不答话。   苒儿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扇子,娓娓说道:“今日在市集上无意见有人在叫卖扇子,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澜公子的画作,一时好奇,多问了那卖扇人两句,他便将澜公子仗义相助的事情原原本本与我说了。听他描述澜公子的外貌和气质,正好与恩人有七八分相似,所以,我才专程赶来衙门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苏皓月面上的笑意却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她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即墨寒,笑着道:“你瞧,如今像苒儿姑娘这般心思玲珑的女子可真是少之又少了啊。单凭一把扇子就能猜到我的身份,不简单。”   说罢,她冲对面的茶楼扬了扬下巴,淡淡地邀请道:“不知苒儿姑娘可有兴致,与我们一同去那儿小坐片刻?”   苒儿微微一笑:“是我的荣幸。”   茶楼,靠窗雅间。   苏皓月与即墨寒并肩而坐,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了对面的苒儿身上。   苒儿仪态优雅地端起茶杯说道:“那日一别后,人海茫茫,我时常担心不能再见到两位恩人。可今日与澜公子用这样的方式相逢,我才真真正正相信了那句天意。上次承蒙两位相助,一直没有机会好   好感谢两位,这次苒儿便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以表谢意。”   说罢,她将杯中琥珀色的茶一饮而尽。   苏皓月也象征性地举了举杯,而即墨寒却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眼神也一直游离在窗外,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苒儿姑娘。”苏皓月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忽然发问道:“你今日来衙门,到底有什么目的?”   苒儿唇角的笑意在那一瞬间凝滞了,她蹙起眉头,似乎是不明白苏皓月话中的意思。   “澜公子,此话怎讲?”   “真的像你所说,仅仅是为了验证你的猜测吗?”苏皓月不答反问,眸光也渐渐阴沉下来。   苒儿将手中的白瓷茶杯放在桌上,顿了顿,抬起如水的眼眸十分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曲阳盛传我与知府大人关系不一般,所以澜公子才会怀疑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但还请澜公子明察,这些不过是百姓们无中生有罢了,我不过是偶尔会被知府大人邀请去宴会上献唱两曲,仅此而已。”   苏皓月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蓦地一笑:“苒儿姑娘正值青春,而邵大人却已是知天命之年,坊间那些关于你们的荒诞传言,我自然是不信的。”   苒儿闻言,松了一口气:“澜公子果然聪明绝顶,绝非人云亦云之辈。”   “不过,无风不起浪。你与邵家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得到你青睐的并非邵大人。”苏皓月勾起一侧的唇角,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是邵大人的公子,邵潼。苒儿姑娘,我说的可对?”   苒儿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在苏皓月说出这句话时,猛地攥成了拳头。   她一改刚才的温和端庄,像一只被人踩到痛处的母猫,紧紧抿着唇,在苏皓月和即墨寒的面上来回扫视着。   过了好久,她才淡淡地将目光投向窗外,唇角升起一抹弧度,言语中满含嘲讽地说道:“这谣言还真是越传越邪乎了,不知澜公子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笑话呢?”   “是不是笑话,苒儿姑娘心里清楚。”   苏皓月将桌上的一碟点心推到苒儿的面前,放软了话里的语气:“苒儿姑娘放心,我说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恶意。” 第304章 惧内的官少爷   苒儿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下来,她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依旧强撑着没有松口:“澜公子,这件事恐怕真的有误会。我与邵公子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也就是仅此而已,又何来的青睐一说呢?”   苏皓月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说道:“苒儿姑娘,你早已知道袁老七是邵潼的夫人薛柔儿派来的,所以才在逃过一劫之后,大摇大摆地来衙门,为的不正是在薛柔儿的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吗?”   其实在苏皓月第一次从袁老七的手中救下薛柔儿时候,她就察觉到这个女子不简单。她虽然表面看着十分慌张,但是她的眼底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冷静,仿佛她所表现出来的恐惧完全是装出来的一样。   苏皓月清楚地记得,在她和即墨寒一同出现时,苒儿看即墨寒的眼神中没有其他女子初见即墨寒时常有的惊艳。这惊艳并不是说天下的女子都是无脑的花痴,而仅仅只是姑娘们在见到美的人,美的物时,自然流露出来的赏心悦目。   可当时,苒儿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即墨寒一眼,就将目光重新落在了苏皓月的身上,甚至连片刻多余的停留都没有。   于是,苏皓月当即断定,她一定深深爱着某个男人。   这个男人早已占据了苒儿的整颗心,让她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女子在陷入爱情时,总是全身心地投入,前世的苏皓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后来袁老七在苏府没能忍住折磨,最终吐了口,交待了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常年混迹在街头的无业游民,之所以假扮富商意图强掳苒儿,都是邵潼的夫人薛柔儿指使的。   苏皓月再一联想起苒儿那日毫无波澜的双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苒儿早就猜到了袁老七的来头,她之所以将计就计,甚至扬言要跳河,无非是因为她想把事情闹大,好传到邵潼的耳中,让邵潼知道,夜夜与他同床而眠的薛柔儿是一个多么歹毒的女人。   说到底,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好对付的。薛柔儿狠辣跋扈,而苒儿却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善良。   果然,只见苒儿面上一直维持着的温柔像一张破碎的面具,在刹那间四分五裂。她冷笑一声,说道:“这都是邵志清告诉你们的吧?”   苏皓月偏着头笑道:“这不重要。”   “呵......”苒儿扬起的红唇,在此刻暖阳的照耀下愈发地娇艳了。   “是啊,不重要......”她扬起面庞自嘲地苦笑一声:“我一介江湖歌女,却妄想嫁给知府的嫡公子,薛柔儿因此对我痛下手杀手,也是理所应当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苒儿这次不再隐藏眼神的锐利,她直直地逼视着苏皓月,恶狠狠地说道:“我为了邵家付出了全部,为的不过是光明正大地待在邵潼身边,哪怕是个妾呢?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请求,薛柔儿那个妒妇都不肯同意!你说,我如何能甘心?!”   “她派人来害我,我却只能用这样可笑的方式来反击......你知道我的心中有多恨吗?!”苒儿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死死咬着下唇,齿间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丝。   苏皓月却只是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又怎知是薛柔儿不同意邵潼纳妾,而不是邵潼自己不愿意纳妾呢?”   苒儿愣了愣,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我可以肯定,在中间搞鬼的一定就是薛柔儿。”   “为何?”   “薛柔儿嫁入邵家这些年来,邵潼的身边连一个丫头都不能留。可试问全天下,哪家的公子老爷不是三妻四妾,丫鬟成群?你说,这难道不是薛柔儿善妒的结果吗?”   苏皓月听到这句话,眉头轻轻一蹙,心也猛地揪了起来。   不想让自己的夫君纳妾就是善妒吗?   那苏皓月恐怕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妒妇了吧!虽然此话她并未说出口过,但是她的心中是绝对不能接受即墨寒纳妾的。   即墨寒感觉到了苏皓月的异样,他冷冷一瞥对面的苒儿,冷声呵斥道:“闭嘴!”   苒儿一惊,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什么都没说。   即墨寒揽着苏皓月的肩头,十分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纳妾。”   苏皓月抬起眼眸,注视着即墨寒的眼神满是复杂的情愫。   若即墨寒真的不纳妾,全天下的人一定会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苏皓月倒是无所谓,但是这样的谩   骂必然牵连苏家,一想到将来爹娘会因为自己而遭受四面八方的攻击,她的心中就不是滋味。   “皓月,我不纳妾。”即墨寒牵起苏皓月的手,冲她安慰地一笑,又重复了一遍。   苒儿看着对面的一对璧人,听着即墨寒温柔而坚定的承诺,她的眼睛里在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   有不敢置信的惊讶,在对比自己时,她的心头又难以掩饰地涌上了一股愤恨。她恨邵志清的虚伪,恨薛柔儿的狠毒,也恨邵潼的凉薄。   苒儿聪明过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男人,其实从未真的为她争取过半分呢?   最后,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垂下浓密的睫毛,来遮挡眼眶里溢满的晶莹泪珠。   等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幽幽长叹,留在她心底的,只剩下深深的羡慕。   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澜公子,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苒儿吸吸鼻子,勉强笑了笑:“大多数男人,都是日日花丛过,片叶不留身的。邵潼是个俗人,他不纳妾,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这话倒是引起了苏皓月的兴趣,她问道:“为何?”   “因为......”苒儿顿了顿,鼓足勇气说道:“这邵家虽然姓邵,却压根不是邵潼说了算。薛柔儿牢牢把控着邵潼,她的霸道和跋扈,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面对苏皓月怀疑的目光,苒儿不得不再三强调:“我说的是真的,就连邵志清都拿薛柔儿没办法,更别提邵潼了。”   “可邵志清好歹是曲阳知府,怎么会容得薛柔儿放肆呢?”   “哼,邵志清这老头子,为了权利和地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苒儿不屑地嘲讽道:“他当初看中薛家的权势,才厚着脸皮攀上了这一门亲事,现在受薛柔儿的气,也是活该!”   苏皓月闻言,与即墨寒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猜的果真不错,薛家,不简单。   正如邵志清所说,邵潼庇护苒儿,却还要打着他爹的名号,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可像邵潼这样的官少爷,在外头的莺莺燕燕身上花点精力和金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没必要遮遮掩掩。所以,邵潼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极有可能是因为惧内。   他怕薛柔儿知道了,又会引起一场收拾不了的腥风血雨,所以干脆把他爹当作他和苒儿的保护伞,也正因如此,才会引起曲阳不知情百姓的误会。   一说到薛柔儿,苒儿的怨恨犹如滔滔江水,奔腾不绝,她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薛柔儿真是命好,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里,纵使她千错万错,邵志清和邵潼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若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只怕不出半年,就会被夫家扫地出门!”   “你的话未免有些偏激,即便薛柔儿再不对,她至少也为邵潼诞下了一双儿女,也算是邵家的功臣了。”苏皓月为自己倒上一杯茶,不动声色地说道。   谁知苒儿的眉心忽然蹿起了一簇火苗,她拿着茶杯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紧紧捏着杯身,因为用力过猛,指节都已泛起了白色。   她将头埋在胸前,嚯地站起身,低声说道:“澜公子,我突然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辞了。以后有   机会,再与你一同饮茶。”   苏皓月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苒儿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对上了她深不见底的眸子。   “孩子,其实是你的,对不对?”   苒儿听见苏皓月的口中轻轻吐出了这句话。   她怔了怔,拼命想要挣脱苏皓月的桎梏。   “你放开我!”   苏皓月却无动于衷,她走到苒儿跟前,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探究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似乎想把她从里到外看个清清楚楚。   “我不明白,邵潼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你,竟然让你舍得为了他而抛弃自己的孩子。” 第305章 你会不动心吗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扎在了苒儿柔软的心脏上。   她再也忍不住了,竟蹲下身嚎啕大哭了起来。   孩子,一直是她不敢碰的一道伤。她曾经试图让自己遗忘那两个孩子的存在,可每每见到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孩子依偎在母亲身旁撒娇时,她的伤疤就会被残忍地揭开。难以承受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她怀胎十月拼尽全力诞下来的一双儿女,却因为她的执念,永远地成了别人的孩子。   他们,甚至不知道她这个母亲的存在。   苏皓月冷眼瞧着,并没有半点动容。   你说苒儿可怜吗?她确实可怜,为了自己爱的男人不惜付出一切,最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但是这些苦难,何尝又不是她自找的呢?   若是她清醒一点,早一点看清邵潼和邵志清两父子伪善的面目,又怎么会一错再错,直到深陷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说到底,老话果然不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过了好半天,苒儿终于哭够了,她一擦眼泪站了起来,说出口的话却让苏皓月微微有些惊讶。   只见她咬着牙说道:“苏小姐,你可以帮我吗?”   这还是苒儿第一次这样唤她。   苏皓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你已经无缘无故地帮了我一次。”   苒儿的话乍听上去有些无赖,但仔细想想,却能参透她话中的玄机。   她清楚,苏皓月和即墨寒两人绝不是那种闲极无聊的人。他们在曲阳官府出入自如,一看就是背景显赫。这样的人,却与萍水相逢的她在茶楼里坐了这么久,东拉西扯,不过是想从她的嘴里知道更多内情。   因此,苒儿可以断定,她对他们有用。   既然她有价值,那么她当然可以与苏皓月谈条件。   苏皓月笑着沉默了片刻,挑挑眉,示意苒儿坐下说话。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苏皓月问道。   “从孩子送走的那一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苒儿的唇角努力上扬,一滴苦涩的泪珠却猝不及防地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了下来。   “所以,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我的一双儿女回到我的身边。”苒儿用手指揩去眼泪,继续说道:“每当我想到他们围绕在薛柔儿的膝边,唤她娘的时候,我就心如刀绞......恨不得马上拿起刀,去邵家抢回我的孩子。”   “我不明白,邵潼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应该知道你和薛柔儿势如水火,他身为父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卷入这一场恩怨纷争中呢?”   “所以我才说,薛柔儿如果生在寻常人家,定会被扫地出门。”苒儿挑起唇畔冷冷一笑:“因为她生不出孩子。”   “她生不出孩子,又不允许邵潼纳妾,这无异于是要断了邵家的香火。于是邵潼和邵志清一商量,便将我和他的孩子过继给了薛柔儿。在他看来,这总比从外头领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要强。”苒儿说道:“我猜,薛柔儿到现在都不知道孩子其实是我的。如果她知道,就算是把邵家闹个天翻地覆,她也绝不会同意。说不定当她看见邵潼抱着我的孩子回邵家的时候,薛柔儿还会感激邵潼对她不能生育的包容呢,呵......”   苏皓月皱起眉头,邵家父子的把戏还真是玩得好,这样一来,不仅能讨好薛家,还能用这一双孩子牢牢地绑住苒儿。   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算计,邵潼此人,心思果然毒辣。   “薛家,到底什么来头?”即墨寒突然问道。   邵志清堂堂一个知府,竟然对薛柔儿纵容到了这个地步,对薛家更是百般讨好,如此看来薛家的背景只怕不容小觑。   “你们答应帮我,我才能说。”苒儿笑了笑,淡淡说道。   “我答应你。”苏皓月爽快地答道。   “好。”苒儿起身冲苏皓月和即墨寒盈盈一拜:“我在此先谢过两位的恩德。”   随后,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字。   弩。   苏皓月和即墨寒的眸光几乎是同时一沉。   弩是大梁最常用的兵器之一,而民间是绝不允许私自制造弓弩的,薛家竟然与这东西有瓜葛?   苒儿轻轻抹开了这个字,镇定自若地喝了一口茶。   “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苏皓月挑挑眉,问道。   苒儿却不疾不徐地笑了笑:“苏小姐,凭你们的实力,要想调查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应该不难吧?”   “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即墨寒冷冷逼视着她。   “唉......”苒儿幽幽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眸,看着即墨寒说道:“还请公子回避一下,我有些东西要给苏小姐看。”   即墨寒无动于衷,对于这个女子,他还是不信任,谁知她会不会趁他没看见的时候对苏皓月下什么毒手。   苏皓月扯了扯即墨寒的衣角:“没事,你且到门外等等,有事我会高声叫你的。”   即墨寒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到了门外,掩上房门。   谁知门刚关上,对面好端端坐着的苒儿忽然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裳。   还没等苏皓月反应过来,只见她的外衫已经剥落,露出了她莲藕般的手臂和肩胛。   见此,苏皓月恍然大悟。   原来,苒儿的身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数不清的伤痕。有新伤也有旧伤,那伤痕有的像是火油灼烧而成的,有的则像是被鞭打出来的,总之,她原本白嫩细腻的肌肤已经被折磨得每一块好地方了,看得只叫人心疼。   “苏小姐,你是不是很惊讶?”苒儿重新穿好衣裳,笑着看向苏皓月,似乎饱受虐待的人根本不是她。   “这是邵潼干的?”   “不是。”苒儿摇摇头:“邵潼很温柔,脾气也很好,不是那种会动手打女人的人。”   “那......?”   “是薛家的二少爷,也就是薛柔儿的哥哥,薛聪。他就是一个变态,以折磨女人为乐趣。”说着,苒儿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刻骨的憎恨。   “可是你为何会与薛聪有交集?”   “这是邵志清的安排。他......他用我,去讨好薛家......”   听完苒儿的话,苏皓月彻底惊呆了。   “不光是薛聪,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只要是对邵志清有用的,他都会把我献出去。”苒儿咬着唇,苦笑一声,看着苏皓月的眼神中多了些自卑:“苏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苏皓月想了很久,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她想痛斥苒儿的愚蠢,即便再爱邵潼,也不能爱到完全没有自我的地步。   可是转念一想,前世的她不亦是如此吗?想着想着,责骂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我不觉得你脏,只是无法理解你的做法。”苏皓月无奈地摇摇头:“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苒儿并没有直接回答苏皓月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很小就被卖入了青楼,因为年纪小,就先跟着楼里的姑娘学箜篌,学唱歌,每晚在楼里献艺,混一口饭吃。说是卖艺不卖身,可那儿的妈妈是利欲熏心的人,真有客人想要,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得不到的姑娘。我见了太多这样的事,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那时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不要长大。”   “可是等我刚刚及笄,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客人看上了我,非要我陪他。我哭着跪下求他,希望他放过我。可妈妈却狠狠甩给了我一个耳光,骂我不识好歹。”   “就在这时,邵潼出现了。他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妈妈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所以当晚,我就被送到了邵潼的房间里。”   “可是,邵潼并没有强迫我,只是让我唱歌给他听,于是那一晚,我给他唱了整整一夜的歌。从那之后,他几乎每晚都会来,每次我们都只是相敬如宾地坐在房间里,我唱歌,他喝酒,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说到这儿,苒儿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情窦初开般的甜蜜。   “后来,他替我赎了身,给我安排了住所,还带我参加了很多聚会。也正是在聚会上,我渐渐被捧成了曲阳的名角。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邵潼给我的,苏小姐,你也是女人,你说,换作是你,你会不   动心吗?”   苒儿问完,似乎并不想知道苏皓月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所以,即便我知道我和他永远不可能,即便我知道他已经娶了薛柔儿为妻,并且永远不会纳妾,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奋不顾身地爱上了他。” 第306章 委曲求全   “所以,你不惜拿你的一双儿女去向他摇尾乞怜?”苏皓月微微眯起眼眸,毫不客气地说道。听了苒儿这一段曲折的故事,她却并没有太多的动容。   苒儿一愣,垂下眼帘,声音中多了一丝隐忍的悲痛。   “你说的对......我,我太懦弱了,真的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要求......”苒儿用帕子擦了擦鼻子,自嘲地笑笑:“诞下龙凤胎时,我还不满十八岁,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说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肉,跟着我流落在外,肯定会招惹闲话,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所以,我虽然很舍不得,却也只能答应......”   “那之后不久,邵志清便私下约我见了一面。他说他知道我对邵潼的心意,还说我为邵潼诞下了子嗣,是邵家的功臣,因此他对于我和邵潼是十分支持的。可是,邵家与薛家联姻是出入政治目的,很多时候,邵家不得不看薛家的脸色行事。最后,他对我说,只要我能帮助邵家摆脱薛家的控制,他一定让邵潼迎我入府。”   说完,苒儿突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眸中寒光乍现。   “那时候的我,实在是太天真了......对邵志清的花言巧语信以为真,甚至当场表示只要是能帮到邵潼的,什么我都愿意做!”苒儿水晶般灵动的双眼微阖,偏过头去,似乎是不愿意再回忆起那段痛苦的记忆。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说的帮忙,竟然是拿我去送人情!”   苒儿悲愤地说道:“等我再想后悔,一切却都已经晚了。这些年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苦苦熬过来的,我都不敢回头去想......可笑,如今的我早已成了残花败柳,而薛柔儿,却依旧好端端地做着她的邵夫人,甚至我的一双儿女,都要被迫认贼作母!我好恨!”   她紧紧攥着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   “所以,你与薛家人周旋,留心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毁掉他们,对不对?”苏皓月冷冷问道。   “没错!”苒儿狠狠一拍桌子,银牙紧咬:“薛家做多了缺德事,活该他们家门不幸,生出来薛聪这么个王八蛋!薛聪整日倚红偎翠,只会在女人身上耍威风,实则不过是个愚蠢至极的东西!他并不知道我与薛柔儿的恩怨,还在醉酒后不慎将薛家的老底抖落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抓到了薛家的把柄,当然要拼劲全力一搏!”   “你得知此事后,有没有跟别人透露过?”苏皓月谨慎地问道。   苒儿冷笑一声:“当然没有,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怎会不知?连知府大人都受到了薛家的控制,其他的人更加没有能力替我报仇了。我若让别人知道我掌握了薛家的秘密,那先死的人一定会是我。”   苏皓月闻言,不禁莞尔一笑:“苒儿姑娘,你又怎知我有能力替你扳倒薛家呢?”   “苏小姐,你就不要再跟我互相试探了。你是安阳侯的千金,又是陛下亲口御赐的楚靖王妃,薛家在江南可能可以称霸一方,但是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个以粮商为幌子的军火贩子罢了,若是苏小姐都   拿他们没辙,我可能就只有豁出这条性命,去京都告御状了。”   苏皓月挑挑眉,自顾自地斟上一杯茶,不置一词。   “若是我没猜错,与你一同的公子,便是楚靖王吧。”苒儿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苏皓月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嗯,是。”   苒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能得王爷如此宠爱,苏小姐,你真的很幸福。”   “幸福,从来不是靠一方百般委曲求全求来的。”苏皓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苒儿,你努力错了方向。”   苒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唇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说的对,我做了这么多,自以为自己是为爱牺牲的勇士,其实到最后,我感动的只有自己。”   “那,现在你还爱他吗?”   苒儿抿着唇很认真地想了想,却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爱别离,求不得。爱恨交织,才最让人难以割舍。   苏皓月沉下眸光,这滋味,她又何尝不明白呢?   “苏小姐,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苒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很多年我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畅所欲言了。”   苏皓月浅浅一笑:“你先回去吧,有情况我会联络你的。”   苒儿站起身,行了一个礼:“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告辞。”   说罢,她转身离去,仪态优雅的模样正如苏皓月初见她时那舞台上颠倒众生的美丽歌姬。   她前脚刚走,即墨寒后脚就进了房间。   苏皓月抬头看向他,说道:“你都听见了吧?”   即墨寒微微颔首:“嗯。今夜,我去一趟薛家。”   “若薛家干的真是走私军火的勾当,邵家只怕也干净不到哪去。”苏皓月一只胳膊拖着腮帮子,一边沉思一边自言自语道:“民间老话说,一甲抵三弩,一弩下地府,薛家胆敢干掉脑袋的营生,背后一定有官府势力做支持。而邵志清区区曲阳知府,显然没有这个实力,否则他也不会上赶着巴结薛家了。那么薛家背后的保护伞到底是何方神圣呢?这件事情貌似越来越复杂了。”   即墨寒走上前牵起苏皓月的手,微微一笑:“你先别想这么多了,我今晚先去看看,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苏皓月也笑着说道:“好。”   当夜,苏皓月端着亲手烹制的点心来探望苏智。   苏智的腿伤在黄神医的精心医治下,已经渐渐开始恢复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双腿的骨骼已断,要骨头完全长好,仍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苏智暂时还是只能卧床调养。   前几日治疗的过程惨痛无比,苏智怕苏皓月见了担心,所以拜托黄神医以需要静养为由,一直不让苏皓月来看他。   现在伤势好多了,苏皓月才终于被允许进入苏智的房间。   “哥,你瞧,我给你做了好吃的。”苏皓月搬过一张椅子,坐在苏智的床边,将一碟精致的糕点呈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说道:“芙蓉糕,尝尝看!”   苏智半倚在床上,接过一块,整个塞进了嘴里,赞不绝口道:“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好吃!三妹,我可跟你说好了,你以后得把这做糕点的绝活教教咱们苏家的厨子,不然等你嫁了人,我只怕就再也吃不上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苏皓月脸一红,皱皱鼻子没好气地说道:“我好心好意做糕点来看你,你却还拿我取乐,哼,真是没良心!”   “我可没拿你取乐,我这叫未雨绸缪!”说话间,苏智又接二连三地吞下了两块芙蓉糕。   苏皓月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好笑:“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哈哈哈!”苏智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往苏皓月身后看去,问道:“王爷呢?”   苏皓月想了想,还是把从苒儿那儿得知的消息全部跟苏智说了。   “所以,王爷今夜夜探薛家,就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曲阳竟还藏着一个连朝廷官员都十分忌惮的军火贩子。”苏智皱着眉,说道:“皓月,当初咱们就猜到周历来曲阳修建水坝的目的不单纯,你说,他此番的动作,会不会与薛家所干的勾当有关呢?”   苏皓月被苏智一提醒,不禁猛地一震。   “哥!王爷曾与我说过,周历野心勃勃,早已有了背叛陛下的心思,镇东将军陆啸天就是他的爪牙   之一。”苏皓月沉下眸光,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若说周历看中的正是薛家手中掌握的大批武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周历为何不与薛家私下交易,何必要大张旗鼓来曲阳修建什么水坝呢?”苏智却又有些想不通了:“难道这水坝里还真的藏有什么非修不可的道理吗?”   苏皓月的目光落在了苏智绑着夹板的两条腿上,她眉峰一挑,突然问道:“哥,你说你当初摔下地基之所以身受重伤,主要是因为地基里搭建了钢铁支架,对不对?”   苏智不明白苏皓月为何提起了这个,他点点头,懵懵懂懂地说道:“是啊。修建水坝所需的材料除了泥沙等等以外,钢材铁器也是必不可少的啊。”   “那就对了!”苏皓月一拍大腿:“钢铁的用处可大着呢,除了可以用来搭地基,还可以用来制造兵器!” 第30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智被苏皓月的话下得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这......你的意思是,周历利用修建水坝需要采购大量钢铁为幌子,私造武器?”   “是啊。朝廷向来对钢器铁器管控得很严格,更是严令禁止民间私造兵器。周历即便身居高位,想制造大批武器也得解决材料这个难题。他用修建水坝为掩护,便可以堂而皇之采购钢铁,再由薛家将其制造成兵器,这不是太顺理成章了吗?”苏皓月思维缜密,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   苏智虽然觉得这个猜测很耸人听闻,但是苏皓月的分析有条有理,逻辑清晰,实在让他无从辩驳。   “皓月说得没错。”   正在此时,从门外传来的即墨寒的声音。   他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干练利落,步履带风,三两步走到了苏皓月的身边,顺手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塞入口中。   “王爷,你发现什么了是不是?”苏皓月问道。   “薛家倒是很干净,没有武器,但是我在薛家却见到周历的一个手下正好从府中出来。”即墨寒咽下糕点,冷声说道:“所以,周历与薛家一定有勾结。”   “而且,薛家粮铺的账本也不对,有一大笔钱来路不明。”即墨寒说着话,干脆将苏智身边的一整碟糕点都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据为己有了。   苏皓月看见他这个小动作,忍不住好笑地暗暗腹诽了两句。   “最重要的是,薛家不光是曲阳最大的粮商,他们在乡下还有一处牧场,专门养牛,数量很大。而这养牛场的一半利润,却进了另一个人的腰包。这个人名叫周轩,似乎是周历的什么远房亲戚。”   “养牛?”苏智听得一愣。   苏皓月却明白了过来:“他们养牛为的是牛角。”   “没错。牛角可以用来制造弓弩,属于军用物资。”即墨寒吃完了糕点,优雅地擦擦手,继续说道:“只是这养牛场极为隐秘,我也是在薛家的书房里偶然发现了养牛场的账簿才得知此事。我想,这兵器就藏在养牛场也说不定。”   “呵,这周历,竟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苏皓月不禁冷笑。   苏智咬着牙说道:“枉他身为朝廷一品大员,位极人臣,竟为了自己的私欲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修建水坝已经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他居然还妄图谋反!”   苏皓月知道,苏智一直对上次工地的事故耿耿于怀。她给救了苏智那人的一双老父母送去了重金已表谢意,并且买了两个丫鬟照顾他们,希望他们能安度晚年。   逝者已矣,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哥,你放心吧,王爷会为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的。”苏皓月笑了笑:“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快好起来,只有身体恢复了健康,才能继续与他们斗下去!”   苏智闻言,只得勉强点点头:“皓月说得对。”   “好了,哥,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苏皓月挽着即墨寒的胳膊站起身:“你早点睡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和王爷就好。”   “好,你们也要记得,万事小心啊!”苏智望向他们的眸光中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苏皓月点点头:“嗯。”   说罢,她和即墨寒一同走出了苏智的房间。   月光如水,照在苏皓月的身上,让她不禁起了些寒意。   即墨寒揽着她的肩头,送她回房间。   “养牛场的位置,王爷打算怎么查?”苏皓月偏过头,看着即墨寒英挺的侧脸问道。   “这种事,交给禹庚就好。”即墨寒似乎并不担心。   苏皓月猛地想了起来,是啊,还有禹庚呢,这两天总不见他,差点都把他给忘了。   “我觉得,可以让苒儿也从旁打听一二,看能不能在薛聪那里得到一点线索。”苏皓月抱着自己的胳膊,说道:“双管齐下。”   “嗯。”即墨寒没有反对。他解下外袍披在苏皓月的身上,温声提醒她:“晚上凉,记得多穿一点。”   即墨寒连她抱着胳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都注意到了。   苏皓月紧紧抓着衣襟的两个角,垂着眼帘甜甜地笑了笑:“知道了。”   光阴似箭,几场骤雨后,曲阳大街小巷的姑娘们全都换上了清爽的薄衫,江南的夏季就在不知不觉   中悄悄来临了。   苏皓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歪着身子,脸蛋枕着胳膊,百无聊赖地瞧着阳光穿透香樟树叶撒下的斑驳印记。   她黛色的衣袖微微卷起,露出了一段白玉般的手臂。四周也没有旁人,她干脆惬意地蜷着腿,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树阴下的角落里。   紫鸢站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摇着绢扇驱走盛午的暑气。   “给爹娘的信送去了吗?”苏皓月懒洋洋地趴在胳膊上,瓮声瓮气地问道。   “三日前就已经送去了。”紫鸢答道。   “嗯......”苏皓月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似是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在这儿都待了一个月了。若不是记挂爹娘,我倒真不愿意回去了。”   紫鸢笑着打趣:“小姐这是玩野了吧?”   “唉......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湖’忘反。这儿简直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我是个俗人,当然会乐不思蜀啦!”苏皓月孩子气地嘟了嘟嘴。   说罢,她忽然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来问道:“水坝那边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蓄洪闸基本上已经完成,曲阳湖的河堤也做了全面的加固,预计最近便能完工。只是......”紫鸢顿了顿,继续说道:“奴婢听禹庚说,现在摆在周大人面前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处理从湖底清理出来的淤泥。那淤泥数量庞大,城内根本找不到可以堆积的地方,所以只能一车一车   地拖去城外倒掉。”   “照你这样说,这还真是个麻烦事。不过麻烦是麻烦了些,倒也不难解决,谁让周大人有钱呢?多雇些人来拖淤泥就得了呗。”   可紫鸢却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啊。为了修建水坝,周大人已经向朝廷申请了一大笔费用,现在水坝即将建成,工程款也早已是捉襟见肘,雇不起那么多的劳工了。所以,周大人只能让知府邵大人拼命压缩给老百姓的工钱,却又让他们没命地干。嘿,早已弄得是天怒人怨了。”   苏皓月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这马上大功告成了,没想到周大人却又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说完,她忽然挑起眉峰,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一旁的紫鸢,嘴角还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小小小......小姐,您这样看着奴婢干嘛?”紫鸢被她盯得直发毛。   “我倒没发现,你这丫头的消息什么时候如此灵通了?连工程款见底了这种秘闻你都知道?”   紫鸢眼珠子一转,尴尬地笑着道:“奴婢这是从禹庚那儿听来的。”   “哦!你俩的关系都已经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啦?”苏皓月促狭地冲她眨眨眼睛,怪声怪气地问道。   紫鸢的脸蛋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手足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安地辩解道:“哪有什么无话不谈,上次奴婢毕竟吃了人家一顿饭,总不能见着他了连招呼都不打吧?再说了,碧汀又不在,奴婢身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所以奴婢才与他稍稍亲近了些......”   苏皓月抿唇一笑,一拍她的脑袋说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反对你们在一起说话,瞧你,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逗完了紫鸢,苏皓月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走吧,咱们去一趟慕澜楼。”   苏皓月也是后来才听人说起,原来王久贵收了她的银子后便在同心河旁盘下来了一家店面,开起了酒楼。他为了感念苏皓月的恩德,便将这酒楼取名为慕澜楼,顾名思义,就是钦慕澜公子高洁品德的意思。王久贵甚至还请了一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文人,将这件事写成了赋,刻在慕澜楼门口的墙壁上,也正因如此,澜公子才华横溢,更乐于助人的事迹就这样传遍了整个曲阳。   苏皓月当初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帮助王久贵,其实一部分原因也就是为了搏一个美名。她并不是什么做了好事不求回报的人,善事的做法有很多种,哪一种才能为她创造出最大的利益,这才是关键。   相比自掏腰包替王久贵还债,帮他在扇子上画几幅画,写几幅字,再让他自己去卖,这样得来的钱,远比受人施舍更让王久贵有尊严。只有照顾到王久贵的颜面,他才会乐于让人知道苏皓月帮助他的事迹。 第308章 一个赌注   售出去的每一把扇子无异于是在向众人展示着苏皓月常人难以匹及的书画才华,和她良苦用心的行善方式。而且,这种名人轶事很容易就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得人多了,苏皓月的美名自然而然就传遍了天下。   不仅如此,就连澜公子原本就价值不菲的墨宝又水涨船高地番了好几番,价格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周泠霜的字画。   总之,这一次苏皓月可谓是名利双收。   澜公子亲临慕澜楼,现场的轰动可想而知。   王久贵感动得就差三跪九叩来迎接了,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却在看见苏皓月的那一刻红了眼睛。手忙脚乱地又是吩咐人上茶,又是吩咐人准备雅间,自己则亲自为苏皓月带路。   苏皓月见他容光焕发,和初次在衙门里遇见他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禁不住笑着打趣道:“王掌柜,顾客盈门,你这儿的生意不错呀!”   王久贵连连给苏皓月作揖,感激涕零:“澜公子,您真是折煞小人了。小的能有今天,全是仰仗澜公子的恩德。”   苏皓月轻轻一笑:“你不必过谦,若是你这儿的酒菜不好,小二不周到,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客人。所以说,这一切靠的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澜公子,不管您怎么说,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永远铭记于心。”王久贵激动地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揩去了眼角的眼珠,笑着说道:“一楼嘈杂,您楼上雅间请,小的这就给您准备本店最特色的酒菜。”   苏皓月的脚步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发现一楼里的客人们全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酒杯,好奇地盯着她,时不时还互相交头接耳几句,显然是认出了她就是澜公子。   “不必了,我今日就在一楼用膳吧。”苏皓月镇定自若地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前,问道:“王掌柜,这儿可以坐吗?”   王久贵见此,赶忙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您请稍坐片刻,小的马上为您布置席面。六子,去,拿上等的梨花酿来招待澜公子。”   “得嘞!”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二应了一声便去了。   “掌柜的,你去忙吧,我自己随意坐坐。”苏皓月见店里还有不少客人等着王久贵招呼,便随和地笑笑。   王久贵哈着腰恭敬说道:“好,那小的就不打扰澜公子了,您自便。有什么事,您随时招呼小的一声。”   苏皓月浅笑着微微颔首。   紫鸢替她斟上茶,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道:“小姐,您瞧,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都在往您这儿看呢!”   声音里满是引以为傲。   苏皓月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笑而不语。   她就是要引起轰动的效应,不然怎么能达到效果呢?   正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一身红衣的年轻公子。只见他墨发披肩,雌雄莫辨的精致五官看得在场众人皆是流露出惊艳之色。那公子眉眼中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左眼下朱砂般的泪痣此刻显得分外妖娆。   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公子,不是玄真又是谁呢?   苏皓月依旧是自顾自地喝茶,眼角的余光却见那陌生公子竟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红色的身影在她的座位前停住了,玄真折扇轻摇,问也不问一句,就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紫鸢上前一步,刚想质问他为何如此无礼,却被苏皓月一把拦住。   她抬起眼皮,打量了玄真一眼,挑起唇畔冷冷道:“既然这位公子喜欢这个位子,那就让给公子吧。”   说罢,她站起身,带着紫鸢转身就走。   “早听闻澜公子是女中豪杰,行事不拘小节。没想到,这一见面也不过如此嘛,和寻常循规蹈矩的小姐们没什么分别。”玄真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苏皓月,不怀好意地挑衅道。   苏皓月脚步一顿,却也只有片刻的停留,她就又抬起腿重新朝二楼雅间走去了。   见激将法对苏皓月没用,玄真赶忙上前拦住了她,换上了一张笑脸说道:“澜公子,我不过是仰慕   你的才华才特意前来拜见,想要讨教一二罢了,你又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讨教二字担不起。公子不安好心,向我讨教,只怕会再次让你失望。”苏皓月面不改色,眼神淡漠,说出来的话却毫不留情。   玄真唇角的微笑稍稍一凝,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既然澜公子不相信我是真心实意来讨教的,我也只好拿点诚意出来让澜公子看看了。”玄真阴柔的五官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修长的手指一翻,一块上好的冰种翡翠就如同变戏法一般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即墨寒曾经送给了她一支冰种翡翠的发簪,所以她认得。   “你这是何意?”苏皓月微微拧起眉头,沉下眸光不悦地问道。   “我一直想见识一下澜公子的才学,又怕一时冒昧,唐突了澜公子,所以才出此下策。”玄真晃晃折扇,语气轻快:“不知澜公子有没有兴趣与我赌一局?若是你赢了,这东西就当作一点心意送与你,如何?”   紫鸢在一旁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小姐平白无故,为何要与你赌?一块玉佩罢了,我家小姐还瞧不上你这点东西。识趣的就闪一边去,别挡道!”   若是让紫鸢知道这冰种玉佩是皇室公主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估计就要为她说的这句话脸红了。   玄真毫不在意地笑笑:“丫鬟不识货,澜公子应该不会如此眼拙吧?”   见苏皓月不作声,他又不阴不阳地加了一句:“若是澜公子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那可真是辜负了   这么多钦慕你的人啊!”   此时,一旁的人们全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等着看一出好戏。   “呵。”苏皓月脑中灵光一现,冷笑一声,问道:“怎么赌?”   “澜公子这是答应了?”玄真眨眨眼睛,唇角却快速闪过了一丝轻蔑,果然,纵使苏皓月被鼓吹得再超然物外,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一枚翡翠就能将她轻松拿下。   “很简单。对对子,我出一个上联,若是澜公子能对出下联,这翡翠我必当双手奉上。”   “好。你出吧。”苏皓月微微扬起下巴,自信溢于言表。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澜公子输了......”玄真语气一转,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皓月冷冰冰地打断了:“不可能。”   “万一......”   苏皓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脱口而出道:“任你处置。”   玄真闻言,不禁心头一动。这小姑娘,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哼,希望等自己说出了上联,她还能这样镇定自若。   想到这里,玄真风度翩翩地走到柜台前拿过宣纸铺在一旁的桌子上,提笔写下了上联。   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倒和他阴柔俊美的形象大相径庭。   “画上荷花和尚画”。   围观的百姓们见了这上联,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这是回文联啊!”   “是啊,正着念反着念都是一样的,要对出下联来太难了!”   “有能对出来的吗?”   在场不少书生文人,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下联,只得把目光重新投回了苏皓月的身上。大家心里都认为这个红衣公子用古怪的回文联来为难苏皓月一个小姑娘,明摆着就是在欺负人,所以不禁在心中替苏皓月捏了一把汗。   玄真见苏皓月迟迟没有动作,面上的神色愈发得意了。他曾用这对子考问过无数大儒,至今无人能作答。苏皓月被外人传得那么邪乎,不过是因为她与其他闺阁女子相比,稍稍博学了些,若他铁了心来刁难她,准保让苏皓月输得灰头土脸。   赶来的王久贵有些急了,又帮不上忙,只好上前一步冲玄真作了个揖,义正言辞道:“澜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意替澜公子受罚来报答澜公子的恩德,还望公子成全。”   玄真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苏皓月,勾着唇角道:“这是我与澜公子的赌注,还请王掌柜不要插手得为好。”   王久贵脸色一变,语气强硬了几分:“若是公子执意不肯,就别怪我人多欺负人少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整个慕澜楼的小厮们全都围拢了过来,气势汹汹地瞪着玄真。   可玄真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压根没把包围他的人放在心上。   “澜公子,你若是对不上来就认输吧,放心,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玄真笑眯眯地说道。   苏皓月眼波流转,转而轻轻笑了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潇洒地提笔写出了下联:   书临汉书翰林书。 第309章 绝非等闲之辈   玄真脸上怡然自得的笑意在那一瞬间凝滞了。   全场鸦雀无声,片刻之后,掌声雷动。   苏皓月的下联对仗工整,构思精妙,堪称绝对!   在场的闺秀小姐们打量苏皓月的目光中都隐隐露出了艳羡之意,她们中不少人在这之前还对苏皓月有些不屑,甚至认为她的名气不过是被有心人吹捧出来的。可在亲眼见识过苏皓月渊博的学识和才思敏捷之后,她们便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与苏皓月的差距。   米粒之珠难比日月之辉,苏皓月的脚步恐怕她们这一辈子也无法追上。   王久贵是个粗人,不通文墨,也看不大懂苏皓月所对的下联。不过他还是能从旁人和玄真的反应上判断出,这个赌局苏皓月赢了。   见此,他不动声色地朝后头围拢的小厮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小厮们纷纷散去,大堂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终于缓和了些。   玄真直勾勾的盯着苏皓月,良久,蓦地一笑,阴柔的丹凤眼里从最初的惊讶渐渐转变成了刺骨的寒霜,甚至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欣赏。   苏皓月压根不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宛自转身,恭谨有礼地对王久贵说道:“本是想来看望故人,却不料遇上了不速之客,打扰王掌柜做生意了。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以后有机会再来捧场。”   见苏皓月亲切地称呼他为“故人”,王久贵赶忙受宠若惊的拱手,连声道:“澜公子客气了,以后得了空,一定要再来啊!”说罢,他瞥见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玄真,面上的笑意刷地冷了下来。王久贵上前两步,挺起胸膛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这位公子,你既已输给了澜公子,事先允诺的彩头是不是要兑现啊?”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赶紧把玉佩交出来,别装蒜。   玄真的目光穿过王久贵的头顶,落在了苏皓月的身上。他笑了笑,晃晃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说道:“这是自然。”   苏皓月也不客气,扬了扬下巴道:“紫鸢,收着吧。”   “是,小姐。”   苏皓月缓缓转身,清冷的声音如隆冬里静静坠落的雪花,钻进了在场每一个的耳朵里。   “曲阳湖水坝工程已经接近尾声,却听闻周大人被如何处理河床的泥沙所困扰。靠着压榨百姓迫使他们一车车将泥沙拖去城外,既劳民伤财,也没必要。不如利用这些泥沙就地建造一座亭子,美观实用,还能为曲阳百姓的生活谋点福利。紫鸢,将我的建议转达给周大人,这玉佩,就当是我为修建凉亭出的一点心意,一并送去吧。”   “啊?小姐......这这这......”紫鸢从玄真手中接过玉佩,有些为难地小声问道:“这么个小东西能值多少钱?够修凉亭的吗?”   苏皓月抿唇一笑,看了她一眼:“修十个都绰绰有余,去吧。”   紫鸢傻了,瞬间觉得手中的玉佩有如千斤重。   “对了,记得叮嘱他,让他修漂亮一点......”   说话间,苏皓月已经带着紫鸢走出了门外。她的背影笼罩在江南明媚的阳光下,美得让玄真有片刻的失神。   店里的百姓们一脸崇拜地看着消失在喧闹街道上的苏皓月,由衷地称赞道:“澜公子这个意见太好了,与其花大价钱将泥沙丢弃,不如用来修建凉亭,连材料都是现成的!”   “就是啊,等凉亭修好了,冬日能在湖边赏雪,夏日能在湖边看荷,多好!”   只听有人说道:“这么好的办法,怎得负责修建水坝的周大人没想到?”   “嗨!澜公子博学鸿儒,又聪明睿智,她能想到的办法,可不见得人人都能想到,周大人想不到不也是很正常嘛?”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的面上全挂着讪讪的笑意。   “若澜公子是男子,一定是一个清明廉洁又心怀百姓的好官!”   玄真抖了抖长袍,唇角的笑更深了。   他本想来这儿给苏皓月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反被苏皓月利用了一把。   苏皓月大张旗鼓地来慕澜楼,就是为了当众说出用泥沙修建凉亭的建议,在众人面前轻松解决困扰周历的难题,一时间,高下立判。从百姓们的口中不难听出,苏皓月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瞬间又光辉了不少。   他主动出言挑衅,苏皓月顺势迎战,大获全胜之后再将玉佩捐赠给官府用来修建凉亭,一切都是那么得水到渠成。   怪不得连楚靖王也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苏皓月确实非比寻常啊。   玄真暗自发笑,周泠霜这回是遇上劲敌了。   想到这里,他满怀心事地走出慕澜楼,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玉佩是和消息同一时间被送进别院的。   周历得知今日慕澜楼发生的事情后,哪怕沉稳如他,也禁不住当场火冒三丈。   锦盒里的冰种玉流光溢彩,可在周历看来,却觉得它格外碍眼,恨不得将它砸得粉碎才好。   “周大人,息怒啊。”玄真一身仙风道骨的道袍,摇着折扇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只一眼,便看出了周历的想法,不由冷声劝道:“小不忍乱大谋,现在这件事曲阳城内人尽皆知,你若是砸碎了玉佩,人们会如何猜忌,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懂吧?”   周历回过头,紧紧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更何况,我这冰种玉是世间难得的珍品,你若是毁了它,我可跟你没完。”玄真颇有些玩世不恭地笑道。   周历闻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真人这次算是见识了苏皓月的厉害吧。”   玄真啪地收起折扇,呵呵一声冷笑:“周大人,你不必用这话来激我,我这个人,锱铢必较,在她身上吃的亏,我自然要讨回来。”   周历眼珠子一转,附和道:“那是自然。”   “这一次,就按她说的办吧。”玄真自顾自走到一旁桌椅前坐下:“这小丫头明明可以私下向你提出用泥沙造凉亭的建议,却偏偏要搞得满城风雨,就是为了让你骑虎难下,不得不照她所说的做。现在建凉亭可谓是民心所向,周大人若是一意孤行,只怕会被人猜忌成嫉妒贤能。”   周历刀刻般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这,我知道......只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刻束缚了手脚,总是令人不快。”   玄真却不赞成地摇摇头,阴沉地说道:“咱们之所以在她身上吃了亏,就是因为太过于轻敌。苏皓月是女儿身,可她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远远超出了同龄的女子,甚至是男子。她热衷名利,玩弄权谋手段,不是等闲之辈。”   玄真说的不错,周历忌惮苏家,却一直将重心放在苏振国和苏智的身上,他并没有意识到,藏在他们身后的苏皓月,才是苏氏集团的权利纽带。   这样说来,还真的不能轻视了她去。   屏风后的周泠霜将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收入耳中,她杏眸冷凝,几欲咬碎一口银牙。   回府后的苏皓月在家里晃了一圈,也没见着即墨寒的身影。正巧一个小厮走过,苏皓月便叫住了他,问道:“王爷呢?”   “回小姐,王爷天不亮就出府去了,现在还没回。”   苏皓月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即墨寒出门办事应该会提前跟她说一声,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到   现在还没回来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苏皓月摆摆手,语气有些恹恹的。   那小厮躬了躬身,后退两步退下了。   苏皓月一人百无聊赖,只得在紫鸢的陪伴下用了晚膳,坐在房中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尽力洒下最后一抹余晖,渐渐地没入了山头。   以前她总是孤身一人,也从不觉得寂寞。可如今少了即墨寒在身边,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苏皓月叹了一口气,眉眼里满是惆怅。   直到满院都亮起了烛灯,即墨寒才裹着满身的疲惫,疾步闯进了苏皓月的房中。   苏皓月回头一看是他,心中终于安定下来,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迎上去问道:“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也不与我说一声!”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暴露了苏皓月整日的寂寥与担忧。   灯火阑珊的院落,雅致的房中,他深爱的女子撑着下巴等他回家。即墨寒甚至能想象到月光洒落在她脸上的模样,苏皓月一定是手捧热茶,时不时望望窗外,时不时看看门口,说不定嘴里还会埋怨地嘀咕两句。   这画面太美了,即墨寒心头一暖,牵起她的手说道:“我出门时太早,你睡得正香,不忍打扰你。”   不等苏皓月说话,即墨寒又加了一句:“薛家的畜牧场有消息了。”   “啊?”   “邹平县渡田村,与曲阳相隔几十里。” 第310章 扭转乾坤   曲阳湖水坝正式竣工的前两天,周历给即墨寒和苏皓月发来了请帖,邀请他们一同去参加竣工庆典。   即墨寒征求了苏皓月的意见,两人决定赴约。   庆典当日,她们在家中用了午膳,才乘着马车慢慢悠悠地赶到了庆典现场。   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一眼望去整个水闸的河堤旁密密麻麻围满了人。曲阳官府发了公文,在庆典上将会当众演示水闸的防洪功用,所有百姓们基本上都是赶来看热闹的。   即墨寒和苏皓月来的时候,水闸已经演示完毕了。站在人群中央的周历满面红光,看来结果与前世一样,水闸顺利建成,并且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曲阳湖的防洪工程终于取得了圆满成功,周历作为这项工程的总负责人,自然该喜气洋洋地接受着官员们的道喜与恭维。   即墨寒与苏皓月并肩走来,一出场就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周历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他先是眸光一沉,但很快又换上了得体的笑容。   周泠霜今日也是盛装出席,此时的她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周历的身边,被曲阳官员们的千金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   苏皓月在看见周泠霜的那一刻,很自然地挽起了即墨寒的胳膊。   “没想到王爷也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次庆典,这可真是咱们曲阳的荣幸啊!”说到拍马屁,邵   志清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   周历笑了笑,说道:“只可惜,王爷和苏姑娘来晚了,不然也可同大家一起欣赏到开闸时一泻千里,关闸时滴水不漏的宏伟景象。”   即墨寒满面寒霜,看起来与现场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听了周历的话,他淡淡地挑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的王妃喜欢江南,日后常常来江南走走,总有机会见识。”   周历一噎,讪笑道:“那是,那是。”   王妃两个字宛如一把尖利的刀,狠狠扎进了周泠霜柔软的心脏。她浑身一僵,努力隐藏起眸中的怨恨,硬生生地扯了扯唇角,强颜欢笑:“王爷与王妃如此恩爱,不知打算何时办喜事啊?”   “回京就办。”   即墨寒干脆地回答,可对于周泠霜而言,这不亚于又是一个重击。   周围地官员们闻言,纷纷识趣地恭贺起来。   从始至终,苏皓月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她的目光总是飘忽在人群中,游离不定,像是有什么心事。   周历注意到了自己女儿的失态,他清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挡在周泠霜身前,对邵志清说道:“既然曲阳的防洪工程取得了成功,本官也算不辱使命,可以回京向陛下复命了。庆典到这儿就结束吧,本官还要回去整点行装,不日便启程。”   邵志清还没说话,却听见苏皓月突然说道:“还请各位稍等一下。”   周历眉头一皱:“苏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皓月笑笑:“我没事,是陛下还有事。”   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大家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只有周历心领神会,捏紧拳头,下意识地朝邵志清看去。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只听见有人高声喊道:“御史张大人到!”   御史张大人来了?什么情况?   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听见这话,全都伸长了脖子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御史张庆林骑着快马走在队伍最前端,顺着人们自发让出的道疾驰而来。他一拉缰绳,马嘶吼一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官员们的面前。   张庆林跨下马,二话不说掏出圣旨,义正辞严地朗声道:“曲阳知府邵志清接旨!”   被冷不丁点到名的邵志清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周历,又看了看铁面无私的张庆林,有些惶恐:“我?”   “罪臣邵志清,陛下圣旨在此,你还不快跪下接旨?!”张庆林眼睛一瞪,邵志清被吓得一哆嗦,连忙颤颤巍巍地跪下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也全都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包括苏皓月和即墨寒。见圣旨如面见圣上,甭管你多大的官,都得跪着听。   “罪臣邵志清,利用权职之便,与薛家勾结,私造武器,意图犯上作乱,证据确凿,罪大恶极!朕   命御史张庆林即刻将邵志清捉拿归案,查抄邵家家产,所有女子发卖为奴,男子充军。主犯邵志清处死刑,以儆效尤!”   邵志清听完圣旨,一口冤气堵在了喉咙里,瞪着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指着周历,双目发红,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你出卖我!”就不堪忍受打击,昏死了过去。   苏皓月凤眸凛然,她抬起头,只见周历的面色有些难堪,却依旧挺直了脊背,默不作声。   “王爷,周历留了后手。”苏皓月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可能走漏了风声,被他提前得知了。”即墨寒冷静地回答。   即墨寒找到了薛家了畜牧场,薛家背后的灰色生意便暴露在了阳光之下。经过查证,确定了私造的武器确实就藏在渡田县的农场后,即墨寒当即给皇帝去了一封密信,挑破了周历与邵志清、薛家的勾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历是这次工程的总负责人,没有他的首肯,邵志清又是如何能弄到大批钢材铁器去与薛家做交易的呢?可现在主犯却成了邵志清,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   苏皓月蹙着眉点点头,也只有走漏了风声这一种可能了。   “周历,对手下官员监管不利,有失察之罪,且你在修建水坝期间肆意盘剥百姓,以致民不聊生,实在太令朕失望了。你虽修建水坝有功,但也有过,功过相抵,朕只罚你一年俸禄,小惩大诫。钦此。”   策划一切地主谋不过是被罚了一年地俸禄,从犯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苏皓月勾起唇角,私造武器这么严重的罪名周历都有本事扭转乾坤,不知是不是又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呢。   周历以头触地,沉声说道:“臣谢主隆恩!”   薛府。   薛聪躲在门口拐角处地一堵红墙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和亲人被一大帮身穿官服的人从家中押解着,戴着枷锁狼狈地走了出来。   他不明白,他出门时一切还好好的,怎么回来时就变成了这样?!   薛府气派的门额也已经被砸烂,往日威风凛凛的爹此刻却蓬头垢面地被官兵们推搡着,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   薛聪躲了老半天,直到官员们浩浩荡荡地离去,只留下被贴上了封条的薛府,他才终于意识到,薛家完了!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暗自庆幸今日他正好出府与狐朋狗友们聚会,不在家中,这才躲过了一劫。   看这架势,眼下只有赶紧逃出曲阳,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薛聪打定主意,刚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薛公子!”   刚刚经历了巨大变故的薛聪哪还能受半点惊吓,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薛聪瞬间紧张了起来,恐惧   地四处打量着,问道:“谁?”   “薛公子,是我啊!”苒儿从暗巷中款款走了出来,面上满是真挚地焦灼:“我刚路过苏府,却见官府来人抄了薛家,我便猜到可能是出事了。我担心你,所以才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看能不能找到你。”   薛聪见来人是苒儿,总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苒儿,你来的正好。我家遭了难,你可得帮帮我!”薛聪压根没有怀疑苒儿,反倒主动走了上去,焦急地问道:“你带了银子吗?我现在需要一笔钱,离开这里。”   “银子有,薛公子要多少?”苒儿回答得也很干脆。   薛聪皱着眉,不耐烦道:“你这个蠢女人,老子现在要跑路,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你带了多少?全给我!”   “哦......哦,好,好!”苒儿连忙惶恐地应道,说着便解下腰间地荷包,递给了薛聪。   可就在薛聪从苒儿手中接过荷包的一瞬间,一把锋利地匕首却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腹腔。   荷包应声而落,薛聪捂着肚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手握匕首面色冷厉的苒儿。   “你......你......毒妇!”薛聪脸色惨白,疼得再也站不住了,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毒妇?哈!”苒儿款款逼近,欣赏着薛聪挣扎着的惊恐模样,随后一把抽出了匕首。鲜血喷溅,洒在了苒儿那张精致姣好的脸蛋上,让此刻的她显得格外诡异。 第31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苒儿不解气般地一脚踹在了薛聪腹部的血窟窿上,薛聪一声惨叫,连连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现在知道认错?早干嘛去了?”苒儿根本无动无衷。她手起刀落,像是要发泄完这些年所有的怨恨,紧接着又是狠狠一刀扎在了薛聪的肩胛上,薛聪立刻如杀猪般地哀嚎起来。   “你拿着皮鞭抽打我的时候,我也是像这般求你,你放过我了吗?”苒儿的脸上满是嗜血的疯狂,让薛聪不禁遍体生寒,又痛又怕,舌头打起了结巴。   苒儿抄起匕首,冷冷笑道:“现在,轮到你来尝尝这滋味了。”   话音刚落,苒儿便如同疯了一般,拼命用匕首朝薛聪捅了无数下。很快,薛聪就被捅得体无完肤,当场毙命了。   苒儿见薛聪已死,这才停下了动作,她喘着粗气猛地瘫坐在地上,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荷包,重新系在了腰间。   曲阳城一条隐蔽地巷弄里,苏皓月坐在马车上,轻纱遮面,一双美丽的眸子正瞧着坐在她对面的一对孩童。   那是一对龙凤胎,兄妹俩长得漂亮极了,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还红扑扑的。他们俩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抬眼回望着苏皓月。   车帘被人从外撩起,紫鸢探进头来:“小姐,苒儿来了。”   “嗯。”苏皓月起身,下了马车。   苒儿解决完薛聪之后,特意赶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她怕自己浑身是血的模样吓着了孩子。   可就在苏皓月靠近苒儿的那一刻,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什么,却并没有点破。   “苏小姐,你帮了我两次,这两次的恩德我会永远铭记于心。”苒儿向来温婉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花。她握着苏皓月的手,身躯有些微微地发颤。   苏皓月不太习惯不熟悉的人接触她的身体,于是她抽出自己的指尖,后退一步,疏离地说道:“不必客气。孩子我给你带来了,兑现了我们的约定,马车留给你们,就此别过。”   可苒儿却垂下头,微弱地声音中夹杂了一些愧疚。她说道:“苏小姐,既然你帮了我两次,也就不在乎这最后一次了吧?”   苏皓月眯起眼睛,心中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她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凝视着苒儿,拳头慢慢攥紧。   耳旁风声乍起,眨眼间,一个红衣男子从天而降,出现在了苏皓月的面前。   “几日不见,澜公子愈发光彩照人了。”玄真面上挂着轻浮地笑,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夙罢冉冉云遮月,黛眉明眸半笼纱。澜公子,你笔下笼着轻纱的美人就是你自己吧?”   苏皓月抿着唇,片刻之后蓦地一笑:“你到底是谁?”   紫鸢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自家小姐被苒儿出卖了。紫鸢气得挥舞着拳头就要上去揍她:“你有没有   良心?!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家小姐帮了你这么多次,你不感恩图报就算了,反倒以德报怨?!”   苏皓月拦住情绪激动的紫鸢,与紫鸢相比,她倒是平静许多。   越是暴跳如雷,越是容易被对方拿捏住,这一点苏皓月当然明白。   躲在玄真身后的苒儿鼓足勇气,扬起下巴点点头:“是,我不是人。为了邵潼,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良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紫鸢简直无语了,怎么会有人无耻得如此理直气壮?!   苏皓月却只是嘲讽地一笑:“苒儿,你自以为你的爱感天动地,荡气回肠,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愚蠢的笑话。”   苒儿面色一僵,没有反驳。   “怪不得你过不好你的一生,永远沉湎在恩怨情仇里,又如何能好过?”苏皓月微微侧过身,移开了目光:“你回头想想,若是邵潼对你有片刻情谊,怎会纵容邵志清亲手将你推进深渊?”   “是,我知道邵志清所做的一切邵潼都是知情的。可是我就是爱他,怎么办?!我没有他不行!”苒儿哭喊着说道:“我原以为你们只会铲除薛家,却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得连邵家都容不下!邵潼被充军,只有这位公子能救他,除了投靠他,我别无他法!”   “所以......”苒儿平复下情绪,残忍地一笑:“只能牺牲苏小姐了。你放心,我会永远感谢你的付出的。”   苏皓月仿佛并不在乎此刻的危险,反而镇定自若地分析起来:“哦,我知道了,你原本的打算是利   用我铲除薛家,顺便替你解决薛柔儿,这样你就有机会嫁给邵潼了,对吧?”   苒儿被苏皓月戳中了心事,不禁有些难堪地低声喝道:“我想嫁给我爱的人,有错吗?”   “可笑至极。”苏皓月勾起唇畔,毫不留情地抛出一句话:“残花败柳,纵使邵家还在,你也绝无可能踏入邵家半步。”   “你!”苒儿登时气急,扬起手臂想要给苏皓月一耳光。   玄真一把抓住了她纤弱的手臂,然后丝毫不怜香惜玉地用力一推,苒儿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要的人你也敢碰?你算什么东西?”玄真薄唇微扬,冷冷说道。   苒儿自知不是玄真的对手,便老实地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玄真回过头,恢复了笑意:“澜公子请放心,有我在,无人敢伤你。”   “哦?”苏皓月漫不经心地挑挑唇畔:“若是你的主子要我的性命呢?”   “澜公子可能是对我有误会,我独来独往,并不受任何人控制,又哪来的主子呢?”   苏皓月沉静如水的眸子微微一瞥,道:“难道将我们调查的消息传递给周历,让他提早做了准备的人不是公子你吗?”   玄真呵呵一笑,倒是十分爽快地承认了:“没错,确实是我从苒儿这儿得到了你们正在调查周历、薛家与邵家的消息,并且告诉了他,让他赶在即墨寒的密信送到京城前,先送了一封请罪折子去京都。但是澜公子,我与周历可是正正当当的合作关系,并不是主仆。”   “无所谓,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区别。”苏皓月忽然扬起明艳动人的脸庞,冲玄真甜甜一笑:“说到   底,你也不过是周历的一条狗,罢了。”   被人这样羞辱,玄真当然愤怒,可是不知怎的,他竟被苏皓月灿烂的笑脸晃花了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怒火还没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澜公子身处险境还如此镇定自若,好胆识。”   苏皓月压根不搭话,而是又绕到了刚才的话题:“周历的请罪折子主动暴露薛家与邵家的军火勾当,然后将主犯推到了负责采买建筑材料的邵志清身上,而他不过是识人不明,这样一来,我们的密信自然就落了下乘。”   “澜公子说的不错。”玄真洋洋得意地摸了摸下巴,凑上前去笑道:“这个主意是我想的,我聪明吧?”   苏皓月冷着脸:“你到底是谁?”   “一时间真的很难跟你介绍我自己,不过,你可以叫我晚辛。”   “婉欣”?   苏皓月嫌恶地扫视了他一眼,这人,不光长得像女子,连名字都这么妩媚。   “好了,现在我在你的手中,你是打算抓我回去向周历交差?还是?”苏皓月耸耸肩,一副任人宰割地模样。   “这么听话?不像澜公子的风格啊!”玄真有些惊讶。   “你既然敢在这儿掳我,想必是已经知道王爷奉命与张庆林一同去查抄薛家的武器库,此时不在曲   阳,我又打不过你,不听话还能如何?”   玄真望向苏皓月的眼神里,那一抹欣赏的意味更浓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苏皓月的面前,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精致漂亮的脸蛋与苏皓月只有咫尺之隔:“只可惜,有一点你猜错了,我要带你去见的人,不是周历,而是周泠霜。”   啪!   一枚银弹凭空飞来,正中玄真握着折扇的手腕。   玄真手腕一痛,折扇应声落地,他下意识地侧身一闪,正好对上了即墨寒那双阴冷的眸子。   “你?”玄真长眉一蹙,顿时明白过来:“澜公子之所以与我在这儿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吧?”   苏皓月笑笑,故意看了看蜷缩在墙角里的苒儿:“人心隔肚皮,既然我们的行动已经走漏了风声,我又怎能不防呢?”   “王爷为了救澜公子,竟连皇帝的命令都可以不管不顾,这份情谊还真是让人感动。”玄真阴阳怪气地说道。   “忘了告诉你,为了引蛇出洞,我们才故意安排了这出戏。”苏皓月扯下面纱,语笑嫣然:“奉命查抄薛家武器库的是我二哥苏智,并非王爷。” 第312章 我要证明给她看   “哈!苏智,我倒是把他忘了。”玄真一拍脑袋:“看来他的腿真的没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即墨寒一把将苏皓月护在身后,眸光如刀:“苏智是你害的,药也是你给的。”   “是。”   话音刚落,即墨寒便闪电般地出手了。   苏皓月拉着紫鸢稍稍后退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两人。   让苏皓月有些惊讶的是,这个自称“婉欣”的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哪怕面对即墨寒,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自如,这罕见的局势不禁让苏皓月生出了一丝担忧。   即墨寒向来难遇敌手,看来此人确实不简单。   一时间,隐蔽的暗巷里掌风簌簌,杀机四伏。   一直坐在马车里的两个孩子听见外头的动静,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小男孩怯生生地撩开车帘,抹着眼泪喊道:“娘!”   即墨寒下意识地朝马车的方向看去,玄真瞅准时机,狠厉地劈来一掌。   苏皓月见到这一幕,不禁攥紧了手中的面纱,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好在,天生对危险的警觉让即墨寒立刻反应了过来,敏捷地偏头一避,堪堪躲过,不退反进,趁机钳制住玄真的一只胳膊,运起内力一掌重重打在了他的胸前。   玄真当即吐了一口鲜血,连退数丈。   见此,苏皓月才终于安下心来,渐渐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受了伤的玄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望向即墨寒的丹凤眼里满是隐忍的恨意。他直起腰,邪笑着说道:“楚靖王,果然名不虚传,我一定还会来找你的。”   撂下这句话,玄真便顺着高墙连踩几步,一跃,消失不见了。   苏皓月急忙迎上去,关切地上下打量了即墨寒一番,问道:“没事吧?”   “没事。”即墨寒握着她的手,安慰地笑笑。   确认他确实没有受伤之后,苏皓月才稳定下心神,问出了心头所惑:“王爷,此人的武功似乎不在你之下,这也太不正常了。”   “我会查清楚的,别担心。”即墨寒转过身,看向被玄真无情抛下的苒儿,眼神中是寒霜般的杀意。他问道:“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苒儿哆哆嗦嗦地缩在角落里,看着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孩子,第一次有了悔意。   她原本马上就可以与朝思暮想的孩子远走他乡,开始新的生活,可一切都因为她的贪婪而毁于一旦了。   她跪在地上,不惜抛下了往日所有的清高和尊严,涕泪横流地乞求道:“苏小姐,王爷,求求你们,饶了我这一次吧!”   “背叛我的人,绝不能留。”苏皓月凤眸微眯,冷冷说道。   即墨寒抬手,一颗银弹飞去,穿透了她雪白地脖颈,重重砸在了她身后的砖墙上。   顷刻间,血浆四溅,苒儿那张唱出了无数首动人歌曲的嘴此刻因惊慌而微张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音节了。   “只是可怜这两个孩子。”苏皓月不无怜悯地朝马车望去,轻叹一声:“紫鸢,替他们寻一户好人家吧。”   “是。”   回府的马车上,苏皓月一直怔怔地望着窗外,眼神飘忽不定,满腹心事的模样。   即墨寒习惯性地捧起她搭在膝头的手,无比怜爱地握在掌心里,在她耳边温声说道:“皓月,我会保护好你。”   简短的一句话,却像是浸满了他所有的柔情。   苏皓月微讶,回过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深邃迷人的眼眸中。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不论是谁。”即墨寒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度,继续说道:“周家,亦如此。”   原来,晚辛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听见了。   苏皓月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道:“王爷,你不必这样。”   即墨寒挑起眉峰,加重了语气:“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苏皓月抽出自己的手指,背对着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反驳:“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王爷多虑了。”   “我父王与周历是有交情,但是那是上一辈的事,我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对周泠霜心慈手软。”即墨寒扳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苏皓月,你对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苏皓月当然明白即墨寒的心意,可是她也不想即墨寒因为自己而冒然得罪周家,从而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王爷,周泠霜这样做,其实都是为了你。”苏皓月淡淡说道:“她喜欢你,所以才这样不择手段地想要除掉我。”   即墨寒冷冷一挑眉峰:“所以,我更要杀了她。痴心妄想,留在世上也只会作孽。”   苏皓月忍不住笑了:“不,王爷,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要证明给她看,王爷的眼光没错,我才是本该站在王爷身边的人。”   说这话时,她的下巴微微扬着,唇角上挑地弧度很好看,带着几分女子的羞涩和任性,语气里却满是理直气壮,看得即墨寒心头一阵悸动。   他俯下身,轻柔地吻住了她倔强的红唇。   马车外细雨霏霏,沾湿了行人的肩膀。骤雨催促着人们加快归家的脚步,也惊走了落在同心河上觅食的鸟兽。它们扑棱着翅膀,低鸣一声,灵巧地飞入了高空,只留下河面上一圈圈渐渐消失的涟漪。   日月如梭,从莺飞草长的阳春三月到骄阳似火的盛夏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纵使苏皓月再留恋江南闲适的生活,她还是不得不收拾好情绪,与即墨寒和苏智一同回到了京都。   即墨寒把苏家兄妹送到了安阳侯府门口,这才调转马头回了王府。   “呵!好气派!”苏智扬着脖子看着朱门上高高悬挂着的牌匾,赞叹道:“陛下赏赐的宅子,果然有派头!”说罢,他还乐呵呵地拍了拍苏皓月的肩膀,打趣:“陛下对二叔父如此器重,以后你可就是京都最体面的小姐了,得罩着我啊!”   苏皓月被他逗乐了:“这话你不留着跟我爹说?”   “我这叫迂回战术,你是叔父的掌上明珠,当然得跟你说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侯府。   苏振国和周兰湘一见他们回来,忙迎了出来。   周兰湘像是生怕苏皓月一眨眼就不见了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红了眼眶,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孩子,这么久也不着家,可让我和你爹好生担心。”   苏智有些歉疚地说道:“二叔二婶,皓月是因为我的事才在外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你要怪就怪我吧。”   “好孩子,你的事皓月在信里都告诉我了。”周兰湘抹了一把眼泪,转过头和蔼地望向苏智,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的腿没事了吧?可都养好了?要不要再请个大夫来看看,皓月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霍大夫,他的医术高超,人也好,不如再请他来一趟,也好更安心些?”   见周兰湘这样关怀自己,苏智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暖流。他笑答道:“二婶放心吧,我的腿没事,都已经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兰湘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你一人在外,出了这种事,我们做长   辈的也帮衬不到,皓月是你的妹妹,照顾你义不容辞,二婶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放心上。”   苏振国也走上前来,坚毅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丝温情。   “智儿,你大伤刚愈,又一路舟马劳顿,不如就先在这儿住几日,让你二婶做些你爱吃的,好好给你调养调养。”   对于这个侄子,苏振国一直是很疼爱的,现在苏镇海不在了,他当然要替自己的弟弟担负起照顾苏智的责任。   “是啊是啊,二哥,你就在二叔这儿住几日吧,苏府那边交给我就行了。”   抬眼望去,原来是苏浅汐。她听说今日苏皓月和苏智回京,连赶着把手头上的事忙完也过来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苏智体会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情。   他笑了笑:“那智儿可就要打扰二叔二婶几日了。”   见他答应了,周兰湘端庄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她说道:“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太见外了。”   “智儿的伤刚刚好,不能久站,来,过来坐。”苏振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招呼苏智道:“今晚大家一块儿吃饭,你二婶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可做了不少好吃的。”   苏皓月挽着周兰湘的胳膊撒娇:“不知道有没有我最爱吃的珍珠圆子?”   周兰湘用手指轻轻一点苏皓月秀丽的鼻尖,笑道:“当然有啦!小馋猫!”   见到这温馨的一幕,一屋子人都会心地笑了。 第313章 还需筹谋   自苏皓月归京之后,每日来侯府拜会的各家千金几乎是络绎不绝。苏皓月对待这些人的态度也很一致,全部称病婉拒。   从前,她还是卑微的苏家三小姐时,虽说早已在京都声名鹊起,又有即墨寒的关照,却一直被排挤在主流贵族的队列之外,现在这些自命不凡的大小姐们之所以争先恐后的登门造访,试图与苏皓月攀上交情,自然跟苏振国荣耀归京分不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苏皓月也是心知肚明。   皓澜院是侯府苏皓月居住院落的名字,这还是周兰湘帮她取的。在苏皓月没回来时,周兰湘就已经贴心地为她准备好了一切,不仅按照她的喜好特意在院子里栽植了许多青竹,还把皇帝赏赐的不少摆件都拿了出来,挑了几样最好的放进了她的闺房。   从前在苏府,苏若云和苏若雨两姐妹总是一身绫罗绸缎,打扮得就像娇嫩的鲜花,而自己的女儿却只穿得起简朴的素衣,每每见到这样的情形,周兰湘的心里总不是滋味。现在有能力了,周兰湘一口气就给苏皓月量身定做了好几十身衣裳,又给她添置了不少首饰,恨不得将这些年对苏皓月物质上的亏欠一次性全部给她补回来。   周兰湘的一腔慈母之心,苏皓月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为了让周兰湘高兴,她干脆也不出门了,每天换上一身新做的衣裳陪周兰湘说说话,赏赏荷花,见到娘亲眼里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她就很   满足了。   这一日,她正眯着眼半躺在院子的秋千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享用着紫鸢用冰块镇着的葡萄,就见碧汀捧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哟,今日又是谁家的小姐啊?”为苏皓月摇扇的紫鸢瞧见了,不禁笑着打趣道。   碧汀皱巴着小脸,叹了口气:“还是工部员外郎赵家的小姐赵灵儿。她都一连来了好几日了,每次都非要见小姐,奴婢都说小姐病了,不便见客,她却依旧不依不饶。这不,奴婢费了不少口舌才终于将她送走。”   “哎,这赵小姐还真是有些古怪,她从前不是老围着周尚书家的千金周小姐转吗?如今怎么又巴结起小姐您了?”紫鸢打量了一下碧汀怀里抱着的盒子,又加了一句:“还送这么厚的礼,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啊?”   碧汀一听,连忙将盒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脸谨慎如临大敌地说道:“小姐,莫非赵小姐是周小姐派来卧底在您身边的奸细?她千方百计想要接近小姐,会不会是为了达到她们不可告人地目的?”   “啊?!不会吧?”紫鸢大惊失色,赶紧将盒子打开,从上到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毒药毒针之类的东西。   苏皓月见她们一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别找了,赵灵儿就算再愚蠢,也不会在她自己送来的礼品上做手脚啊,不然一旦出了事,岂不是一查一个准吗?”苏皓月往嘴里塞了一颗冰凉的果子,说道:“更何况,赵灵儿他爹不过是个员外郎   ,她从前围着周泠霜转是没错,可周泠霜却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又怎会派她来卧底呢?”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紫鸢挠了挠头,不明白。   苏皓月拿过布巾揩了揩手,浅浅一笑:“很简单,因为她想给赵家多留条退路。”   “这个奴婢也知道......毕竟这段时日天天都有人往侯府跑,都是想来巴结侯爷的。只是,这赵灵儿可是周小姐的人,现在却来向小姐献媚取宠,她难道不怕周小姐生气吗?”   紫鸢的话刚问完,就听见苏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有的人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只见苏智一身官服,昂首阔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知何时,苏智身上那种稚嫩的书卷气已经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官场上纵横捭阖的凌厉和沉着。   苏皓月将他的转变看在眼里,却不知该为他庆幸还是悲哀。   “其实又何止是赵家,朝中有像赵家一般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苏智自顾自地坐在石凳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周历这次机关算尽,虽说成功修建了水坝,却因为滥用民力的事被陛下责罚了。功过相抵,到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朝臣们个个精于揣摩圣意,又怎会看不出陛下对周历的疏远呢?所以之前围绕在周历身边的部分官员萌生退意,也是情理中事。”   听苏智这样一番解释,紫鸢终于明白了:“哦!怪不得最近上门的人这么多,原来她们都是想另寻靠山啊!”   “是啊,闺秀间的交情其实也就是朝中党派的另一种体现,这些小姐们看似风光,其实也不过是被家族利用的棋子罢了。”苏智饮了一口茶,不无嘲讽地说道:“人人都想八面玲珑,殊不知,在大难来临时,最先遭殃的便是这种脚踩两只船的人。”   苏皓月坐直身子,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额上的香汗,笑着说:“二哥,你真以为陛下会因为滥用民力这点事就疏远像周历这样的肱骨之臣吗?”   苏智手中的动作一滞,疑惑的目光投向苏皓月被骄阳晒得粉扑扑的脸蛋。   “你的意思是?”   “周历以修建水坝为名,暗地里私造兵器,虽说他先送了请罪折子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但在陛下的心中还是留下了一个心结。陛下之所以没有马上发作,不过是因为缺乏证据罢了。”苏皓月明媚动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超乎寻常的睿智:“再加上陛下深知周历的势力遍布朝中,甚至是整个大梁,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真要铲除他,也还需筹谋。”   苏智闻言,有如醍醐灌顶。   “你分析得对,如此说来,陛下近来对周历的疏远很有可能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到底哪些人才是周历坚实的同党。”苏智皱着眉,狭长的眼眸里隐隐有些兴奋:“看来陛下是打算出手了。”   苏皓月及时地提醒了他一句:“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周历老谋深算,城府深不可测,身边又有高人相助,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说到这里,苏皓月的脑海中闪现出了“婉欣”那张妩媚阴柔的脸。   “哦,对了,今日朝会王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苏智想起即墨寒的嘱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苏皓月:“王爷说他已经查到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都在这信中。”   苏皓月一听,迟疑地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她两条如远黛般秀美的娥眉紧紧地蹙着,薄唇微抿,神色有些凝重。   苏智担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皓月抬起头,重新折上信纸,笑了笑:“没什么。黄神医说的不错,周历拿给二哥的毒药果然是出自一个道士之手。只是这道士,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咱们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付晚辛,法号玄真。”   “啊?!”苏智吃惊地瞪大双眼:“就是人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真法师?!原来他是周历的人?!”   “嗯。”得知这个消息的苏皓月内心也是惊涛骇浪,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这个玄真,坊间传闻他有异能,可呼风唤雨,有通天遁地的本事。最棘手的是,他曾与王爷交过手,他的武功不在王爷之下。”   听完这句话,苏智张大的嘴已经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   “这这这......”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惶恐,苏智的嘴唇微微泛出了白色。   “我猜测,这次曲阳湖水坝的成功修建只怕也是玄真的功劳。此人精通天文地理,能治理水患也就   不足为奇了。”苏皓月将信扔在桌上,勾动唇角冷笑着说:“没想到周历还能请来这样的人才助阵,果然不可小觑。”   苏智不知道苏皓月的不可小觑到底指的是玄真还是周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搅和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二哥也不必过于担心,所谓的呼风唤雨,通天遁地不过是以讹传讹,信不得。我猜,这个玄真可能是懂天象,可以推测出晴雨,因此才会被人过度神化了。”苏皓月说道:“这一次周历机关算尽,不也没占到便宜吗?来日方长,玄真到底有几分斤两,咱们早晚会摸清楚的。”   说着,她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美玉般的面颊上洒落了一片金色的阳光。 第314章 过继侯府   “就是,我们小姐聪明绝顶,机灵过人,难不成还会怕他区区一个道士?”紫鸢耸耸鼻子,得意的神情中夹杂了一丝不屑:“从前周小姐不也被吹得神乎其神?可与我们小姐相比,她还是逊色了不少。瞧,就连这些世家小姐们如今也都开始围着咱家小姐转了,这就是人心所向!”   说罢,她傲娇地一扬下巴道:“碧汀,你说对不对?”   被莫名其妙拉进阵营地碧汀只觉得紫鸢的模样十分可笑,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附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苏皓月头疼地扶额,不得不提点两句:“紫鸢,稳重一点,别老是张扬舞爪的。”   苏智抿抿唇,浅笑着说道:“紫鸢这丫头的话倒是没错。皓月你三两下就解决了令邵志清这个父母官都十分棘手的案件,还想出了利用打捞上来的泥沙修建观景亭这样变废为宝的妙计,这两件事早已传到了陛下的耳中,陛下对你大加赞赏,朝会上当着百官的面,连夸二叔父‘虎父无犬女’呢。连陛下都毫不掩饰对你的赏识,上行下效,其他人自然也会如此了。”   “陛下也知道了?”苏皓月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两件事的传播度会这么广。   “是啊。人人传唱澜公子品行高洁,不仅有大儒之风,更兼侠士之气。那个受你恩惠的王久贵更夸张了,他把你在慕澜楼与人比试文采时写下来的对子裱了起来,挂在正殿中央,还请说书人将那日的情形编成了话本,每日在楼里说一遍,长此以往,人们口口相传,江南早已是人尽皆知。还有,官府   顺应民意,将由你捐赠修建的观景亭取名为念澜亭。你说说,这么大的动静,陛下虽说身在朝中,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怎会不知呢?”   紫鸢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兴奋极了:“那我家小姐岂不是天下闻名了?”   苏智笑着颔首:“没错,有道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皓月,从此你可就是咱们大梁最了不得的小姐了,闺阁女子中,你当属第一。”   身为当事人的苏皓月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她只是淡淡地挑了挑唇畔,随意地将垂落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说道:“树大招风,闹这么大,焉知是福是祸。”   她当时虽说有私心,更多的却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罢了。而事情发展成这样,确实超乎了她的预料。   一直没说话的碧汀却笑着安慰道:“小姐这一身本领,藏是藏不住的。小姐做了好事,获得百姓赞誉那是福报,何不坦然受之?只是以后不知又会多出多少双眼睛盯在小姐身上,不过倒也无妨,大不了行事更谨慎些罢了。”   碧汀平日里话并不太多,但是偶尔说两句,倒是很有道理,苏皓月淡淡的愁思也在这句话中疏散了不少。   “对了,皓月,你和王爷的婚事可定下来了吗?算起来,你归京也有些日子了,这桩大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苏智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道。   苏皓月一愣,面上浮现两团娇羞的红晕。   “二哥都不急,我急什么?”苏皓月故作从容地说道,又将球踢回给了苏智。   苏智哈哈一笑:“我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若是等着我,岂不是要成老姑娘了?”   苏皓月抬眸,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这句玩笑倒是说得十分认真。   “八字还没一撇?二哥,你不会真的这样以为吧?”苏皓月蹙着眉头问道。   “是啊。”苏智回答得十分干脆,还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不然呢?”   苏皓月简直想一巴掌拍醒这个反应迟钝的二哥,人家吴若彤对他的情意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苏智见苏皓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禁有些懵了:“皓月,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对上他无辜的双眼,苏皓月又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   这种事情,她怎么也不好直接点破吧?一个二哥,一个四妹,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迟钝,只是可怜吴家兄妹了。   苏智忽然想起什么事来,连忙站起身说道:“皓月,今日我就回府去了。一来浅汐一个人操持苏家,我有些不放心,二来北漠王子将在不日进京,我估计要忙一阵,再加上许多公文还在府中,来回折腾也麻烦。”   “北漠王子进京?”苏皓月挑挑眉。   辽旷的北漠大地上原本驻扎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后来其中一支名为扎纳勒的部族逐渐发展壮大,吞并了其他部落,最终统一了北漠,扎纳勒的统治者则自立为汗王。百年来,大梁与北漠的关   系一直都十分微妙,有时和平融洽,有时也会为了利益剑拔弩张。大梁统治者对于北漠这个不太安分的邻居,一般都会采取两种手段,一是拉拢安抚,尽量避免发生争端,当然,在安抚不了的情况下,大梁也会展现出强硬的一面,向北漠施压。   只是如今,大梁刚刚平定了西疆的叛乱,又剿灭了东岸的倭寇,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北漠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派他们的王子进京,个中缘由实在耐人寻味。   “是的,陛下已经派了傅太师来负责此事,傅太师一人忙不过来,这不,我也被抓了壮丁。”苏智摊开手,自嘲地笑笑。   “既然如此,二哥就且去忙吧,我去一趟文社瞧瞧浅汐,顺便跟她商讨一下那件事。”苏皓月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裙摆,抬眸问道:“一同走吗?”   “好啊。”   竹影文社。   苏浅汐坐在大厅珠帘后的楠木桌前,一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边用手指点着账本上的账目,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认真极了,甚至连苏皓月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都未曾发现。   “浅汐。”苏皓月嘴角含笑,俯下身轻声唤道。   “嗯?”苏浅汐回过头,一见是苏皓月,立刻惊喜地说道:“三姐,你何时来的?”   “刚刚才到。”苏皓月坐在她身边,看了一眼桌上堆放的厚厚一摞账本,不免关心了两句:“找个   人帮你分担一下,这么多账本你一人哪里看得完?”   “嗯,我知道的,这账本平日里都是各铺子的掌柜负责的。”苏浅汐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我发现各个商铺的账本多多少少都有些漏洞,有的内容记录得不够详尽,虽然都是些小问题,但长此以往下去也容易出纰漏。所以我自作主张,重新定了账本的规制,让每位掌柜都按照新的规制来记账。这改动已经有些日子了,昨日我便将各商铺的账本全都集中收了上来,一一检查,防止有的人阴奉阳违。”   苏皓月闻言,好奇地拿过一本账本仔细看了看,只见上头的各项记录十分清晰,有条有理,分门别类地排列着。   “嗯,不错,这样统一规定,也能方便咱们对各个商铺的管控。”苏皓月点点头,由衷地赞叹道:“浅汐,你在经商这一方面,果然是天赋异禀。”   苏浅汐被苏皓月一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三姐过奖了,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苏皓月微微一笑,将账本合上,十分郑重其事地对苏浅汐说道:“浅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想听听你的态度。”   苏浅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三姐,你说吧。”   苏皓月清清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说把你过继给我的爹娘,也就是你的二叔二婶,你是否愿意?”   苏浅汐一下子呆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三姐,你说什么?”   “你愿意做我爹娘的女儿吗?”苏皓月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想法她已经问过了苏振国和周兰湘,他们二老倒是挺乐意的。毕竟苏浅汐一个孤女无依无靠,不管是今后的婚事还是其他,都很需要娘家人替她张罗。再加上苏浅汐也不是外人,又与苏皓月姐妹情深,于情于理,苏振国和周兰湘都没有拒绝的理由。苏智更不用提了,当即便举双手赞成。   听了苏皓月的话,苏浅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三姐,你你你......你是认真的吗?”苏浅汐的眼眶有些发红,她知道三姐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她的出身太低,父母又都不在了,以后的路完全要靠她一个人走,太难,三姐这样做,是想护她周全。过继给侯爷之后,她将再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庶女,而会成为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   “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苏皓月抿唇一笑,牵起苏浅汐有些颤抖的双手,柔声道:“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妹了,你可愿意?”   苏浅汐怔怔地看着苏皓月,眼睛里闪烁着感激的泪花。   半晌,她才重重地点点头,带着些许哭腔说道:“我愿意!” 第31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闻言,苏皓月扬起唇畔与苏浅汐对视一笑。   正在此时,恰好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书生,其中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搀扶着另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他们俩应该是文社的常客,一个小厮一眼便认出了他们,连忙迎上去说道:“哎呀,张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如此狼狈?来来来,快这边坐。”   可能是因为这小厮的声音太大,文社里的其他客人都纷纷朝刚进来的一对书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苏皓月也不禁侧目看去。   只见那名被唤作张公子的书生一身的泥泞,脸上还有几块伤痕,看起来确实狼狈不堪。他在同伴的帮助下艰难地坐在了小厮准备好的软椅上,可能是因为臀部也受了伤,一落座,他就唉哟一声半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小厮赶忙又在椅子上加了两张软垫,张生这才又小心翼翼地坐下,却也只敢坐一半。   “常生,劳烦你,给我倒杯茶水吧,我......太渴了。”张生说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不等他的同伴答话,热心的小厮立刻斟了一杯热茶,双手呈给了他:“张公子,请用。”   “谢谢......”张生接过,艰难地作了一个揖,跟着便将茶水一饮而尽。   名唤常生的青衣公子见他这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地叹了一口气,义愤填膺道:“简直太没天理了,   天子脚下,竟敢公然行凶,简直是无法无天!”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世道向来如此。”张生放下茶杯,苦笑一声:“若不是因为上次会试的成绩作废又要再苦等三年,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求到他的门下呢?说来,都是我自作苦吃罢了。”   “唉,话也不是这样说!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有像他这样,拿了钱不认账,还动手打人的呢?”常生咬着牙,愤愤不平道:“若有朝一日,我等能跻身仕途,纵使想尽一切法子,也要......”   “常生!”张生突然高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左右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切莫多言。这话要传到他耳中,你我还能有好下场吗?”   常生鼓着腮帮子,最终还是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和着怨气咽了下去。   珠帘后的苏皓月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冲苏浅汐使了个眼神,苏浅汐顿时会意。   她站起身,摇着绢扇款款走了出去,笑盈盈地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受伤了?竹斋,还不带两位公子去后头的客房里稍事歇息一下。”竹斋就是刚才招待他们的小厮的名字。   苏浅汐说罢,又回过头来解释道:“这客房虽然简陋,但是设有床榻一张,公子也好躺一躺,不必坐得如此辛苦。”   张生闻言,连连感激地拱手,不好意思地推辞道:“多谢小姐美意,只是......在下今日出门时忘了带钱袋,只带了些碎银子,所以......客房就不必了,在下只在这儿略坐坐,用点茶便走。”   苏浅汐每日接触形形色色数不清的人,早已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此时的她一眼就瞧出来了这公子哪里是什么忘了带钱袋,他分明是囊中羞涩罢了。   “公子误会了。”苏浅汐的笑容真挚而和善:“客房是本社免费提供给二位公子休息的,二位公子不必有顾虑,请吧。”   “这这这......”张生和常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竹斋见他们还在犹豫,不禁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张公子,别客套了,客房请吧。”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生再一次拱拱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和常生一同步履蹒跚地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苏浅汐任务完成,转过头来,俏皮地冲苏皓月眨眨眼睛。   苏皓月抿唇一笑,悠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拈起一块果脯,放入了口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苏浅汐才回来。   她将苏皓月拉去屋外的一个角落里,凑在她耳边说道:“我在门外听了好久,才搞清楚来龙去脉。原来这张生家境贫寒,一心想通过科举入朝为官,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不料上次会试因为苏家的那档子事,所有考生的成绩作废,张生只得再等三年。可今年年初,张生的老母亲身染重疾,一下子病倒了,大夫说只有不到半年的阳寿,他母亲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能入朝为官。为了让他母亲不留遗憾,张生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吏部尚书褚为良的身上。”   “褚为良?”苏皓月挑挑眉,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员的任命与调动,若是他   想在某个不起眼的官位上安插一个人,倒也不是难事。”   “张生就是这样打算的。可没想到这褚为良倒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收了张生的银子,转脸却将事先允诺给他的官位卖给了别人。张生上门去找他理论,却被褚家的家奴拿棒子给打了出来。后来张生才知道,原来褚为良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利,暗地里没少做这样的勾当。显眼的官职他不敢放肆,但是一些地方小官什么的,他却是肆无忌惮地拿出来售卖,价高者得,价低者的银子也不退还,他还放出话去,若是不想白白损失,就继续加价,简直就跟拍卖一样,直到其中一方认输放弃才算完。这张生就是因为不懂其中的道道,白白吃了亏。”   “哦,原来如此。”苏皓月轻轻点点头,倒也没流露出过多的惊讶。   前世今生,褚为良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贪婪。   挺好,他要是变了,苏皓月不就白白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吗?   见苏皓月的唇边挑起一抹怪异的微笑,苏浅汐倒是有些迷糊了:“三姐,你怎么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事了一样?”   “这个嘛......”苏皓月摸了摸下巴,把即墨寒拉出来当挡箭牌:“我在王爷那儿听到过一些关于褚为良卖官鬻爵的传言。”   “哦,怪不得。”苏浅汐恍然大悟,完全没有怀疑。   “好啦,你先忙吧。我回府和爹娘商量一下过房的日子,尽快定下来,咱们就把事儿办了。”苏皓月冲苏浅汐一笑:“今个儿忙完你就回侯府来吧,想必咱们爹娘也有话要同你说呢!”   苏浅汐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挑。   五皇子府。   朗乾站在魏景琰的书房门口,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敲响面前的那一扇门。   魏景琰的声音从房中传来:“进。”   朗乾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殿下。”   魏景琰的目光在接触到朗乾的那一霎那,突然阴沉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又扬起了招牌式的微笑,温声说道:“你来了,坐。”   朗乾低垂着头,没有动。   从前他进魏景琰的书房,从来都是直接推门而入的。可不知从何时起,他敏锐地察觉到魏景琰看他的眼神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样了,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敌意,甚至是厌恶。   对于魏景琰态度的变化,朗乾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被魏景琰赏识和提拔后,并没有为他做出什么特别的贡献,而他在魏景琰面前又向来不拘小节,所以才会引起这位主子的反感吧。因此,朗乾痛定思痛,只能收敛起自己的秉性,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可他不知道,他的改变落在魏景琰的眼中,却成了与苏浅颜通奸后的做贼心虚。所以朗乾越谨慎,魏景琰却越憎恶他。   “殿下,属下这次来,是有要事与您商议的。”朗乾躬身答道:“听闻今日在褚府发生了一件事,一个秀才被褚家的家奴连打带骂赶了出来,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据属下调查后得知,褚大人是收   受了这名秀才的贿赂,允诺将某处一个官位卖给他,却又翻了脸,这秀才上门理论,结果吃了一顿板子......”   听到这里,魏景琰却猛地皱紧了眉头。   朗乾见他神色不对,连忙止住了话头。   “这事外头都传开了?”魏景琰阴沉着脸问道。   “那倒没有,因为事关五皇子妃,属下才特意前去打探的。”朗乾沉声答道:“殿下,现在褚家与五皇子府是姻亲,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银子要赚,却也要寻个稳妥的赚法。为了一点银子赔上五皇子府的名誉,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朗乾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了魏景琰的心上。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魏景琰摆摆手。   该说的话都说了,朗乾也不再逼他,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第316章 谎话连篇   当晚,褚灵倩特意梳妆了一番,披着长发,面上挂着甜蜜的微笑,半靠在床边,看着桌上妖娆跳动的烛光,一阵喜上眉梢。   过了好久,房门才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褚灵倩连忙迎上前去,娇躯扑向魏景琰的怀中,柔声埋怨道:“殿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妾身都等了好久了......”   可魏景琰却只是淡淡地推开她:“服侍我更衣吧,本宫今日累了。”   褚灵倩满心的欢喜顿时冷了一半,她勉强扯了扯唇角,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妨说与妾身听听,让妾身为您解忧。”   魏景琰满是嘲讽地嗤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她的这句话很可笑。   世间女子何其多,哪能个个都是解语花呢?   要论最了解他的女子,还真是非苏皓月莫属。只可惜,眼下再想得到她已经是难于登天了。   褚灵倩不明白魏景琰笑声中的含义,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近在眼前的人,实则却与她相隔天涯。   “殿下......”褚灵倩委屈地唤了一声:“妾身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殿下生气了?若真如此,还请殿下责罚。”   魏景琰所有的耐心都被消耗完了,他猛地转身,指着褚灵倩的鼻尖冷冷呵斥道:“你爹暗地里做的什么勾当,以为本宫心里都没数是吗?卖官鬻爵就罢了,竟还愚蠢到让人抓到了把柄!你说说,你爹是不是愚蠢至极?!”   在魏景琰的心中,以权谋私卖官鬻爵不过是些无所谓的小事。但若是此事牵连到了他的身上,那就是罪无可恕的大事了。   褚灵倩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当即愣在原地,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殿下,殿下,我爹没有,我爹是冤枉的!还请殿下明察!”   “闭嘴!”魏景琰一甩衣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别再在本宫面前狡辩了。褚灵倩我告诉你,这件事朗乾能查的出来,其他人就一样能查的出来。若是因为你爹的愚蠢连累了本宫,本宫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休了你!”   朗乾?!原来都是朗乾在背后告黑状!   褚灵倩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心一横,一抹眼泪,砰地跪倒在地:“殿下明察!朗乾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伪君子,他这般污蔑妾身的母家,完全是因为他想报复妾身!”   “报复你?哼。”魏景琰从鼻腔里发出冷冷的一声:“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何要报复你?”   “因为,因为他想像对待苏浅汐那样对待我!”褚灵倩扬起下巴,直视魏景琰的双眼说道:“可是妾身不从,还警告他如果再敢骚扰我,我就去告诉殿下。因此他对妾身怀恨在心,才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法子,想挑拨妾身与殿下之间的夫妻感情。”   不得不说,褚灵倩这张嘴还真是会搬弄口舌是非,谎话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见褚灵倩说得如此笃定,再加上朗乾又有前科,魏景琰不禁真的有些相信了,他的眸中迅速窜起两团火苗。   “那你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本宫,非要等到现在才说?”魏景琰咬牙问道。   “朗乾当时做出那等羞辱殿下的事后,可殿下依旧要留他在身旁,妾身便猜到此人对殿下还有用处,所以在他骚扰妾身时,妾身并没有即刻将事情捅出来,为的就是保全殿下与朗乾的主仆之情......”褚灵倩用帕子掩了掩眼角,一副哀戚的模样:“可谁知,他欺辱妾身不成,竟出言污蔑妾身的母家......事到如今,妾身才不得不说出实情。”   魏景琰冷眼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褚灵倩,依旧是满腹疑云。   “殿下,天底下哪有妻子会害自己的丈夫呢?妾身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怎还敢对殿下有丝毫的隐瞒,这样做,对妾身又有何好处?”   褚灵倩一边抹眼泪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更何况,妾身已经怀了殿下的孩子,妾身全身心都给了殿下,难道在殿下的心中,妾身还比不上朗乾这个吃里扒外的外人吗?”   “你说什么?”魏景琰闻言,一腔怒火全部化成了喜气,他赶忙上前亲自搀扶起褚灵倩,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你有身孕了?确定吗?”   褚灵倩点点头:“这几日妾身总感觉身子不爽,便找了大夫来看,一连问了几个大夫,都说妾身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问了几个大夫,那就是绝不会有错了!魏景琰大喜过望,兴奋地搓着手掌,口中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   褚灵倩娇羞地垂下头去,心中暗道,苏皓月那死丫头送来的送子草倒是有点作用,关键时候这孩子还帮了她一个大忙。   “倩儿,你快坐,有了身孕不宜久站。”魏景琰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大转变,仿佛刚才暴怒的人根本不是他。   魏景琰将褚灵倩领到床边坐下,叮嘱道:“你身子骨弱,这一胎一定要好好养着,千万不可有半点闪失。明日本宫就寻几个最有经验的妈妈来伺候你,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好好养胎就行了,明白了吗?”   褚灵倩抓着魏景琰的手掌,乖巧地点点头:“妾身知道了。只是......”她的眸光一沉,有些畏惧地说道:“朗乾他......”   魏景琰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你放心,有本宫在,他还不敢造次。明日本宫就找个由头,先将他弄出府去,一切等你安稳诞下胎儿再说。”   褚灵倩的心中有些失望,他还以为魏景琰会保险起见直接将朗乾处死呢,可没想到,只不过是将他赶出去罢了。不过,反过来想,这也就间接说明了魏景琰相信了她说的话,褚家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至于这个朗乾,竟敢在她的背后捣鬼,甚至逼得魏景琰说出要休了她的话。此仇此恨,即便魏景琰不去找他,她褚灵倩也绝不会放过他!   褚灵倩将头靠在魏景琰的肩上,笑容娇俏。   几日后,即墨寒乘着马车来侯府接苏皓月。   因为紫鸢昨日感染了一些风寒,苏皓月便让她在家中休养,自己则带着碧汀出门了。   候在门口的禹庚一直伸长脖子朝里张望着,一见紫鸢没跟着一块儿出来,他的眼神里顿时闪过了一丝失落。   苏皓月将一切看在眼里,在经过禹庚身旁的时候,她故意侧过头对碧汀说道:“一会回来时记得提醒我给紫鸢抓药。”   碧汀脆生生地应道:“奴婢记下了。”   “啊!那个......”禹庚心中一着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敢问苏小姐,紫鸢姑娘病了吗?”   苏皓月转过身,点点头道:“是啊。”   “这......是什么病?严重吗?”禹庚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一脸正经地点点头:“有点严重。紫鸢那丫头贪凉,夜里头灌了风,所以染了伤寒,吃不下睡不好,总是咳嗽,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   一旁的碧汀一愣,紫鸢好像没小姐说的这么严重吧?   “啊?!”禹庚闻言,不禁大惊失色:“那得赶紧请大夫抓药啊!”   “嗯,禹公子说的不错,只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实在耽误不得,只能等回来再替她抓药了。”苏   皓月说罢,突然眼眸一亮:“对啊,禹公子要是没什么大事,不如帮我去给紫鸢抓副药送去?”   “我没事啊!”禹庚立刻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话音刚落,一转头就瞥见了自家王爷幽深的目光。   禹庚顿时泄了气,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吧。”谁知即墨寒竟然大发慈悲地发话了。   禹庚当即大喜,匆匆行了个礼就马不停蹄地朝街尾的药铺飞奔而去了。   苏皓月看着他的背影,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即墨寒的嘴角一抽,他发现了,苏皓月的爱好确实就是做红娘。   小插曲过后,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了聊菁阁。   仙娥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领着三人穿过苦草堂,走到了一座独幢的楼房前。   她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又将他们带去了楼房旁的小竹屋里。   进了竹屋,仙娥才开口说道:“三日前,朗乾突然来到了聊菁阁,说要小住一段时间,账先赊着,不出十五日,一定还给我们。我当时就猜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派人通知了小姐。前两日他都是闭门不出,也不用姑娘陪着,直到今日,突然来了一个男子说是找他的。此时两人就在那屋子里,已经坐了半日了。” 第317章 碧汀遇险   苏皓月沉思了片刻,说道:“魏景琰对手下向来大方,朗乾身为他的左膀右臂,不应该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若真是这样,只有一种可能,他和魏景琰之间出了问题。”   “这也不难解释,毕竟你早在他们之间埋下了隐患不是吗。”即墨寒饮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   “咳咳。”苏皓月被他噎了一下,不禁暗暗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吗?   仙娥见他们俩打情骂俏的样子实在有趣,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找朗乾的男子长什么模样,你还有印象吗?”苏皓月抬眸问道。   仙娥回忆道:“面庞白净,模样嘛,只能算寻常。身量中等,不过步伐十分稳健,呼吸沉稳,应该是个习武之人。”   苏皓月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符合这特征的大有人在。   “太模糊了,猜不出是谁。”她摇摇头:“无妨,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他总会出来的。王爷,你说呢?”   即墨寒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跟苏皓月待在一起,他都可以。   见即墨寒不反对,苏皓月便对仙娥说道:“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怀疑,你就照往常一样,忙你的去吧   ,不用管我们。”   “是。”仙娥应了一句,准备退下。   “等等。”碧汀忽然叫住了她,随后转过头冲苏皓月讨好地一笑:“小姐,这儿好漂亮,我能跟着仙娥姑娘到处看看去吗?”   刚才经过的时候碧汀看见了一大片花海,十分绚烂。女儿家本就爱些花儿朵儿的,见到这样的美景,早已是心痒难耐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便想溜去玩玩。   苏皓月有些犹豫,她倒不是不想放碧汀去游玩,只是因为这里不比别处,人来人往的比较特殊,碧汀一个女子,万一碰上了什么麻烦可怎么办?   仙娥猜出了苏皓月的顾虑,她牵起碧汀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小姐不必忧心,我会保护好碧汀姑娘的。”   有仙娥在,苏皓月多少能放心一些了。   她点点头,不忘叮嘱了两句:“去吧,不过你得紧紧跟着仙娥,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   碧汀自然是满口应承,欢天喜地地跟着仙娥出去了。   竹屋内,苏皓月手捧茶杯,唇齿间氤氲出暖暖的雾气,将她一张风华绝代的脸笼罩在白色的朦胧中。   一旁造型古朴典雅的香炉燃着香料,熏出淡淡的艾草馨香。   即墨寒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一身深蓝色的锦袍缀着银丝,不过分张扬,却又显得贵气   逼人。   即使两人已经这么熟络了,可苏皓月依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禁佯装发怒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盯着我干嘛?”   即墨寒不仅不移开目光,反而凑近她,轻声说道:“两日后我把聘礼送去侯府,你在家中等我。”   苏皓月脸一红,嘴硬地反驳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后日北漠王子进京,陛下在宫中举办宴会,咱们俩都不得空,所以只能两日后了啊。”即墨寒解释得十分自然。   苏皓月无语,她压根不是问的这个!算了算了,即墨寒明显就是在故意歪曲她的意思,她也懒得跟他抬杠了。   话说回来倒是后天的宫宴值得注意,陛下似乎对这位从北漠远道而来的客人很上心,特意在宫中举办宴会来为他接风洗尘,更邀请了许多官员的家眷一同参加,苏皓月自然也在邀请名单之列。   “后天我打算带着浅汐一块儿去。”苏皓月换了个话题。   苏振国和周兰湘的意见都差不多,此事宜早不宜迟,再说苏浅汐本也不是外人,过房的礼节不必太过于繁琐,所以在前一日赶着就办完了。   苏皓月带着苏浅汐一同出席宫宴,也是为了向众人宣示苏浅汐侯府小姐的身份。   即墨寒当然明白苏皓月的打算,他点点头毫无二话:“好。”   竹屋里的两人一边留心观察着小楼的情况,一边对谈家事国事天下事,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倒很   有几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再说碧汀,此时的她简直就像是一只雀跃的小鸟,一路上走走停停,一边欣赏着聊菁阁独树一帜的美景,一边和仙娥说笑着,好不自在。   仙娥不仅长相美丽,更具才气,她满腹诗书,博闻强识,和碧汀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世上就没有她不懂的东西。   最难能可贵的是,如此优秀的仙娥,在面对碧汀时,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气。她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姐姐,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风趣幽默且十分耐心地回答着碧汀的每一个问题。   “仙娥,你看那边,是山泉吗?”碧汀指着山林拐角处的一小汪清潭惊喜地问道。   “是啊。”仙娥点点头,牵起她的手腕朝清潭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前头的山名为骓山,骓山背阴处的积雪融化汇成了一条小溪,这清潭便是由清冽地雪水汇聚而成的,所以即便是在盛夏,潭中水依旧保持着沁人心脾的凉爽。”   “真的吗?”碧汀兴奋极了,三两步跑到潭边,用手指试探性地沾了沾潭水,果然如仙娥所说,明明是水却寒如冰雪。   “哇!好冰!”碧汀抬起头问道:“这水能喝吗?”   顶着烈日走了一路,碧汀早已是口干舌燥了。   “当然可以。”仙娥笑着顺手从一旁摘下一片手掌大小的叶子,简单地叠了叠,那叶子就在她的手中变成了一个漏斗的形状。   仙娥舀起一杯,递给碧汀,示意她试试看。   碧汀也不客气,接过便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了,还从嘴角渗出了一些来。喝罢,她用衣袖在脸上一抹,赞叹道:“好甜啊!再来一杯!”   仙娥抿唇一笑,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柔声说道:“雪水清冽甘甜,却也不宜多饮。夏日炎热,若是骤然饮用过多冰寒之物,外热内寒,对身体没有好处。”   碧汀一听,也有道理。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小姐每年冬日都会让我们去收集梅花上的初雪,可我瞧着,梅花雪水倒比不上这潭水更清冽幽香。”   仙娥笑着说道:“你若是还想喝,下次再来,我在这潭边支张桌子,用这雪水煮茶如何?既能保留雪水的甘甜,又祛了寒气,你想喝多少都行。”   “好呀好呀!”碧汀挥舞着手臂,笑嘻嘻地说道:“这儿这么好玩,我巴不得小姐多带我来几次呢!”   两人本就有些走累了,索性躺在潭边的草地上休息一会。   树阴下微风徐徐,吹来阵阵野花的芬芳,令人不由心情大好。   碧汀偏过头,看着仙娥恬静的侧脸,她忽然凭空生出了一腔惆怅。   “仙娥,你这么完美,身边应该有很多男子追求你吧?”碧汀说罢,含着下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待她的回答。   片刻,才听见仙娥淡淡地说道:“世间哪有什么完美的事物。我误入红尘,早已满是尘埃,又如何   称得上完美?”   “可是你很漂亮啊,又什么都懂,跟你相处轻松又自在。不像有的世家小姐,才华相貌都不过是平平,仗着门第出身,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碧汀顿了顿,真诚说道:“你虽说身处在烟柳之地,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姑娘。这样一对比,我倒觉得你比那些所谓的小姐更高洁。”   “谢谢你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仙娥也转过头来,笑着说。她圆润饱满的肩头裸露着,映满了斑驳的阳光,   不知为何,可能是仙娥的眼神太过于清澈,在她的注视下碧汀竟然不自觉地红了脸。   就在此时,碧汀突然感觉小腿一阵剧痛,她没忍住一下子叫了出来:“啊!好疼!”   仙娥顺着她小腿的方向看去,神色猛地一变。   一条花纹鲜艳的蛇缠绕在碧汀纤细的脚踝上,正吐着信子,露出瘆人的獠牙。   “别动。”仙娥的声音十分冷静,她一边安抚着惊恐的碧汀,一边从旁边捡来一根长长的树枝。她瞅准时机,用树枝的另一头挑起毒蛇,连树枝带蛇一块儿猛地朝远处扔去,动作一气呵成。   碧汀歪倒在草地上,腿上的剧痛让她的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也有些泛白了。   仙娥撩起她的裙摆,只见她光洁的小腿赫然了出现一排细小的牙印。 第318章 向你宣战   碧汀显然被自己腿上狰狞的伤势吓坏了,冷汗岑岑落下。她颤抖着双唇问道:“那蛇有毒吗?我被它咬了,我会不会死啊?”   仙娥闻言,只是冲她微微一笑:“放心吧,哪有那么严重。你在这儿等一等,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啊?!你要去哪?”碧汀一听她要走,不禁有些害怕。   “很快。”仙娥说完,没有片刻耽搁转身走了。   碧汀孤身留在原地,腿上的伤又越来越疼,她没忍住嘤嘤哭泣了起来。   没一会儿,仙娥就回来了,手中还抓着一大把草药。   她见碧汀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般委屈地抹眼泪,心一软,柔声道:“怎么?怕我丢下你不管?”   碧汀抬起头,见到她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里都闪烁着星星:“你回来了?”   “嗯,我去找解药了。”仙娥晃了晃手中的草药,盘腿坐在紫鸢的身边,把她受伤的那条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还没等碧汀反应过来,只见仙娥俯下头,饱满的红唇贴在她的伤患处。   她,她这是?   碧汀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仙娥,只见她用口吸出毒血,吐在一旁,反复几次后,她把刚刚才来   的草药放在嘴里嚼烂,小心翼翼敷在她的伤口上,又拿出帕子撕成长条,替她包扎好。   “好了,已经没事了。”忙活完,仙娥冲她安慰地一笑。   “呃......哦哦......”碧汀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你是从哪里采来的草药呀?”   “就在这附近。”仙娥伸出纤纤玉指,朝前方指了指:“上苍有好生之德,凡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不出十步肯定会有解毒的草药。我顺着这条小道一路找下去,很快就找到了。”   “这样啊!”听完这句话,碧汀更是对仙娥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懂得真多。”   仙娥却只是淡淡地笑笑:“儿时我总跟着小伙伴漫山遍野地跑,山中总有蛇虫鼠蚁出没,所知道些。”   原来仙娥小时候生活在乡村里呀!那她后来怎么.......?   想到这里,碧汀却止住了准备问出口的疑惑。   这段经历对于仙娥而言肯定是痛苦的回忆,她又何必要盘根问底呢?   碧汀放下裙摆,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客气什么,小姐把你交给我,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仙娥俏皮地眨眨眼睛。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缕明媚的阳光洒在了她纤长的睫毛上,伴随着她温柔动人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轻轻撞在了碧汀的心头。   碧汀毫无征兆地又红了脸。   “来,我扶你起来。”仙娥揽着她的腰将她扶起:“试试看,能走吗?”   被她环住的肌肤一僵,碧汀垂下眼眸,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嗯......可以的......”   仙娥的长发散落在碧汀的脸颊旁边,她丝毫没有察觉出碧汀的异样,反倒更加亲昵地把碧汀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小姐那里。”   “哦哦哦......好.......”   就这样,碧汀依偎在仙娥柔弱的身旁,一瘸一拐地朝小竹屋走去。   因为不想让人察觉出竹屋有人,苏皓月早已让仙娥吩咐其他人不必前来伺候。   天色将晚,竹屋内的小桌上一壶浓茶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原本的汤色,变得寡淡如水。香炉里的香料早已燃完,空余一屋馨香。   苏皓月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前方的小楼,手中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茶杯。   “还不出来?”苏皓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也太能聊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小楼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黑衣男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他的额前散落着碎发,遮住了他半张面孔。他迎着昏黄的夕阳疾步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苏皓月盯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此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他是谁了......”苏皓月纠结的捏着一缕发丝,皱着眉拼命回忆着。   “执玉。”即墨寒冷声道:“太子的心腹。”   被即墨寒一提醒,苏皓月也一下子想了起来:“对!我在太子大婚的时候见过他。”   可是与此同时,一个新的问题却涌上了苏皓月的心头。   “朗乾是魏景琰的人,他为何私下与执玉见面?”苏皓月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即墨寒紧蹙的眉头却松开了,他说道:“当你告诉我朗乾藏身在聊菁阁的时候,我还有些怀疑。他或许并不知道你才是聊菁阁真正的主人,但也该猜到聊菁阁与你的关系不一般。他落魄了,为何却要躲在你的地盘上呢?难道他就不怕仙娥去向你通风报信吗?”   “而现在又在这里见到了执玉,说明朗乾确实是与魏景琰闹掰了。”苏皓月补充了一句:“准确地说,朗乾极有可能是被魏景琰扫地出门了。”   “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待在聊菁阁,更无所谓你是否会知道他的行踪。”即墨寒剑眉一挑,冷笑着说道:“他这是在向你宣战。”   苏皓月眼底的寒芒一闪而过,她扬起弧度优美的下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那,我还真是十分期待呢。”   目的达到,苏皓月和即墨寒也不再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走出了竹屋。   刚走没多久,就遇上了一瘸一拐的碧汀和搀扶着她的仙娥。   “你这是怎么了?”苏皓月眉头一皱,赶忙关切地朝碧汀跛了的腿上看去。   仙娥刚要请罪,却被碧汀打断了。   她大大咧咧地笑笑,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留神被蛇咬了一口。不过好在有仙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东西解决了,还替我找来了草药包扎,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仙娥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禁在心中好笑。刚才被吓得直哭的不就是她嘛?怎么现在说起来倒是能这么云淡风轻了?   苏皓月疑惑的目光在她们二人的脸上来回打量着,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先回府吧。”   “是。”   一行人消失在了暮色里。   雕栏玉砌的小楼里只点了一支忽明忽暗的蜡炬,朗乾的背影被投射在一旁的墙壁上,他的影子也随着烛光的摇晃而轻轻摆荡着。朗乾站在窗边,双手背在身后,一半的身躯隐没在黑暗之中,给这幅画面平添了几分孤寂和诡异。   他透过窗户眺望,目送他们远去,唇角含笑。   皇宫,皇后寝宫。   皇后端坐在上首,太子坐在一侧,而执玉则站在中央,向两位主子汇报从朗乾那里带回的消息。   “这个法子好!”皇后听完,兴奋地一拍手掌:“既能解决眼下的难题,还能铲除这么个祸害,两全其美!”   而魏景鸿的态度却与他母后截然相反,他皱着眉,带着玉扳指的左手不安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母后,儿臣认为不妥。”果不其然,魏景鸿投了反对票:“好歹苏皓月也曾经帮儿臣解过围,现   在却叫儿臣联合别人陷害她,这实在是......”   虽说魏景鸿平日里拈花惹草,又沉溺酒色,是个地地道道的混不吝,可也正因为多年来皇后对他的保护,让他没有完全泯灭良心。   “糊涂东西! 第31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魏景鸿懦弱的瑟缩在椅子的角落里,几乎不敢抬眼去看自己的母后。   “我的永安,她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却被一个贱丫头害得声名狼藉,最终被陛下处置!你知道,本宫的心有多痛吗?!”皇后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逼问太子道:“你竟还敢在本宫的面前替苏皓月说好话,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有没有把永安当作你的妹妹?!你说这些混账话,是不是想气死本宫?!”   皇后越说越激动,尖锐的指甲抓花了桌面。   痛失爱女的皇后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脾性变得有些古怪。她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暴怒,发泄完后又独自一人垂泪,皇帝忙于政事,对她疏于关心,太子已经成家,很少来她的宫中走动,久而久之,她的性格就变得更加易怒,就像一个装满炸药的木匣,点火就爆。   面对如此可怕的皇后,魏景鸿立刻缴械投降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母......母后,儿臣听您的就是,母后不要动怒......”   听了这话,皇后的一腔怒火这才稍稍压制住了一些。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稍稍坐直身体,狠厉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执玉。   “去告诉朗乾,就按照他说的办。傅太师那边,你负责去联络。”   执玉双手抱拳:“属下遵旨。”   宫宴当天,苏皓月早早地来到了苏浅汐的院中,帮她梳妆打扮。   苏浅汐既然已经是侯府的女儿了,自然应该住在侯府。苏皓月特意挑了一处风景雅致的院子让她居住,还亲手为她书写了牌匾,取名杳汐院。   轩窗铜镜,就着窗外晨光微熙,两个妙龄女子不时凑近铜镜看看,说笑打闹着,广袖拂过桌面上的胭脂,溅起一阵晶莹剔透的香粉。   “来,让姐姐看看。”苏皓月捧起苏浅汐施了妆的脸蛋,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   “姐姐又取笑我。”苏浅汐俏脸一红,垂下的眼眸忍不住朝铜镜瞟去。   镜中女子肌肤胜雪,两弯温柔的柳叶眉舒展地点缀在面庞之上,如水的双眸满是动人的微波。   “不要不好意思嘛!来,换上衣裳,咱们走吧!”苏皓月冲身后的碧汀招招手:“把我给浅汐订做的裙子拿来。”   碧汀笑吟吟地呈上来一只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只见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件浅粉色的长裙。   苏浅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前流光溢彩的裙子,欣喜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当然,你试试看。”苏皓月将裙子推向她,自己则带着碧汀走去了殿外,扔下一句:“我在外头等你。”   屋外,苏皓月提起裙摆走下台阶,却在院子的角落里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药炉。   “梦蓝,这是怎么回事?”苏皓月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也紧跟着揪了起来:“浅汐生病了?”   苏浅汐的贴身丫头梦蓝赶忙笑着解释道:“大小姐放心,二小姐好着呢。放一鼎药炉在院子里是二小姐的意思,她偶尔会命奴婢捣鼓些草药放进去煎,也不喝,只是闻那一股子药香。”   苏皓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笑道:“原来如此,害我好一阵担心。”   梦蓝也抿抿唇,笑而不语。   “春深百卉过芬芳,雕槛惟余芍药香,浅汐还真是一个别致的女子。”苏皓月赞叹道。   见她越来越有生活的情趣,便知她的心灵越来越丰满,对生活也更加热爱,苏皓月看在眼里,也替她开心。   “对了,紫鸢那丫头可好些了吗?”见着药炉,苏皓月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感染了风寒的紫鸢。   碧汀一听,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放心,她早就好了。只是禹公子日日来探望,勤快得不得了,我便劝说她再装病几日,说不定等她痊愈了,好姻缘也就到了。”   苏皓月闻言,用手指点了点碧汀的鼻尖,笑骂道:“鬼精灵,你倒是挺会安排。”   “哈哈。”   主仆正说笑着,就见苏浅汐换上了一身华服,款款地走了出来。   淡淡的粉色并不过于艳丽,却又与苏浅汐沉静的性子相得益彰。考究的做工和上乘的料子衬托出她的身姿格外婀娜,腰间缀着的水晶流苏伴随着她的脚步摇晃着,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的俏皮。   碧汀嘴甜地夸赞道:“二小姐,你好美啊!”   “真的吗?”苏浅汐有些娇羞地垂下眼帘,手指局促不安地抓着裙摆,似乎不知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赞美。   “真的真的。”苏皓月笑着走上前去,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让全京都的闺秀们都见识见识,咱们侯府二小姐的风姿。”   苏浅汐面若桃花,被苏皓月带着出门乘上了马车。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宫门口。   一下马车,两姐妹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少公子少爷们的眼睛都看直了,苏皓月他们认得,而她身旁那个一身粉裙的娇俏少女倒是眼生的很,于是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打探起这位小姐的身份来。   当他们得知这位小姐就是侯府的二小姐苏浅汐时,那些还未娶妻的公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虽说苏浅汐不是侯爷的亲生女儿,但是既然已经入了侯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千金了,身价不可估量。再加上她貌若水莲,一看就是那种温柔贤淑的女子,娶回家中摆着也赏心悦目啊。   有了这个想法,一些大胆的公子立刻走上前去搭腔。   “苏姑娘,小可名秋生,生于京都赵家,我爹任户部员外郎一职。小可尚未婚配,也无不良嗜好......”   “苏姑娘,在下曾在竹影文社得幸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不知苏姑娘还   有印象吗?”   “哎哎哎苏姑娘,你瞧我手中这把折扇上所绘的美人是不是与你有几分相似?实不相瞒,这便是我照着苏姑娘的容貌亲手所绘的,苏姑娘若是喜欢,送与你可好?”   苏浅汐闻言,不禁好奇地朝那人手里的折扇望去,结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那折扇的女子分明是周泠霜的画像,与她压根连一点儿相似之处都没有,这人却要指鹿为马,也太能扯了吧?当她眼瞎啊。   苏皓月被这些人吵得有些不耐烦了,皱了皱眉,正要发作,却见前头走着的一对男女身影十分眼熟,定睛一看,不正是吴家兄妹吗?   “若彤!”苏皓月挽着苏浅汐加快脚步朝他们走去,直接把那些闹哄哄的人甩在了身后。   吴鹤鸣闻声转过身来,目光在接触到苏浅汐的一瞬间,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艳。   “皓月!浅汐!”吴若彤惊喜地牵起苏皓月的手,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苏浅汐一番,由衷地说道:“浅汐,你今天好漂亮啊!”   苏浅汐下意识地朝她身旁的吴鹤鸣看去,只见他也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苏浅汐立刻如触电般地收回了目光。   “吴小姐过奖了。”苏浅汐谦虚道。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我哥!”吴若彤拿胳膊肘捅了捅吴鹤鸣:“哥,你说浅汐今天是不是很好看?”   吴鹤鸣回过神来,扬起唇畔笑若春风。   “是,很漂亮。”   听见他如此直白的回答,苏浅汐的脸更红了。   刚才被扔在身后的那些公子少爷们闻言,又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浅汐姑娘今日的装扮,让我想起了洛神图里羽化成仙的仙女。”   “如此绝世的容貌,如此脱俗的气质,我现在就想赋诗一首,来赞美你!”   “......”   苏浅汐简直无语了,她实在不太习惯成为这么多人的焦点。她可怜兮兮地拉了拉苏皓月的衣袖,想让这位无所不能的姐姐来替她解围,至少别让她在吴鹤鸣面前这么难堪。   苏皓月收到了苏浅汐的求救信号,却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同样难看的吴鹤鸣,笑着道:“浅汐,我相信这几位公子绝对没有恶意,你不必害怕。再说,你也已经不小了,多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接触接触,也无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话是对苏浅汐说的,可是苏皓月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吴鹤鸣清俊的面庞上。   我的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你要是再无动于衷,错失良机将美人拱手让人,可就别怪我不帮你了。   果然,吴鹤鸣鼓足勇气,上前一步冲另外几位公子拱拱手,谦逊有礼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与苏家两位小姐已经约好同行了,还请各位让一让,不要挡路。”   那几人一听,刷地一下脸垮了下来,但是当着苏皓月和苏浅汐的面他们又不好发作,只得故作风度地讪笑两声,道:“是在下唐突了,苏小姐请便。”   说罢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简直如落荒而逃一般。 第320章 北漠王子   吴若彤眨巴着眼睛,一会儿看看苏浅汐,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哥哥,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吴鹤鸣轻声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说道:“那个,咱们走吧?”   “嗯,走。”苏皓月倒是镇定自若地点点头,一把挽起吴若彤的胳膊抬腿就走。   “哎!......等等......”吴若彤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皓月直接强行拽走了,留下吴鹤鸣和苏浅汐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苏浅汐的脸涨得如同熟透了的西红柿,她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足尖,看也不敢看吴鹤鸣,藏在袖中的手指局促不安地攥成了拳头。   其实吴鹤鸣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清俊的面上浮现出了两抹红晕,原本挺能说会道的一张嘴此刻却不知为何变得笨口拙舌,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但是这样的场面,总不好让一个姑娘家的来解围吧?   想到这里,吴鹤鸣鼓足勇气,装作若无其事地扯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来缓解尴尬:“可能是你姐姐找若彤有什么事,所以才走得那么着急吧?”   “嗯,我想也是。”苏浅汐顺着他的话附和道。   吴鹤鸣沉吟了半晌,试探地问道:“那,咱们一块儿走?”   苏浅汐愣了愣,心中的一汪春水像是被人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起阵阵温柔的涟漪,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呃,好。”   朱墙琉璃瓦,微风艳阳天,两人并肩漫步在皇宫的石子路上,画面唯美和谐。   被苏皓月连拖带拽走了一路的吴若彤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胳膊,弯下腰扶着膝盖呼哧带喘地说道:“等等等等,我不行了,累死我了。”   苏皓月这才回过身来,好笑地看着她:“这才走了几步路啊,有这么夸张吗?”   “一点儿都不夸张!”吴若彤摆摆手,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平复下急促的呼吸,直起身子说道:“干嘛突然走那么急,吓我一跳。再说了,你把他俩单独扔一块儿,他们肯定会更加尴尬的。”   “没事,一次尴尬,那就多单独相处几次,渐渐地就放得开了。”苏皓月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胸有成竹地说道:“这种事情还得靠他们自己,别人都帮不上忙。”   “可是我担心我哥那榆木脑袋,万一浅汐姑娘与他相处几次,发现他完全不解风情也不开窍,嫌弃他了怎么办?”苏浅汐显然是对自己的哥哥很没信心。   苏皓月却不这么认为:“我倒觉得吴公子为人端庄稳重,心思细腻又有风度,很不错啊。再说了,男子太过于能说会道不就显得油嘴滑舌了吗?”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加了一句:“再说了,你没看出来吗?他们两人郎情妾意的,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啊,就别替他们操心了。”   吴若彤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苏浅汐娇羞的神色,这才恍然大悟。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啊,   那我就放心了。”   心情一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举办宫宴的广政殿。   苏皓月在一群闺秀小姐中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人群中央的褚灵倩,她一身绫罗绸缎,面上施着精致的妆,几日不见,她似乎圆润富态了些,看来这些日子她在五皇子府生活得还不错。   褚灵倩被闺秀们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高高扬着下巴,颇有些睥睨众生的气势。   “听说褚灵倩怀孕了。”吴若彤压低声音在苏皓月耳边说道:“自从她有孕之后,五殿下对她好得不得了,各种稀世补品一车一车往府里运,听说五皇子府中现在光是伺候褚灵倩养胎的嬷嬷都有不下十个。”   “怪不得。”苏皓月抿唇一笑:“既然怀有身孕,何必还要出席宴会呢?毕竟宴会上这么多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得不偿失?”   吴若彤也很赞同苏皓月的想法:“是啊,爱慕五殿下的女子那么多,保不齐里头就有人见不惯她现在的春风得意,万一动错了脑筋给她使个坏什么的......谁知道呢!不过我看她是仗着自己有身孕,巴不得在人前显摆显摆。可她也不想想,那些围在她身边花言巧语恭贺她的人又有几分真心呢?这样虚伪的祝福,即便讨来也没什么意义。”   苏皓月淡淡地移开目光,轻笑着说道:“女子嘛,总是有一颗爱慕虚荣的心,活得像你这般通透的人不多。”   “你可别夸我了,我只是觉得为了表面的风光让自己和腹中的孩子身陷险境,没必要。”吴若彤不屑地皱皱鼻子。   “是啊,不过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随她去吧。”苏皓月挽过吴若彤的手,和她一块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人群里的褚灵倩也注意到了苏皓月,只见她绝美的侧脸恬淡温和,笑容中是惯有的疏离,正与身旁的吴若彤低声说着什么。褚灵倩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不知为何,对于苏皓月,她总是有莫名的敌意,哪怕苏皓月并未害过她,相反还帮她嫁给了魏景琰,甚至助她怀了孕,可每当她与苏皓月接触时,总是会浑身不自在,老感觉这个笑容温和的女子没安什么好心思,这或许就是女子的直觉吧。   身旁的一个闺秀见她刚才还红光满面,此刻面上却隐隐透出青灰,便以为她是身体不适,赶忙关切地说道:“褚小姐,你有孕在身不宜久站,还是赶紧去坐一坐吧,千万别累着了。”   褚灵倩回过神来,僵硬地扯扯嘴角:“嗯。”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浅汐也到了,她是以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出席宴会,所以被安排在了苏皓月的身边。   只见她眉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幸福,便知道她与吴鹤鸣相处得不错。苏皓月将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蒋曼姝是在人都到齐了之后才姗姗来迟的,她还是如往常一样,美艳不可方物。鲜艳如血的朱唇噙   着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在众人的注视下优雅从容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的身旁就是周泠霜,苏皓月注意到蒋曼姝落座时,她们两人微微一笑,稍稍点头示意了一下,应该是相互认识的。   蒋曼姝**如火,周泠霜温柔似水,她们都拥有倾世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感。她们坐在一起,俨然成了宴会上最美的一处风景,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苏智与苏振国一起坐在稍稍靠前一些的官员席上,他越过重重人群,见苏皓月和苏浅汐已经安然就坐,便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随着何公公的一声唱喏:“陛下驾到!”皇帝从后头缓步走上了正殿。在场众人忙起身恭迎御驾,可让众人有些惊讶的是,皇帝的身边竟然还跟着即墨寒。   苏皓月微微一笑,怪不得刚才没见着他呢,原来他是与陛下在后头说悄悄话。   即墨寒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向皇帝身前单独摆放的一张小桌,坐下。   “平身。”皇帝扫视众人一圈,中气十足地说道,众人谢恩后坐回了椅子上。   待众人坐定后,门外太监才高声宣召道:“请北漠王子进殿面圣!”   话音一落,女宾席上的闺秀小姐们纷纷用手帕折扇遮面,小声地交头接耳了起来。   “哎,据说北漠全国都是牧民,这个北漠王子会不会也是个披头散发的粗糙汉子啊?”   “这应该不会吧?北漠王室也要放牧吗?”   “这谁知道呢?日日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能有多平头整脸?”   “那倒也是,说不准还一身的羊膻味儿呢!”   此话一出,闺秀们全都轻蔑地娇笑了起来。   可当北漠王子踏进正殿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嘲讽和质疑声全都在那一刻停滞了。   只见他一身贵气十足的冰蓝色长袍,腰间缀着麒麟玉佩,足蹬黑色尖头长靴。他身量清瘦挺拔,阳光下微微闪烁着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肌肤如雪,眉如翠玉,鼻子的线条流畅漂亮,下颌尖尖的,像一只高傲优雅的猫。   “臣鞑腊图,奉国主之命出访贵国面见天子,今日得见君威,实乃三生有幸。”   北漠王子行的是大梁的礼节,他微微躬身,说话时不卑不亢,浑身上下透露出超出他年龄的沉稳与睿智。   闺秀们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位年轻的北漠王子竟生得如此英俊!   在一片惊艳声中,苏皓月微微眯起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 第321章 宫宴飞花令   他不就是除夕那日在湎州湖畔无意间撞到她,还因此险些被即墨寒教训的那个人吗?   他竟然是北漠王子?这样的巧合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苏皓月垂下眼眸,暗暗思索着。看陛下这架势,对北漠王子的此次到访还是很重视的。万一此人锱铢必较,认出她来,只怕会惹出一大堆麻烦事。   不过还好,上次的偶遇是在除夕夜,灯火阑珊,加上已经过去半年了,他应该早把她忘记了吧?   苏皓月眼波流转,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尽量把自己埋没在人群中。   龙椅上的皇帝听了这一番恭维话,不禁爽朗地大笑了几声:“鞑腊图,你的汉语说得不错。”   “谢陛下夸奖。臣的母妃是汉人,自小便教臣识汉字,说汉语,学习大梁的礼仪文化。因此,臣在母妃的耳濡目染下,一直对大梁心向往之。鞑腊图在北漠语言中是雄鹰的意思,母妃也曾给臣起过一个汉名,叫昭昱。”   他回答起问题来不疾不徐,态度是恰到好处的谦逊,让人听了很舒服。   “怪不得。”皇帝拂了一把胡须:“昭昱,好名字。今日朕设宴,是专门为你接风洗尘的,你不必拘束,入座吧。”   一个窈窕的宫女走上前来,领着昭昱来到了皇帝左侧的椅子上,与即墨寒相对而坐。   昭昱抬起眼眸,看了看与他咫尺之隔的即墨寒,面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意。   即墨寒冷冷扫视了他一眼,薄唇微抿,狭长的眸子满是刺骨的冰寒。   高高在上的皇帝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台下两人的眼神交锋,他挥挥手下令道:“开席。”   训练有素的宫女们鱼贯而入,步伐轻盈,姿态优雅地将手中的珍馐美馔分发到各个桌上。   菜上齐了,舞姬乐姬们也陆续登台献艺。   有了歌舞助兴,大家也就没那么拘束了,三两杯酒下肚,殿上的气氛便热闹了许多。   昭昱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殿中妖娆作舞的舞姬,半晌,突然摇了摇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扫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示意停下正在表演中的歌舞,随后将锐利的眸光投向他,开口发问道:“昭昱,何事令你心中不快?不妨直言。”   昭昱站起身,有些受宠若惊的冲皇帝行了个礼:“臣得陛下如此礼遇,心中感动万分,哪敢有半点不快?只是臣方才见宫中舞姬们个个身怀绝技,舞艺超群,又想起曾经听人说起虞步舞是天下最美的舞蹈,臣却一直无缘得以见识,这才油然而生些许失落和遗憾。”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听出来了,这个北漠王子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想存心刁难大梁一番。   不过这也是两国外交上的惯例了,桌面上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各国都在暗地里较劲,互相攀比,互相刁难也是常态。大梁一向以万邦上国自居,若是连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果然,只见皇帝面上闪过一丝阴郁,他换了个坐姿,沉着嗓子笑了两声道:“既然你想看,自然要   让你看到。”   候立在皇帝身边的何公公当即会意,立刻走下台去询问在场的舞姬有没有会跳虞步舞的。   可出乎何公公意料的是,问遍了所有人也没能找出来一个。何公公当即犯了难,他一只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拂尘,一只手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踌躇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刚才还喧闹非常的大殿里此刻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见到这难堪的场面,全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垂下了头。   昭昱自顾自地端着杯子喝酒,在举杯的一瞬间,他漂亮的眼睛里却快速划过了一丝嘲讽。   即墨寒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在他看来,皇帝能不能收拾起眼前尴尬的局面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更加不想插手管这闲事。   苏皓月见此,凑到吴若彤的身边与她耳语了两句,很快又坐直了身体,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吴若彤迟疑地侧过头看向苏皓月,只见她气定神闲,微微含了含下巴,似乎胜券在握。吴若彤只得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昭昱王子,恕小女子直言,你虽口口声声说你自小便学习大梁文化,但在小女子看来,你对大梁实在不太了解,甚至可以说有些孤陋寡闻了。”   此言一出,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吴若彤的身上。   昭昱显然是没料到有人会当面对他这么不客气,他怔了怔,并不恼怒,转而浅笑着说道:“这位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吴若彤仪态端庄地行了个礼,继续说道:“我大梁乃礼仪之邦,大梁文化更是博大精深。在大梁,不论男女,自小便要熟读四书五经,更需掌握六小艺,四大艺。你所说的虞步舞在别国可能难得一见,可在大梁,虞步舞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才艺,宫中的舞姬更不屑于去练习这种民间都十分常见的舞蹈。就好比你去上好的丝绸铺子里却非要买麻衣,一个道理。”   在场舞姬闻言,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抖,这位吴小姐的牛皮吹得也太耸人听闻了吧?最关键她还说得十分流畅自然,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讽刺,简直连她们自己都要相信吴若彤的这番话了。   昭昱轻轻挑了挑眉,玩味地笑着重复了一遍:“民间都十分常见?”   吴若彤叹了口气:“不知王子来京几日了?你一定不曾去过京都市集里吧,不然你肯定不会在陛下面前说出虞步舞让人贻笑大方了......咳咳,小女子心直口快,望王子恕罪。呃,我随便举个例子,西晴湖畔的博雅楼就日日有虞步舞姬献艺啊,王子若是得了空,可以前去欣赏一下。”   昭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再与吴若彤纠缠,而是转过头看向皇帝,眸子里满是狐狸般的狡黠:“陛下,那就是说在这大殿之上无一人会作虞步舞,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陛下,小女子笨口拙舌,说出来的话只怕令王子误会了。”吴若彤不等皇帝发话便率先抢白了一句,旁人只瞧她神色从容,却不知她的掌心早已沁出了湿漉漉的冷汗,可她还是强撑着一双微微颤抖的腿,言笑晏晏地说道:“陛下,臣女有一个提议。今日如此盛大的场面,何不玩些游戏来活跃活跃气氛,也可让王子体会一下我大梁的风土人情。”   皇帝睿智精明,当然猜到了吴若彤的用意。他随和地笑笑,道:“提议不错,说来听听。”   “不如就让在场的闺秀小姐们一同玩个飞花令,作为惩罚,输了的人要当众表演虞步舞。”   这句话无疑是告诉昭昱,像虞步舞这种入门级的才艺,大梁闺秀们个个都会。   昭昱微微一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也不打算拆穿吴若彤,而是摆好架势准备看着这一出好戏。   在场的闺秀们个个被吓得半死,面面相觑。   吴若彤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天知道她们根本就不会跳什么虞步舞啊,等会万一输了跳不出来,丢脸事小,陛下怪罪可怎么承担得起?   皇帝见她这么有把握,一想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让她试试吧。   “飞花令,好。”皇帝爽朗地笑道:“就由你来作令人,输者罚跳虞步舞。”   飞花令是大梁文人在聚会时经常会玩的一种游戏,主要是考验参与者的诗词功底。由令人说出第一句带“花”的诗句,从令人自己开始数,“花”字在诗句中出现的顺序就是下一个接令的人,以此类推,且“花”字出现过的位置就不能再重复出现了。若是接令人接不上来,便要受罚。   吴若彤屈膝行礼,从容不迫地走到了殿中,面对席上的闺秀们朗声吟诵道:“日出江花红胜火。”   花在第四个字。   第一桌的第三个闺秀一惊,连忙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千树万树梨花开。”   只见那闺秀沉吟片刻,继续接到:“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这次轮到的是苏浅汐,她刚要接令,却感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侧目看去,原来是苏皓月做的小动   作。   “呃......桃花流水鳜鱼肥。”苏浅汐沉思了半天,终于想起一首“花”字在第二字的诗句。念完,她总算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从苏浅汐数起的第二个人,那么就是轮到与她并肩而坐的苏皓月接令了。 第322章 求娶苏皓月   苏皓月红唇轻启,念出了在心底酝酿许久的诗句:“霜叶红于二月花。”   闺秀们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全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与苏皓月相隔五人的蒋蔓姝。   只有即墨寒忽然猝不及防地扯了扯唇角,但是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   这小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蒋蔓姝在众人的注视下,蹙眉思索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下,起身行礼道:“第二、四、五、六、七字都已用过,小女子才疏学浅,对不上来,甘愿认输受罚。”   啊?这就认输了吗?那不是要当众表演虞步舞?   众人面色各异,都等着瞧她如何应付苏皓月扔给她的这个难题。   可蒋曼姝却不慌不忙地走去与一旁的乐姬们交待了几句,便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殿中。   大功告成,吴若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苏皓月相视一笑。   一时间,殿上奏起了清脆悦耳的丝竹声。只见蒋曼姝伴随着靡靡之音翩然起舞,一举手一投足,美得摄人心魄。   她纤细的手臂宛如展翅的蝴蝶,灵动多姿,体态轻盈地就像是下一刻便要乘风飞去了一般。但是最妙的还是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水蛇般的腰肢柔若无骨,和着音乐的跌宕起伏扭头折腰,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大家全都看得痴了,就连周泠霜都在暗暗惊叹,她只知蒋曼姝会跳舞,却不知她竟然如此精通。   蒋曼姝身子不好,似乎是胎里不足导致的体弱多病。打小时周泠霜曾见过她几回,当时只觉得这个女子瘦瘦小小,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便也没把她放在心上。后来总不见她,周泠霜便问过周历几回,周历告诉她蒋曼姝因为身子骨弱,便被蒋家人送去了山中的一处宅子里疗养。蒋勇想让她跟着师傅学些拳脚功夫来强身健体,可蒋夫人却强烈反对,认为一个大家闺秀动手动脚的不成体统。最终两夫妻争执不下,却意外地发现蒋曼姝在舞蹈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便都退了一步,干脆请了名师让她潜心钻研舞技。   周泠霜一直以为蒋曼姝学舞蹈不过是为了强健体魄,以此来摆脱病魔,可没想到她原来早已成了一位舞蹈大家。   多年练习舞蹈练造了蒋曼姝玲珑有致的身段和别有韵味的风骨,或许这几年疗养见了效,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的病丫头,而是脱胎换骨,长成了一颦一笑勾人心弦的绝世美人。   苏皓月的面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舞动着的蒋曼姝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融合在一起。   前世的她在宫宴上初见蒋曼姝作虞步舞时,也如此刻的众人一般惊为天人,身为皇后的苏皓月更是毫不吝啬对蒋曼姝的夸赞,一口气赏给了她不少珍宝绸缎。可谁知,魏景琰可比苏皓月怜香惜玉得多,大手一挥,直接赏了个妃位给这个一身媚骨的美人。   从那日起,后宫中日日夜夜歌舞不休,**之声不绝于耳。世间从此多了无数孤寂的深宫女子,也   多了一位艳绝六宫的宠妃蒋曼姝。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蒋曼姝的一曲虞步舞,牢牢抓住了魏景琰漂浮不定的心。后宫失宠的嫔妃们斗不过蒋曼姝,便将所有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好欺负的苏皓月身上,认为是她让蒋曼姝在众人面前展露了惊世的舞技,从而使得魏景琰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所以虞步舞曾一直是苏皓月心中一根难以拔除的刺,稍一触碰便会被扎得鲜血淋漓。因此,苏皓月费尽心机也要执意寻到十八个虞步舞姬在博雅楼献艺。见得多了,再欣赏到蒋曼姝的虞步舞,苏皓月也可以波澜不惊,甚至会轻飘飘地说出一句,不过如此。   现在细细想来,蒋曼姝高调回京,频繁出席各种宴会,在一些公子小姐的寻常聚会上一直隐忍不发,偏偏挑在所有大人物都汇集一堂的时候才以一曲虞步舞惊艳四座,若说她不是刻意为之,苏皓月是绝对不信的。   因此,她才敢让吴若彤配合她的这个计划。今日是陛下亲自设宴,除了皇后称病没来,所有的达官显贵全都到场了。所以,苏皓月有信心,当她把球踢到蒋曼姝那儿去的时候,蒋曼姝一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会如前世一般,使出浑身解数一舞闻名。   你想出风头,那便让你出个够吧。   苏皓月用帕子擦擦嘴角,垂下眼帘轻轻笑了。   一舞毕,掌声雷动。   皇帝沉默了片刻,蓦地一笑,沉声说道:“这一曲虞步舞精彩绝伦,不错,赏。”   蒋曼姝微微喘着气,谢过恩之后回到座位上才发现宫女送来了两份赏赐,而她的那一份远不如皇帝赏给吴若彤的。   在皇帝心中,什么舞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梁能不能在与外邦的博弈中独占鳌头。吴若彤的一个提议,不仅巧妙地化解了当时的尴尬,还四两拨千斤地为皇帝解了围。找一个虞步舞姬并不太难,但是总不能为了昭昱的一句话,就发动所有人浩浩荡荡地去寻找虞步舞姬吧?这也太有损万邦上国的颜面了。   一个飞花令,用游戏的方式来引出跳舞之人,既能满足昭昱的要求,又展现了大梁的实力,还顾全了大梁的体面,绝对堪称最完美的办法。   因此,吴若彤理所应当得到了皇帝的最高嘉奖。   收到了丰厚恩典的吴若彤受宠若惊的谢了恩,转而将赏赐推到苏皓月的面前,小声说道:“皓月,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这些应该归你。”   苏皓月差点没被吴若彤的耿直惊得笑出声来,她对上吴若彤认真的小眼神,一时无语,只得摇摇头叹息道:“你别胡闹啊,陛下的赏赐哪能转赠给他人?”   “呃,可是这......”   “大大方方收下。”   “好吧。”   一旁的昭昱却没有丝毫的恼怒或者是难堪,反倒是一脸的欣赏。他赞叹道:“大梁闺秀果真藏龙卧虎,实在令我佩服。”   “大梁子弟多才俊,昭昱,你且慢慢看吧。”皇帝饮了一杯酒,淡淡说道。   “是。”昭昱恭敬地拱拱手:“其实臣这次出访大梁,身上也是肩负了很重的使命。历来大梁与我国都是姻亲关系,如今臣也已到适婚年龄,为了两国的友好邦交,父王希望臣能将这层关系延续下去,所以特遣臣来向陛下求娶一名大梁公主为妻,还望陛下恩准。”   这话说得恭敬,实则暗藏玄机。昭昱的意思也很明白,要想让两国相安无事,那大梁就必须得表示一点诚意,和亲无异于是不二之选。   不过说是公主,一般送去和亲的都不会是真正的公主。按照惯例,皇帝会在宗室和贵族中挑选出和亲人选,再临时封为公主风风光光地嫁去外邦。这一点,相信北漠人心里也有数。   昭昱会有此请求皇帝早就料想到了,宴会开始前他特意把即墨寒叫到跟前单独谈话,就是为了商讨此事。只可惜,他们君臣二人讨论了半天也没能商量出最合适的人选,只得作罢。   但是皇帝毕竟是皇帝,虽然心里有数,可这么重要的是当然不能答应得太痛快。只见皇帝阴沉下眸光,严肃地说道:“此事,先不急,朕与百官商议之后再给你答复。”   待字闺中的闺秀们一听到这位英俊非凡又出身高贵的北漠王子要娶妻,不少人便开始春心荡漾了起来,一双双如水的媚眼全都娇羞地望向昭昱,希望他能注意到人群中的自己。   “陛下,不瞒您说,其实臣已经心有所属,此次也是专程为她而来。一番苦心,还望陛下成全。”   昭昱站起身,声音温和而坚定。   听到他这样说,皇帝也不禁好奇了起来,下意识地问道:“你所说的是何人?”   只见昭昱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快速扫向了女宾席的一角,转而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说道:“正是安阳侯之女,苏皓月。”   什么?!   全场哗然,竟然是苏皓月?!   别说别人了,就连苏皓月自己都震惊了。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的寒芒如尖刀般射向昭昱笔挺的后背。   苏振国当即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抱拳说道:“承蒙王子错爱,只可惜小女已与楚靖王订婚,只怕不能让王子如愿,还请王子恕罪。”   开什么玩笑,甭管你是什么人,想把他的爱女带去那么远的地方?门都没有!   “婚约可定,也可取消,这不过是陛下的一句话而已。”昭昱并不看苏振国,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皇帝。   即墨寒猛地一拍桌面,冷声呵斥道:“你做梦。” 第32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这回是真急了,她倒不是怕昭昱会怎么样,毕竟他看起来文文弱弱,动起手来肯定不是即墨寒的对手,她主要是担心万一即墨寒一怒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个北漠王子怎么着了,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端。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也不方便开口。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说话。   在场的闺秀们全都齐刷刷地看向苏皓月,面上都流露出难掩的嫉妒之色。   先是得到了即墨寒的青睐,现在又来了一个北漠王子当众表白,这天下的好事怎么都被苏皓月占全了呢?   只有周泠霜慢悠悠地笑开了,她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眼眸中一闪而逝的一抹精光。   有人竟然敢跟即墨寒公然叫板?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直自顾自饮酒的魏景鸿忽然高声笑了起来,垂着膀子吊儿郎当地说道:“昭昱王子,你奉旨出访大梁,入京不久,今日更是第一次见到苏小姐,又怎么会是专程为她而来呢?王子,你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太过于牵强了吧?”   昭昱站起身,取出随身佩戴的一把折扇缓缓展开,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浅笑着反问道:“澜公子的   故事早已传遍了天下,怎么,太子殿下不知道吗?”   魏景鸿的脸一黑,刚想说什么,却被昭昱打断了。   “我的母后是江南人,小时候,母后总会跟我说一些江南的风土人情,所以我自小便一直对江南十分神往。此次在入京前,我曾特意去了一趟江南,也正是在与当地人的接触中听闻了澜公子的事迹。喏,这把澜公子亲笔所书的扇子就是我从一位公子的手中高价买来的。”昭昱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扇面上的诗句,笑着说道:“都说字如其人,虽说我并未见过澜公子,但是只瞧这字迹清秀娟丽,更透着独具一格的风骨,便知澜公子定是一位倾世脱俗的美人。”   听完这段话,苏皓月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是真的不记得在湎州的那次偶遇,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才故意隐瞒?若是前者那自然最好,可是仅凭坊间传言就认定一个陌生女子为王妃,这也太草率了吧?昭昱好歹是一国王子,会如此不知轻重吗?   魏景鸿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些,他举起酒杯冲昭昱示意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没想到王子还是位性情中人,这杯我敬你。”   昭昱并不推辞,而是大大方方地以同样的礼数回敬了一杯。   苏浅汐轻声在苏皓月耳边说道:“姐,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哼,还能有什么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呗。”苏皓月冷笑了一声,她总觉得魏景鸿今天有点怪怪的,先是闷头喝自己的酒谁都不搭理,现在又突然跑出来横插一杠,还和昭昱两人一唱一和的,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她和魏景鸿好像没仇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即墨寒一张刀刻般英挺的脸此刻已经寒如冰霜了,他沉下眸光,杀意凛然地盯着对面一脸轻松的昭昱,蓦地勾起一角唇畔,狠狠一拍桌面,伴随着一声巨响,坚硬结实的金丝楠木桌竟然在即墨寒的掌下四分五裂了,桌上的珍馐美酒也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皇帝更是下意识攥紧了龙椅的扶手,一声呵斥脱口而出:“寒儿!”   苏皓月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即墨寒缓缓站起身,看也不看皇帝一眼,冷笑着一字一句道:“你试试看。”   说罢,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向苏皓月,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苏皓月茫然的看着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即墨寒霸道地拽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昭昱唇角的笑意渐渐凝滞,他垂下眼帘看着一地的狼藉,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景鸿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不满地说道:“这个即墨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能在父皇的面前如此失态?”说罢,他还客气地冲昭昱拱拱手,道:“让王子见笑了。”   “无妨,无妨。”昭昱敷衍地笑笑。   苏智站起身,恭敬地说道:“王爷的做法虽说欠妥,但是仔细想来,也是人之常情。明明已有婚约,却要被人横刀夺爱,这样的屈辱纵使是凡夫俗子也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王爷呢?所以,王爷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如此,绝不是对陛下不敬,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紧握的拳头稍稍松了一些,他沉默了半晌,目光阴骘地说道:“行了,今日就先这样吧,什么   事以后再说。”   一场盛大的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昭昱见陛下似乎不想再提和亲一事,也就识趣地不说了。他望向一旁的魏景鸿,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宫外,即墨寒紧紧扣着苏皓月的手腕走了一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苏皓月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即墨寒却不答话,只顾着快步朝前走。他原本就自带生人勿近的气质,此刻浑身上下更是弥漫着刺骨的寒意,那种显而易见的危险和愤怒,即便隔着几十步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太监一见他,全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招惹上了这位阎王。   出了宫,乘上马车,即墨寒坐在窗边,侧着脸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   苏皓月活动了一下手腕,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在一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平息即墨寒的怒气。   谁知即墨寒却突然扯过她的胳膊,凑近,仔细瞧了瞧,只见她纤弱的手腕上隐隐透出红色的淤痕,显然是因为他刚才拽她时用力过猛导致的。   即墨寒原本滔天的怒火瞬间转化成了愧疚和心疼,他抬起眼眸看向苏皓月,低声说道:“疼吗?对不起。”   “不必道歉,我没事。”苏皓月笑笑:“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我都被吓坏了。”   即墨寒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臂将苏皓月揽入怀中,温柔地说道:“我不是冲你发火。”   “我知道。”   “皓月,你是我的。”即墨寒俯下身,在她的额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吻,像是宣示主权一般:“你放心,那小子我来解决。”   说罢,他还恶狠狠地加了句:“敢觊觎我的人,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早知当时在湎州就该直接杀了他。”   苏皓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你也还记得在湎州那次?”   即墨寒闷闷地嗯了一声。   苏皓月坐直身体,收敛起笑容认真地问道:“那你觉得昭昱会不记得吗?他当时可是直接被你掀翻在地了,按理来说应该对你印象深刻才对。可他今日在殿上为何刻意隐瞒在湎州那次的相遇,反而要装作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呢?”   即墨寒想了想,回答道:“他一个异国王子,三番两次乔装打扮混入大梁民间,或许会引起陛下的猜忌,认为他居心不良。”   “哦,那倒也是。”苏皓月点点头:“可惜我们没有证据,不然我们就可以去向陛下披露此事。”   “有证据也没用,国与国之间相互安拆探子奸细,以此来打探别国的情报,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是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来说而已。”即墨寒说道:“北漠这次派遣王子来大梁谈和亲,这是一次友好   的外交行动。送去一个女子就可以换来几十年的和平,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牺牲一个女子,就一定能换来和平吗?昭昱不过是王子,他若是没有坐上王位,一切还不是白搭?”   “不,他就是下一任的北漠之王。”即墨寒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他父王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啊?!”苏皓月微讶。   “嗯,其他的都是公主。”   “怪不得陛下会对这个昭昱如此重视呢!这样一来,大梁女子一嫁过去就是板上钉钉的北漠王后啊!”苏皓月恍然大悟。   “嗯。”即墨寒微微颔首:“只要大梁王后在一日,大梁与北漠就永远不会发生战争,这一点才是陛下看重的。” 第324章 你是不是未曾娶亲   “王爷,若是北漠王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大梁,他即便孤注一掷,也会向大梁发动战争,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苏皓月理智地说道。   让她去和亲,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事情总要寻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总不能因为他们的一点私人恩怨就不顾百姓的死活,置两国于战火之中吧?这也太自私了。   可即墨寒却冷冷一挑眉,吐出四个字:“我不在乎。”   苏皓月哑然。   “和亲这法子是那老头子答应的,与我无关,天下人的性命更加不是我要操心的事。我只在乎你,谁要跟我抢,我就要他死。”即墨寒说这话时眼角的寒芒让苏皓月清醒的意识到,他没有在开玩笑。   虽然他的逻辑有些无赖,也有些不负责任,但是不知为何,苏皓月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荡起了甜蜜的微波。   毕竟被人这样不计后果地爱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王爷......”苏皓月主动吻了吻他:“谢谢你。”   即墨寒微微一怔,冷峻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俯下身回应给她一个更加缠绵热切的吻。   “傻丫头......”   如血的残阳给聊菁阁笼罩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身处于如画美景中的执玉却无暇欣赏眼前的景色,   只顾着垂首快步走向小楼,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正好对上朗乾似笑非笑的双眸。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有口福了。”朗乾怡然自得地坐在桌前,扬扬下巴示意执玉坐下,冲他举了举手中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笑着说道:“刚烹的雪顶含翠,来尝尝。”   执玉却压根没有品茶的心思,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朗乾对面,冷着脸问道:“说吧,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朗乾晃了晃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穿过执玉的头顶投向别处,淡淡说道:“苏皓月只要身在京都,皇后娘娘就永远不可能除掉这个眼中钉。但是一旦她踏上和亲之路,长路漫漫,想要解决她还不容易吗?”   “可是北漠那边我们怎么交待?”   朗乾斜了他一眼,冷笑着道:“交待?什么交待?好好的和亲公主交到他的手上,却因为他们护卫不力而香消玉殒,我们大梁不找他们要交待就不错了。”   执玉想了想,继续问道:“可是楚靖王的势力遍布大梁,若是他有心保护苏皓月,即便是离开京都也很难对苏皓月下手。万一被他抓到了把柄,岂不是会连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朗乾闻言,蓦地一笑,很认真地盯着执玉问道:“执玉护卫,你是不是未曾娶亲?”   执玉脸一红:“你什么意思?”   “楚靖王和苏皓月的婚事早已是人尽皆知,不管苏家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旦他们悔婚让苏皓月改嫁北漠王子昭昱,那么无异于是在天下人面前狠狠扇了楚靖王一耳光。这样的奇耻大辱常人尚且忍受   不了,更何况是楚靖王。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像现在一样护着苏皓月吗?嘁。”朗乾放下茶杯,右手食指屈起,用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继续说道:“别说是苏皓月了,楚靖王说不定会因此与整个苏府结仇,这样一来,王府、侯府和苏家之间的结盟不也能顺势瓦解了吗?   执玉的脸色这才终于好看了些,他随手将茶杯里已经放凉的茶汤泼掉,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朗公子,你可知今日在宫宴上场面闹得有多难堪?昭昱王子一提和亲的事,楚靖王当即就翻了脸,拉着苏皓月拂袖而去,半点颜面都没留。所以说,你这法子好是好,实行起来却太难。我瞧,还是算了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省的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你说呢?”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朗乾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执玉护卫,你不必激我。既然我敢把此法献给皇后娘娘,方方面面我自然会考虑到。”朗乾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只需让太子殿下以接待昭昱王子的名义组织一场聚会,排场不用很大,请一些京都名流来参加便可,事情必然水到渠成。”   “这么简单?”执玉将信将疑。   “不然能有多难?”朗乾嗤笑一声:“对了,聚会的地点最好不要设在太子府,在郊外找个庄子吧。”   执玉见他如此心有成竹,也暂且放下了防备,将面前地茶杯斟满冲他一举杯,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祝我们旗开得胜,也祝朗公子马到功成。事成之后,皇后娘娘必将重重有赏,到那时,朗公子你下半辈子可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说罢,执玉一仰头,将翠绿的茶汤一饮而尽,感叹一声:“朗公子好品味,果然是好茶。”   朗乾笑而不语,又给他添上了一杯新茶。他面上的笑意却有些淡漠,似乎对执玉所说的赏赐并不为所动。   执玉当然明白朗乾的心思,他勾了勾唇角,看似随意地问道:“朗公子,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还请朗公子为我解惑。”   “嗯?”朗乾眼神迷离,从鼻腔哼出一声。   “我听说向五殿下举荐你的正是苏皓月,按理来说苏皓月是你的伯乐,你对她应该心存感激才对,可是你却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这又是为何呢?难道说,你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执玉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朗乾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神色的变化窥探出一些端倪。   朗乾俊秀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你说的不错,确实有一些私人恩怨。”朗乾靠在椅背上,故作轻松地说道:“但是,既然是私人恩怨,就不劳执玉护卫过问了吧?你只需要告诉皇后娘娘,我与苏皓月有不共戴天之仇。”   执玉闻言,不置一词,而是举起茶杯佯装喝茶,借用茶杯来隐藏住唇角的一丝冰寒。   朗乾瞥了他一眼,精明如他,哪能看不出执玉在想什么呢?   “既然执玉护卫不信我,我就再向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送上一份投名状,以示诚意。”   “哦?说来听听。”   “五皇子妃褚灵倩的母家,也就是吏部尚书褚为良,贪婪成性,甚至利用权职之便将朝廷的某些官   职拿出来兜售。”朗乾淡淡说道。   “还有这种事?”执玉眼眸一亮。   “有没有这种事,太子殿下大可派人去查探一番。”朗乾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抓人把柄这种事,执玉护卫应该是行家啊,总不需要我来教吧?”   这话虽然刺耳,但一想到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执玉还是暂且隐忍住了怒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朗乾已经和魏景琰闹僵了,一个丧家之犬却还如此嚣张,必然有他张狂的资本,说不定他的手里还握着更多有关于魏景琰的把柄,现在若是得罪了他,得不偿失。左不过是派人牢牢盯着他,若他敢有丝毫异动,就地格杀。   “呵呵,朗公子说笑了。”执玉干咳两声:“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事关五皇子妃,所以才多问了一句......毕竟,五皇子妃母家出事,势必牵连五殿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朗公子不会不明白。”   “如果我是你,宁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无。”   执玉唇角一僵,垂下眼帘笑道:“是,那是自然。”   说罢,他站起身冲朗乾拱拱手:“时辰不早,我也要回去向殿下复命,就不叨扰朗公子了,告辞。”   “执玉护卫。”朗乾忽然抬起下巴,冲执玉一笑:“你的心太浮躁,只顾着目的地,却忽略了沿途触手可及的风景。你瞧屋外,晚霞绚烂,在有心人眼中是夕阳无限好,但对于行色匆匆的人而言,却   只是近黄昏。夕阳到底好不好,只在于你如何看它。”   执玉沉默了片刻,也淡淡地笑了笑:“可是夕阳又怎么会在乎凡夫俗子对它的评价?它若真好,即便万人诋毁,也掩盖不了它的光辉。朗乾公子,再会。”   说罢,他转过身,阔步朝殿外走去。   朗乾一直保持着执玉离去时的坐姿和笑容,直到他走出了很远,朗乾才颓然地松懈下僵直的后背,长叹一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破旧的小相,往日玩世不恭的桃花眼中此刻却满是深情。渐渐地,那一汪春水般的温柔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恨意,他攥紧拳头,似是赌咒发誓般一字一句说道:   “天道轮回,不死不休。” 第325章 用了两世才找到你   初入山,还是晴空万里,待即墨寒和苏皓月到了藏在烂漫枫林中的竹屋时,山中却下起了骤雨。   苏皓月坐在竹窗边,拖着腮帮子,看着湛蓝天幕中纷飞的雨丝,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泥土清新,只觉得心情一片舒畅。   “来了两次,都碰上下雨。”苏皓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了一句。   “这就是天意。”即墨寒从身后抱住她,偏头在她耳边说道:“天意要把咱们困在这间竹屋内,让你哪儿都去不了。”   他的气息轻柔吹在她的皮肤上,痒丝丝麻酥酥的,这个暧昧的姿势更让苏皓月不禁红了一张俏脸。   “所以,你把我带来这里,是早有预谋的?”苏皓月终于醒过味儿来了。   即墨寒面色一僵,被发现了。   “咳,怎么可能?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如何预谋?”即墨寒心虚地辩解,立马转移了话题:“你想喝酒吗?上好的梨花酿。”   苏皓月回过头看着他欲盖弥彰的小眼神,心中忍不住好笑,即墨寒怎么能这么可爱?   算了算了,看在好酒的份上就不拆穿他了,给他留点面子。   “当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少得了酒呢?”苏皓月傲娇地一扬下巴。   即墨寒含笑,拍拍手,立刻有人端着酒菜走进了屋内。   那仆从将梨花酿和小菜放在桌面上,微微一躬身便退下了。   苏皓月看了一眼身边不动如山的即墨寒,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不坐到对面去?”   谁知即墨寒竟然冲她甜甜一笑:“不,我就要坐你旁边。”   高冷王爷偶尔甜起来,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苏皓月被他那明晃晃的笑容晃花了眼睛,一颗芳心更是乱得失了分寸。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苏皓月赶忙慌张地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一边安抚自己那颗悸动的小心脏,一边腹诽道,这家伙,长那么好看就不要随便冲人笑嘛,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犯罪。   即墨寒却压根没有注意到苏皓月内心的纠结,而是往她的盘中舀了一勺珠圆玉润的珍珠圆子,温柔地说道:“尝尝。”   正好,今日在宫宴上苏皓月也没怎么吃,眼下还真有些饿了。她拿起银筷夹起圆子往嘴里送去,珍珠圆子又甜又软,一口咬下去,满嘴生香,口感极好。   嘴里是温暖的美食,眼里是深爱的他,那一瞬间,苏皓月整个人都被满满的幸福感包围着。   即墨寒倒是没怎么吃,只是不停地饮酒,时不时给她夹菜。   苏皓月胃口小,很快就吃饱了。她拿起布巾揩了揩嘴,举起酒杯与即墨寒轻轻一碰,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默契。   梨花酿入口微甜,流入喉咙之后却又带了些许的辛辣,一杯下肚,回味无穷。   酒足饭饱,该谈正事了。   苏皓月调整好情绪,清清嗓子轻声说道:“王爷,你觉不觉得今日的太子有点怪?我总觉得,今日殿上的那一出戏是他和昭昱两人商量好的。”   “嗯。按照魏景鸿的性子,是他的事他都懒得管,更何况和亲一事本就与他无关,他却表现得这么积极,确实很反常。”即墨寒微微颔首,赞同苏皓月的观点:“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我们在聊菁阁看到的那一幕了。”   苏皓月浅浅一笑,看来,他们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件事和朗乾一定脱不了干系。   “朗乾不知因为何事,与魏景琰闹翻转投了魏景鸿的门下,又趁北漠王子出访大梁之机,借太子之手,暗中撺掇昭昱向陛下提出迎娶你为王妃。”即墨寒冷冷眯起眼睛:“他这样做,应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分化王府与侯府,还有一个......”   “就是为了除掉我。”苏皓月淡淡地接过了即墨寒的话。   即墨寒薄唇紧抿,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人,留不得了。”   “是。”苏皓月点点头,凤眸里满是阴冷:“只是,不能经过我们的手动他,此刻朗乾的身边一定有不少太子的人盯着。太子虽然无能,皇后却不是吃素的。她一统中宫,执掌凤印,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安安生生地活到现在?”   “朗乾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住在聊菁阁,说明他也深知这一点。”苏皓月继续说道:“虽说这些人的本意是去监视他的,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若是我们行动出了纰漏,被皇后抓住把柄,就   得不偿失了。”   现在的苏皓月再也不像从前,光杆司令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及。如今,家族和亲人是她最温暖的庇护,最强大地后盾,却也是她的软肋,她每走一步,每做一个决定,都必须要思量再三,力求无懈可击。   即墨寒当然明白她的心意,他揽住她柔弱的肩膀,声音阴沉:“让他死,有很多种方法。魏景琰、褚灵倩,都是不错的黑锅。”   “褚灵倩?”苏皓月微讶:“他和褚灵倩有过节?”   “嗯。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那日那两个书生被赶出褚府时,朗乾恰巧就在不远处,他极有可能亲眼目睹了整件事。而此事过去没两天他就被魏景琰赶出了府,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苏皓月听完,愣了半晌,忽然掩嘴一笑:“原来是这样。难道魏景琰是为褚灵倩有喜的消息高兴得昏了头?朗乾好不容易跟他说了点有用的情报,他竟然连调查都不调查一下,就直接把朗乾给赶了出来?哈哈哈!”   “怪不得朗乾会直接投靠了魏景鸿,跟着这么个主子,确实太让人心寒了。”苏皓月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唉,也不知道前世自己是不是瞎了眼,看上了魏景琰这种货色不说,还一腔热血至死不渝地为他付出,最后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识人不明造成的呢?   “不过朗乾这个人,实在是奇怪得很。我很确定,他有才华,又有施展的地方,但他却一直秘而不   发,这一点到现在我都没有想通。”苏皓月扭头看向即墨寒:“王爷,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他,我有预感,在这个人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些秘密。”   “好。”即墨寒爽快地答应了。   “我呢,这几天找个机会,把朗乾和太子勾结在一起的事情透露给魏景琰知道,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苏皓月一脸的期待:“至于到底是褚灵倩先掉进坑里还是魏景琰,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也是一家人嘛,一个落了马,另一个还能坐得安生吗?哈哈,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即墨寒被苏皓月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地看着她。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魏景鸿和皇后居心不良,就一定要对魏景鸿加强防范。”即墨寒一边抚摸着苏皓月绸缎般顺滑的长发,一边说道:“近日,你不要单独入宫,也不要单独赴任何聚会,即便一定要去,也必须有我陪着,明白吗?”   “嗯,知道了。”苏皓月温顺地点点头,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即墨寒的怀里。   “魏景鸿向来庸碌,但凡是大事都是由皇后替他做主。所以这一次,实际上是我们与皇后的一场博弈。”   “王爷,这天下到底是魏氏的天下,与皇后斗,你说,咱们有胜算吗?”苏皓月抬起眼帘,眸中带着微醺的醉意。   即墨寒忍不住在她柔软的唇上刻下一吻,磁性的嗓音温柔而有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便是皇帝也时常会掣肘。所以,你要相信你夫君的能力。”   “若是为了你,纵使反了他魏氏的天下,又如何?”   他的鼻息带着丝丝梨花酿的清香,一双深情的眸子仿佛也淬了酒意,让苏皓月光是看着,便已经沦入其中不可自拔了。   窗外细雨阑珊,雨打绿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不知是谁先吻住了谁,借着微醺的醉意,两人紧紧相拥。即墨寒用手掌托着苏皓月的后颈,将她的香唇狠狠印在了自己的唇上。   这一吻,奔腾的**就再也收不住了。   苏皓月鼓起勇气,跨坐在即墨寒的腿上,纤纤玉指松开了胸前的衣襟。   “皓月......”即墨寒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他看着眼前面色含春的苏皓月,不禁喉头一动。   “王爷,有人穷尽一生寻不到心头挚爱,而我,用了两世,才找到你。”苏皓月说罢,俯下身吻住了他。   竹影横窗扫,屋内烛光摇。   微风钻进房中,吹熄了烛台上微弱的烛光。 第326章 隐藏很深   翌日,一大清早,即墨寒就亲自带着聘礼来了侯府。   苏皓月昨夜与即墨寒在洺仙山待到很晚才回,昏昏沉沉睡了两三个时辰,浑身剧痛无比,双腿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一想到与即墨寒亲热的画面,她又忍不住脸红心跳,浮想翩翩,结果一整宿都没休息好。   “皓月,皓月!”周兰湘快步走入苏皓月的闺房内,温柔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急切:“王爷来了,你赶紧起来吧。”   “啊?”苏皓月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把头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迷迷糊糊的问道:“他来干嘛啊?”   “送聘礼啊!”周兰湘坐在苏皓月的床边,刚想说什么,却冷不丁瞧见苏皓月眼下两团厚得吓人的乌青,这才发现不对劲。   “皓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憔悴?”周兰湘温暖的手掌覆在苏皓月的额上,似是自言自语道:“不烫啊。可是看你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娘去给你请大夫来吧。”   苏皓月一听周兰湘要去请大夫,一个激灵被吓醒了。她连忙抓住周兰湘的胳膊,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娘,我没事,就是昨晚蚊虫太多,折腾得我没休息好,哪用得着请大夫啊,补一觉就没事了。”   “哦!这样啊。”周兰湘对自己的女儿向来是毫不怀疑,立刻就相信了。   “也是,你院子里栽种的花花草草确实很招蚊虫,娘马上命人摆几盆薄荷艾草这种驱蚊的植物放在你的房里,应该会有点作用。”   苏皓月尴尬地笑笑:“嗯,谢谢娘。”   周兰湘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说道:“王爷亲自送聘礼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一听周兰湘提起即墨寒,苏皓月立马又联想起了昨夜和他**的场景,她不禁有些脸颊发烫,舌头也僵硬了起来:“呃......那个,我我我,我就不去了吧?有你和爹爹在就行。”   站在一旁的紫鸢捂着嘴意味不明的笑了,劝说道:“小姐,您还是去看看吧,今日侯府实在太壮观了。”   苏皓月一脸的茫然:“太壮观?为什么?”   “您亲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奴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苏皓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还学会跟她耍滑头了。   也罢,那就去看看吧。省的即墨寒见不着她再在爹娘面前乱说话,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苏皓月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娘,容我梳妆,片刻就来。”   周兰湘嗯了一声,转身回了正殿。   紫鸢搀着苏皓月起身,诧异地问道:“小姐,您这腿怎么了?为何一直在发抖啊?”   苏皓月脸一红:“没事。”   “呃,可是......好吧。”   稍稍梳洗了一番,苏皓月便在紫鸢的搀扶下拖着沉重的下身来到了正殿。结果还没进门,就被里头的景象给吓住了。   只见宽敞的正殿里此时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得满满当当,因为东西太多,小厮们便将箱子一个叠一个摞了起来。这还没完,走道上不停地有小厮们搬着聘礼从门外抬进正殿,屋里堆不下了,只能放在殿外的走廊上。   苏皓月见此,心中不由惊叹,楚靖王果然有钱!   即墨寒端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振国坐在上首,看着一屋子的聘礼,额上不禁滑落一滴冷汗。   虽说自己的女儿确实很金贵,但是这聘礼,未免也太丰厚了吧?这阵仗恨不得比娶个公主还要夸张。   好半天,小厮们才终于忙活完。其中领头的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木箱间狭小的走道,恭恭敬敬地对苏振国和即墨寒说道:“回禀侯爷、王爷,所有聘礼均已送到。”   即墨寒微微颔首,掏出一沓厚厚的折子交到苏振国的手中:“侯爷,这是礼单,烦请您过目。”   苏振国接过礼单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他犹豫了一下,斟酌好语气才开口说道:“王爷,这会不会太多了?”   谁知即墨寒却惊讶地一挑眉:“啊?多吗?”   “......”   堆得屋子里都摆不下了,你说多不多?   不等苏振国反应过来,即墨寒又加了一句:“不过是些金银玉器的俗物,多少也不嫌多。”   毕竟这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苏皓月相提并论的,苏振国和周兰湘愿意把掌上明珠托付给他,他当然不能怠慢,于是便照着京都世家嫁娶的规制番了十倍。   这下苏振国是彻底无语了,他尴尬地附和着笑了笑,收下了礼单。   苏皓月看着一屋子的摆设,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么多东西从王府送过来,一路上肯定又会引起不小的轰动,这会儿指不定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即墨寒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门口的苏皓月,他微微一笑,亲昵地唤了一句:“皓月。”   “咳......王爷。”与他的目光相撞时,苏皓月脸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了耳朵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殿内,冲苏振国和周兰湘行了一个礼:“爹,娘。”   周兰湘一脸慈母的笑容,她微微扬起下巴,善解人意地说道:“皓月,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你不妨陪王爷去看看?”   苏皓月温顺地点点头:“是。”   即墨寒站起身,谦逊有礼:“侯爷,夫人,晚辈告辞。”   说罢,便朝着苏皓月走去,两人一块儿来到了花园池塘边的凉亭里。苏皓月刚要坐下,即墨寒却一把制止了她:“等会。”   “嗯?”   即墨寒褪下外衫,叠了叠,垫在石凳上,才说道:“石凳太凉,现在好了,坐吧。”   原来......   苏皓月抿唇一笑,也不推辞,扶着桌子的一角慢慢地坐了下去。   “你怎么了?”即墨寒见她的行动有些迟缓,不由紧张了起来。   苏皓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遣词造句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道:“没什么,咳......就是腿,那个,有点疼,腰酸......”   即墨寒立马明白了,凑近她很认真地问道:“要不我去找霍老头给你开点药?”   “不用!”苏皓月赶忙拒绝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别人知道?   即墨寒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反正就是不用。”苏皓月干脆把脸撇去一边,不再看他了。   “好好好,不用就不用。我是担心你。”即墨寒连忙服软,又有些懊悔:“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疼......”   苏皓月一听,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即墨寒看她害羞了,忍不住扬起唇角坏笑了起来。   “咳咳,言归正传。王爷,你是怎么想的?这聘礼未免太夸张了吧?”苏皓月一本正经地说道。   即墨寒趁机捉住她捂着自己嘴的纤纤玉手,放在掌中细细把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啊?是吗?”   “你难道不觉得?”苏皓月扶额:“这排场已经远超京都任何一户人家了,会不会不太妥当?”   即墨寒扯扯嘴角:“为何要与他们比?我娶的是苏皓月,难道他们也能娶得到苏皓月吗?”   “可是......”   即墨寒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笑着说:“我不拿出点实力来,怎么能让你爹娘放心把你交给我呢?”   “这只怕不只一点实力吧......”   “啊,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点。”即墨寒挑挑眉:“公源典当行、裕隆钱庄和万永赌坊,都是王府的产业。”   噗通。   苏皓月差点没一头栽倒桌子下头去。   这三家店铺不仅在京都属于行业翘楚,更在大梁各地都设有分店,每年的利润不可估量,而且当铺、赌坊和钱庄,是最赚钱的三个营生,若是背后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支持,在京都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即墨寒这么有钱,原来如此。   苏皓月突然有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王爷,你隐藏的还真够深的......”苏皓月嘴角一抽。   “不隐藏的深一点,会招惹很多麻烦事。”即墨寒耸耸肩,一脸无辜:“再说了,你不也一样吗?”   呃,这话倒是也没错。   站在一旁的紫鸢看着这一对璧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两人拥有同样的睿智、精明、远见和精准的判断力,不仅能在政坛上叱咤风云,在商场上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有道是棋逢对手,绝配。   可以想见,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必然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第32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送走了即墨寒,苏皓月刚准备再休息一下,却又收到了门房送来的一张字条,原来是魏景琰约她在博雅楼见一面,说是有事要与她商议。   “这个时候来找我,他什么用意。”苏皓月将字条攥在手中碾碎,眉头轻蹙,抬眸问道:“魏景琰现在人在哪?”   紫鸢回答:“门房说五殿下送了字条就直接朝博雅楼的方向了,这会子估摸着也快到了。”   “唉,那就不好推辞了。”苏皓月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微微笑道:“行吧,反正我也正好有事找他。备车,我即刻启程。”   “是。”   博雅楼雅间里,魏景琰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木匣,摆在桌面上打开盒盖,深沉的眸光紧紧盯着匣子里的一对冰玉手镯,嘴角露出了一丝势在必行的笑意。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伴随一阵淡雅宜人的清香,苏皓月款款走了进来。   “殿下。”   “皓月,快坐。”魏景琰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关上盒盖,不动声色地将木匣往旁边推了推。   苏皓月含笑坐在了魏景琰的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殿下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这个嘛,不急。”魏景琰笑容和煦,亲自给苏皓月斟了一杯茶,说道:“皓月,听闻侯爷近日新   得了一位千金,这等好事本宫还未来得及恭候侯爷,这声问候你可得替本宫带到啊。”   苏皓月一听,立刻猜到了魏景琰此行的用意。她心中一沉,面上却掩饰的毫无痕迹,只是笑道:“这是自然。浅汐是我堂妹,本就是苏家人,因此过门礼并未大肆操办,不然反倒显得生分了。”   “话虽如此,可若是没有一个像样的排场,只怕京都世家中还是有不少人并不接受苏浅汐的身份。”魏景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苏皓月面上神色的变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皓月你放心,咱们俩这交情,你的事本宫自然义不容辞。”   说罢,他将桌面上的木匣推到苏皓月的面前,扬扬下巴示意苏皓月打开看看。   苏皓月迟疑了一下,照做了,当看见里头放着的那对玉镯时,她瞳孔中最后一丝光芒也在那一瞬间流逝了。   “殿下,这是何意?”一眨眼,苏皓月便将所有的情绪全部藏进了心底,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魏景琰。   “皓月,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世家女子而言,不被认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魏景琰将身子稍稍倾向苏皓月的方向,尽量让自己此刻看起来更加真挚一些:“所以,本宫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苏浅汐立刻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接纳。”   “嗯?”   “本宫准备迎娶她为侧妃,皓月,你觉得如何?”绕了一个大圈,魏景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皓月愣了愣,心中却不禁冷笑。   重活一世,魏景琰这踩着女人上位的德行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想拉拢侯府,所以把算盘打到了苏浅汐的身上,这也就罢了,竟还绞尽脑汁地扯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口口声声为苏皓月和苏浅汐着想,难不成他还想让苏皓月感谢他愿意施舍一个侧妃之位来成全她的妹妹吗?   想到这里,苏皓月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甩他一耳光的冲动。   “殿下,你想迎娶浅汐为何不直接找我爹娘呢?毕竟这种事情,我也不能做主啊。”苏皓月跟他打起了太极。   “这个本宫明白,只是......若是这桩婚事能得到皓月你的支持,本宫相信侯爷那边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敢情魏景琰是想让苏皓月去当说客,他还真想的出来!   看来苏皓月之前的一系列掩饰和伪装都很成功,让魏景琰误以为她是跟他站在一边的,所以才会另辟蹊径,从她这儿下手。而魏景琰怎么也没想到,苏皓月早已洞悉了他伪善的面目,更加不会把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重蹈她前世的覆辙。   可令苏皓月犯难的是,魏景琰毕竟是皇子,即便是拒绝他,也必须要讲究方式。   “殿下如此体恤,皓月很感动。”苏皓月满含热泪,真诚地说道:“这件事我会尽量与爹爹娘亲商议,有了消息就马上告知殿下。”   “有了皓月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魏景琰爽朗地笑了两声:“这对玉镯是本宫送给侯府的信物   ,你先收下,本宫就恭候皓月你的佳音了。”   “信物,倒不急。等爹爹同意了此事,殿下再亲自送来,岂不是更好?”苏皓月笑着说道。   魏景琰犹豫了一下,便也不再强求:“也好也好。”   暂时稳住了魏景琰,苏皓月狡黠地眨眨眼睛,转移了话题:“殿下,我近日听闻京都郊外有一个妙处,名叫聊菁阁,不知殿下可曾去过?”   “略有耳闻。”魏景琰说着,奇怪地看看她:“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会知道聊菁阁?”   虽然魏景琰没有去过聊菁阁,但他也听说了,那儿是一个烟花之地,更是令男子乐不思蜀的温柔乡,可苏皓月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呢?   “聊菁阁的掌柜和这博雅楼的掌柜,是同一个人,殿下不知道吗?”苏皓月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我也是在与向掌柜的交谈中才偶然得知,最近聊菁阁来了位不太寻常的客人。这个人,与殿下府中的人有关。”   魏景琰面上闲适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了,他剑眉微挑,冷冷问道:“谁?”   “这个嘛,我就不好说了。殿下若是有空,何不亲自去看看?”苏皓月随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提醒道:“但是据说聊菁阁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殿下第一次去,最好低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魏景琰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了朗乾的那张脸,他眯起眸子,试探地问道:“此人,你可认识?”   “殿下,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亲自去一趟。这件事牵涉的人和事太广,皓月实在不敢妄加推断,以免误了事。”苏皓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眸光如古井无波。   魏景琰皱皱眉头,但很快又松开了。   “好吧,既然如此,本宫得了空便去看看。”   苏皓月浅浅一笑,站起身来:“那,皓月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优雅地一转身,消失在了魏景琰的目光里。   “我府中之人?”魏景琰垂下眼帘,喃喃自语,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难道真的是他?”   当晚,魏景琰专门乘着一辆朴素的马车来到了聊菁阁。   他走下马车,只见聊菁阁气派的门头赫然耸立于眼前,两盏宫灯高高悬挂着,幽幽的光映照在牌匾之上,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一阵凉风掠过,魏景琰陡然打了个寒颤。   “见鬼。”他暗暗唾骂了一句,转头对车夫说道:“你便在这候着。”   车夫恭敬地答道:“遵命。”   魏景琰上前一步,敲响了聊菁阁的大门。   只听里头传来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不知是哪位贵客?”   魏景琰刚想自报家门,却猛地想起苏皓月曾交待他一定要低调,于是他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回答:“是博雅楼的向掌柜介绍我来的,还请姑娘开门。”   果然,里头的姑娘一听见向掌柜的名号,立刻便打开了大门,热情地迎了上来:“原来是向掌柜的客人,快请进。”   魏景琰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一墙之隔,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聊菁阁里灯火辉煌,仙雾弥漫,小桥流水,美不胜收,四处的亭台楼阁里更隐隐传来欢笑喧哗之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再看看眼前的女子,一袭紫色齐胸襦裙,裸露着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一双媚眼如丝正满含秋波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说话。   果然,是个地地道道的风月场所。   魏景琰此行是另有目的,便也没有享受的心情。他客气地冲那女子笑笑:“这位姑娘,我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坐坐,还请姑娘带路。”   他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肯定不能贸然地说出朗乾的名字。前头热闹,所以他才假意说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实际上是想随着她四处逛逛碰碰运气。   那女子娇笑一声:“公子,这边请。”   魏景琰跟在那女子的身后朝一旁的长廊走去,与他们迎面而来的仙娥稍稍侧身避让了一下,就在她与领头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了。   小姐说的没错,他今晚果然来了。 第328章 借刀杀人,岂不快哉   魏景琰随着那女子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上次苏皓月和即墨寒待的那间小木屋前。   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魏景琰不禁有些失望了,他看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小木屋,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幢独座的小楼,故意撇了撇嘴角,不满地说道:“姑娘,虽说我是第一次来,但你也不能这般敷衍我吧?这木屋狭小逼仄,如何能待得?”   “公子,您可把奴家给弄糊涂了。这一路走来这么多地方都入不了您的眼,嫌不够清净,这木屋可是咱们聊菁阁最清净的去处了,若您还是不满意,奴家可真是没办法了。”那女子刚才还热情洋溢的态度急转直下,一边说着,一双大眼睛还上下不停地打量着魏景琰,眼神里满是警惕,嘴里抱怨道:“公子,您莫不是来消遣奴家的吧?”   魏景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再多逛几个地方,可却没想到竟然被这风尘女子当成骗吃骗喝的骗子了。   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他又怎么会落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呢?   魏景琰只得笑着塞了一张面值不菲的银票到那姑娘的手中:“姑娘说笑了,怎么会呢?我瞧这小楼就不错,不然你就把我安排在这里吧。”   眼下,只能先稳住她,再试图从旁打听消息。   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魏景琰所说的小楼,面露难色道:“哎呀,公子,这可不行,这小楼里已有客人了。”   “哦!这么不巧啊。”魏景琰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沮丧,那小楼里灯火通明,他当然知道有客人,这不过是他的一句说辞而已。   “是啊。”那女子似乎是怕魏景琰不高兴,连声解释道:“这位客人在我们聊菁阁已经居住多日,一直都住在这小楼里,奴家怎么也不好去请他换别处,所以,公子的要求还恕奴家无能为力。”   魏景琰眼眸一亮:“居住多日了?”   那女子点点头,很确定的答道:“是啊。这位朗公子可是聊菁阁的常客了,往日来他都是欢欢喜喜的,可也不知怎么的,这次见他愁眉不展,似是有什么心事呢。这样一来,奴家就更不方便去叨扰他,免得惹他晦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魏景琰按捺住心底的激动,佯装随和地笑笑:“姑娘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在这小屋里将就一会吧,等下次来再说。”   “公子您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那女子一听魏景琰松口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热情地招呼起来:“公子,您这边请。”   魏景琰微微颔首,跟在她身后进了木屋。   长夜漫漫,唯有孤灯一盏作伴。   魏景琰坐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幢小楼,面上不辨喜怒。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楼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等得他身旁的姑娘都犯困了,魏景琰却依旧是一动不动。   “公子,您的茶已经凉了,奴家给您换一盏。”那女子揉揉眼睛站起身来,从他的面前取来茶杯,自顾自斟了一杯新茶。   就在这时,对面小楼紧闭的房门在一阵响动之后,终于打开了。   执玉一身黑衣从屋内走了出来,刚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却顿住了。   “执玉护卫。”他身后的朗乾开口叫住了他。   执玉回过头来,只见朗乾慢悠悠地朝他走来,面上似笑非笑。他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轻声说道:“夜深风露重,小心慢行。”   执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在多问,转身离去了。   木屋里的魏景琰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已经吹熄了桌上的烛光,敏捷的一把捂住了身旁姑娘的嘴,示意她不要出声。   直到执玉消失在了夜色中,小楼的房门也终于重新关上,魏景琰手上的力道才渐渐松了下来。   果然是他。   他竟然跟太子勾搭上了。   确认此事的魏景琰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慌乱,朗乾跟随他的时间并不长,对他的了解也很有限,即便他背叛了他投靠魏景鸿,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更何况,跟随在魏景鸿身边的都是诸如傅太师这般的世代勋贵,就连执玉都是西南布政使的儿子,他朗乾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想在这样的阵营里崭露头角,无疑是痴人说梦!如果此刻的朗乾还是魏景琰的心腹,那么说不定皇后和魏景鸿还会看在这一点上给他一点甜头,可现在的朗乾已经被魏景琰逐出府门,手中又没有什么魏景琰的把柄,可以说是毫无利用价值,皇后又怎么会看得上他呢?   这也就是为什么朗乾离开五皇子府这么久,却一直藏身于聊菁阁,甚至连太子府都进不去的原因之一了。   不得不说,魏景琰对人性的揣摩还是很精准的。皇后并不信任朗乾,却也不直接拒绝他,一边让执玉与他保持联系,一边又派遣了无数暗卫暗中监视他,以防他两面三刀,假意投靠。   虽说眼前的局势魏景琰并不担心,可他却不能容忍朗乾的背叛。   宁叫他负天下人,不可让天下人负他,这便是魏景琰行为处事的准则。   魏景琰眼中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冷,可他却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知道,此刻在这幢小楼周围一定埋伏了无数皇后的人,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冒冒然与皇后正面交锋,必然得不偿失。   魏景琰转念一想,不如就留朗乾的那条狗命再多活几天,皇后疑心病重,他只需随便派几个手下来聊菁阁附近转一转,想办法接近一下朗乾,引起皇后的误会,不等魏景琰动手,皇后就一定会按捺不住杀了他。   借刀杀人,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魏景琰冷笑一声,推开木门扬长而去。   这几日,京都城里发生了一桩怪事。   每日都有车队从京都最大的酒楼聚贤楼运送琳琅满目的珍宝去安阳侯府,可礼品在半道上却次次都被一伙毛贼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劫走了。那毛贼神通广大,似乎是盯上了这车队一般,不论他们换了多少条路,都能在他们抵达侯府之前顺利地把他们洗劫一空。   这事惊动了京兆尹,可周发只是象征性地调查了一番,也就没了下文。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这一批批价值千金的礼品其实是北漠王子昭昱送去讨好安阳侯府千金苏皓月的见面礼,可楚靖王是何许人也,他怎么会允许有人打苏皓月的主意呢?所以干脆安排了一拨人假扮成土匪,将礼品劫走了,就是为了给昭昱一个下马威。周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不敢得罪楚靖王,所以只能在中间和稀泥,走走过场。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瞧昭昱的笑话,可他作为受害人,却一点儿都不生气,每日还是照例将流水的珍宝送去侯府,日日如此。   久而久之,那些先前瞧不起北漠这个边陲小国的人也逐渐清醒地意识到,在多年的沉淀积累和北漠国王英明的带领下,他们不仅拥有了数万骁勇善战的铁骑,还拥有了雄厚的经济实力。   于是,那些待嫁的姑娘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频繁出入昭昱下榻的聚贤楼,一时间聚贤楼人满为患,人人争当和亲公主,想风风光光嫁去北漠做个尊贵的王妃。   昭昱脾气好,虽说是王子,却从不摆架子。对于打着“偶遇”旗号出现在聚贤楼的李小姐、张小姐、王小姐们,他一律客气接待,而且从头至尾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态度。   毫无意外,接触过昭昱的闺秀们全都沦陷在了他的风度和俊美里,每日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更是三句不离昭昱,甚至会为了“哪家的小姐被王子扶了一把”这样无聊的事情大打出手,争风吃醋。   对于这个局面,苏皓月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她巴不得昭昱赶紧从这些闺秀中挑一个麻溜地带回北漠。   可事情却并不像苏皓月所希望的那样发展,昭昱面对这些主动的闺秀们却压根不为所动。他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从不见他对哪位闺秀甩脸色,也不见他对谁更热情,总而言之,就是客气而疏远。   落雪时节初逢君,去岁除夕的夜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个遗世独立的女子早已住进了他的心里。当执玉拿着苏皓月的画像来找他的时候,他在震惊之余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庆幸。   原来她是安阳侯的千金,京都人士,怪不得当初他找遍了整个湎州却找不到她的下落。   昭昱当然知道皇后和太子不怀好意,可他却仍旧一口答应了。   好不容易与她再次相逢,这是多难得的缘分,他怎舍得放弃?纵使前路困难重重,苏皓月也一定会成为他的王妃。 第329章 扣一顶高帽   “又是一个艳阳天。”苏皓月将画笔搁在笔架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似火的骄阳,又低头观摩了一番墨迹未干的红梅映雪图,轻声说道:“碧汀,你瞧着这画如何?”   站在一旁的碧汀一听,连忙笑着摆摆手:“小姐,您的画作天下闻名,哪用得着奴婢来点评啊?”   闻言,苏皓月浅浅一笑,也不再坚持,从镇纸下小心翼翼地抽出宣纸递给碧汀:“帮我裱起来吧。”   碧汀接过:“是。”   “小姐!”正在这时,紫鸢忽然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高声说道:“小姐小姐,祸事啦!”   站在书架前的苏皓月转过头来,诧异地望着她:“咦?我不是准了你一日的假吗?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前两日紫鸢忸忸怩怩地说想请一天假上集市逛逛,苏皓月马上就猜到估摸着是禹庚约她出门游玩,嘱咐了两句便爽快地同意了。可这不过是刚过了午膳的时辰,她怎么就突然跑回来了呢?   “是呀是呀,小姐。我今日上市集,路过了竹影文社,瞧见里头聚了不少人吵吵闹闹,便留心听了一会,原来那些人是因为小姐和亲的事儿争论不休呢!”紫鸢咽了咽唾沫,继续说道:“二小姐一人快招架不住了,所以我才赶忙回来报信。”   苏皓月眉头一蹙,按理来说竹影文社本就是一个让书生秀才们自由发表观点,自由辩论的地方,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说到激动处,有时也会拍案而起,据理力争,苏浅汐掌管文社这么久,应该深谙此道了才对,怎么会招架不住了呢?   苏皓月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那现在局面怎么样了?”   “那些人吵是吵,但是也没有动手,就是嗓门太大,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苏皓月微微颔首:“我知道了,紫鸢你忙你的,我和碧汀去看看。”   “哎,小姐,那个,二小姐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您,说是这场面您不方便出面......”紫鸢搓着衣角,怯生生地说道:“但是奴婢还是担心,所以就......”   碧汀上前一步,柔声劝道:“二小姐的顾虑不无道理,这些酸秀才们平日里总是满口大话空话,动不动就是国家,就是社稷,一门心思地想让别人去牺牲,轮到自己了,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他们现在群情激奋的,说不定就是逼您现身呢,您若是去了,岂不是正好着了他们的道吗?”   “是啊!小姐,不如您先让二小姐把文社关两天,就像上次一样,等风头过去一段时间了再重开?”   苏皓月看着她们两人担忧的神色,不由笑了起来:“你们放心吧,他们有多少斤两我还能不知道吗?再说了,他们现在这样公然往我的身上泼脏水,若我还无动于衷的话,那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呢。”   “可是,小姐......”   “你们呀,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走,碧汀,跟我出门。”苏皓月潇洒地挥挥手,宛自走出了院子。   紫鸢和碧汀对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地笑笑。   “禹庚呢?”碧汀问道。   “在街对面的茶馆里头等我呢。”紫鸢皱皱鼻子,埋怨道:“我都说了今日不巧,要他先回去,他却偏不肯。”   碧汀笑着用两只手指去夹她秀丽的鼻尖:“小丫头片子,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禹公子对你一片深情,你倒好,当成了驴肝肺。”   “我,我哪有!”紫鸢心虚地红了脸:“我不过是担心小姐,才把他撇下的嘛......”   “我知道,行了,既然小姐都已经放了话,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快去约会吧!”   “那我可真走了?”   “走吧走吧,别让禹公子久等。”   “记得唤上南峰一块儿,你们可得保护好小姐,别再发生上次那种事。”   “行了行了,你真啰嗦!”   “......”   苏皓月和浅汐乘着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竹影文社。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头闹哄哄的,人声沸腾。吵闹中,一句话清晰地钻入了苏皓月的耳朵:“苏掌柜,这封是我们写的联名信,还请你务必带回去交到苏小姐的手中。”   “什么信如此郑重其事?”苏皓月一边笑着一边走进正殿,扬着下巴神态自若地说道:“就不劳烦我妹妹了,这不,我来了,你们有什么话直接同我说,这么多大老爷们为难一个小丫头,你们不害臊吗?”   众人闻言,全都唰地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向苏皓月。   只见她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冷面护卫,仪态万千地穿过人群走到苏浅汐的面前,旁若无人地笑道:“浅汐,虽说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可咱们不过是赚一杯茶水钱,遇上一些来挑事的,直接打发走就是,文社里这么多小厮也不是摆设,谁敢在这儿闹事?”   一句话,说得一些人面红耳赤。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走上前来,对着苏皓月恭恭敬敬做了个揖:“苏小姐,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闹事的,相反,我们都十分尊敬您的为人和才学,这才专程上门把我们的观点表达出来,当然,用不用全在小姐您。”   这小胡子刚说完,人群里马上就响起了应和声:“就是,若是换成其他小姐,我们才不屑于跑这一趟呢!”   “是啊是啊,要不是看在苏小姐您明事理的份上,我们根本不会与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姐浪费口舌。”   苏浅汐紧张地握住了苏皓月的手,小声地说道:“姐,我不是都说不让你过来吗?原本他们都打算走了,你这一来,他们又来劲了。”   苏皓月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冷冷地扫了一眼七嘴八舌的人群:“你以为他们这次走了就不会再来了吗?有人巴不得我赶紧滚出京都,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听苏皓月的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没错,刚才小胡子那一番话引起了苏皓月的警觉,让苏皓月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熟悉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行事风格,比如陆冰冰,她的手段就是简单粗暴,嚣张跋扈,自以为高明,实则漏洞百出。   而这个小胡子,却是滴水不漏,二话不说先给苏皓月扣一顶高帽,其实就是捧杀。   这心机,这手段,难道不是和周泠霜如出一辙吗?   一般人听了小胡子的这段话,还真会有些骑虎难下,可苏皓月哪是一般人呢?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逼视着群情激奋的人群,嗤笑一声:“所以,我还得谢谢你们看得起我,愿意赏脸跑来我苏家的店里闹事吗?”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胡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苏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皓月锐利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既然瞧不上我们女儿家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又何必来自讨没趣呢?”   “苏小姐,我们不是指你。”   “哦?不是我?”苏皓月杏眸微眯,唇角一挑:“我苏皓月自问并无什么过人之处,也不觉得同其他女子有何不同。你这一句话,将全天下的女子都骂了一个遍,我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说来也怪,平日出入竹影文社的绝大部分是男子,今日却不知为何坐了许多的闺秀。她们原本三三两两地坐在殿里,一副事不关己的看客模样,可一听苏皓月的这番话,心中自然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   小胡子的面色由红转青,又渐渐回归了正常。他知道,再在这些枝叶末节上与苏皓月纠结,必然捞不着好处,于是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此行的重点:“苏小姐,我们并不是来与你做口舌之争的,只是天下大事匹夫有责,关于北漠王子和亲一事,我们作为大梁的子民,理应为国家分忧。既然北漠王子有如此诚心想迎娶苏小姐为王妃,苏小姐你怎么也不该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吧?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整个大梁,不能因为你一人的私心而破坏两国的友好邦交。”   苏皓月轻轻眨眨眼睛,似乎是诚心实意讨教一般问道:“那你认为我应当如何呢?”   小胡子板着脸,义正言辞:“舍小家,为大家。我相信凭借苏小姐的聪明才智,不论是身处大梁还是北漠,都能过得很好。上天赐予了苏小姐无与伦比地智慧与美貌,你何不加以利用,将自身的优势用于维系两国长久的和平与安定呢?这样,苏小姐你的美名也会流传千古,被后人传颂,我相信侯爷也会以你为荣。” 第330章 舌战群儒   这一番长篇大论小胡子说得慷慨激昂,时不时还喷出两颗唾沫星子,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那可真让各位失望了,我苏皓月不过就是个寻常人,没有什么大志向,更不想青史留名。”苏皓月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摊摊手道:“既然你们心心念念想着报效国家,就请吧,反正我们这等没见识的姑娘家也不屑于同你们争名夺利。”   殿里的闺秀们全都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男权社会,女子从来都是弱势群体,别说皇族了,就连寻常人家若是生不出个男丁,都会被街坊四邻耻笑。这本是劣势,可苏皓月却偏偏将劣势巧妙地转化成了保护自己的武器,顺带嘲讽了一番自命不凡的男人们,虽说她们与苏皓月并无很深的交集,可听了这话也不由暗觉过瘾。   “苏小姐,你这就是耍无赖了。”小胡子阴沉下脸,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享受了常人享受不到的一切,为何一点都不愿意为了国家付出呢?”   “呵。”苏皓月被他这话逗笑了:“那就请你告诉我,你可曾为国家付出过什么?”   小胡子一愣:“什么?”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像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苏皓月重重将茶杯放下,斜睨着他们,冷笑着说道:“恕我直言,真要是上了战场,第一个当逃兵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小胡子一拍桌子,怒视着苏皓月:“你凭什么这样说!”   “哦?不信是吧?”苏皓月好整以暇地拍拍手:“好,让我去和亲也成,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现场自废双手,我立刻答应和亲。”   “你,你说什么!?”小胡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苏皓月。   “啊?这怎么可能?”   “就是,凭什么啊!”   小胡子身后的人们全都不满地嘟囔起来。   “凭什么?”苏皓月好笑地重复了一句:“问得好。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凭什么?”   “光想着让别人冲锋陷阵,用圣人的标准绑架别人,自己却连一双手都不愿意付出,嘁。”苏浅汐回过味来,也跟着苏皓月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看你们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自古圣贤都是严于律己,宽于律人的吗?怎么你们倒好,恰恰反过来了?”   殿中但凡不是与他们一伙的公子和闺秀,全都对苏皓月心生敬佩。一句话,轻轻松松戳破了他们伪善的面孔,如此机智聪颖的女子,确实不多见,怪不得她能名扬天下,还是有道理的。   苏皓月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面对这在场所有人,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在其位谋其职,小女子无德无能,不敢妄议朝政,和亲一事自有陛下做主。小女子只知道一诺值千金,我既已与王爷有了婚约,更是陛下金口御赐的婚事,即便给我一万个胆子,也绝计不敢毁约抗旨。”   “大梁乃礼仪之邦,北漠王子不远千里出访大梁,我们自当礼待。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会对他们一切要求言听计从,我们大梁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我相信,北漠若是为了两国友好而来,也不会提出无理的要求。大梁的闺秀何其多,又个个出类拔萃,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和亲人选吗?北漠王子借和亲之名,非逼着我一个小女子违抗圣旨,我就不明白了,这是什么道理?”   苏皓月说完,在场的闺秀们都恨不得给她鼓掌了。   说得好!楚靖王已经被苏皓月拿下了,就把这位北漠王子留给她们不行吗?这些书生秀才真是闲着没事干,管起这闲事来干嘛。如果苏皓月真的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同意和亲,那她们岂不是没了盼头?   啪啪啪。   门外真的传来一阵响亮的抚掌声。   “苏小姐说的好,之前在宫宴上确实是我唐突了,没有考虑到苏小姐的处境。”只见昭昱带着随从阔步走了进来,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意。   他一出现,殿里的闺秀们全都兴奋地攥紧了手帕,两眼冒光地看着他。   苏皓月全明白了,怪不得今日这么多女客,八成是因为她们知道昭昱会来,所以提前在这儿等着吧。   苏皓月抿起唇角,笑得很敷衍:“王子大驾光临,真是令陋室蓬荜生辉。”   “苏小姐太客气了。”昭昱倒也不见外,自顾自走到空着的椅子上坐下,马上就有侍女为他送上了一杯茶。   苏皓月眼波流转,勾了勾唇角对着小胡子一干人等说道:“王子都亲自出马了,你们还不退下?”   别说闺秀们了,就连小胡子都傻了眼。   苏皓月这话的意思,是把他们当成了昭昱王子派来的人?   也有可能,昭昱王子假借他人之口,来试探一下苏皓月对于和亲一事的态度,也是很正常的嘛。   昭昱面色一僵,苦笑道:“苏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认识他们。”   “哦?王子说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吧。”苏皓月耸耸肩,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   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叫昭昱想解释都无从开口了。   小胡子审视了一下眼下的局势,干脆借坡下驴,拱拱手说道:“既然如此,王子,苏小姐,在下告辞。”   说罢,便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竹影文社。   听了小胡子这意味不明的话,昭昱的脸更黑了,这分明就是要将脏水泼到他身上来嘛!   苏皓月冷哼一声,捧起茶杯轻呷一口,也不看他。   殿中众人的面上精彩纷呈,在他们看来,小胡子临走前的话无异于是默认了苏皓月的说法。   苏皓月默不作声地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王子,皓月家中还有事要处理,请恕皓月先走一步。”   说罢,她回过头拉了拉苏浅汐的衣袖:“走啊,还愣着干啥。”   苏浅汐反应过来,也匆匆行了个礼,不等昭昱答话,就跟着苏皓月朝门口走去。   “且慢!”   果不其然,昭昱高声叫住了她们。   苏皓月回过头,目光却始终垂在地上。   “不知王子还有何吩咐?”   昭昱看着她那一张清丽绝俗的脸,脑子一抽,忽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只是失神地望着她。   直到他身后的随从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明媚一笑:“没什么,苏小姐慢行。”   苏皓月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转过身拉着苏浅汐离去了。   周府,周泠霜一脸阴沉地听着小胡子汇报今日在竹影文社的情形。   她对面的玄真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两只胳膊交叠着倚在桌上,眼睛里还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   “奴才见再纠缠下去也讨不着什么好处,便顺着苏皓月的话带着人走了......”   小胡子紧张垂着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泠霜的脸色。   “废物!连一个小丫头都辩不赢!”周泠霜一见手下铩羽而归,登时被气得不轻:“来人,给我砍了他的一双手!”   “小姐!小姐饶命啊!”小胡子跪在地上求饶,脸色发白。   “你还有脸求饶?!”周泠霜阴冷的眸光狠狠地剜在小胡子颤抖的后背上,五官因愤怒而稍稍扭曲:“苏皓月既然说了只要你们自废双手她就愿意和亲,你为何不废?!”   她当然知道苏皓月既然敢说这话就是笃定了小胡子绝不会舍得废了自己的一双胳膊,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苏皓月什么都能猜对?她也该错一次吧!   如果当时小胡子痛痛快快地自废双手,那她就一定有办法逼着苏皓月履行诺言。让她气恼的是,偏偏这些人拿钱的时候个个油嘴滑舌,甜言蜜语,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怂。   “小姐,小姐......我......我知错了......小姐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哼,晚了!”周泠霜勾勾手指,冷若冰霜地吐出三个字:“拖下去。”   不远处严阵以待的护卫接到命令,一路拖着惨叫的小胡子消失在了周泠霜的视线中。   玄真随手折下一旁开得妖娆无比的月季,放在鼻尖前轻轻嗅了嗅,笑着说道:“与其将怒火发在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不如想想对策来得更实际。”   周泠霜幽幽转头看向他:“你有何高见?”   “办法是有,就看你能不能豁的出去了。”玄真一片一片生生扯下月季的花瓣,笑容却宛若天真的孩童。   周泠霜警惕地眯起眼睛:“什么?”   “呵呵。”玄真将光秃秃的花杆扔向一旁,凑过身去,美丽的红唇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些什么,倒叫周泠霜当即变了脸色。 第33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安阳侯府。   苏振国下了朝,一身官服威风凛凛地回了家。一进正殿便见苏皓月和苏浅汐正围着周兰湘说话逗乐,一家人亲亲热热,其乐融融。   “老爷回来了。”周兰湘笑着迎了上来,挽起他的手臂说道:“饿了吧?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苏振国眉宇间的严厉在见到自己的爱妻爱女时,不由疏散了几分。他拍拍周兰湘的手:“辛苦夫人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周兰湘柔声笑道:“难得浅汐这个时辰也在家,我伺候你更衣,咱们一块儿用膳吧。”   “好。”   侯府人虽不多,但每顿饭都格外温暖热闹。大家有说有笑,分享一天下来的趣事,即便是几道最简单的家常菜,也吃得别有滋味。   “小姐,太子府的请帖。”   饭吃到一半,一个丫鬟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双手将一封烫金请帖呈到了苏皓月的面前。   苏皓月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一看,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   “皓月,怎么了?”苏振国见她神色不对,不由问道。   苏皓月抬眸,转而一笑,将请帖放到一边:“没什么。太子为了款待昭昱王子,特地在洺仙山脚下的一处庄子里举办了宴会,邀请我和浅汐参加。”   “啊?还有我?”苏浅汐愣了愣。她向来很少参加这种聚会,面对太子突如其来的邀请,她有些意外。   “嗯,你是侯府的二小姐,当然不能把你落下了。”   “皓月,既然是为昭昱王子举办的宴会,你们不去也罢。”苏振国板着脸,显然是对昭昱没什么好感。   “只怕还不能轻易推辞。”苏皓月苦笑着说道:“请帖上的措辞虽然客气,语气却强硬的很,侯府不得不顾及太子的颜面。”   周兰湘蹙着眉,温声说道:“那便一定要让王爷陪你一块儿出席,我相信有王爷在,没人敢造次。”   “嗯,这是自然。”   “唉,如今太后凤体欠安,太子不想着尽一份孝心也就罢了,竟还惦记着举办什么宴会。”苏振国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放下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和睦的氛围却被太子的一封请帖给破坏了,苏皓月当然明白自己爹爹忧国忧民的苦心,他是害怕太子不成器,葬送了大好江山。可她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娇嗔道:“爹,咱们家吃饭的时候不是不讨论国事吗?您瞧,一说到国事您就满面愁云,连筷子都放下了。为了这顿饭,娘亲从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头忙活着了,您可不能辜负娘亲的辛劳啊。”   苏振国闻言,这才又重新拿起筷子,挤出一个笑脸冲周兰湘说道:“对,吃饭不讨论国事。”   周兰湘也跟着笑笑,给苏振国添了一碗汤:“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在我心中,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更重要。”   “夫人说得是。”   苏浅汐故意将一颗饭粒挂在腮帮子上,抬起头一脸满足地将面前一盘红烧鲈鱼往苏振国的面前推了推,热切地推荐道:“爹,娘烧的这道菜太好吃了,您一定要多吃一点。”   大家看着苏浅汐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宴会当天,洺仙山庄外停了不少奢华高档的马车。闺秀们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留下一路脂粉的馨香。公子们也穿得很隆重,收敛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苏皓月和即墨寒结伴而来,同行的还有苏智和苏浅汐。   下了车,他们四人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举办宴会的园子。   因为苏皓月故意迟了一些出门,所以等他们达到的时候,园子里早已经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了。   “皓月,这边!”眼尖的吴若彤一眼便瞧见了苏皓月,她热情地冲苏皓月招招手:“来,我给你们占了位置。”   苏皓月抿唇一笑,对即墨寒和苏智说道:“那我们先过去了。”   “好。”即墨寒点点头,和苏智并肩朝男宾席中空闲的座位走去。   还不等他们落座,魏景鸿便迎了上来,身旁还跟着一脸笑容的昭昱。   “王爷向来不爱参加聚会,没想到本宫这次还真把王爷给请来了,这可太让本宫惊喜了。”魏景鸿虽说是在笑,可说话时的语气却令人不大舒服。   即墨寒朝他的身后冷冷扫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这里蛇虫鼠蚁什么都有,臣不放心王妃的安全,只得随行。”   听了即墨寒夹枪带棒的话,昭昱面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反倒是魏景鸿唇角一凝,有些尴尬地打起圆场来:“王爷,上次在宫中你与王子恐怕是有些误会,不如就借着这次聚会,看在本宫的面上,你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即墨寒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魏景鸿眼中的期许,他高冷地一转身,完全无视了面前的两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径直朝后头的空位走去。   魏景鸿努力维持的笑容彻底凝固了,他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终究也不敢冲即墨寒发火。   昭昱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痛不痒地安慰道:“无妨,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魏景鸿僵硬地转过脖子,勉强笑了笑。   另一边,苏皓月一边漫不经心地与身边的人说笑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即墨寒那里的情况。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绛紫色缎面锦袍的人却突然站在了苏皓月的面前,隔断了她的视线。苏皓月下意识抬头望去,原来是魏景琰。   褚灵倩一副娇俏小媳妇的做派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死死盯着苏皓月,眼神中满是敌意。   “殿下。”苏皓月站起身行了个礼。   “皓月,本宫上次与你说的事情你与侯爷商议得如何了?”魏景琰温文尔雅地看着她,轻声说道。   “殿下所指是否是迎娶浅汐为侧妃一事?”苏皓月眨眨眼睛,忽然压低了声音:“我爹娘那边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他们毕竟是养父母,而殿下给的又只是个侧妃,他们多少还是怕外人说闲话,说他们苛待养女,所以,爹娘的意思是说要尊重浅汐自己的想法。殿下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你说服浅汐。”   魏景琰一听苏皓月这样说,自然喜不自胜,连连抚掌笑道:“好好好,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皓月,你可真是本宫的福星啊!”   苏皓月浅浅一笑,眼波流转间,瞥见了褚灵倩惨白的一张脸。   果然,她还不知道魏景琰的这打算。   魏景琰当然明白褚灵倩不想让他这么快娶侧妃,但是像他这种利欲熏心的人,褚灵倩的感受在皇位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即便褚灵倩有孕在身,受不得刺激,他也仍旧我行我素。可他多多少少还是在意褚灵倩肚子里的皇嗣,怕她心情抑郁影响到胎儿,因此魏景琰才有意对她隐瞒了迎娶侧妃的想法。   魏景琰不想刺激到褚灵倩,苏皓月可不会顾及这么多,她偏偏要当着褚灵倩的面把事情捅破。虽然这样做可能会给浅汐带来一些麻烦,可若是能顺势让浅汐摆脱魏景琰的魔爪,也算是值得。   “那本宫就等候你的佳音了。”魏景琰说完,就带着面无血色的褚灵倩转身走了。   苏皓月回过头来,刚准备交待苏浅汐两句,却发现这丫头不知何时竟不见踪影了。   “浅汐呢?”苏皓月问道。   吴若彤神秘地抿唇一笑:“刚才我哥哥托人送了信,把她叫走了,说是在东南角的亭子里等她,有话要与她说。”   “哦?是吗?”苏皓月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你哥哥预备跟她说什么啊?”   “我哪知道?”吴若彤皱皱鼻子,不满地吐槽起自己哥哥来:“他不过比我大两岁,却总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嫌我小,不懂事,什么秘密都不跟我讲。其实啊,他有些行为在我看来才叫幼稚呢!”   苏皓月被她逗得呵呵笑了起来。   被叫走的苏浅汐揣着悸动的心,一路快步走向吴鹤鸣所说的那个凉亭,到了却发现凉亭空无一人。   “吴公子人呢?”苏浅汐环视四周,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   传话丫鬟轻轻笑了笑,恭敬地答道:“苏小姐请稍安勿躁,吴公子马上就来。”   苏浅汐狐疑地眯起眼睛,心中不由涌起了许多不好的揣测。可她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太子的地盘,应该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在这儿放肆吧?   “好吧,那我且在这儿等等。”苏浅汐镇定自若地走到凉亭中央的石凳上坐下。   那丫鬟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第332章 如此做派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吴鹤鸣还没有来。   苏浅汐皱着眉头,不安地朝来时的路上看去,冷不丁却瞧见一个人正杀气腾腾地朝她走来。   “苏浅汐!”褚灵倩一走进凉亭,便如泼妇一般叉着腰高声叫骂道:“你这贱人,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苏浅汐迟疑地站起身,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谩骂骂得莫名其妙,心中不禁也蹿起一撮火苗。她冷下脸,语气冷硬地说道:“五皇子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这样侮辱我?”   经历过磨难的苏浅汐再也不是从前那任人欺辱的小绵羊了,现在的她有底气,也有资本,她既然已经是侯府的小姐,就不能给侯府丢脸。   褚灵倩显然没料到苏浅汐竟然还敢反问她,而且还那么不客气。她登时被气得脸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上赶着巴结有权有势的男人,甚至不惜给人家作妾,是不是你们苏家女儿的传统啊?”褚灵倩咬着银牙,牙齿上隐隐泛着恶毒的光芒:“你是这个德行,苏浅颜也是这个德行。你们苏家人难道都嫁不出去了吗?为什么就巴着五殿下不放呢?”   苏浅汐如遭雷击,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你,你说什么?!”   褚灵倩并没有想到苏浅汐是对于魏景琰想娶她为侧妃一事不知情,还以为她是被自己骂得没话说了,便愈发肆无忌惮地骂了起来:“庶女就是庶女,身上流着卑贱的血,即便走了运被过继入了侯府,可还是改不了与身俱来的那股子低贱。当初你娘给人作妾,现在你也恬不知耻地去作妾,真是一对下贱坯子!”   过世的娘亲从来都是苏浅汐的逆鳞,苏浅汐就算再没脾气,也绝不可能忍受得了别人这样羞辱她的娘。   “五皇子妃,你的教养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苏浅汐上前一步,毫不怯弱地逼视着褚灵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即便穿着绫罗绸缎也掩盖不了你卑劣的德行,甚至连一个已经不在人世,与你毫无瓜葛的女人都可以随意谩骂,你以为你这种人,比我和我娘高贵多少吗?不怕告诉你,在我眼中,你连街边乞讨的乞丐都不如!如此做派,还自命不凡,我真替褚大人害臊!”   褚灵倩瞳孔猛地紧缩,她凸起的腹部上下剧烈地起伏着,尖尖的指甲扎进了掌心的肉里。   “你,你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一样!”苏浅汐扬起下巴大声说道,话音刚落,她的脸颊上就挨了褚灵倩重重的一个耳光。   “竟敢骂我!你这个贱人!”褚灵倩脑子一阵充血,也不顾有孕在身冲上前扬起手臂又要打去,不料,她在空中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   “五皇子妃,请你自重。”阻止她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吴鹤鸣。他一改往日的和煦温柔,此刻他俊秀的面容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褚灵倩愤愤地抽回自己的手,还想发作,抬头一瞅却正好对上吴鹤鸣冰冷的眸子,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两个对一个,她肯定占不着便宜。   褚灵倩稍稍衡量了一下,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浅汐,你给我等着。”褚灵倩撂下这句狠话,就扶着腰大摇大摆地走了。   吴鹤鸣赶忙捧起苏浅汐的脸颊,仔细检查着她左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心中一阵抽痛。   苏浅汐撇过脸去,目光宛如一滩毫无生机的死水,语气疏离:“吴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浅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褚灵倩干嘛无缘无故要来找你的麻烦?”吴鹤鸣焦急地拉着她的衣角:“你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苏浅汐沉默了一会,突然蹲在地上崩溃地哭泣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她为何......”   “她的意思好像是,五殿下要纳我为妾.......”苏浅汐抹了一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她气不过,所以就把火撒到了我身上。”   吴鹤鸣震惊了,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一捧鲜花也应声落地。   苏浅汐看见从他手中掉落的鲜花,终于明白他把自己叫来此处的用意。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在那一瞬间如同这四散凋零的花瓣一样,从梦境中重重跌入现实,摔得粉碎。   吴鹤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定了决心,一把抓住苏浅汐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浅汐,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浅汐呆住了,她睁着泪光盈盈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吴鹤鸣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可五殿下......”   “浅汐,我不管什么五殿下,只要你愿意,我明日就去侯府提亲。”   他已经认定了苏浅汐,又怎舍得将她拱手让人?就算拼尽全力,他也不能让自己挚爱的女子沦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他虽没有楚靖王的权势,却也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两人相顾无言,吴鹤鸣的温暖从指尖传递到了她的心上,就是这淡淡的温度让苏浅汐忽然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她点点头,阴郁一扫而空。   “我愿意。”   回到宴席上,苏皓月注意到苏浅汐一直用帕子遮掩着左脸,心头一紧,连忙抓着她问道:“你脸怎么了?”   苏浅汐像个受惊吓的小白兔一般陡然一震,这才迟钝地从自己的心思里回过神来,摇摇头笑着说道:“啊?没事没事。”一边说着,一边还将左脸藏了藏。   苏皓月冷下眸光,也不跟她废话,直接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帕子,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赫然出现在了苏浅汐白皙的脸蛋上。   “你刚才不是跟吴鹤鸣一块儿吗?他打你了?”想到这里,苏皓月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不是。”见遮掩不住,苏浅汐只得唯唯诺诺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跟苏皓月坦白了。   “褚灵倩,是她?”听完苏浅汐的叙述,苏皓月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她咬着牙,细长的眉梢冷冷一挑:“反了她了。”   苏浅汐见苏皓月动了怒,有些不知所措的拉着她的衣角:“姐,你别生气,就是一巴掌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现在怀着五皇子的骨肉,金贵得很,咱们可惹不起。”   “你放心,我哪能不知道避讳她的肚子呢?”苏皓月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褚灵倩,冷哼一声:“还没等我动手,她倒是迫不及待了。”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皓月回过头来,跟她耳语了几句,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了魏景琰的面前。   魏景琰看着苏皓月面上凝结着的冰霜和苏浅汐泫然欲泣的模样,一头雾水地问道:“皓月,这是......?”   “殿下,还请借一步说话。”苏皓月说着,眼神淡淡地扫过端坐在椅子上强装镇定的褚灵倩。   褚灵倩噌地站了起来:“苏皓月,有话就在这儿说,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藏头露尾,鼠辈做派。”   “五皇子妃,你是要我当众给你没脸吗?”苏皓月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格外森然。   褚灵倩哑然,牙齿轻轻打起了寒颤。面对苏皓月这个可怕的女人,她总是没什么底气。   “五殿下,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苏皓月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绽放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来不来,全在殿下自己。”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魏景琰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看了看刚才无故消失的褚灵倩,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便跟在苏皓月的身后走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浅汐,把手拿开,让殿下瞧瞧五皇子妃的杰作。”苏皓月的目光没有焦点,声音里透着让魏景琰惊心的冷漠。   苏浅汐嗯了一声,移开了手掌,露出了脸颊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   她垂着头,眼眶里满是委屈的泪水,小嘴嘟着,我见犹怜。   “这,这是倩儿做的?”魏景琰早已猜到了,面上却佯装惊讶,还夹杂着愤怒。   “殿下,我苏皓月虽说只是一个弱女子,却也有一番骨气。浅汐是我妹妹,即便我拼尽全力也要护她周全。”苏皓月说道:“我跟随殿下这么久,扪心自问,不曾有半点对不起殿下的地方。殿下一句要娶浅汐,我便比自己出嫁都尽心尽力地去张罗。侯府与五皇子府联姻,本是好事一桩,可五皇子妃这一巴掌却不得不让我慎重了。” 第333章 昭昱的挑战   魏景琰一边听着,一边簌簌下着冷汗。   “侯府不是了不得的权贵,可侯府的人也不能这般让人轻贱。五皇子妃的耳光不光是抽在了浅汐的脸上,更是抽在侯府每一个人的脸上。”苏皓月压根不理会魏景琰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即便退一万步,我记得早与殿下说过,浅汐过继给侯府是京都众人皆知的事,这层关系在外人看来本就敏感,若被别人知道浅汐婚后过得是这种日子,大街小巷岂不是个个都要戳着我爹娘的脊梁骨骂他们刻薄寡恩,苛待养女吗?这个脸,侯府真的丢不起。”   苏浅汐嘤嘤地哭泣起来,抹着眼泪委屈地说道:“五殿下能看得上浅汐,是浅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皇子妃实在太厉害了,浅汐怕啊......这八字还没一撇皇子妃就敢动手打人,若等浅汐真的嫁去五皇子府,这以后的日子......”   说着说着,苏浅汐的哭声愈来愈大,一口气没抽上来几乎要哭晕了过去。   魏景琰连忙安慰道:“浅汐姑娘你多虑了,有本宫在,即使褚灵倩再跋扈也万万不敢欺辱你。”   不说还好,一说苏浅汐哭得更伤心了。   “殿下公务繁忙,即便有心护着浅汐,也不能面面俱到啊。”苏浅汐咬着嘴唇,抽抽搭搭地说道:“今日这一巴掌,若不是姐姐给我做主,浅汐不也只能忍气吞声吗......五皇子妃已经放了话,若是我敢对殿下有企图,就命人毁了我的脸,反正她在府中一手遮天。到那时,五殿下面对一个容貌尽毁的浅汐,只会愈发厌恶罢了。”   这话是苏浅汐临时编的,褚灵倩就算想这样做,也不会这么**裸地说出来。   魏景琰大骇:“她竟敢这样说?!”   苏浅汐掩着鼻子嗯了一声。   苏皓月面上的神色更冷峻了,她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话来:“这一耳光,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姐,浅汐从小命苦,这些我都认了。可浅汐这次就算是豁出性命,也绝计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苏浅汐咬着嘴唇,小脸上满是痛苦的挣扎:“若只有这条路可选,浅汐宁愿一头撞死在姐姐面前,也不愿后半生都在五皇子妃的折磨中度过!”   说着,她真的憋着一口气朝墙上撞去。   苏皓月大惊失色,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心疼地骂道:“傻丫头,你疯了?!你若死在这儿,我怎么跟爹娘交待?”   苏浅汐靠在苏皓月的怀中,泣不成声。   目睹一切的魏景琰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他自然知道苏家两姐妹是有演戏的成分在里头,可若不是褚灵倩这么不知轻重地给了苏浅汐一耳光,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说到底,都是褚灵倩那个蠢东西坏了他的好事!   人家苏浅汐虽说出身不高,可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小姐了,她人又标致,性子温和,经营的店铺也是风生水起,在京都多少还是有些知名度的,追求她的人里头也不乏一些权贵子弟。   大家都不傻,不论苏浅汐的亲生爹娘是谁,只消看侯府对她的重视,出门宝马香车,吃穿用度一点儿也不比苏皓月差,就知道侯爷是真心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的。至于她原本的出身,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而魏景琰用一个侧妃求娶侯府千金,本就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他才想着剑走偏锋,从苏皓月这儿入手。没想到,他眼看着就能抱得美人归,临门一脚却突然被褚灵倩给破坏了,他能不生气吗?   此刻魏景琰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褚灵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   “殿下,话已至此,还请殿下斟酌斟酌。毕竟五皇子府与侯府的这一桩亲事,本是为了拉近两家的关系。可若是一桩亲事闹出了人命,只怕会事与愿违。”   苏皓月说完,浅浅地行了一个礼,就拉着苏浅汐走了。   苏浅汐在转身的一刹那,脸上所有的悲伤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仿佛刚才所有的歇斯底里都是故意演给魏景琰看的。   魏景琰冷着脸回到了宴会上,褚灵倩还好死不死地凑过去谄媚的笑着问道:“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苏家姐妹都同你说什么了?”   魏景琰一见到褚灵倩就心烦,他嫌恶地猛地一推开她:“要你多事!”   褚灵倩一个没坐稳晃了晃,肚子正好撞在了桌子尖尖的角上。这一下虽然不重,却也令她疼得冷如雨下。   “殿下......”褚灵倩捂着腹部,艰难地呼唤着魏景琰。   可魏景琰余怒未消,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挥挥手招来了随从,冷冰冰地说道:“王妃身体不适,先送她回府,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   随从抱拳:“是。”   说罢,就让两边的丫鬟搀扶起不情不愿的褚灵倩,把她带离了宴会。   此时的宴会已经进入了**,来的都是些年轻人,没那么拘谨,他们彼此间基本上也都熟络,用了一些酒之后,园子里便满是欢声笑语。   苏皓月看见褚灵倩离席的那一幕,唇角挑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举起酒杯就要往唇边送。   “苏小姐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皓月回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蒋曼姝。   她捧着酒杯,旁若无人地坐到苏皓月身边,眉眼含笑,与她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说道:“回京多日,还一直未曾与苏小姐来往,这一杯,我敬苏小姐。”   苏皓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个谦和有礼的她与记忆中那个跋扈霸道的蒋曼姝实在相去甚远。   想归想,她还是很有风度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蒋小姐太客气了。”   “曼姝自小生活在南方,与京都的小姐们都不熟识。苏小姐现在可是京都的红人,日后可要多带带曼姝,别像别人一样,冷落了她才好。”说着话的是太子妃傅常槿。   她和蒋曼姝一人一边,将苏皓月夹在了中间。   苏皓月抿唇一笑:“太子妃这样说,可真真是折煞我了。蒋小姐虽不在京都长大,可蒋大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又是大梁的肱股之臣,京都谁人敢轻看蒋小姐一眼呢?”   “再加上有太子妃这般尊贵的闺中密友,蒋小姐才是咱们京都最体面的闺秀呢。常人不敢亲近蒋小姐,只怕是觉得高攀不上罢了。”   一番话,说得蒋曼姝和傅常槿都很舒服。   “早听闻苏小姐是闺秀中最识大体的小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傅常槿热络地捧起酒杯,朝苏皓月一敬。   苏皓月并不推脱,又是一口下肚。   果子酒味道清甜,很好入口,可也有一个坏处,就是后劲极大。喝的时候并不觉得,可被傅常槿和蒋曼姝接二连三地灌了几杯,苏皓月不由觉得头有些晕乎乎了。   正在这时,昭昱突然高声说道:“太子殿下,酒足饭饱,不如咱们来玩一些小游戏让大家尽尽兴?”   魏景鸿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上次宫宴上蒋小姐的一支虞步舞让我见识到了大梁闺秀的多才多艺,昭昱冒昧,还想试试大梁公子们的身手。”   “哦?”   “殿下,不知你可有信心与我比试一番射术?”昭昱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笑容中信心十足。   一听到北漠王子公然向大梁太子挑战,人们纷纷将目光聚焦到了这两人的身上。   魏景鸿的笑容一凝,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傅常槿站起来说道:“昭昱王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太子殿下上山狩猎,不慎伤了右臂,太医嘱咐,短时间内殿下都不能再拉弓了,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见傅常槿及时为魏景鸿解了围,众人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魏景鸿不学无术人人皆知,他与昭昱比试肯定必输无疑。这丢的可不光是魏景鸿自己的脸,更是整个大梁的脸。   闺秀们虽然迷恋昭昱的皮相,可在这大是大非面前,还是都拎的清的。   所以,并没有人拆穿傅常槿显而易见的谎言。   “哦!原来如此。”昭昱点点头,刚刚黯淡下去的眸光又猛地一亮:“这也无妨,不如由太子殿下指派一人来与我比试,如何?”   魏景鸿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摸着下巴点点头道:“这倒是可行。各位意下如何?”   在场众人纷纷表示赞成,北漠王子提出比试,若是大梁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不是惹人笑话吗?再说,他们也想看一看昭昱的实力。   “好,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让本宫来看看,谁出战比较合适。”魏景鸿眼波流转,假意在场中公子的面上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宛如一座冰山的即墨寒身上:“王爷,不如就由你来?” 第334章 再比一次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炸了锅。   大家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明知道他们俩不对付,还点名让即墨寒应战?   众人全都惊恐地看着即墨寒,生怕他在一怒之下再做出什么举动。   昭昱却弯起唇角,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说道:“也好。早听闻王爷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高手,我一直想领教一番,这次还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他的瞳色有些淡,一眼望去就像两汪清澈见底的湖泊。   闺秀们全都替昭昱捏了一把汗。她们虽然不想昭昱赢,但也不想他输得太惨啊!他本就与楚靖王有过节,这一下楚靖王可不是会逮着机会好好羞辱他一番吗?   要怪就怪太子殿下,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楚靖王出手?人家昭昱是北漠王子,按理来说太子也该让大梁的皇子与他比试才对啊!   即墨寒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瞥了一眼阴恻恻的魏景鸿,站起身,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好啊。”   于是,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地走到了昭昱的身边。   说话间,已有人将靶子抬到了园子中央。   即墨寒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射靶太无趣了,不如换个玩法。”   昭昱饶有兴致地问道:“王爷有什么提议?”   即墨寒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慢悠悠地走到了靶子旁边,一边用右手有节奏地抛着苹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开始吧。”   “啊?王爷的意思是让昭昱王子射他手中的苹果吗?”   “这也太难了吧?苹果那么小,一会上一会下,怎么可能射的准啊?”   大家一边讨论着,一边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昭昱,唉,犯到王爷手里,你也算自找的了。   可昭昱却朗声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我射中就算赢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侍从手中接过弓箭,搭箭拉弓,姿势熟稔不说,还格外潇洒,看得闺秀们全都红了脸蛋。   瞄了一会儿, 昭昱射出了第一箭。   伴随着一阵风声,尖锐的箭头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被即墨寒抛至空中的苹果。   霎时间,掌声雷动。大家没有想到,昭昱竟然还拥有如此高超的箭术。   一直密切观战的苏皓月眯起微醺的醉眼,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傅常槿言笑晏晏地推来一杯酒:“昭昱王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苏姑娘,你也别担心,王爷这么有把握,肯定不会输给他的。来,再喝一杯。”   苏皓月接过酒杯,拉着身旁同样有些醉意的蒋蔓姝说道:“蒋姑娘,你认为谁会赢呢?”一边说一边把她的杯子斟满,举起酒杯朝她示意了一下。   “这个,我可说不好。”蒋蔓姝虽然不想再喝了,可也不好驳了苏皓月的面子,只得又与她碰了一杯。   “咱们也别瞎猜了,瞧,王子准备射第二箭了。”   一句话,又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昭昱的身上。   只见他屏气凝神,接二连三射出了两箭,全部命中。   即墨寒的神色倒是十分自然,随手将苹果扔给了一旁的小厮。小厮连忙双手接过,将苹果呈到了魏景鸿的面前。   只见苹果正中央已经被三支利箭贯穿,旁边却十分完整,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足可证明昭昱不俗的箭术和力道。   魏景鸿得意地大笑了起来:“王爷,你可输了。”   “臣还未射,怎么能判断输赢?”即墨寒的唇角噙着冷冷的弧度。   昭昱笑了笑:“王爷说的对,还未出手就判定胜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说罢,他像模像样地在桌上的果盘里仔细地寻找着什么,半晌,他捡出三只红枣,捧在手心里笑眯眯地说道:“可我刚才已经三箭全中,王爷若是想赢我,也该比我的难度大一些。不知这三颗枣子,王爷有没有射中的信心啊?”   众人在看清昭昱手指间夹着的红枣时,口中的酒差点没喷出来。   他这是在开玩笑吧?枣子就那么一点点,距离一远就是个黑点,怎么射啊!   “站着去。”   即墨寒面对昭昱不怀好意的刁难,只是淡淡地用三个字回应了。   霸气侧漏!   昭昱愣了一下,转而一笑,真的阔步走到了即墨寒刚才站的位置上,将一颗红枣放在右手的掌心抛了起来。   还没等红枣来得及第三次落下,昭昱只觉得脸颊凉风扫过,噔地一声,回头一看,空中哪还有红枣的影子。   那枚红枣已经被即墨寒用利箭钉在了他背后的树干上。   小厮跑到树边连枣子带箭一块儿拔下,高声唱喏:“中!”   众人看着闪着寒光的箭头上扎着的那枚红枣,不由心头一颤。   即墨寒射箭的速度很快,不过瞬息,就又射出了第二箭,正中枣心。   昭昱一直浮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心中一沉,故意将红枣抛入了高空之中。   大家全都扬起头,拿眼睛去找那颗枣子。   就在红枣即将落入昭昱手中的一瞬间,即墨寒冷不丁地松开了右手。   说时迟那时快,利箭几乎是擦着昭昱的手掌射向了那颗红枣,狠狠地钉进了树干。   小厮拔了一下,没拔动,只得尴尬地叫来帮手,两人一块儿手脚并用,才把箭从树干中拔了出来。   昭昱只觉得掌心火辣辣地疼,摊开手掌一看,原来已经被即墨寒的箭刮掉了一层皮,血肉模糊。   即墨寒冷冷地看着他,既没有胜利的欣喜,也没有骄傲,眼神中满是警告。   他就是故意的。   大家在反应过来之后,全都由衷地鼓起掌来。   即墨寒赢了,而且是碾压。   苏皓月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吴若彤激动地跑过来,抓着她的两个肩膀欢呼道:“皓月,你看见了没?王爷好棒!”   苏皓月傲娇地一抬下巴,毫不谦虚地说道:“那是自然。”   就在这时,即墨寒正好回过头来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昭昱被两人默契十足的眼神交流刺痛了,他握紧正在滴血的右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王爷好箭术,我甘拜下风,可又有些意犹未尽,不如这样,咱们再比试一场,就比骑术,如何?”   他说话时,浅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挑衅,就像一个得不到糖果誓不罢休的孩子。   这一回,即墨寒可不买他的账了。他随手将弓箭扔在地上,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完全无视了他。   昭昱被晾在原地,不免有些尴尬。   魏景鸿见此,不得不再一次出来打圆场:“昭昱王子你好眼力,要说骑术,楚靖王若是称第二,大梁无人敢称第一。王爷,不如你就让昭昱王子见识见识,也给咱们大梁长长脸!”   “没兴趣。”即墨寒一口回绝,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魏景鸿留。   苏皓月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抿唇一笑。   昭昱上前一步,沉着声音抛出了杀手锏:“王爷,若是骑术我再输给你,我便再不向陛下提求娶苏小姐的事情。”   他这句看似很打动人的承诺其实完全就是个幌子,他不提,不代表他不会继续追求苏皓月。只要他还有这个想法,提不提,不过是句空话。   一直孤身一人坐在冷清角落里的周泠霜听到了这句话,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即墨寒沉默了半晌,心中暗道这个异族人竟也学会了玩文字游戏。   他装作没有听出昭昱话中的玄机,微微抬起眼眸:“一言为定。”   昭昱点点头,迎着阳光灿烂地笑了。   马术比赛的地点就在庄子后头的山路上,大家全都站起身,一窝蜂地朝庄子后门涌去,等着瞧这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苏皓月也想去,可就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头脑一昏,歪倒在了椅子上。   “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傅常槿关切地凑过来问道:“哎呀,可能是这酒后劲太足,苏小姐不胜酒力了吧?”   苏皓月一只手撑着额头,含糊不清地回答:“可能是,头有点晕。”   “唉,你这样肯定没法去看比赛了。”傅常槿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你且在客房里休息片刻,我命丫鬟给你准备一碗醒酒汤,等好些了,你再去观赛如何?”   苏皓月想着,反正赛马一时半会肯定也不会结束,再加上她现在这状态确实没法再去凑热闹了,于是便点点头答应道:“那就多谢太子妃了。”   “客气什么。”傅常槿扶着苏皓月站起身,可也不知怎的,苏皓月垂在桌上的右手一个不留神,将一只盛满了酒水的杯子打翻了,还全洒在了一旁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蒋蔓姝身上。   蒋蔓姝一个激灵,惊醒了,懵懵懂懂地问道:“怎么了?” 第33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哎呀,蒋小姐见谅,我不是有意的......确实是喝多了。”苏皓月脚下虚浮,勉强维持着仪态给蒋蔓姝道歉。   蒋曼姝这才睁着一双朦胧的醉眼,朝自己的裙子看去,只见雪白的衣裙此刻已经布满了污秽。她皱了皱眉,想发火,却又忍住了。   “苏小姐放心,蒋小姐不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傅常槿做起了和事老,悄悄地甩了一个眼神给蒋曼姝。   苏皓月没有说话,一直耷拉着脑袋,看起来确实醉的不轻。   “曼姝,你喝得也不少,要不是苏小姐这一杯酒啊,你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去了。”傅常槿把苏皓月交给了一旁的丫鬟:“你也去休息休息吧,换身衣裳,这样太不成体统了。”   蒋曼姝站起身,摇摇欲坠,另一个丫鬟连忙眼尖地接住了她:“蒋小姐,当心。”   傅常槿带着两位喝多了的小姐朝园子后头的客房走去,刚走没两步,却被苏浅汐和吴若彤拦下了。   “太子妃,我姐姐这是怎么了?”苏浅汐见苏皓月这么没精神,连忙问道。   傅常槿嫣然一笑:“没事,只是席间我与苏小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苏小姐一时高兴,不免多饮了几杯,这不,不胜酒力醉倒了。我现在带她和蒋小姐去客房休息,你们不用担心。”   苏浅汐将信将疑地瞟了一眼傅常槿,又看看苏皓月,对吴若彤说道:“那我就陪着姐姐去客房吧,不去看比赛了。”   “苏二小姐这是信不过我啊。”傅常槿稍稍沉下脸来,美丽的大眼睛里渐渐聚起了寒冰。   “太子妃,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浅汐见傅常槿不高兴了,有些乱了手脚。   “二小姐就放心地去看比赛吧,苏小姐醉了,你就算陪在旁边也帮不上忙,不如替苏小姐去赛场给王爷加油打气。”目的达到,傅常槿地语气才软和了一些。   说完,她根本不给苏浅汐说话的机会,就带着苏皓月和蒋曼姝继续朝客房走去,留给了她们一个高傲的背影。   到了客房,傅常槿命人将苏皓月扶到床上躺下,又细心交待了几句,便匆匆出了门。   长廊里,她的目光触碰到在门口摆放的一盆海棠时,有片刻的停留。   “照顾好苏小姐。”傅常槿后背挺得笔直,移开了落在海棠花上的目光,目不斜视。   一个丫鬟唯唯诺诺地应道:“是,太子妃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傅常槿点点头,走了。   蒋曼姝则被安排在距离苏皓月不远的另一间客房了,她确实是喝多了,穿着湿漉漉的裙子歪倒在床上,口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替她更了衣,又给她盖上了薄薄的锦被,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赛场上,即墨寒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却发现不见苏皓月的身影。   “王爷,咱们就围着这座山转一圈,谁先回到这里,就算谁赢,如何?”昭昱骑着一匹宝马,侧过头看向即墨寒。   即墨寒不搭理他,也不答话,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   一个小厮走到两人中间,高高举起右臂:“三、二、一,开始!”   就在他的手臂放下的那一刻,即墨寒和昭昱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两匹马嘶鸣一声,如离弦的箭一般风驰电掣,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跑得没影了。   匆匆赶来的苏浅汐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领,跟吴若彤耳语道:“我瞧那昭昱王子的骑术不赖啊!”   “那是自然,毕竟他从小长在北漠,在那里,人人都是骑术高手。”吴若彤沉着脸说道。   一旁的闺秀听见了她们的讨论,也凑过来点头道:“昭昱王子既然敢跟王爷比试,就说明他对自己的骑术有信心。你瞧,刚才的箭术也是让大家叹为观止,虽说相较王爷还是略逊一筹,可若是放在大梁,那也是凤毛麟角的顶尖水平了。”   “啊?那可怎么办啊?”苏浅汐一听她们都这样说,顿时没了主意。   吴若彤还是比较冷静,她拍拍苏浅汐的肩膀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王爷好歹也在外征战多年,骑术肯定不在话下。”   “是啊,我们都希望王爷能一鼓作气,再赢一局。”旁边的闺秀掩嘴偷笑道。   “嗯,为何?”苏浅汐有些惊讶。她们不是被昭昱迷得五迷三道的吗?怎么会盼望他输呢?   吴若彤拉拉她的衣袖,似笑非笑地解释:“还能为何,不就是为了昭昱王子的那句承诺呗。”   苏浅汐这才猛地想起昭昱说过,若是这一场再输给王爷,就不再向陛下求娶姐姐,这样一来,她们也就有机会了。   可苏浅汐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安,昭昱为了姐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样子。他既然敢用这个作为赌注,要不是他有十足的必胜把握,就是有阴谋。   她的手心紧张得出了汗,心也跟着砰砰地跳了起来。   山路上,两匹马几乎是齐头并进,谁也不服输。   山风吹乱了即墨寒如墨的长发,他轻轻抿着唇,英俊的五官显得格外凌厉。   昭昱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即墨寒,他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俘获苏皓月的芳心。   即墨寒权势滔天,他自然明白,可是他在苏皓月的眼神里,分明看见了她对即墨寒刻骨的爱意。   那样深沉的爱,只需一眼就够了。   如果苏皓月仅仅只是畏惧即墨寒的权势才与他在一起的,或许昭昱不会这么难受。可他们两人之间流露出来的感情,却让昭昱不得不承认,苏皓月和即墨寒是真心相爱的,与别的无关,这也正是昭昱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所以,他执意要与即墨寒比试,他不甘心。   即墨寒察觉到了昭昱的失神,他逮住这个空档,猛地一夹马背,胯下的宝马加足马力朝前冲去,与昭昱拉开了一小截距离。   就在这时,即墨寒瞧见不远处茂密的草丛蓦地颤动了一下。很快,草丛便回归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不过是即墨寒的幻觉。   来不及多想,就在即墨寒马上就要到达那片草丛旁的时候,原本空无一物的路上突然拉起了一条结实的绳子,离地面不到半尺高,拦住了即墨寒的去路。   绊马绳?!   即墨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拉起缰绳轻松一跃,顺利地通过了障碍。   而昭昱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本来就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重心不稳,一个趔趄,连人带马摔到了地上。   即墨寒拉住了飞奔着的马,转过头来,嘲讽地一笑:“损人不利己,蠢货。”   说罢,他便疾驰而去了。   昭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只见绊马绳的一端栓在山路左侧的树干上,另一端则藏进了右侧的灌木丛里,长长地向前蜿蜒着,一看便知,是早就布置好的。   半人高的草丛极力于隐蔽,这个时候,布置绊马绳的人肯定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不是他的安排,他虽然想赢即墨寒一次,但也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难道是太子?   也不会啊,这与他们的计划完全无关,他何须再费此周折呢?   莫非是即墨寒贼喊捉贼?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昭昱在心中否决了。刚才他看得真真的,这绊马绳出现得太惊险了,确实是针对即墨寒,若不是即墨寒反应敏捷,骑术高超,肯定会摔个人仰马翻。   那这又是谁的手笔呢?   昭昱一边思忖着,一边闪进了山路旁的树林,抄小道回了山庄。   避开了人群,昭昱从侧门溜进了院子,傅常槿早已在长廊上等候多时了。   “王子回来了。”傅常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裳上满是泥泞,不由奇怪地问道:“以王子的骑术,怎么也不该落马吧?王子这是怎么了?”   昭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傅常槿的神情,见她的确不像在撒谎,才叹了一口气,将刚才发生的意外说了出来。   “竟然会出现绊马绳?”傅常槿吃惊地瞪大双眼,过了好半天,她才幽幽地说道:“王子不会怀疑是我们做的手脚吧。”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昭昱洒脱地摆摆手:“总之,因为这个绊马绳,我也有了临阵脱逃的借口,这不就是太子和你想看到的吗?”   傅常槿张着嘴,想辩解两句,可她在脑海中搜罗了半天,却又觉得压根没有辩解的必要。反正他们连这么龌龊的手段也想的出来,就算再背上偷偷布置绊马绳的罪名,也没什么好冤枉的。   干脆就随他去吧。   傅常槿笑了笑:“王子,沿着长廊笔直下去,苏皓月就在左手边的那间房间里。现在我呢,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人群中去,就不奉陪了。”   昭昱宛自一笑,朝傅常槿说的那间房走去。 第336章 这个贱人   可傅常槿前脚刚走,昭昱便止住了脚步。   他朝苏皓月所在的房间深深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潇洒一转身朝着长廊外的阳光走去。   这一次不过是太子针对苏皓月安排的一出鸿门宴,之所以把宴会的地点设在郊外的山庄里,就是为了能安排这一场别开生面的骑术比赛,当然,真正的目的是趁机将即墨寒调离苏皓月的身边罢了。绕着山脚跑一周,即便是千里马也需要花两三个时辰,这样一来,昭昱就可以中途折返,在傅常槿的掩护下进入苏皓月的房间。   按照太子设计好的剧本,昭昱只需要趁着苏皓月喝醉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让旁人撞破他们的丑事,苏皓月就只能乖乖地嫁给昭昱了。   可太子算漏了一点,就是人心。   昭昱是喜欢苏皓月,也想得到她,但他从没想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他不傻,这样做了,虽然能从即墨寒身边把苏皓月抢走,却也实打实的害了她。一个有了婚约的女子,竟还恬不知耻地与其他男人苟且,这样的骂名必定会跟随苏皓月一辈子,不论她逃到哪里,人们的鄙夷和唾骂都会像一个摆脱不掉的烙印一样,如影随形,甚至还会连累刚刚才崛起的安阳侯府。   强扭的瓜不甜,昭昱知道这个道理。用这样的方式把苏皓月捆在身边,她对他绝不会有半点情谊,只会充满憎恨。   苏皓月那么聪颖刚烈的女子,她绝不会任由人这样欺辱和摆布。若真到了那一步。她甚至可能选择自戕来逃避嫁给他的命运。   昭昱徜徉在花海中,突然反应过来,说不定,逼死苏皓月就是他们的目的。   想着想着,他的脚步愈发轻快了,由衷地庆幸自己没有受魏景鸿夫妇的蒙骗。   之所以答应他们这个计划,只是因为昭昱是真心实意想要与即墨寒比试一番的。   但就在刚才,那条突然出现的绊马绳终于击破了昭昱所有的幻想和侥幸。   即墨寒,真的很厉害。   昭昱扪心自问,若换了他,同样的情况,他绝对避不开那条绊马绳。   所以,他不想再比下去了,他认输。   放下了执念,昭昱终于能轻松自如地呼吸了。他越走越快,面上还挂着解脱的笑容。   他没有发现的是,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有一双眼睛一直悄悄地注视着他。   山中的黄昏格外美好,如血的残阳将整个天空都渲染成了一块色彩鲜艳的画布。   人们依旧在庄子后头等候着,见即墨寒和昭昱一直未归,原本安静的人群渐渐地躁动了起来。   “王爷!是王爷骑着马回来了!”一个眼尖的闺秀依稀辨认出不远处的前方那个坐在马上疾驰而来的英俊公子就是即墨寒。她兴奋地拍起了巴掌:“王爷赢了!”   “哪里?!”   “真的耶!王爷先回来了!”   即墨寒的身后是绚烂的彩霞,夕阳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金黄色。恍惚间,他仿佛是一位从太阳中走来的神明,高贵、英俊,与凡夫俗子的人间格格不入。   天地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似乎又不足以形容他。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这一幕的震撼中,即墨寒已经伴随着嗒嗒的马蹄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隐藏在人群中的傅常槿故意朝他身后望去,又回过头来看他:“王爷,王子呢?”   “不知道。”   即墨寒冷冰冰地甩下三个字,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穿过人群朝山庄走去。   “估计是还在后头吧。”有人猜测道。   “是啊,王爷的速度太快了,要是换做其他人,没有三个时辰根本回不来。”   “所以说,王子这一局又输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众闺秀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傅常槿清清嗓子,朗声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大家不如回园子里去吧。王子输了这一场比试,见着大家还守在这儿说不定会觉得难堪。所以我们还是回到宴会上,边饮酒边等。”   闺秀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跟着傅常槿回去了。   苏浅汐加快脚步赶上了走在前头的傅常槿,恭恭敬敬地问道:“太子妃,不知我姐姐在何处?这个时辰,我与姐姐也该回府了。”   傅常槿一拍额头:“哎呀!对,想着比试我一时竟忘了。苏小姐就在园子后头长廊上那一排房间里,她的房间门口摆了一盆海棠花。二小姐去看看吧,苏小姐的酒应该也醒的差不多了。”   苏浅汐行了一个礼,便和吴若彤一块儿朝客房走去了。   “苏小姐在太子的宴会上喝多了,我本该在旁照顾的,可现在我得要招呼着接下来的宴席,实在不得空。”傅常槿转过身来,对后头的几位闺秀说道:“不知各位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替我去看看苏小姐,顺便带我向她赔罪。”   那几位闺秀一听,自然毫无二话地答应了:“太子妃放心吧,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着,她们便加快几步跟在苏浅汐和吴若彤的身后。   傅常槿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背影上,一贯温柔的面容此刻却隐隐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苏浅汐和吴若彤,一个是苏皓月的妹妹,一个是她的挚友,若只有她们亲眼目睹了苏皓月和昭昱不堪的那一幕,说不定会因为顾全大局,想法设法替她遮掩。而傅常槿又要避嫌,不能露面。   苏皓月,我们费尽心机安排的这一出好戏,怎么也该多几人欣赏才对。   傅常槿微微一笑,拐了个弯朝厨房走去了。   “门口摆了海棠花......”吴若彤一边念叨,一边细细地在长廊上找寻着。   “哎,你看,就在前头。”苏浅汐眼睛一亮,指着前方说道。   后面的闺秀加快了脚步:“对,太子妃说的就是那间。走,咱们一块儿看看苏小姐去。”   推开门,只见屋内空无一人,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苏浅汐皱着眉,冷不丁瞟见正对着房门的床上隐隐约约像是有人影。隔着纱帘,看得不太真切。   “苏小姐还没酒醒吗?”   另几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还以为床上躺着的正是醉酒的苏皓月。于是她们大喇喇地走到床边,其中一人笑着掀起床帘打趣道:“天都黑了,苏小姐也该起床了吧?”   可就在她掀起床帘的一霎那,一屋子人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苏浅汐瞥见床边凌乱散落的鞋子中,分明有一双是男子的靴子。   “啊!”那女子尖叫一声,猛地后退一步,仿佛看见了恶鬼一般,浑身都在发颤。   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不正是在骑术比赛中无缘无故消失了的太子魏景鸿和太子妃的好友傅常槿吗?!   他们,他们怎么会?!   天呐!   帐帘里的蒋曼姝被这一声尖叫惊醒了,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魏景鸿那一张放大了的脸。   “啊!”蒋曼姝惨叫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不是喝多了被傅常槿安排在客房里休息吗?为什么魏景鸿会出现在这里,还赤条条地趴在她的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传来苏皓月镇定的声音。   屋内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苏皓月和即墨寒两人并肩站在门口。   “姐!”苏浅汐向她奔来,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有王爷在,我能有什么事。”苏皓月说着,朝身边的即墨寒微微一笑。   这时,床帘里的魏景鸿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依旧沉浸在温柔乡里。他习惯性地搂紧了身下曼妙的**,嘟囔了一声:“宝贝儿......别闹......”   就是这句话,彻底让众人惊呆了。   闺秀们瞪着惊恐的眼睛倒退三步,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苏浅汐和吴若彤一脸嫌恶地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看苏皓月,不知该说些什么。   “咱们别打扰太子的好事了,走吧。”苏皓月冲两人笑笑,退出了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魏景鸿和蒋曼姝睡到了一起这个消息传到傅常槿耳中时,她正假意在后厨忙活着。   惊闻这个噩耗,她先是一怔,随后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又是在她脸上撒冷水,又是给她掐人中,忙活了半天,傅常槿才幽幽醒转过来。   “蒋曼姝这个贱人!”这是傅常槿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第337章 卑微的皇后   她的第一反应是蒋曼姝不安分,攀龙附凤,处心积虑地爬上了太子的床。   “亏我一直把她当作好友,处处照顾她,没想到她竟是这种没皮没脸的女人!”饶是傅常槿脾气再好,也是个有血有肉有尊严的,猛然听见自己的闺蜜和丈夫勾搭在了一起,谁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傅常槿的心腹丫鬟湘雪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制止她再说出更多不堪的话。   毕竟这里人多口杂,万一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把这话传到了太子或者是蒋曼姝的耳朵里,肯定会给傅常槿惹来麻烦。   可此时的傅常槿早已被背叛的愤怒包围了,哪里还能顾及得了这么多?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拉我干什么!”傅常槿狠狠地瞪了湘雪一眼,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怪不得自她回京,她便一直频繁出席各种宴会,周旋在各种男人之间。我好心给他介绍了一些青年才俊,她却一个都看不上,原来,原来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太子!”   “太子妃,您要慎言啊。”湘雪听着自家的主子如此口不择言,急得直冒冷汗,只得顶着傅常槿的怒火低声提点道:“那蒋家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您与蒋小姐又是多年的好友,若是她知道您在背后这样评价她,只怕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呢,说不定,还会给荣国公招来闲话......”   蒋曼姝这才稍稍清醒过来一些,她扫了一眼周围个个面如土色的丫鬟婆子,冷冷说道:“我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只到屋里的人全都退下了,湘雪才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子妃,在这件事情上您可千万不要当着太子的面表现出任何不满。毕竟太子身份尊贵,注定了是妻妾成群,等太子登上皇位那更是后宫佳丽三千。若是一个蒋曼姝您就发这么大的火,那以后一屋子的女人您怎么办?”   见傅常槿不吭气,湘雪继续说道:“再说了,若是让皇后娘娘得知您为了一个蒋曼姝如此失态,保不齐会让皇后认为您善妒。要知道,一个善妒的女人是当不了皇后的......”   湘雪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没错,要坐稳皇后的宝座,不光要有强硬的手腕,还要有一颗超乎寻常的强大的心。   妃子可以争宠,可以嫉妒,可以吃醋,唯独皇后不可以。皇后要平衡,要协调,要包容,即便已经心如刀绞,表面上却还要维持大度的微笑。   实际上,皇后又何尝不是后宫中最卑微的一个女人呢?   湘雪是荣国公傅齐在女儿出嫁时专门给傅常槿挑选的陪嫁丫鬟,容貌清秀却并不十分出挑,和傅常槿站在一起既不会让人轻视了去,也不会抢了傅常槿的风头。最难得的是湘雪脑子活络,看问题也仔细,从小在豪门深宅里长大,早适应了那些明争暗斗。傅常槿虽然聪明,可毕竟没受过什么波折,再加上年轻,有时容易沉不住气,有湘雪在身旁提点着她保护着她,傅齐才能放心。   傅常槿听了湘雪的一段分析,忽然觉得悲从中来。   “那......我该怎么办......?”她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笑,一定要笑。不管在人前还是在人后,都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别说太子殿下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您得接纳,就算太子殿下自己不提这茬,您都得主动替他纳妾,这就是正妻的义务。”湘雪一边说着,一边轻拍傅常槿的后背安抚她:“其实这一点您尽早看开,自己就少受些折磨。即便没有蒋小姐,太子殿下身边的女人也少不了,既然这样,何不干脆高高兴兴地替太子将她接进府里来。蒋小姐多少与您有情谊,对于您来说也好过跟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相处,您说呢?”   “可是,我最恨的就是她与我有情谊这一点!”傅常槿蓄满泪水的眼眸里满是仇恨的光芒:“别人也就罢了,她与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却背着我干出这种龌龊事,明摆着就是把我当傻子!我......我如何能忍得?!”   “您要恨,要报仇,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她入了府,您还愁没有教训她的机会吗?”湘雪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险:“别忘了,您才是正妃,将来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蒋曼姝再厉害,也只能永远匍匐在您的脚下。”   傅常槿沉思了片刻,觉得昭雪说的有道理。   “而且,这个事儿您得这样想。太子殿下虽说一出生就被陛下封为了太子,可他的几个兄弟却从没有消停过。就拿五皇子来说,他打得什么算盘难道您一点儿都不知道吗?如今这局势,太子殿下要想顺顺当当地坐上龙椅,绝对少不了朝臣们的支持。蒋家家大业大,蒋老爷子的态度却一直暧昧不明,您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拉上太子这条船,让蒋家为太子的伟业添砖加瓦呢?”   湘雪不光深谙后院宅斗,还很有政治眼光。傅齐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她从丫鬟堆里头扒拉了出来,让她跟在傅常槿的身边。对于一个丫鬟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等傅常槿成了皇后,她便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后宫中最有权势的大宫女。   其实这些道理傅常槿未必就不懂,只是当局者迷,她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现在经过湘雪一点拨,她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对。等到了那时,我再好好折磨折磨她,报这一箭之仇!”傅常槿说完,擦干了眼角了泪水,整理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一贯温婉的微笑:“现在,我该去园子里招待客人了。”   湘雪笑吟吟地应了一声,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走出了厨房。   夜幕已至,园子里已经点起了灯笼,灯火通明,将整个园子照得如同白昼。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刚刚听来的八卦。   “听说蒋小姐和太子殿下......”   “是啊是啊,没瞧着吗,这会了还不见他们俩,只怕是被人撞破了好事吓得不敢露面了吧?”   “怪不得太子妃也没来。估摸着是觉得丢人,不愿意来收拾这个残局吧!”   “是啊,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再怎么也不能在聚会上偷偷行苟且之事啊!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大梁的脸?”   “幸好昭昱王子不在场。”   “唉,是啊,怎么昭昱王子也一直没来呢?”   苏皓月坐在角落里,佯装喝茶,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即墨寒陪在她身边,面色有些冷,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   “王爷,昭昱这个人倒是有些意思。”苏皓月放下茶杯,将今日在假山后头看到的那一幕跟即墨寒说了。   苏皓月在出席宴会前已经喝下了一大罐霍神医秘制的清心露,霍神医曾拍着胸脯表示,饮酒前喝一点,可以保证千杯不醉。所以在宴会上苏皓月所有的醉态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配合魏景鸿和傅常槿演这一出戏,顺便再把蒋曼姝拖下水。   她被送进客房之后,傅常槿前脚刚走,秘密隐藏着的南峰就解决掉了门口那个看守苏皓月的丫鬟,将苏皓月安全地接了出来。当昭昱从半路折返回来的时候,苏皓月的那间房早已空无一人了。即使昭昱真的居心不良,他也不可能得手。   他们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安排好一切,即墨寒又怎么可能去跟昭昱比什么赛马呢?   调虎离山之计,太低级了。   “他既然不想这样做,为何又要答应太子的计划呢?”苏皓月蹙着眉,若有所思:“难不成他是一时良心发现,改变了主意?”   谁知即墨寒却突然凑过来,认真地盯着苏皓月的眼睛,警告她道:“不准想他!”   苏皓月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这是在分析......”   “分析也不准!”   “好吧好吧!”苏皓月偷偷白了他一眼,哼,小气。   想着想着,苏皓月又觉得有些好笑:“太子好色,咎由自取。不过,蒋曼姝这回可是白白背了一次锅。”   为了把蒋曼姝拖下水,他们让仙娥挑了个美貌的姑娘偷偷安插进山庄,等人们都离席准备去看赛马的时候,那姑娘只需略施小计就将太子留了下来。太子好色,面对如此佳人投怀送抱,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呢?没几下就被灌趴了。南峰再将喝多了的太子扒光,扔上了蒋曼姝的床。   布置好一切后,苏皓月冷不丁瞅到了她房间门口摆放的海棠花,只觉得有些刺眼,一想,应该是傅常槿留给昭昱的标记,便顺手将花放到了蒋曼姝房门前。 第338章 你还津津有味   即墨寒冷哼了一声:“她和傅常槿一左一右灌你酒,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思,算什么背锅。”   苏皓月想了想:“那倒也是。不过我估计傅常槿并没有将她所有的计划透露给蒋曼姝,否则以蒋曼姝的城府,不会这样傻乎乎地冲在前面当炮灰的。”   “城府?”即墨寒挑挑眉:“你还挺了解她?”   苏皓月笑笑:“这一辈子不了解,上辈子可熟得很。”   即墨寒哑然,这是什么回答?   “开个玩笑啦!”苏皓月见即墨寒一脸错愕,赶忙摆摆手解释道:“今天和她聊天的过程中,她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上次宫宴上跳舞的那件事。一般来说,寻常人即便不向我兴师问罪,也会旁敲侧击地探探我的口风,看我是故意针对她,还是早知道她会跳虞步舞,又或许是真的无辜。可她却能这么沉得住气,所以我猜,她肯定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即墨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冷不丁问道:“那你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呢?”   苏皓月愣了愣,讪笑着说:“我要是说我是无意的,你信吗?”   还没等即墨寒开口回答,刚才还喧闹如集市的园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苏皓月和即墨寒同时侧过头去,原来是傅常槿来了。   她前头有两个丫鬟为她打着灯引路,后头跟着两排长长的队伍。傅常槿更了衣裳,整理好了妆容,面上带笑仪态万千地走近人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各位,刚才昭昱王子托人带了话来,他因为在赛马时不慎受了伤,便直接赶回城里医治了。”傅常槿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大家不必忧心,据王子所说,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不过天气炎热,怕伤口感染恶化,这才没来得及跟大家辞行。”   “啊?!昭昱王子受伤了?”   “真的不严重吗?”   “马的速度那么快,又是山路,若是摔了下来,只怕会头破血流吧?”   闺秀们一听就炸锅了,她们想问即墨寒昭昱受伤的情况,却又没那胆子,只敢偷偷地用眼角瞟着他。   苏皓月冷冷一笑,傅常槿是想把昭昱受伤栽赃到即墨寒的身上啊。   毕竟赛马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即墨寒要是想做什么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咦,这就怪了,我下午的时候在园子里还碰上了昭昱王子,当时他还好好的,一点没瞧出来受过伤啊!”苏皓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大家看看苏皓月,又看看傅常槿,不知道到底该信谁了。   傅常槿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刚才一时气昏了头,竟把苏皓月给忘了。   她怎么什么事都没有呢,还在园子里偶遇了昭昱?难道昭昱没有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行事吗?   “苏小姐,你说的可是真的?王子没事?”有个闺秀问了一句。   苏皓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我今日在宴会上多饮了几杯,太子妃体恤,安排我去客房休息。睡了会我觉得头昏,就想着来园子里透透气。刚坐下没一会,正好看到了王子,他步伐矫健,并不像受伤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瞧他的神色像是带了些怒气。”   闺秀们听罢,纷纷垂下头去。   昭昱王子为何在比赛一半突然折回来呢?既然他不想比,为什么又要主动挑衅楚靖王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傅常槿勉强止住了怒火,尴尬地笑了笑:“王子的确受了伤,苏小姐只怕是看错了吧?”   “哦?是我看错了吗?”苏皓月也不与她争辩,只是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喃喃道。   “皓月,走了。”即墨寒懒得再跟他们虚与委蛇,牵起苏皓月的手就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姐,等等我!”   苏浅汐回头看了一眼吴鹤鸣,羞涩地笑了笑,和苏智一块追赶上了苏皓月的脚步。   苏皓月和即墨寒同乘一辆马车走在前头,苏浅汐和苏智则坐着另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对了,王爷,说起那条绊马绳,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苏皓月的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嗯?”即墨寒习惯性地揽住她的肩头,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   “哈哈。”苏皓月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即墨寒回过头去,奇怪地看着她,忍不住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小丫头,又想到什么折腾人的法子了?”   “不是不是!”苏皓月连忙摆手否认:“与我无关。”   “那是什么?”   见即墨寒这么认真,苏皓月又笑了起来:“就在洺仙山山脚下,有一处温泉,王爷你知道吧?”   “嗯,怎么了?”   “那绊马绳出现的地方距离温泉远吗?”   即墨寒想了想,回答:“一炷香的脚程吧。怎么了?”   “啊!那就对了。”苏皓月竖起一只手指,神秘兮兮地说道:“就在你们决定去赛马的时候,周泠霜突然向傅常槿询问起那口温泉的位置。说是她近日总感觉身子乏力,想去泡个温泉舒缓一下。”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洺仙山脚下的这温泉也不算名贵,她为何偏偏要来这儿泡呢?后来听你说在赛马途中突然出现了绊马绳,我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苏皓月哈哈一乐:“我猜,若是摔伤的人是你,估计会立刻出现自称几个太子安排在路上保卫你们安全的暗卫,将你带去那温泉清洗伤口。这个时候,若是你再一个不留神,不小心撞见了正在沐浴的周泠霜......哈哈哈哈哈,王爷,你说说,你是不是得对她负责啊?”   苏皓月的猜测很合理,当时即墨寒他们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如果真的从速度那么快的马背上摔下来,伤势估计轻不了,肯定是需要马上处理伤口的,相比返回山庄,不远处的温泉自然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此时,不得不感叹一声,昭昱的运气真好。若不是因为当时他在想自己的心事,马速并不很快,恐怕需要去疗伤的人就是他了。   至于那几个冒充的暗卫,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也很简单,只需要装模作样地把布置绊马绳的人抓起来当替罪羊,再随便给他们栽赃个什么理由。周泠霜费尽心机安排了这么大的一个局,这些问题她肯定都已经考虑到了。   只不过他们一瞧受伤的不是即墨寒,后头的一系列布置也就没有派上用场。   即墨寒闻言,一张俊脸黑得如同锅底。   恼怒中,还有一丝深深的厌恶。   “王爷,我倒还真想应证一下我的猜想。只可惜,幕后黑手显然对昭昱没兴趣。”苏皓月无奈地耸耸肩:“我问她,她肯定也不会告诉我。唉......”   即墨寒一把箍住苏皓月纤弱的肩膀,凑近她,薄唇几乎要贴在了她的唇上。   “别人算计你夫君,你还在这儿津津有味是吧?”   苏皓月在他逼人的气势下没骨气地服了软,她干笑两声,连忙举起双手以证清白:“绝对没有,我只是好奇。”   “哼。”即墨寒还是不打算放过她,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五皇子府。   “都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回来?”褚灵倩撑着腰,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转,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丫鬟劝道:“五皇子妃稍安勿躁,殿下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你这句话都说了八百遍了,怎么还不见殿下回来呢?”褚灵倩气冲冲地一跺脚,揣测道:“他不会真的对苏浅汐那小蹄子动了心吧?难不成他们趁着我不在,在宴会上打情骂俏?所以殿下才舍不得回来?”   丫鬟刚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这位皇子妃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殿下想跟谁打情骂俏,还用得着避讳她吗?真是!   “不行!苏浅汐跟她姐姐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褚灵倩一屁股重重坐在凳子上:“殿下这个时辰都没回来,说不定是与她私会去了!”   说罢,她伸出尖尖的手指,高傲地发号施令:“去,把常跟随殿下出府的车夫给我叫来!”   这一招,褚灵倩是跟她娘学的。   只要褚为良没有按时归家,她娘就会去审问车夫,毕竟对主子行程最清楚的莫过于车夫了。这一招也很管用,几乎每次她娘都会发现一些新的秘密。   丫鬟愣了愣,也不愿意再多说,便去了。   很快,车夫老张就被带到了殿上。 第33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老张,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殿下最近都去了什么地方?”褚灵倩阴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车夫,几乎要在他的脸上刻出一个洞来。   车夫一愣,哆哆嗦嗦地回道:“回禀五皇子妃,殿下平日里也就是去宫里头,再就是与几位大臣约在茶楼里商谈政事。”   “还不据实交待?!”褚灵倩啪地摔碎了桌上的花瓶。   老张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倒在地上磕头:“皇子妃明察,奴才确实是实话实说了啊!”   “哼!”褚灵倩冷哼一声:“别以为我心里头不知道你在打量着什么,你怕跟我汇报了殿下的行踪,回头殿下拿你开刀是不是?老张,你要搞清楚,我若是问不出想要的东西,你还有命见殿下吗?”   老张这回是真的被吓住了。   早就听府里的丫鬟小厮说过,自从五皇子妃有了身孕之后,五殿下对她是百般宠爱,她的脾气也日益见长,对丫鬟更是动辄打骂不休。据说有一次五皇子妃发了狠,竟将一个丫鬟的两只手腕生生扭断了,起因不过是那丫鬟送安胎药的时辰晚了些。   当时老张还庆幸,自己不过是个车夫,用不着伺候这位大小姐。可没想到,天命轮回,有朝一日他也栽在了五皇子妃的手上。   “五皇子妃饶命,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啊!”老张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地磕头,突然,他的脑子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上次五殿下去的那个聊菁阁。   要不要说呢?   说的话五殿下肯定饶不了他。可不说,估计连今晚都活不过去了。   老张的内心纠结着,好半天,他才下定决心。   早死不如晚死,多活一天算一天!   “五皇子妃!奴才想起来了!”老张猛地抬起一张汗涔涔的脸。   褚灵倩闻言,得意地一笑,娘的手段果然好使。   聊菁阁门口。   褚灵倩坐在马车上,挑起车帘狐疑地打量了一眼门口气派的牌匾,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车夫老张瑟缩了一下,摇摇头:“奴才不知。”   “呵。”褚灵倩使劲一甩帘子,跳下了马车,抡起拳头就开始砸门。   “哎哟喂,不知是哪位客人啊?”   门里头传来女人夜莺般的嗓音。   “皇子府的人,赶紧开门!”褚灵倩中气十足地回答。   里头的人见来的是个女子,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门打开了。   若说刚才还只是推断,可在褚灵倩亲眼见到衣着大胆气质妩媚的仙娥那一瞬间,她就立刻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儿果然是青楼!   魏景琰竟然背着她,来这种肮脏龌龊的地方?!   原来魏景琰不仅和苏浅汐不清不楚,还趁着她有孕不方便服侍来这种地方鬼混!怪不得他这么晚都没有回府,估计是在这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吧?!   怀孕期间的女人本来就敏感,喜欢胡思乱想,褚灵倩更是将这个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想着想着,褚灵倩只觉得一股怒火噌地窜上了天灵盖。   仙娥见她一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表情,便知她是来者不善,却还是很客气地说道:“这位夫人,很抱歉,本店不接待女客,您请回吧。”   “你是这儿的掌柜?”褚灵倩斜睨着她,高高在上地问道。   仙娥微微一笑:“我家掌柜平日里忙,妾身不过是替掌柜打点一下店里的闲杂琐事。”   “行,那我问你,五皇子今日可曾来过?现在在不在这儿?”   “不好意思,本店有规矩,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客人的信息。”面对褚灵倩嚣张的态度,仙娥依旧是面带笑容,不卑不亢。   褚灵倩黛眉一挑,杏眼里满是威胁之意:“少给我来这套。我告诉你,我可是五皇子妃,我爹是朝廷一品大员吏部尚书,我问你话你敢不答?”   仙娥面色一僵,扯扯唇角行了个礼道:“本店也有本店的规矩,还请皇子妃不要为难妾身了。”   褚灵倩见硬的不行,就改来软的。她掏出一张银票,想了想,又拔下了手腕上挂着的一只碧玉镯子,塞到了仙娥的手中。   “姑娘,你误会我了。男子嘛,倚红偎翠也是常事,我又怎会不懂呢?只是五殿下一早就出了门,到现在都未曾归家,我实在不放心他的安全,这才冒昧前来打扰。姑娘只用告诉我他在不在这儿,只要他是安全的,我也就放心了。”   褚灵倩努力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微笑,满怀期待地看着仙娥。   仙娥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整的有点懵,手中攥着银票和镯子,竟有些手足无措了:“这......”   “姑娘,我既然能找到这儿来,自然还是有些信心的。若五殿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又拒不配合,到时候,只怕你们吃罪不起啊......”褚灵倩使出了杀手锏,不怕她不老实交待。   果然,仙娥有些害怕了。她刚想说话,却见身后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丫头,焦急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朗公子那儿出事了?”仙娥惊呼一声。   “是,您快去看看吧,咱们的姑娘都快被他打死了!”   仙娥也来不及回答褚灵倩,匆匆冲她行了一个礼,就转身朝长廊跑去了。   “哎!”褚灵倩愣了愣,刚想叫住仙娥,人却早跑的没影了。   褚灵倩气恼地跺了跺脚,欲走,却突然想起了仙娥提到的那个朗公子。   “朗公子?朗乾?!”褚灵倩灵光一闪,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不会吧?!这么巧?”   还真是冤家路窄!找了他这么久,原来他躲在这儿啊!和朗乾之间的恩怨,褚灵倩片刻都不曾忘记过。自从朗乾离开五皇子府,她就一直在找他的下落,憋着心头的一股气,想痛打落水狗。不过碍于魏景琰,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人,所以收效甚微。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她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呢?   褚灵倩咬咬牙,管他呢,跟上去看看。   于是,褚灵倩加快脚步朝仙娥消失的方向追上去,没跑几步,还真的远远瞧见了仙娥和那报信丫头的身影。   仙娥耳廓一动,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抿着唇笑道:“来了?”   那丫头掏出一面小铜镜,借着镜子看见了后头褚灵倩蹑手蹑脚的模样,也笑着点点头:“嗯,没想到堂堂皇子妃干起这小偷小摸的事儿,还挺得心应手。”   “哈哈。”仙娥拉了她一把:“快点儿走,别让她察觉出咱们在故意等她。”   “是。”   就这样掩耳盗铃地跟了一路,褚灵倩终于来到了小楼前。   仙娥和那丫头进了屋,顺手将门掩上了。   褚灵倩藏身在一旁的花丛里,在花花草草的隐蔽下来到一扇开着的窗子前,小心翼翼地朝里头窥探。   只见仙娥娉娉婷婷地坐在一个白衣男子的腿上,一头如墨的长发倾斜而下,正好挡住了那男子的容貌。   也不知仙娥与他说了什么,他朗声笑了起来,一抬手,揽住了仙娥曼妙的腰肢。   听那男子的声音,倒是真有几分像朗乾。   褚灵倩一边思忖着,一边继续观察。   要说仙娥还真有两把刷子,三下五除二就平息了他的怒火,没过多久,刚才还一个个瑟缩在墙角里的乐姬们又活络了起来,重新开始吹吹打打,奏起了靡靡之音。   仙娥从那男子的腿上站起身,婀娜的行了个礼,带着刚才那丫头出了房间。   褚灵倩揉揉眼睛,殿中白衣男子的侧脸清晰地映入眼帘,正是朗乾没错!   她捏紧拳头,冷哼一声,悄悄离开那扇窗户,回到了花丛中。   虽说没有找到魏景琰,但是这个意外收获还是让褚灵倩觉得没有白跑一趟。她拍拍手掌,刚刚走到一半,想溜回去原路返回,忽然感到左腿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荆棘划伤了似的。紧接着身子发软,头也昏昏沉沉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她就觉得眼前一黑,猛地栽倒在了花丛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苏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了眼前刺眼的光芒。   “水呢!水呢!救火啊!”   “快来人啊!走水了!”   耳边传来乱糟糟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褚灵倩扶着额头,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等她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幕,不禁彻底地愣在了原地。   朗乾所在的小楼,竟然着火了!   冲天的火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雕栏玉砌的小楼已经完全被熊熊烈火吞噬了,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火球。 第340章 坑她一笔   “怎,怎么会这样?”褚灵倩的嘴唇微微发青,不安地嗫嚅着。   那边是穿梭着的护卫和姑娘们,他们不断有人端着水桶,奋力泼向已经化为火场的小楼,却还是于事无补。   “怎么办?朗公子还在里头呢!”说话的是刚才那报信的丫头。   她看着身旁的仙娥,一脸欲哭无泪。   “怎么会无缘无故走水呢?!绝对有蹊跷。”仙娥一脸阴沉,横眉冷对,再不见刚才的温柔。她死死咬着牙,低声呵斥道:“给我查!到底是谁放的火,想砸我聊菁阁的招牌!查不出来,你们统统给朗公子陪葬!”   “是!”   护卫们应了一声,像无头苍蝇一般四下散开去找线索了。   褚灵倩压根来不及藏身,就被一个护卫给逮了个正着,扭送到了仙娥的面前。   “掌柜的,这女人鬼鬼祟祟的藏在花丛里,肯定有问题!”那护卫指着褚灵倩说道。   “五皇子妃?”仙娥一脸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褚灵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地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与朗乾是旧相识。刚才在门口听见你提起他,一时好奇,就跟来看看。没成想,竟莫名其妙卷进了这场风波中。姑娘,时辰也不早,我该回府了,今日的事我深表同情,下次有机会再来聊菁阁与姑娘叙旧。”   说罢,她扬着下巴,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走掉。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两名护卫给拦住了。   褚灵倩心头一颤,她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仙娥,似笑非笑道:“你敢拦我?”   仙娥浅浅地笑了笑:“五皇子妃,纵使你权利滔天,在纵火之后一走了之只怕也说不过去吧?”   褚灵倩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恶狠狠地说道:“你信口雌黄!你有几个脑袋竟敢污蔑皇子妃?!”   “是不是污蔑皇子妃的心中不是跟明镜儿是的吗?”仙娥冷冷一笑:“如果你真的与朗公子是旧相识,为何要偷偷摸摸躲在门外,还藏在花丛里?”   “我!我......”褚灵倩一时哑然,她面色一沉,阴恻恻地说道:“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吧?”   “好,既然你说是我们污蔑了你,那还请皇子妃回答我,在小楼走水的时候,你人在何处,都在做什么,这里是聊菁阁的地盘,这一点,我总有权利知道吧?”   褚灵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当时我就在这花丛中,却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醒来时,小楼就已经着火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刚才小腿那莫名的刺痛。   “对,我的腿像是被什么给扎伤了,紧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一个自说自话的小丑。   “皇子妃,莫说什么腿被扎伤就会昏厥,完全是天方夜谭。而且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吗?偏偏你一来,小楼就着火了,着火时,你还正好晕了过去。”仙娥好笑地说完,摇摇头:“皇子妃,虽说你身份尊贵,但也不能拿这种理由来忽悠我们聊菁阁啊。”   “你爱信不信,我没兴趣再跟你一个风尘女子解释这么多。”褚灵倩挑挑眉,骄傲地转过身来,一巴掌抽在一个护卫的脸上:“滚开!”   “敢在我聊菁阁的地盘上撒野!报官!”仙娥怒了:“再去一趟五皇子府,请五殿下来一趟。这件事,聊菁阁绝不善罢甘休!”   褚灵倩没想到她竟真敢做这么绝,她浑身一颤,若是让魏景琰知道她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估计怎么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来这儿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找魏景琰,如果真让她碰上魏景琰在这里与某个女人耳鬓厮磨,她就算大闹一场,强行把魏景琰带回家,魏景琰最多就是发顿火,倒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毕竟她现在的肚子里可怀着皇嗣,而且皇子流连秦楼楚馆本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他不会因为褚灵倩的争风吃醋而把事情闹大的。   可现在人没找着不说,她还莫名其妙地成了纵火犯。纵火啊!所谓烧杀抢掠,罪大恶极,纵火可是多严重的罪行,这要是报了官,估计会轰动整个京都,人言可畏,到了那时,她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褚灵倩咬咬牙,语气也软了几分:“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两败俱伤,传出去对你们聊菁阁的声誉不是也有影响吗?”   “我们不想这样做,可是五皇子妃却非逼着我把事情做绝,我也没办法。”仙娥冷冷地偏过脸去。   褚灵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地低了头:“仙娥姑娘,这样吧,我也不跟你绕弯了。你说,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仙娥蹙着眉沉思了片刻:“好吧,既然皇子妃开了口,我们聊菁阁也卖你个面子。你赔偿聊菁阁六十万两白银,此事既往不咎。”   “六十万两?”褚灵倩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你这屋子是金子打的啊?你怎么不去抢!?”   “皇子妃也太没诚意了吧?六十万两还嫌多?”仙娥冷哼一声:“朗公子葬身火海是因为谁?你不光是纵火,还害了人命。你若是交出赔偿,我便想想办法替你运作一样,将此事遮掩过去,若是不肯,那便罢了,公事公办。不怕跟你明说,皇子妃,京都哪一家大商户背后不是权贵势力的支持,你以为我们聊菁阁就一点靠山都没有吗?呵,未免太天真了。这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你在起火时鬼鬼祟祟地藏在花丛里,若是我们死咬你不放,这么重的罪名,纵使是褚大人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褚灵倩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她虽然生气,但脑子还没糊涂。这个女人说的不错,这么大一家店,装点得如此奢华,就连魏景琰这等身份都时常光顾,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容小觑。   而且,此事若是上报官府,即便最终查明她是清白的,她一个女子深夜溜进青楼,行踪诡异,光这一点,就能让她被四面八方的恶意猜忌给逼死。   算了算了,钱没了还能赚,名声毁了,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想想当年的苏若云多么风光,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褚灵倩全身一抖,不情不愿地从牙缝中吐出一个字:“行。”   仙娥一听,面上的冰霜和嘲讽像是变戏法一般刷地不见了,她笑盈盈地说道:“这六十万两是现付,还是我派人上五皇子府取?”   “不用!这件事你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我跟你鱼死网破!”褚灵倩咬咬牙:“给我纸笔,带着我的信去褚府,我爹会把钱送来的。”   “成交。”仙娥招招手,对身旁一个姑娘说道:“带着五皇子妃去那边的小木屋里头准备书信,外头烟灰大,皇子妃就在屋里休息吧,香茶伺候。”   褚灵倩不屑地撇撇嘴,果然是个市侩的商人。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送信的小厮便带着钱回来了。   仙娥点了点银票,够数,这才懒洋洋地问道:“褚大人什么反应?”   “气急败坏,无可奈何。”那小厮摸了摸鼻头,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呵。”仙娥冷笑了一声:“行了,你替我送送皇子妃,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小厮躬身抱拳。   木屋里,褚灵倩身边的姑娘毕恭毕敬的替她斟茶倒水,她却是一脸的愁容。   晦气!真是晦气!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出门,害的她无缘无故损失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还不得已惊动了母家。六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只怕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褚府了,她甚至可以想见那些姨娘和庶弟庶妹们会如何落井下石,反正,在爹娘面前冷嘲热讽肯定是少不了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仙娥看着清高,其实也就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货色,拿钱就能放倒。虽然代价有点大,好在,朗乾也死了不是吗。   她的目的总归达到了。   “五皇子妃,我们掌柜的交待,您可以走了。”送信小厮推开木门,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人呢?”褚灵倩斜了他一眼。   “掌柜的有急事,已经出门了。”   “哼。”褚灵倩咬咬牙:“把我晾在这儿,她拿了钱倒先走了。算了算了,这次算你们运气好,我也懒得再跟你们纠缠。坑了我褚府这么大一笔钱,你替我回了你们掌柜的,这梁子,咱们算结下了!”   那小厮却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任凭褚灵倩怎么放狠话,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褚灵倩气呼呼地站起身就往外头走去。此时小楼的火已经被扑灭了,残垣断壁前摆着几具黑如焦炭的尸体。   褚灵倩冷不丁瞧见,只觉得胃里一阵沸腾,连忙掩着鼻子离去了。 第341章 长使英雄泪满襟   消息传到苏皓月这儿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好了,见了字条,她当机立断重新换上衣裳,也来不及再盘发,就将一头乌亮的秀发随意散着,带上紫鸢出了院子。   可不巧,正好碰上忙完府中事务准备回院子歇息的周兰湘。   周兰湘见她大半夜行色匆匆,不由问道:“皓月,都已经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   苏皓月面色一僵,结结巴巴地没吭声。   月光下,她未施脂粉的面庞晶莹如雪,三千青丝垂在腰间,随着夏夜的清风微微摆荡着。   周兰湘一见她这模样,马上猜到了她这次出府估计与楚靖王有关,便抿唇一笑,说道:“王爷的马车已经到了吗?”   苏皓月脸红地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娘,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见王爷?”   “你是我女儿,我还不了解你吗?除了见王爷,你又怎么会披头散发素面朝天?”周兰湘摆摆手:“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嗯,知道啦!”得到了周兰湘的许可,苏皓月脚底抹油,一溜烟没影了。   正如周兰湘所猜测的一样,即墨寒在侯府门口的马车上等她。   苏皓月像一只小白兔一样迅速而敏捷的钻上车来,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即墨寒眼中的冰霜情不自禁地融化了几分,他往旁边坐了坐,将身旁的位置空给她。   马车开动了。   路上,苏皓月将临行前的小插曲说给即墨寒听了,说罢,她拖着腮帮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即墨寒,问道:“你说,我娘怎么对你这么放心?一听是跟你出门,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即墨寒得意一笑,宛如一个得到了褒奖的孩子一样,喜滋滋地说道:“丈母娘果然英明。”   “还没过门呢!瞎叫什么。”苏皓月故意怼了他一句。   “早晚的事,先改口习惯习惯。”即墨寒一点儿也不生气,伸出修长的胳膊将她一搂,在她耳边温柔地低声说道:“皓月,你好美。”   不施粉黛的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天然的灵气,在窗外皎洁月光的烘托下,她就像一个落入凡尘的精灵。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是形容此时的苏皓月。   苏皓月羞赧地垂下头,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马车一路驶向了京都郊外,在一座没有牌匾的庄子前停下了。   苏皓月和即墨寒下了车,进了庄子,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来到了那间熟悉的小竹屋。   推门而入,屋中的一切还是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苏皓月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竹帘,早已淡忘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曾几何时,她就是在这里亲手杀掉了恨了两辈子的苏若云。   只不过,那些纠葛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今日,她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   走过甬道,苏皓月在昏暗的地牢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男子美丽的桃花眼里再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琥珀色的眸子空洞而憔悴,乍一看,就像是两口深渊,正冷冷地凝视着苏皓月。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对吧,朗乾?”苏皓月挑起唇畔,倾城的面容夹杂着淡淡的嘲讽。   “既能在太子的监视下除掉我,又能顺利地栽赃给褚灵倩,这世间除了你苏皓月能想出这么一个妙计,我猜不到第二个人了。”   朗乾的声音有点沙哑,语气却丝毫没有失败者的气馁。   “谢谢夸奖。”苏皓月理所应当地收下了朗乾讽刺意味十足的评价。   今日褚灵倩出府的时候,苏皓月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她敏锐地意识到,机会来了,便马上通知了仙娥,让她布了这个局。   “反正我已经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朗乾闭上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哈。”苏皓月挑挑眉梢:“我若仅仅只是要你死,何必要多此一举把你从火海中救出来呢?直接烧死你,不是更方便吗?”   “哦,那你可能会失望了,除了我的命你能拿走,别的,休想。”朗乾干脆躺在了地上,还悠然自得地翻了个身,仿佛他身处的不是阴森可怖的地牢,而是阳光充沛风景怡人的沙滩。   苏皓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又猜错了,我并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你所谓的那些秘密,我早就了如指掌了。”   “哈哈,是吗。”朗乾懒洋洋地搭着腔。   “王子,是不信吗?”苏皓月眯起眼睛,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朗乾浑身一震,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很快就恢复了刚才的云淡风轻。但苏皓月却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死死地揪着地上干枯的稻草,很显然,此时的朗乾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乎。   跟在两人身后的紫鸢却被苏皓月这句话给吓了个够呛。   这个朗乾竟然是王子?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昭昱之所以点名要我去和亲,也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苏皓月好整以暇地看着朗乾,眼尾稍稍上挑,似是在笑,却没有丝毫温度:“我当时的确很纳闷,我与你并没有血海深仇,相反,我与你甚至还有知遇之恩,你为何一定要对我痛下杀手呢?”   朗乾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苏小姐,和亲公主多风光多尊贵,嫁给昭昱之后,你不仅会成为北漠最有权利的女人,还会受到万人敬仰,千古留名。你瞧,我这不正是在报答你的知遇之恩吗?倒被你说成了血海深仇,啧啧,真是不识好歹,白白浪费我一番心机。”   即墨寒抽出禹庚腰间的长剑,一剑刺入了朗乾的大腿,动作凌厉迅速,苏皓月只觉得眼前一晃,接踵而来的就是朗乾凄厉的惨叫。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隐藏的?”苏皓月淡淡说道:“我若是连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都分辨不出,怎么可能在你们接二连三的陷害中活到现在呢。”   朗乾痛苦地咬紧牙关,脸色惨白。   “后来,我终于弄清楚了你恨我的原因。你是在为你的妹妹报仇,对不对?”苏皓月俯下身凑近他:“稚奴,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你在国破家亡后唯一的亲人。”   “你这些消息,都是楚靖王帮你查到的吧?”朗乾抬起眸子冷笑着看向即墨寒,瘦弱的身躯微微发颤,唇角也渗出了丝丝血丝:“不愧是大梁第一权贵,了不得。”   “当年西辽国起兵入侵大梁边境,陛下连发三道圣旨,命我父王在一个月内剿灭西辽乱军。攻破西辽国国都的时候,我父王搜遍了整个王宫,都不见三王子和五公主。”即墨寒说罢,抽出插在朗乾大腿上的利剑,喷射出来的鲜血溅了朗乾一脸。   “这些断断续续的线索,一旦一串联起来,你以为你们的身世还能瞒得住吗?”   “呵......”朗乾啐了一口血水,冷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当你们大梁的军队无情地踏破我西辽的山河时,我便立誓,只要有一口气在,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毁了你大梁的世代基业!”   “所以,这么多年来,你和稚奴忍辱负重,隐藏在两个皇子的身边,就是为了通过帮助他们夺嫡取得魏景琰和魏景华的信任。不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登上皇位,就是你们复仇计划的开始,对不对?”   苏皓月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魏景琰在登基之后肆无忌惮地沉迷与纸醉金迷之中,完全丧失当年夺嫡时的自律与冷静,为了满足他的私欲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国力日渐衰败,虽说绝大部分原因是由于他龌龊的本性导致的,可何尝不是与朗乾别有用心的纵容有关呢?   当年蒋曼姝因一曲虞步舞被封妃,自此,皇宫中日日笙歌,魏景琰更是不理朝政,只知饮酒作乐。而设计让蒋曼姝爬上龙床的,也是朗乾。   他排除异己,坑杀了一切不愿与他同流合污的朝廷官员,其中也包括苏皓月的爹苏振国。他进谗言,让魏景琰放心地将朝政大权全部交入朗乾手中,如此一来,他便能随心所欲地挥霍大梁国力,用这样一种方式为他的国家报仇。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朗乾放声大笑起来,眼角却划过一滴冰凉的泪珠。 第342章 应有的尊严   “闭嘴吧,不要侮辱英雄二字。”苏皓月冷冷打断他:“西辽国王单方面撕毁和平盟约,大军压境,在我大梁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那是报应!而你,自私狭隘,自以为自己代表的是正义,实际上你不过是一个被偏执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你胡说!”朗乾像一只被踩痛了尾巴的狗一样嗷地一声像苏皓月扑来。   即墨寒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是一剑,插在了他的另一条腿上。   这回朗乾动不了了,他爬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眼睛却还恶狠狠地瞪着苏皓月,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早知道......你是个祸害!你就是个祸害!”   “哈哈哈!还真被你说对了。听说过一句话吗?好人都命短,祸害遗千年。”苏皓月笑了起来:“明知我是个祸害,你又何必调转枪头对准我呢?继续不动声色地留在魏景琰的身边,说不定你还有报仇的机会。”   朗乾冷哼一声,带着满腔的怨愤说道:“有你在,我根本没有机会。”   苏皓月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选择明哲保身,不肯过多地向魏景琰展露你的实力?”   一句话,令朗乾如坠冰窖。   “你简直是个妖物......”   纵使身世即墨寒能查的到,但他到底有几斤几两,她苏皓月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她猜的没错,苏皓月的存在让他忌惮,更令他感到不安,所以他才没有将自己的全部实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在魏景琰心中的地位能否超过苏皓月。   苏皓月有侯府做靠山,不仅貌美无匹更聪明过人,朗乾既无法打压,又无法拉拢。如果他为了魏景琰拼尽全力算尽天下人,而苏皓月却横在其中使他得不到魏景琰全部的信任,纵使魏景琰登上皇位,朗乾也不可能只手遮天。那么帮他夺嫡,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他的身份是魏景琰的谋士,而谋士便是专门挖坑害人的,他不想冒着功亏一篑的风险去得罪所有人。因此,他不能锋芒太露,只能帮魏景琰出几个不咸不淡的主意。   见到朗乾这般神色,苏皓月心中所有的谜团才终于解开了。   没想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破坏了朗乾原本要走的路。   “稚奴一死,你便把所有的怨愤全部撒在了我的身上,投靠太子想借皇后之手除掉我,对不对?”苏皓月悠然地抿抿唇:“你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倒是也没错。只是你这步棋实在走得太蠢,你以为靠出卖魏景琰的那一点情报就能得到皇后的信任吗?哈!痴心妄想。”   “无所谓啦,反正是困兽之斗罢了。”朗乾倒是释然地笑了:“你杀了我唯一的妹妹,我就算是拼死一搏,也要和你斗到底。”   苏皓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这一点,你倒是成功了,不过仍旧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朗乾不再说话了,他垂着头,像是一个被人抽去了灵魂的怪物,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心死之人,万念俱灰,说的再多,也是自取其辱尔。   “王爷,给他个痛快吧。”苏皓月撩了撩披肩的长发,转过身说道:“说到底,他也就是个作茧自缚的可怜人。”   年少的他却已经饱经风霜,从巅峰跌至谷底,从一国王子沦为亡国奴,从遥远的西辽带着年幼的妹妹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大梁,一隐姓埋名便是数十年,背负着国恨家仇,在这个冰冷的异乡匍匐着挣扎着。   仇恨吞噬了他的心灵,扭曲了他的人格,他恨周围的每一个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他唱着亡国的曲子,和女人逢场作戏,强颜欢笑,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永远清醒和紧绷着的神经。   每每夜深人静时,向故国眺望,他总是感到无穷无尽的冰冷和绝望。他甚至无数次地希望自己也在那场战争中死去,至少让他不必独自背负着仇恨活着。   苏皓月虽站在与他对立的立场上,却也能理解他所谓的大是大非。   成者为王败者寇,放了他不可能,让他免受痛苦地死去,保留一个王子应有的尊严,是苏皓月能做地全部了。   可即墨寒却硬邦邦地说道:“不行。”   别的也就罢了,这个朗乾竟敢妄图破坏他和皓月,罪不可恕。   苏皓月哑然,随即扯了扯即墨寒的衣角:“反正他也没得逞......”   “那也不行!”即墨寒扭过头去,不与苏皓月对视,不给她说服自己的机会。   啾。   苏皓月踮起脚尖,在即墨寒的脸上亲了一口。   即墨寒一僵,瞬间败下阵来。   “总是你赢。”   他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挥手,一剑刺入了朗乾的心脏,毫无偏差。   朗乾当场毙命。   即墨寒将剑扔还给禹庚,牵起苏皓月的手朝外走去。   第二日,吴鹤鸣如约来侯府提亲了。   苏皓月藏在大殿外的门边悄悄往里看去,只见中堂上吴琏和吴夫人与爹娘交谈甚欢,吴鹤鸣则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首,两只手搁在双膝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苏皓月回过头来冲苏浅汐打趣道:“吴大人和吴夫人都来了,看来他们对这桩婚事还是挺重视的嘛!”   苏浅汐俏脸微红,想学着苏皓月偷瞄两眼,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只是垂着眸子两手揉搓着帕子。   “吴鹤鸣这么看重你,把你交付给他我也能放心啦。”苏皓月抓起她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笑吟吟地说道。   “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他这样做应该也是不忍心见我被五殿下的权势压迫白白搭进后半生,所以为了替我解围罢了......”苏浅汐小声说着。   “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天底下被权势压迫的女子多了去了,怎么不见他个个都去解围呢?”苏皓月挽起她的胳膊:“我看得真真的,他就是对你一往情深才愿意为你出面对抗五殿下。好了,咱们也别在傻站着了,走,去我那喝两杯,庆祝庆祝。”   说着,便将苏浅汐拖着走了。   走到半路上,正好看见被下人们领着进来的吴若彤。   “若彤,你怎么来了?”苏皓月微微有些惊讶。   “哼,爹娘和兄长都不肯带上我,我只好等他们出门了再自己过来啦!”吴若彤耸耸鼻子,转而又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跑到苏浅汐的面前,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嫂子。”   苏浅汐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更是一下子涨的如同熟透了的西红柿。   “嫂子,你放心,等你过了门我指定跟你好好相处。若是我哥哥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吴若彤冲她扬了扬小拳头,说完,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吐了吐舌头解释道:“不过我哥哥那么喜欢你,肯定也舍不得欺负你就是。”   苏皓月哈哈笑了起来:“瞧你,颠三倒四说什么呢!上门提亲这种事情咱们都不方便在场,我看你别去添乱了,我们打算去我院子里喝两杯,不如你与我们同去。”   “好呀,走。”   双方长辈都对这门婚事很满意,一拍即合,干脆将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与苏皓月同一天,喜上加喜。   婚事一定下来,可忙坏了周兰湘。她一边赶着联系京都最好的裁缝订做嫁衣,一边替她们忙活着嫁妆。   两个女儿,绝不厚此薄彼,嫁妆都是一样的丰厚。   与一派喜气洋洋的侯府相比,太子府就显得安静多了。   虽然傅常槿在人前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可蒋曼姝与魏景鸿的这件事,还是像一根鱼刺似的深深扎在了她的心里。   每每当她一个人独处时,心中的恶念就会在她的体内疯狂蔓延。   傅常槿坐在梳妆台前,头也不回,冷冰冰地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湘雪站在她的身后,轻声答道:“娘娘对您大加赞赏,说您懂事,还赞誉您有成大事的风度。”   傅常槿勾起一畔唇角,冷哼一声。   她在宴会当天就写了封密信送入了皇后寝宫,简单阐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又将湘雪所说的趁此机会拉蒋家入伙的打算向皇后说明了,总之,从头至尾并没有提到半个字的不满,反而还替蒋曼姝只能屈身侧妃之位委屈和唏嘘了两句。   见儿媳妇这么懂事,皇后当然高兴,不仅连声夸她是太子的贤内助,还送了不少东西来,算是对她以大局为重的褒奖。   傅常槿看着堆成小山的绫罗珍宝,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第34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蒋府。   蒋曼姝坐在窗前,撑着下巴看着天边的云彩,一动不动,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蒋夫人走入房间,见她浑像个没事人似的又在发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恼怒。她柳眉倒立,保养得极好的面庞紧紧绷着,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   蒋曼姝听见动静,幽幽转过头来,对上自己母亲的一脸怒容,她反倒很平静。   “娘。”   “你还有脸叫我娘?”蒋夫人的嘴就像是一个被撑满了的麻袋,突然被人狠狠地撕开了一个口子,肆无忌惮地朝蒋曼姝宣泄着怒意:“我跟你爹这么辛苦地培养你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自爱,辜负了我和爹多年的期望!”   说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硬邦邦地吐出一句话:“现在你和太子那点事儿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蒋曼姝稍稍皱起眉头:“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蒋夫人狠狠地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做声。   “呵。傅常槿还真是好手段。”蒋曼姝转过身来,摇头叹息一声:“一环套一环,我真是小瞧她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太子妃设计的?”蒋夫人听了蒋曼姝的话,也逐渐回过味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光生气去了,倒还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她把你灌醉,然后再安排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胁迫你嫁给太子,以此来达到拉拢蒋家的目的?”   蒋曼姝扫了她娘一眼,朱唇轻启:“不然呢?能将这个消息传播得满城皆知,除了她太子妃,还能有谁?”   当然有,比如苏皓月,不过蒋曼姝自认为跟苏皓月无仇无怨,她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所以下意识地就选择忽略了她。   反倒是傅常槿,她完全有这样做的理由。   蒋夫人捏紧帕子,自顾自走到蒋曼姝对面坐下:“可是她就不担心把你弄进府里头,会影响她自己的地位吗?”   “所以她才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啊。”蒋曼姝自嘲地笑笑:“我现在名声尽毁,即便是正儿八经的尚书嫡千金又如何?也得乖乖地给太子做侧妃。”   “这个小贱人,还真够阴毒!”蒋夫人气得满脸通红,她紧紧地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这是把咱们蒋家往绝路上逼啊!”   蒋曼姝面上依旧是不起波澜,她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绝路倒也不至于。之前三位皇子三足鼎立,朝中局势不明朗,所以爹爹才不敢冒然将我许配人家。如今三殿下已经倒了,只剩下五殿下和太子势均力敌,争夺储位,如果太子能得到我们蒋家的倾囊相助,我相信,他会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会原谅傅常槿,她敢暗害我,就一定要付出代价。”蒋曼姝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别说她现在不过是个太子妃,即便她已经成了皇后,我也有把握将她拉下马来,取而代之。”   “说的对,这才是我蒋家培养出来的好女儿。”蒋夫人的心结终于疏散了几分。她紧绷着的唇角松开了,稍稍往上勾了勾:“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回了皇后的话。”   “且慢。”蒋曼姝叫住了她:“娘,答应是答应,但不可太过痛快。”   “为何?”   “皇后精明无比,我是因为傅常槿的坑害才被迫同意这一场不平等的政治联姻,我想,皇后的心里肯定是有数的。所以就是要让她觉得亏欠了蒋家,才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蒋夫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当天晚上从蒋府传出来一个消息,蒋曼姝因不堪忍受屈辱,试图上吊自杀。   当然,人是救回来了,可事情闹的太大,已经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把太子叫去,狠狠骂了一顿,皇后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蒋曼姝的一个庶出哥哥,又遣人去蒋府说了不少好话,甚至还把自己贴身佩戴的一块玉坠儿送给了蒋曼姝,病床上的蒋曼姝这才抽抽搭搭地妥协了,保证不再寻死觅活。   于是皇后快刀斩乱麻,直接将婚期定了下来。尘埃落定后,她的心中总算平静了些。   这天夜里,皇后打算早早地上床就寝,却听见宫女来报,说是执玉求见。   “他还有没有规矩,这么晚入宫,万一被人撞见岂不是落人口实?”皇后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道:“叫他进来。”   很快,执玉便走上殿来,噗通一声,直接就给皇后跪下了。   “娘娘,朗乾死了。”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皇后犹如当头棒喝,刚才所有的倦意全部一扫而空。   “就在太子举办宴会当天晚上,五皇子妃独自一人去了聊菁阁,没过多久朗乾所在的小楼就起了火,朗乾没能逃出来,当场被烧死了。”   皇后咬牙切齿地问道:“早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说!”   执玉低着头,声音沉着而冷静:“娘娘息怒。属下见娘娘连日来为太子殿下的婚事忧心,所以在暗卫将此事上报给属下的时候,属下并没有马上进宫禀报娘娘,而是自作主张地先去调查了一番。”   皇后一听,怒气总算了平息了三分,语气却仍旧是冷冰冰的:“说,你都查到什么了?”   “其一,在小楼起火前,五皇子妃的确就在小楼附近。据蹲守的暗卫交待,她在到达小楼后曾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旁边的一片花丛里,那儿是一个监视死角,所以暗卫们并不清楚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可是就在她进入花丛不久之后,小楼就起了火,而且火势非常迅猛。”   “其二,聊菁阁的人当场将她擒获,说要报官,可她却选择用六十万两白银来平息此事。最重要的是,送银子来的并不是五皇子,而是褚府。”   皇后凤眸微眯:“这就是说,魏景琰极有可能并不知道此事?”   “是。”执玉点点头。   “可是褚灵倩一个深闺女子,又与朗乾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了他不可呢?还选了这样的方式?”   执玉沉着嗓子回道:“属下认为,褚灵倩之所以与朗乾结下了梁子,极有可能与朗乾所说的褚为良贪污一事有关。”   皇后猛地一怔。   “你说的对,褚灵倩是想用这种方式杀人灭口,再顺理成章地将过失推在聊菁阁的身上,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只好出钱摆平。”   皇后放声笑了起来:“好事还真是一桩接一桩地来,天助我鸿儿!”   “查,给本宫加大力度去查,一定要把褚为良的狐狸尾巴给我揪出来!”皇后的面容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着:“记住,行事谨慎一点,不要让魏景琰发现了,本宫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属下遵旨!”执玉抱拳。   “六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皇后似是自言自语。   执玉登时明白过来:“这六十万两一定来路不明,属下便顺着这一条线索去调查。”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下去吧。”   随着苏皓月和即墨寒的婚期将近,周泠霜日日寝食难安,人也日渐消瘦了下去。   玄真来找她时,简直被她憔悴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玄真盯着她尖尖的下颌和凹陷下去的两颊,问道。   周泠霜望向他,两只眸子却是亮得瘆人。   “太后今日贵体抱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玄真的一声嗤笑给打断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忧心太后的身体才茶饭不思的。”   像她这样的女人,最关心的永远是自己的利益,跟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其他家人都不见她有多关心,更遑论与她并没有多亲近的太后了。   周泠霜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太后是我的血亲,我尽尽孝道合情合理。”   玄真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无情地拆穿了她:“合理,但并不合情。”说罢,他掸了掸衣裳下摆的灰尘问道:“这次叫我过来,有什么就直说,别跟我绕圈子。”   周泠霜挑起唇角,坐直身体,一字一句道:“付晚辛,我和爹商量过了,眼下,也是时候送你入宫了。”   也不知是因为周泠霜突然叫了他的俗名他有些不习惯,还是因为周泠霜的那句话,玄真面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是为了太后还是苏皓月?”   周泠霜高高扬起下巴,还是一贯的骄傲端庄,她轻声回道:“是为了我们苏家。” 第344章 暗藏玄机   骤雨初歇的清晨,苏皓月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闺房里,膝头是一块颜色极正的红布,握着针线的右手如蝴蝶般轻巧地飞舞穿梭着。黑发不时划过肩头,她便随手一撩,将青丝别在耳后。   这静谧的一幕像一副淡雅的水墨画,在微熙的晨光中浅浅地晕染开来。   周兰湘爱女心切,在京都城里寻了好几家裁缝店,却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裁缝,眼瞧着婚期将至,她急得嘴角都起了泡。苏皓月干脆将活儿揽了来,自己动手绣起了嫁衣。   一针针一线线,她怀着满腔的甜蜜和幸福,将待嫁的喜悦绣进了一排排细腻精巧的针脚里。   “皓月!”   吴若彤在紫鸢的陪伴下走进房里,响亮地唤了一声。   苏皓月抬起头来,见是她,不由笑道:“你来了,今日倒是赶的早。”   吴若彤也不客气,往她旁边一坐,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红布上的花纹,赞叹道:“你的女红可真好,这牡丹就跟真的似的,活灵活现。哎,等我以后出嫁了,这嫁衣可就交给你了啊!”   苏皓月抿唇:“那有何难?但我也有个条件,我的承诺只在一年内有效,若是超过一年,嫁衣的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啊?!”吴若彤听罢,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你这样说我的压力好大啊!我可得抓紧点儿了。”   “哈哈哈。”   苏皓月和紫鸢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   “对了,皓月,我今日这么早来找你是有原因的!”吴若彤凑近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窗外:“下雨了,你瞧见了没?”   苏皓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窗外被雨水打湿的绿叶,又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下雨又怎么了?”   “啊?你不知道吗?”吴若彤惊讶地瞪大眼睛。   “知道什么啊?”   “嗨,原来你还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啊!”吴若彤泄气地摆摆手:“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长话短说。”   “呃,好吧。是这样的,太后不是一直都有心绞痛的毛病吗?最近这病发得愈来愈勤了,宫里的太医看过之后,药是没少开,可就是不见效。陛下没辙了,只能发布公文昭告天下,若有人能将太后治好,一律重赏。可若是治不好,直接按欺君之罪论处。”   苏皓月也能理解陛下之所以加上最后这一条是防止一些江湖骗子浑水摸鱼,但可想而知,这条严厉的规定肯定会让绝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谁又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呢?   “结果,一连数日都没有人揭皇榜,这事儿就这样僵着了。”吴若彤语气一转,提着嗓子继续说道:“嘿,没想到周泠霜也不知怎么想的,好像是听人说郊外的玄真观里有一位玄真法师,不仅道法高超,更有驱邪去病的本领,于是她竟真的去了玄真观,请玄真法师出山为太后诊治。”   苏皓月眉梢一挑:“然后呢?”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疯了,毕竟玄真法师那脾气,大家都知道,向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即便是拿着真金白银去求他他都不一定帮忙,更何况陛下这公文如此严厉,是个人都会胆颤三分。你说,这万一没请来,她岂不是在众人面前结结实实地丢了脸吗?”   “她一连去了三日,连玄真法师的面都没见着,可没想到她竟真的杠上了,卸了钗环穿着素衣日日守在玄真观门前等着,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为求见法师一面。见着她的人回来都说,她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看样子真是遭了不少罪。”   “就这样苦熬了几日,玄真法师估计也是心软了,便见了她,还答应揭皇榜入宫替太后诊治。”   其他人不清楚里头的道道,肯定会以为周泠霜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后和陛下,毕竟论辈分,她还要叫太后一声姑妈。   但苏皓月的心里头可是跟明镜儿似的,玄真早就已经和周家勾结在了一起,周泠霜之所以要装模作样地去玄真观请他,无非是为了在人前树立她善良纯孝的形象。   面对吴若彤,她倒也没有透露玄真和周家的关系,只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等她继续说。   “陛下初见玄真,估计还是心存疑虑,只是让他在宫中住下,倒也没有马上让他去为太后治病。正巧,连日来京都一直滴雨未落,郊外的农田都干涸了,玄真法师便毛遂自荐,主动开坛求雨,说是法事之后的三日内,京都必定会降下甘霖。”   说到这里,吴若彤的眼睛里都闪烁起了崇拜的光芒:“果不其然,今日正好是第三日,真的就下雨了!玄真法师实在是太神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他是半仙呢。”   苏皓月云淡风轻地勾勾唇角附和道:“看来这个玄真还真有些神通。”   “可不是嘛!”吴若彤激动地一拍巴掌:“我今日来你家时,路上正巧遇上了从宫中来的车队,那成箱成箱的赏赐跟流水似的送进了周家。想必是这一场雨冲走了陛下的所有疑心,连带着将玄真请来的周家也重得了圣宠。”   “据说周泠霜自请玄真出山之后便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陛下体恤她对太后的一片孝心,给她送了不少珍贵的人参补品,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养着。我打听了一下,这些东西可都是各地进贡来的珍品,只有宫里头有,外头有钱都买不着呢!”   苏皓月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周家,只怕是又要得意了吧?”   “哎哟喂,那门房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拿着鼻孔看人,得意的不得了。”吴若彤一边说着,一边还模仿起门房的神情,又引来苏皓月主仆的一阵笑声。   初识吴若彤时,苏皓月只觉得她是一个有着自己想法的大家闺秀,可熟络之后才发现,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活宝。   性子开朗,人又善良,就像一束鲜艳明媚的暖阳,活泼纯粹,苏皓月很喜欢她。   “京都城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都毫不知情,可真是孤陋寡闻了。”苏皓月将膝头的红布搁在一旁,笑着说道。   “哎呀,你都是马上要出嫁的人了,自己的事儿都忙活不过来,哪还有闲心思管其他,正常。”   吴若彤摆摆手,一副我懂的模样。   “话说回来,这周泠霜还真有本事,想出这么一招来讨好陛下。”苏皓月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眉眼间噙着淡淡的嘲讽。   吴若彤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皓月,我知道你和周泠霜一直是面和心不和,但是现在你最要紧的是与王爷的婚事,别的,不如先放一放。毕竟她这回的的确确是帮陛下去了一块心病,你若是在此刻与她起了冲突,那可不就是打陛下的脸面吗?”   苏皓月笑笑,安慰她道:“放心吧,我哪有这么蠢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才不会主动去找她呢。”   “嗯。”吴若彤重重点点头。   可不知为何,苏皓月总觉得周泠霜这一步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只怕里头还有更深的玄机。   几日后,皇宫中。   金碧辉煌的太后寝宫,满满当当地围了一屋子的人。皇帝坐在太后的床榻边,皱着眉看玄真为太后把脉。皇后领着几位地位比较高的嫔妃守在一旁,魏景鸿和魏景琰也在人群之中。   过了好半天,见玄真终于收起了搭在太后腕子上的帕子,皇帝才焦急地问道:“太后的身子如何了?”   “启禀陛下,太后的心痛病是由于心脉郁结,气血不调所致。所谓胸痹有三,在心、脾、肝,一通百通,之前的太医仅仅只针对心脉一处治疗,自然疗效甚微。不过陛下放下,经过草民这几日的治疗,太后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只要再配合草民的针灸疗法,不出数日,相信太后的心痛病定会痊愈。”   玄真依旧是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时不疾不徐,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叫人高看了几分。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看向躺在床上的太后,问道:“母后,这两日可觉得好受些了?”   太后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从前惨白的一张脸如今也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她点点头,和蔼地看了玄真一眼,说道:“玄真法师果然是名不虚传,自从他为哀家治疗后,哀家感觉身子轻快多了,心痛的毛病也好了许多。” 第345章 博雅楼偶遇   听太后这样说,皇帝紧皱的眉头才终于松开了。他点点头,冷峻威严的面庞上浮现了一丝浅笑:“果然高手在民间。你若是能将太后的顽疾彻底治愈,朕必定重重有赏。”   玄真闻言,只是淡淡笑道:“草民谢主隆恩。”   人群里的魏景琰仔细地上下打量了玄真一番,心中暗道,此人如此年轻,却身怀绝技,气度沉稳,一直隐藏在市井之中,绝非等闲之辈。凭借他的本事,在朝中谋一个一官半职应该不难,为何要隐忍到现在才突然现身呢?   他才不相信玄真是被周泠霜的孝心和毅力感动了,他之所以答应出山,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敬妃心思活络,见皇帝对玄真如此器重,不免也恭维了几句:“没想到玄真法师不仅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还能如此高超的医术。陛下,我大梁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确实需要有像敬妃这样的人,适时地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大家心里都舒服。   果然,皇帝虽然没接话茬,面上的神色却好看了许多。   娴妃新入宫不久,生得极美,又年轻,很得皇帝的宠爱。她弯膝给皇帝行了一个礼,娇滴滴地说道:“正是因为陛下恭俭勤勉,爱民如子,上苍被陛下感动,才派来这么多人才来辅佐陛下。如今我大梁在陛下的带领下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正是社稷之福啊!”   这一番马屁拍得实在是有些过了,不过此时皇帝心情好,也就那么顺耳一听,爽朗地笑了两声:“你倒是会捡好听的说。”   娴妃娇羞地垂下头去:“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站在最前头的皇后最见不得娴妃那副狐媚惑主的德行,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来一个笑说道:“虽说是尽孝心,可咱们这么多人乌泱泱的,难免会影响太后休息。姐妹们今日不如先回宫中,等太后凤体康健之后再来探望可好?”   皇帝被皇后这样一提醒,也连连点头,赞同道:“你们就先回去吧,留法师一人在这里照料便可。”   嫔妃们纷纷行礼:“臣妾遵旨。”   陆陆续续落了几场雨后,天气凉爽了些,苏皓月在府中带着也着实无趣,便带着紫鸢和碧汀上街逛了逛,给两个小丫头挑了几件首饰,又顺道去博雅楼歇歇脚。   一进正殿,苏皓月就看见了周泠霜的那张脸。   她和几位闺秀坐在一楼靠窗的雅座上,正说着话,面上的笑容矜持而高贵,哪还能见得着半点病态。只消看她身边那些闺秀与她说话时殷勤的态度,便知她已经挽回了周家的颓势,顺利地重回巅峰。   苏皓月往二楼去的脚步一顿,一转身,朝他们旁边的一处空位上走去。   向青顺着她的目光一瞥,便猜到了她的用意,也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上了她的步子。   周泠霜自然也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苏皓月,正当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时,却见苏皓月一脸漠然地坐在她们旁边,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一样,她连忙将抬起的手臂顺势拢了拢头发,唇角刚刚扬起来的弧度瞬间一僵。   她身旁的闺蜜斜了苏皓月一眼,用半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不愧是名震大梁的澜公子,熟人见面连个招呼都不屑于打,总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也不知是给谁看的。”   言语中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说这话的正是在周家落魄时给苏皓月送礼的赵灵儿,看来他们一嗅出周家要重新崛起的苗头,便又赶忙跑回去向周泠霜摇尾乞怜了,赵灵儿这番话无异于是在向周泠霜表忠心。   苏皓月压根不为所动,神态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跟这种没有原则的墙头草怄气,完全是同自己过不去。   周泠霜轻轻笑了起来,柔声说道:“灵儿,不要这般无礼。毕竟从北漠而来的昭昱王子都对苏小姐钦慕有加,苏小姐心气高些,也是有的。”   这话看着像是在为苏皓月开脱,实际上却是暗指苏皓月受人追捧之后就变得目中无人。   赵灵儿也是昭昱的爱慕者之一,一听这话哪还能忍得住,当即又讽刺了一句:“明明已有婚约,却还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真是丢我大梁闺秀的脸面。”   其他闺秀也附和道:“是啊,哪像周小姐,从小在追捧中长大,却也能保持初心,淡然处之,这才是闺秀应有的风度。”   苏皓月本不打算跟她们一般见识,但谁让她们不识趣非要找骂,这就怪不得她口下不留情了。   “是啊,有时候我也很苦恼,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呢?婚约都挡不住我的桃花运。”苏皓月像是同紫鸢说笑一般:“不像有些人,倒贴都没人要,自然是不懂这受人追捧的滋味了。”   一句话,赵灵儿一干闺秀登时变了脸色。   紫鸢解气地瞪了她们一眼,笑着回答道:“可不是嘛,就连昭昱王子那般的好性子都被她们磨怕了,只好闭门谢客,要换做王爷,肯定早就将她们赶出门去了。”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说得她们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其中一个闺秀沉不住气,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紫鸢恶狠狠地骂道:“你说什么呢!你个小蹄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就在她的手掌拍在桌面上的一刹那,苏皓月眼疾手快地一抬肘子,打翻了紫鸢手中捧着的茶杯,顺势将她腕子上戴着的一只镯子掳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翠绿色的玉镯立刻裂开了几条纹路。   “哟,瞧你吓得。”苏皓月倒是一脸若无其事。   刚才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紫鸢从苏皓月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行了个礼道:“小姐,这可怪不得奴婢啊,小姐您平日里向来端庄贤淑,奴婢什么时候见过堂堂闺秀吹胡子瞪眼的一副泼妇样,这才一时惊讶失了礼,请小姐宽恕。瞧,就连您前几日刚赏给奴婢的小玩意儿也砸坏了。”   苏皓月满意地笑了笑,随意地一瞟砸碎了的玉镯,随后似有似无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赵灵儿,说道:“哎,这不是我让你留着打发下人的吗,你怎么自己戴上了?要让别人瞧见我的丫头戴这种成色的镯子,岂不是打我的脸面?摔碎了也好,咱们家也没多余的地方堆放这种破烂货。”   紫鸢憋着笑:“是,奴婢记住了。”   那镯子,分明是赵灵儿前些日送去侯府讨好苏皓月的,竟被她赏给了丫鬟?!这也就算了,苏皓月还当着她的面说这镯子成色差,是破烂货,分明就是在侮辱她!   赵灵儿只觉得脸颊发烫,一双眼睛似乎都在喷火。   但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周泠霜还在场,若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在周家倒霉时偷偷给侯府送礼,周泠霜就算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肯定会把她给记恨上了。   苏皓月轻轻抿了一口茶,眼底一片了然。   她就是吃准了赵灵儿不敢发作,才逼着她吃下这个哑巴亏。   周泠霜又不失时宜地出来做好人了,她浅笑着对苏皓月说道:“苏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般牙尖嘴利的,难免会伤了姐妹们之间的感情,这又是何必呢?”   苏皓月侧过头,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周泠霜,很认真地问道:“周小姐上次在温泉里泡得可好?也难为你了,大热天的,在热水池子里头烫了那么久,我真怕你中暑晕过去了,不然,就算人来了也是功亏一篑,你说呢?”   纵使周泠霜心机再深,也经不住苏皓月这般**裸的羞辱。她姣好的面庞一下子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拿着茶杯的手颤抖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将茶水泼在苏皓月脸上的冲动。   她怎么会知道?!   一想起上次她在温泉里一丝不挂地苦等了那么久也不见即墨寒来,反倒搞得满身狼狈,周泠霜就再也维持不住笑意,她撇过头去,假装饮茶不再看她。   都怪玄真,真不知道他出的是什么馊主意!最可气的是,她还照做了!   见她难得地失了态,苏皓月顿时了然,还真被她猜着了。   “周小姐,苏皓月在说什么啊?什么温泉?”一个闺秀好奇地轻声问道。   周泠霜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道。”   那人也不敢再多问了,便识相地闭了嘴。 第346章 还是栽到了她手里   得到了答案的苏皓月不再搭理隔壁桌的动静,转而轻声说道:“碧汀,去帮我要一盘杏仁酥来,许久不吃了,倒也馋的很。”   碧汀微微弯膝,跑着去了。   很快她就端着一碟精致的杏仁酥回来了,就在经过赵灵儿身边的时候,赵灵儿猝不及防地伸出脚一钩,碧汀没有防备,手一松一个重心不稳朝前扑去。   不巧的是,有一块点心正好洒在了赵灵儿身上,在她鹅黄色的纱裙上留下了一片小小的油污。   正愁没机会发作的赵灵儿唰地站起身,不等苏皓月反应,她举起手中的茶杯就往跌坐在地上的碧汀砸去,口中还尖声喊道:“你没长眼啊!”   不敢冲苏皓月发火,难道还不敢教训一个奴婢吗?   眼瞧着茶杯就要落在碧汀的后脑勺了,突然凭空多出了一把绢扇挡在了碧汀的前面。   茶杯与扇面重重相撞后,应声落地。   拿着绢扇的正是仙娥,她温柔地将碧汀扶起,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惊讶,或许是两者皆有,碧汀完全蒙住了。她任由仙娥纤弱的手臂搀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时失语。   苏皓月揪起的心这才回落到原地,她也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赵灵儿面前,二话不说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响响彻整个博雅楼,刚才还热闹纷繁的雅座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苏皓月和赵灵儿的身上。   赵灵儿被打蒙了,也被打傻了,她捂着脸,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嘴里嗫嚅着:“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苏皓月逼视着她,眼睛里杀机凛然:“敢动我的人,你当我是摆设啊?”   周泠霜见事情闹大了,连忙站起身拉住了苏皓月:“苏小姐,大庭广众之下,你动手打人,只怕是说不过去吧?”   “滚开。”苏皓月冷冷吐出两个字,一把从周泠霜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勾起唇角冷笑着扫视了那几个面面相觑的闺秀一眼:“你们几个,最好不要太过分,别逼我撕破脸。”   说罢,她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仙娥检查了一番碧汀的伤势,还好,只是胳膊有两处淤青,别的倒没什么。   周泠霜脸色铁青,她重重地将呆呆愣在原地的赵灵儿扯回椅子,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屁股接触到凳子的一刹那,赵灵儿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被人当众掌掴这种奇耻大辱更令她无法接受。   可她明白,周泠霜说的有道理,她不能还手。   赵灵儿恶毒地使劲剜了一眼苏皓月,伸出手在桌上搜索着茶杯,想借着茶水来浇熄此刻的怒火。   可摸了半天都没摸着,她才想起她的茶杯已经被她当作武器丢出去了。   “人呢?眼瞎了吗?再拿一只杯子来!”赵灵儿气呼呼地高声唤道。   一个小厮快步上前,态度恭敬地说道:“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您刚才打碎了本店的茶杯,在赔偿之后本店才会向您提供新的杯子。”   赵灵儿简直被气炸了,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叫骂道:“你个狗奴才,故意刁难本小姐是不是?”   那小厮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小姐,这是本店的规矩。”   苏皓月挑眉,轻轻勾了勾唇角。   博雅楼当然没有这种规矩,这小厮这样说,估计是向青授意的。   “什么鬼店!”赵灵儿勃然大怒,砰地一下掀翻了面前的茶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本小姐赔不起是吗?我告诉你,别说一只茶杯,就是把你这个店砸了,本小姐也赔得起!”   桌面上的茶具瓷器乒铃乓啷落了一地,她身旁的另几位闺秀连忙躲开。   周泠霜阴沉着脸,心中暗骂她沉不住气,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撒泼,丢的还不是她自己的脸?   “小姐,您可以砸,但是小的要事先提醒您一句,凡是在本店寻衅滋事的,损坏财物必须照三倍赔偿。”小厮的语气依旧恭谦有礼,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软和,反倒像是在激怒赵灵儿一般。   赵灵儿哪能受得了这种气,她被苏皓月欺负也就罢了,好歹苏皓月有侯府撑腰,可这破茶楼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踹她一脚,还不是看碟下菜?她若是还任由人欺负,只怕今后在这京都都混不下去了。   攒着这一口怒火,赵灵儿三下五除二将一旁摆设的古董花瓶全部推倒在地,又跟发了疯似的扯下几幅澜公子的字画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连踩了好几脚。   向青见她竟敢在博雅楼闹事,刚打算带着人冲上来,却被苏皓月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急什么?等她闹完了再出面也不迟。   舞台上演奏的乐姬全部停了下来,个个瞪着眼看着赵灵儿。   旁边的客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朝后躲了躲,生怕被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人给误伤了。   一楼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全都十分有默契地观赏起这一出好戏。   大家闺秀当街发疯,这可是难得的奇观啊!   “让你看不起本小姐!让你有眼不识泰山!”赵灵儿一边怒骂着,一边将五步之内的摆设全都砸了。   砸完之后,她才稍稍冷静了一些,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喘着粗气。   “这女人是谁啊?她受什么刺激了?”有人好奇地问身旁的同伴。   “不认识,但看她的打扮应该也是京都哪位大人家里的小姐吧。”   “大人家里的小姐?不会吧,我瞧她大约是商贾之女,没什么教养,不然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   “不不不,你瞧,她旁边站着的不就是周泠霜周小姐吗?周小姐怎么可能结识商贾之女。”   “天呐,你别说还真是,周小姐这是怎么了?竟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平白降了身价。”   “......”   人群中的议论纷纷一句不落地钻进了周泠霜的耳朵里,她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置身事外一些。   她撇下一句“我们走吧”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了,另几位看呆了的闺秀连忙追上她。   刚追到门口,就被人堵住了。   “王,王爷?”周泠霜顿住脚步,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   即墨寒目不斜视,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般阔步走进殿内,来到了苏皓月的身边。   “怎么回事?”即墨寒牵起她的手问道。   苏皓月冲赵灵儿扬扬下巴,似笑非笑:“看戏呢。”   此时的赵灵儿已经从暴怒之中清醒了过来,她拍拍手,唤来一旁的小厮:“本小姐砸完了,把你家掌柜的叫出来吧,结账!”   最后两个字说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向青刚一挪步子,就见苏皓月笑吟吟地站起身,走上前来:“来了。”   赵灵儿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跟随即墨寒折返回来的周泠霜蓦地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皓月,牙齿咬得更紧了。   “你不是叫掌柜的结账吗?”苏皓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吐出后半句:“所以我就来了啊。”   “你!你!”赵灵儿瞪大眼睛连着后退了三步,她伸手指着苏皓月的鼻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博雅楼的掌柜?”   苏皓月笑着点点头。   “不可能!”赵灵儿一挥衣袖:“博雅楼掌柜分明是个姓向的男子,你休想蒙骗我!”   向青这才不疾不徐地走到苏皓月的身后,恭敬地冲苏皓月抱拳:“小姐。”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完全摧毁了赵灵儿所有的挣扎。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苏皓月,你是故意的?”赵灵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苏皓月淡淡笑笑:“赵灵儿,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自己发疯砸了我的店,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逼你这样做,你砸完了就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未免太无耻了吧?”   “赵家,工部员外郎?”即墨寒微微颔首,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胆颤的光芒。   “很好。”   两个字,竟让赵灵儿差点没忍住跪倒在地。   她后悔,连肠子都快毁青了。   忍了那么久就是不想与苏家起正面冲突,没成想,竟还是栽到了苏皓月的手里,这也就罢了,还顺便将楚靖王也给得罪了,这若是让爹爹知道,岂不是要剥了她一层皮?   “向青,好好跟赵小姐算算账,三倍赔偿,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苏皓月说完,挽起即墨寒的胳膊:“咱们走吧。”   向青冲苏皓月离去的背影再次行了个礼:“是。” 第34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仙娥是跟随着他们一块儿出来的,她搀着碧汀的一只胳膊,走在人群的最后头。   马车前,苏皓月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问仙娥道:“你今日怎的来这儿了?”   仙娥垂下眼帘,笑着答道:“小楼重建的一些事宜需要与向掌柜商榷。”   苏皓月点点头,这些小事她向来是直接交给向青去处理的,一般不会过问,仙娥直接来博雅楼找他也属正常。   碧汀的一只胳膊还在仙娥的臂弯里,她只觉得仙娥的声音那么好听,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近到鼻息间似乎都弥漫着她若有若无的独特体香。   一想起刚才她如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碧汀的心中就泛起了说不出的甜蜜。   她忍不住侧过头,悄悄打量起仙娥精致美艳的侧脸。   “那我们便先回府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处理吧。”苏皓月说罢便准备上车,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在不经意间忽然瞥见了碧汀注视着仙娥的眼神。   “小丫头,看什么呢你。”苏皓月倒也没多想,笑着唤她道:“走啦!”   碧汀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慌忙地连声应道:“啊......是,是。”   苏皓月抿抿唇,与即墨寒一同上了马车。   赵灵儿为了逞一时之快大闹博雅楼,痛快是痛快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代价也是非常惨痛的。博雅楼的装饰摆设本就不是俗物,哪怕是一只茶杯也是名家之作,价值不菲,这一年来澜公子的字画更是被抬上了天价,把所有被赵灵儿毁坏的物品一计算,再番上三倍,便成了一个天文数字。迫于侯府和王府的压力,赵员外郎几乎掏空了家底来偿还这一笔可怕的赔款,赵灵儿的祖母更是因此被气得大病一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快,赵员外郎因渎职一罪而被皇帝下令斩首,所有家产全部充公,赵家男丁充军流放,女眷变卖为奴,而赵员外郎渎职一案的主审正是不近人情的楚靖王即墨寒。可怜赵老夫人大病未愈,又惨遭了这一场巨大的变故,又气又怒之下一命呜呼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家倒霉完全是因为赵灵儿得罪了苏皓月,即墨寒为了替苏皓月出头公报私仇,直接以渎职为借口把赵家给端了。   话说回来,哪个官员屁股底下能是完全干净的呢?赵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此下场,咎由自取,要怪就怪他们养了个好女儿吧。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当日在场的另外几个闺秀不禁背后一凉,一阵后怕。   她们都清楚地意识到,即墨寒对苏皓月的维护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谁惹苏皓月不痛快了,即墨寒是真的会杀人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太后的病情愈发好转了。有时傍晚不太热的时辰,她甚至还能在宫女的搀扶下去御花园里头走走,赏一赏今年夏天最后一片莲花。   可就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苏皓月忽然接到了宫里头的懿旨,太后娘娘宣她入宫!   得知此事的苏皓月心中虽然惊讶,面上却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她走到宣旨太监的身边,动作麻利地塞了一个金元宝到他手中,浅笑着轻声问道:“敢问公公,太后娘娘此番宣我入宫,是有何吩咐啊?”   那太监不慌不忙地将金元宝藏进袖子里,这才笑嘻嘻地说道:“苏小姐尽管安心,太后娘娘这几日偶得了一本《竹影文集》,闲暇时常常翻阅一二,似是对其中的几篇文章很感慨,在得知文章的作者澜公子正是苏小姐你后,太后娘娘对你赞不绝口,说是一定要见一见你,当面与你论书品道。”   苏皓月眼珠子一转,优雅地福了福身:“多谢公公告知,皓月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太监慢悠悠地从鼻腔里挤出一个音节,将拂尘抱在怀中,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挤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意:“苏小姐聪慧过人,自然应该知道如何应对,咱家还要回宫当差,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扬着下巴转过身去,在一片恭送声中走出了侯府大门。   一直站在苏皓月身后的周兰湘这才有些急切地走上前来,一把握住苏皓月的手,问道:“皓月,太后娘娘宣你入宫,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苏皓月抬眸,撞进了周兰湘关切的眼神里,她定下心来,笑着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太后要我进宫伴读,我又不能拒绝,如此一来,咱们不如顺其自然。”   周兰湘踌躇了良久,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为了两个字。   “当心。”   第二日,苏皓月早早地收拾好入宫了。   在宫女的带领下,苏皓月来到了太后的寝宫。   “启禀太后娘娘,安阳侯府嫡小姐苏皓月带到了。”引路的宫女站在门外规规矩矩地通报道。   话音落下,四周却是格外的沉寂。   直到苏皓月有些不安地抬头朝那一扇紧闭的房门望去时,里头才幽幽传来太后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宫女推开门,领着苏皓月轻手轻脚地走入殿内。   苏皓月垂着头,微微恭着身,两手端在腰间,亦步亦趋地走到太后凤榻前。   “臣女苏皓月,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祚万年。”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既不过分娇媚,也不过分清冷,十分端庄得体,悦耳动听。   太后半卧在榻上,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恭恭敬敬立于殿下的少女,懒洋洋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赐坐吧。”   苏皓月谢了礼,轻轻地坐在了宫女送上来的小几上。她的一双素手搁在膝头,臀部只坐了小几的一半,身体稍稍朝太后的方向倾斜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凤榻的正下方,显得恭谨端庄。   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似随意地问道:“哀家瞧你举止倒是得体,你这规矩都是跟谁学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幼年时曾读过关于女子礼法的书,书中图文并茂,很是生动,臣女便与姊妹们模仿起书中所说的行为礼仪,以此为趣。”   “如此说来,并无专人教授你礼仪?”   苏皓月顿了顿:“倒也有嬷嬷教,只是民间的嬷嬷大多只通礼仪的皮毛,形似而不神似,与宫中资历深厚的嬷嬷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   太后移开落在苏皓月身上的目光,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说道:“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倒是毫无遗漏。”   苏皓月装作并没有听出太后话中的深意,只是微微伏了伏身:“谢太后娘娘夸奖。”   “你从几岁开始认字?”   “臣女年幼时爹爹常年出征在外,家中的娘不过是个粗鄙妇人,并不十分通文墨,对臣女也是疏于管教,所以臣女开蒙得较晚,从七岁起才开始认字。”   “七岁至今,不过数十载,你倒出落得满腹才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真是罕见。”太后含着下巴:“平日里你都读什么书?”   苏皓月答道:“前几日读完了《消暮子》,这两日开始读前朝司马将军所著的《边塞十二录》。”   “你喜读杂文?”   “也说不上最喜欢什么,什么都读,囫囵吞枣罢了。”   太后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你不必谦虚,我瞧你在文章里锋芒毕露,没想到本人却如此内敛,简直判若两人。”   这话听来不太友善,苏皓月忍不住悄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这位太后娘娘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平白无故把她叫进宫里来,说是伴读,可从头至尾却也没提文章的事,倒是绵里藏针地讽刺了她一番,这又是什么道理?   苏皓月掩藏起眼中的波澜,只是笑道:“臣女不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了分寸,这才拘谨了些,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扬扬手:“也罢,哀家有些渴了,你将桌上的金桔端来。”   就像是在使唤自己的孙女一般亲近随意。   苏皓月站起身,行了个礼说道:“臣女遵旨。”   说罢,她便朝放着金桔的桌子走去了。   可还没等她走到桌子跟前,也不知是因为过于紧张还是什么旁的原因,她竟然一脚踩在了自己的裙摆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了。   她低低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撑着身体来阻止整张脸磕在地上,结果在跌倒时两只手掌蹭着绣着金线的地毯,因为惯性而向前滑行,被粗糙的金线生生擦出了两片血痕。   苏皓月吓坏了,连忙转身跪倒在太后的面前请罪道:“臣女鲁莽,失了礼数,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第348章 不祥之人   太后蹙着眉头,精明的目光穿透苏皓月额前的碎发,落在她一张惨白的小脸上。   她的掌心向上摊着,擦伤的血痕格外明显。因为恐惧和疼痛,她的双手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是故意为之还当真是不小心?   太后刚打算开口说什么,脸色却猛地一变,紧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果真如你所说,所学的礼数不过是个皮毛,让你拿点东西竟如此冒冒失失。”太后的声音尖利而刻薄,就像是长指甲划过桌面时发出的令人厌恶的声响。   她像是很不待见苏皓月一般挥挥手:“下去吧。”   苏皓月窘迫地几乎要落下泪来,低垂着的头更是恨不得要藏进地里头去了。   “是。”   可就在她的脚步迈出太后寝宫的一刹那,苏皓月身上的所有颓态几乎是瞬间一扫而空。   她勾起唇角,回过头看了一眼宫门口高高挂着的牌匾,抬起下巴扬长而去了。   翌日,玄真如往常一样去给太后把脉。   可他刚走到一半,却在路上与太后的贴身宫女撞了个满怀。   玄真连忙后退两步,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整理整理衣摆,说道:“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法师!法师!”那宫女看清眼前的人正是玄真之后,却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泪眼婆娑地哭诉道:“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太后娘娘不好了!”   “什么?”玄真柳眉一挑,沉下脸来:“走。”   当皇帝快马加鞭赶来时,只见那个小宫女站在殿外抽抽搭搭地哭泣。   皇帝顿住脚步,沉着嗓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宫女跪倒在皇帝跟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弱弱地回答道:“今个晨起不久,太后娘娘便说有些胸闷,想出去透透气,奴婢便陪着太后娘娘去御花园逛了逛,可没想到,刚回到宫里,太后娘娘就晕了过去......”   “胡闹!”皇帝勃然大怒:“太后如今的情形,怎还能走那么远的路去御花园呢?”   那小宫女被吓坏了,连连磕头:“前几日太后偶尔也去了御花园,可都,可都好好的,不知为何,今日却突然不好了......太后娘娘懿旨,奴婢不敢不从啊!”   “混账东西!”皇帝重重一甩衣袖,走进了殿内。   此时皇后已经在床榻边陪着了,她看了一眼两眼紧闭的太后,轻声询问玄真道:“法师,太后娘娘怎么样了?”   玄真摆弄着手中的瓶瓶罐罐,声音听不出喜怒:“蹊跷。”   站在身后的皇帝听见了这句话,加快脚步走上前来,坐在了太后的塌边:“此言何意?”   玄真朝皇帝拱手行礼:“回禀陛下,太后娘娘原本已经大有好转,再有月余也该痊愈了。可不知为何,病情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重了数倍。草民方才替太后娘娘把脉,发现太后娘娘五内衰竭,气血凝滞,已到了病入膏肓之境地。”   话音刚落,只听皇帝一拍大腿,怒斥道:“玄真,你若是治不好太后,朕必要你为太后陪葬!”   皇后下意识地一缩肩膀,对下眸光不敢直视此刻震怒的皇帝。   可玄真反倒看起来十分平静,他淡淡说道:“陛下息怒,草民已尽了医者的本分,可太后寝宫里闯入了些牛鬼蛇神,正是冥冥之中的这一股力量冲撞了太后娘娘,实非人力可以更改。”   皇帝的眉心拧起了一个疙瘩:“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人体中有阴阳五行,久病之人体内五行紊乱,阴盛阳衰,比常人更容易受到邪气的侵害。所谓六腑传化物而不藏为阳,五脏藏精气而不泄为阴,太后娘娘之病本就在心,草民把脉时,只觉太后娘娘心力衰弱,阴阳不调,更伴有体寒等病症,草民推断,太后娘娘只怕是被某些脏东西给冲撞了,才会导致突然病情加重。”   前面一大堆皇帝都没听懂,但最后一句他却是扎扎实实地明白了,敢情玄真的意思就是太后撞邪了?   这种八卦玄学他本是不大信的,可玄真言之凿凿,再加上太后这病着实蹊跷,这种情况之下,皇帝也不由地信了几分,   更何况,鬼神之事向来说不准,大梁人对未知的神秘力量会有一种朴实的敬畏之心。   “你说,太后这几日都见了何人,去了何处。”皇帝一只胳膊撑在腿上,冷冰冰地指了指缩在最后头的贴身小宫女。   小宫女手忙脚乱地跑上前来,行了个礼说道:“太后本就喜清净,病后就更不常见人了,偶尔闷了,也只是去御花园里头散散步。”   刚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啊!奴婢想起来了,昨日太后娘娘宣了安阳侯府的苏小姐进了宫,说是读了苏小姐的文章觉得好,便叫苏小姐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说话,聊聊她的文章。”   “哪个苏小姐?”玄真皱眉问道。   “苏大小姐,苏皓月。”   “她来待了多久?”   那小宫女回忆了一下,说:“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锋利的眉峰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那就错不了了。”玄真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令人胆颤的寒芒。   皇后一听,心中大喜过望。正愁不知该怎么对付苏皓月,她就上赶着送把柄来了。   “陛下,臣妾听闻苏皓月还是苏家四小姐时,就与家里的其他人相处得很不好。她的一个姐姐,两个妹妹,甚至还有另两房的几位长辈,都是在她成年之后相继离世的。民间早就有传闻,这丫头邪乎得很。”皇后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太后缠绵病榻,哪里受得了这种不详之人的冲撞,也难怪太后的病情会陡然加重了,就连玄真法师都找不出缘由。”   玄真淡淡地扫了皇后一眼,不语。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传苏皓月进宫问话。”   消息传到苏府时,周兰湘登时慌了手脚。她哆哆嗦嗦地抓着苏皓月的手问道:“皓月,我怎么觉得此事像是不妙啊?太后娘娘病情加重,为何要传你去问话?”   周兰湘性子质朴,但并不愚钝,一下就找出了此事的关窍。   苏皓月苦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毕竟我昨日入宫伴读,陛下召我进宫问问情况也是正常,娘亲不必忧心。”   “我怎么能不忧心呢?事关太后,若是陛下误会了什么,岂不是要杀头的重罪?”周兰湘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爹又不在家,我这一下还真没了主意。”   “娘,你放心吧,陛下是明主,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好人的。”苏皓月悄悄冲门外候着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对周兰湘说道:“让人久等总归是失礼,我先去了。”   周兰湘眼泪汪汪地把她送到门口,看着苏皓月渐渐远去的背影,张嘴想再嘱咐两句,却还是把满腔的忧虑咽进了肚里。   在进宫的路上,苏皓月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惶恐,反而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果然被她猜对了,周家的行动,太后不仅非常清楚,甚至有可能是这个阴谋坚实的实施者。   昨日太后突然宣她进宫伴读,她就觉得有异样。据她所知,这位太后平日里爱听戏,爱赏花,爱办宴会,就是不爱读书,有时民间会流行一些小说话本,她干脆就让身旁的太监宫女把扮相扮上,照着书里说的演给她看,而都不愿意自己费眼睛一行字一行字地去读。   这样对读书厌恶至极的一个人,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想到去翻《竹影文集》呢?还有感而发,专程找她进宫伴读?要说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打死苏皓月她都不会相信。   所以,她留了个心眼,在太后让她送金桔的时候故意摔倒,还在手上留下了伤痕,证明她确实因为受了伤而没有接触太后的任何吃食。当时宫中只有太后和她宫里的下人,苏皓月这样做也是防止太后身边的人污蔑她,不然太后真有了个什么好歹,只怕她全身都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虽然他们的这一个计谋没有得逞,但显然他们很快又找出了新的对付她的办法。   苏皓月抿着薄唇浅浅笑了起来,不知他们这回又在打什么主意?还真有点好奇呢。   太后寝殿门前庭院一角栽了一棵秀丽挺拔的梧桐树,茂密的树叶间不时传来知了聒噪的高鸣。苏皓月驻足回过头朝梧桐树望去,勾起唇畔,走进了正殿。 第349章 自证清白   “臣女苏皓月参加陛下,参加皇后娘娘。”   苏皓月拎着裙子,不慌不忙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苏皓月站起身,依旧是垂着眼帘。   “朕今日召你入宫,是想问问关于太后的病况。”皇帝稍稍往后靠了靠,换了个坐姿:“昨日你入宫伴读时,你都与太后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苏皓月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回陛下,昨日太后娘娘只是随意问了些臣女的家事,平日爱读什么书,臣女都照实说了。后来聊到高兴处,太后娘娘吩咐臣女送一盘金桔上去,臣女一时有些紧张,在去拿果子的时候踩着了自己的裙摆不慎摔倒了,手蹭破了皮。太后娘娘体恤,便让臣女回去了。”   说着,苏皓月摊开两只手掌,掌心还抹着一层透明的药膏,两块泛着血色的伤口清晰可见。   正在这时,站在一旁的玄真突然说话了:“陛下,草民刚才算过苏皓月的生辰八字,此女的八字极为罕见,四柱纯阴,命格却非常硬,我们将这种八字命名为‘水刀’,意思是杀人于无形。若男子有此命格,不日定会功成名就,一飞冲天。若女子有此命格,注定是孤煞之人,轻则家宅不宁,重则甚至祸国殃民!”   “太后久病气运低迷,此女本就不详,与太后相冲,再加上她犯了见血的大忌,陛下,一把染了血腥的尖刀,不杀人,是绝对不会收鞘的。”   听了玄真这样一番话,皇帝眉头紧皱,抓着膝头的手指猛地缩紧了。   正在这时,里间里的太后突然拼命咳嗽了起来,似乎是在应证玄真的一番推论。   皇后逮着机会,连忙说道:“陛下您看,苏皓月这才进来多久,太后立刻就有了不适之感,玄真法师的话应该不是信口胡说的。”   刚才还稳如泰山的皇帝这下也有些坐不住了,他虽说不大信鬼神之说,但是事关太后,他不得不加倍谨慎。而且玄真言之凿凿,太后这病来如山倒的架势也确实蹊跷,思来想去,他都不能轻易放了苏皓月。   可就算真如玄真所言,总不能就这样草草治了苏皓月的罪吧?退一万步说,再怎么样,她爹苏振国也是为了大梁出生入死的将军,又是难得的忠义两全之士,若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就把他唯一的女儿杀头,岂不是会寒了忠臣的心?   忠臣的心寒了,以后谁还会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皇帝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玄真,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办法医治太后的顽疾?”   玄真掸了掸衣袖,回答道:“草民只能尽力而为。先用一枚保华丹保住太后的心脉,再开坛做法,求上苍降下甘霖,取无根水做药引给太后服下。等太后的病情稳定之后,再慢慢打算。”   皇后暗暗瞪了苏皓月一眼,冲玄真使了个眼色,问道:“那此妖女又该如何处置?难道还由得她为害人间?”   反正这种东西玄真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当然希望玄真说得越严重越好,最好是拿苏皓月去祭天,以此换得太后的身康体健和大梁的国泰民安。   可玄真不傻,他也不会任由皇后摆布。他微微沉吟了片刻,抱拳答道:“陛下,苏皓月冲撞了太后虽有罪,可说到底也是无心之失。草民以为,不如就将她赶出大梁,勒令她终此一生不得再回国。只要她不在大梁的国土之上,也就不会影响到大梁的国运,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精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心动了。   他想起北漠王子昭昱曾在大殿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求娶过苏皓月,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把苏皓月嫁给昭昱,既解除了她对大梁的威胁,又能保全她一条性命,这样一来对苏振国也好交代。   就在皇帝张开嘴,刚要应允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苏皓月突然说话了。   “陛下请容臣女分辨两句。”苏皓月的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略的力量:“若臣女真是什么所谓的不详之人,最先妨碍的应该与我朝夕相处的亲人才是,可陛下您也看到了,臣女自出生,一直在幸福美满的家庭中长大。父母健康,兄妹和睦,爹爹出征在外多年,也平安地回来了。臣女长到这么大,又怎么无缘无故突然变成了会克人的煞星了呢?臣女实在不明白。”   “苏皓月,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几个兄妹大伯不都是在你成人之后陆陆续续离世的吗?就连你的庶妹,好不容易嫁给了五皇子,还莫名其妙地难产死了,你说,这不是被你克的还能是什么?”皇后瞪着眼珠子恶狠狠地说道。   苏皓月却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请慎言,我的大伯大婶还有三叔都是因为犯了重罪才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难道他们自己犯了糊涂做错了事,也是被我克的吗?这未免太过于牵强了吧?”   “还是说皇后娘娘质疑当初这些案件的判处?”苏皓月柳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   皇后脸一白:“你不要胡说!”   说罢,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皇帝面露不悦,他敏锐地察觉出皇后今日像是有些反常。她似乎对苏皓月的家务事事无巨细全都了如指掌,甚至连她庶妹是因难产而死这种事情都知道。可她堂堂皇后,无缘无故去调查一个将军之女又是为何?而且从她的张牙舞爪中不难看出,她像是容不下这个丫头,巴不得赶紧借此机会将她除之而后快。   苏皓月整理好情绪,盈盈拜倒在皇帝面前:“陛下,臣女自知百口莫辩,但恳请陛下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自证清白。”   “你想怎么自证清白?”皇帝问道。   “刚才听玄真法师说要求雨为太后做药引,臣女愿意代劳,为太后的病尽一番心意。”苏皓月不疾不徐地说道。   皇帝吃了一惊:“你也会求雨?”   苏皓月摇摇头:“不会。但是臣女相信上天有眼,若真能降下甘霖,便是上苍为臣女作证,证明臣女绝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若未能下雨,臣女心甘情愿任由陛下处置。”   她的声音如切磋的白玉,清澈婉转,却铿锵有力。   玄真的瞳孔下意识地一缩,片刻,他轻轻勾动唇角,眼眸中快速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   皇后狐疑地眯起眼睛,这个小丫头果真难缠,都到这个份上了,竟还能想出拖延的办法。   罢了,便随她去吧,她还真不信就凭苏皓月这个丫头片子还有求雨的本事。   天上下的雨又不是她家的,难不成还会听她的使唤吗?   皇后收回了目光,浓浓的嘲讽如一朵绚烂的牡丹在唇角渐渐绽开了。   皇帝将信将疑,心中不免为这丫头的胆魄惊讶。   小小年纪就敢夸口让老天为她作证,也算是世间罕见了。这胆识果真与她父亲如出一辙,虎父无犬女啊!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点点头:“你想怎么做?”   “陛下,臣女只需要一间房间可以向神灵祷告便可。”   皇帝招手唤来一个宫女:“带她去吧。”   玄真看着苏皓月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赌局,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今日日落时分,一定会下雨。这是他五日前夜观星象推算出来的。   苏皓月不通天象,她之所以敢打这个赌,只有一个可能,她看透了他。   她早就知道这是周家联合太后设计的一个阴谋,这其中的一切,包括太后召她入宫伴读,甚至是太后的病情都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凡人不是神,没有人可以呼风唤雨。玄真之所以次次求雨而无一次失败,不过是得益于他精通天象,能够根据夜晚的星辰气象精测地推测晴雨,再当着众人的面摆一场声势浩荡的法场,看似是在求雨,实则不过是在等雨。   当玄真一说出要求雨给太后做药引时,她马上就猜到了他早已观测过今日有雨,所以她当机立断,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证明。   毕竟祥与不详,人说的总不如天说的有信服力。   玄真唇角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她太聪明了,怪不得,连周泠霜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第350章 惊天丑闻   毫无意外,就在夜晚来临的前一瞬间,暮霭沉沉的天空中真的落下了细如牛毛的雨丝。   勤政殿里的皇帝从厚厚的奏折中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纷飞地细雨,眼周褐色的纹路轻轻地拥簇在了一起。   这丫头,果然有点本事。   他爽朗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大步朝太后的寝殿走去。   苏皓月跪在太后的寝殿外,一头秀丽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面容沉静。   皇帝走到她身边,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进来吧。”便抬腿走了进去。   苏皓月牵起唇角,跟在皇帝的身后。   小宫女见皇帝来了,连忙向皇帝禀报道:“陛下,苏小姐已为太后取了无根水,只等着玄真法师的保华丹了。”   皇帝点点头,刚才苏皓月去祈祷之后,玄真便以准备药材为由回居住的宫殿去了。皇后在太后身边陪了一会,也走了。   “去请法师来。”   小宫女微微屈膝:“是。已经派人去请了。”   皇帝颔首,侧目看向苏皓月,眼神柔软了几分。   说句实话,这丫头他是很欣赏的。小小年纪,才华横溢,创作的文章可圈可点,就连她写的策论都深得他心。上次在为昭昱接风洗尘的宴会上,昭昱以虞步舞发难大梁,想出应对之法的人应该也是她。当时吴若彤在得了赏赐之后与苏皓月推脱了几下,皇帝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外宾在场,没有点明而已,可是他的心里是有数的。   这样一个有着惊世之才又有浩瀚胸襟的女子,皇帝于公于私,都是不愿意将她远嫁北漠的。   等了一会,没等来玄真,却见即墨寒从远处阔步走来了。   皇帝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意味深长地扫了苏皓月一眼。   依照他桀骜不驯的性子,为了心上人擅闯后宫,也是意料中事。   即墨寒走进殿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皇帝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介外臣竟敢擅闯太后的寝宫。”   话是厉害,语气却是懒洋洋的,不像在质问即墨寒,倒更像是在与他谈话一般。   即墨寒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苏皓月一番,确认她平安无事之后,才冷冷地回话道:“陛下,臣并非擅闯后宫,只是臣担忧太后的身体,特地送来一个位神医为太后医治。”   皇帝这时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   “即墨寒,什么人你都敢往后宫带,你还真是胆大妄为!”皇帝这回是真的有些恼怒了,他坐直身子,一双虎眼阴沉沉地盯着即墨寒。   “陛下,臣不过是尽分内之事,为太后寻访名医。”即墨寒毫不慌乱,淡淡地说道。   “你!”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即墨寒扭过头去,压根把盛怒之中的皇帝当成了空气。   就在这时,去请玄真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扑倒在皇帝的脚边说道:“陛下!不好了!玄真法师不见了!”   “你说什么?!”皇帝一拍桌面:“什么叫不见了?你给朕说清楚!”   “就是,就是不翼而飞了......”那宫女搜肠刮肚,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玄真法师回住处之后,只说要安心准备给太后服用的保华丹,令旁人不得打搅,便关了房门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可等奴婢去瞧时,房中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就连玄真法师随身带着的药箱也不见了!”   那宫女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奴婢询问过宫人,他们证实了从头至尾没有一人进出过房间,甚至连房间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可是,可是玄真法师确确实实就是这样凭空消失了。”   皇帝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指了指即墨寒身后的老者:“去,你去看看太后的情况。”   那老者行了个礼,放下肩上的药箱,朝太后的床榻走去。   苏皓月悄悄朝他瞟了一眼,即墨寒请来的原是黄神医。   很快,黄神医就回来了。   他一改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老顽童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毒素已经侵入了太后的五内,太晚了。”   “毒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草民就实话实说了。”黄神医刚要开口,却被皇帝制止了。   “你们,都下去吧。”皇帝朝一旁的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周围的人便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   “你说。”   “陛下,太后娘娘服食五石散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所以才会过早地心力衰竭。即便是尽力救治,最多也撑不过半年。”黄神医不疾不徐地说道:“再加之有人用银针封住了太后娘娘的几处血脉,毒素在体内郁结,加速了太后娘娘病体的恶化,如今已是药石无医了。而且此人施针的手法十分巧妙,若不是精通此法的,根本无法发现异常。”   皇帝的眉峰一挑,面色阴沉得可怕。   “五石散?!”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后竟有服食五石散的癖好?!   五石散在前朝确实风靡上流社会,不少文人雅士都已服食五石散为新潮。但随之而来的弊端也是很可怕的,很多人不到四十便出现浑身病痛,牙齿脱落的病症,最后死于各种各样的疾病。因此,大梁开国后严令禁止服食五石散,并把它列为了禁药。   可谁能想到,尊贵的太后竟然在后宫之中服食禁药多年?这要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要往哪摆?   怪不得没有一个太医敢跟皇帝提及此事,他们不敢,事关皇家的**和丑闻,谁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一个搞得不好,就有可能被皇帝杀人灭口。   可是,太后又是从哪来的五石散呢?在宫中绝没有人敢炼制这种毒药。   即墨寒看着一脸阴郁的皇帝,淡淡地开口说道:“太后酷爱听戏,这东西是一个戏子趁着来为太后唱戏的机会从宫外带进来的。那戏子就在殿外,陛下可要审一审吗?”   皇帝摩挲着椅子的扶手,沉默了一会,说道:“先不忙。”   即墨寒既然已经将人带来了,就一定抓到了铁证,有十足的把握。审他,除了问出更多不堪的丑闻,毫无其他用处。   听到这里,皇帝也能猜到用银针封住太后血脉的人肯定就是玄真。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陛下,曾有人见到玄真出入过周府,说不定此事与周家有关。”即墨寒又不失事宜地补了一句。   这话是什么意思?玄真是周家的女儿周泠霜请出山为太后医治的,难道说他们早已认识,周泠霜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演出了这一出苦肉计?   而且周家与太后的关系......   皇帝睿智的眸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太后出自周家,也正因如此,他不得不防,甚至把周历一个武将一辈子困在了京都。这一点,周历也是心知肚明。   现在想来,事情渐渐明朗了。   “你回答朕,银针封住血脉之后,人会有什么感觉吗?”皇帝将目光投向黄神医。   “痛苦异常。”黄神医答道:“不过,由于银针的作用也会间接的抑制毒素发作,因此人的面色看起来会格外健康,甚至是容光焕发。”   这就对上了。   皇帝曾见太后面色红润了许多,误以为是玄真的治疗起了作用,他还询问过太后感觉如何,他清楚的记得,太后的回答是好多了,半个字都没有提到过银针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太后对于玄真做的手脚也是清楚和配合的。   她选择了隐瞒,其一是知道自己服食五石散已久,时日无多,其二是想利用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再帮弟弟一把。   这个成日只知听曲玩乐的太后,原来还有这样的奉献精神。   皇帝冷冷笑着。   可是周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甚至赌上了太后的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除掉苏皓月吗?这代价未免太大了,有些不合常理。一个丫头片子,周历怎么也犯不着为了她如此兴师动众。   “给朕即刻传周历入宫。”   雨疏风骤,夏夜的疾风吹偏了一盏盏悬着的宫灯。   就在灯火阑珊出的宫道上,一个太监在雨中奔跑着,他甚至来不及撑一把油纸伞,只是时不时用衣袖抹一抹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睛。   “陛下!”那太监一路跑回了太后的寝殿,在殿中的地毯上留下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   “陛下,周家的门房说,周大人早在落雨前不久便出门办事去了,一直未归,随行的还有周家的大小姐。”那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禀报道。   落雨前,看来周历对宫中发生的一切事情了如指掌啊。   苏皓月用这场雨证明了她的清白,他们原本的打算也就落了空,玄真和周历又同时消失,这一点一定不是巧合。   他们到底在酝酿着什么样的阴谋? 第35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皇帝定下思绪,在台下站着的三个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黄神医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即墨寒抬起头,皇帝眼神中杀机尽现。   他上前一步,在黄神医开口之前说道:“陛下,人既然是臣带来的,那么臣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带他出宫。”   他知道皇帝在打量着什么,黄神医揭破了皇家丑闻,皇帝担心他会在外四处传播,所以打算杀人灭口。   即墨寒的这一句话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绝不允许皇帝伤害黄神医半分。   苏皓月不禁捏紧了衣角,此时的皇帝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炸药包,即墨寒这样半分情面都没给皇帝留,她担心皇帝会将怒火撒在即墨寒的身上。   可皇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墨寒,半晌,他才沉着嗓子笑了起来。   那笑声干哑压抑,半分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活像是一只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鸭子,挣扎着发出的声音。   “你想多了,朕是见他医术高超,想留他在身边罢了。”   “陛下,天下神医尽在皇宫之中,陛下不缺这一个。”即墨寒硬邦邦地怼了一句。   皇帝冷哼了一声:“真不知你父王是如何管教的你,竟容得你如此无法无天。”   即墨寒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皇帝见了他那一双眼睛,神色竟有些不太自然了。   “罢了,你的人朕还是放心的。”皇帝撇开目光,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花光了所有的气力一般挥挥手:“滚下去,省得惹朕心烦。”   即墨寒行了个礼,像个胜利者一般一把牵起苏皓月的手带着黄神医一块儿退下了。   一个月后,一个从边疆传来的消息震惊朝野。   昭昱的叔叔,也就是北漠国王的亲弟弟索启尔发动了政变,他谋杀了兄长,不久前,已经在北漠登基为王了!   而协助他发动此次政变的,正是被皇帝四处搜捕的周历!   他竟然顺利地躲过了所有大梁官兵,越过了边境成功到达北漠,现在是掌握北漠数万军队的实权人物。   可想而知,周历的这次行动一定是早就预谋好了的。若是没有大梁一些官员的暗中庇护,他绝对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在一个月之内就逃到了北漠。   周历筹谋多年,实力果然是深不可测。   事到如今,皇帝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何处心积虑要除掉苏皓月了。   周历忌惮的并不是苏皓月这个人,而是与她牵扯在一起的其他势力,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爹安阳侯苏振国。一旦皇帝听信玄真的谗言,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将苏皓月嫁给了昭昱,昭昱必然要马上带着苏皓月回国成亲。而国内又在酝酿着一场浩大的政变,索启尔谋权篡位,一定会将昭昱这个王位正统连带着他的王妃一起杀害。   苏振国痛失爱女后,不可能丝毫不怨恨将他的女儿推向火海的皇帝。只要这对君臣之间产生了隔阂,苏振国这个往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就不再是一头可怖的雄狮了。   周历就是要不择一切手段毁掉苏振国,削弱大梁的军事力量。   至于即墨寒,那就更不用说了。皇帝强行拆散了他和苏皓月,他甚至极有可能与皇帝反目成仇。   当然,这对周历而言就更好了。他忌惮苏振国,同样也忌惮即墨寒这个军事天才。   只要这两人倒了,不再为大梁朝廷所用,周历有信心,大梁剩下的任何人都不是他周历的对手。   等他在北漠站稳脚跟之后,再反扑大梁,一点一点将这个国家吞噬殆尽,等到那时,他便能将坐在王位上的索启尔一脚踹开,黄袍加身,实现他多年来的野心。   可是,他出师未捷,没有能除掉苏皓月。而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索启尔一直连发了无数封书信催促,再加上太后的时间无多,周历很清楚,太后一死周家最后的庇护就没了,而且常年服食五石散的人死后会呈现出于常人不同的特质,皇帝一旦发现,这个阴谋就再也掩盖不住了。   所以周历权衡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照原定计划前往北漠,协助索启尔发动了政变,成功篡夺了王位。   这个消息传到大梁之后,最震惊和惶恐的应该就是昭昱了。   他从尊贵的一国王子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身份尴尬的人,从前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一下子没了踪迹,甚至连酒楼里伺候的小二对待他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热情了。   大家心里都掂量着,昭昱现在空有一个王子之名,实际上连家都回不了。他叔叔索启尔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了王位,而昭昱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室继承人一定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将昭昱除掉,他的王位永远不可能坐得安稳。   有人猜测,索启尔派来刺杀昭昱的杀手正快马加鞭地赶赴京都,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位王子就会成了刀下的冤魂。   从前的香饽饽成了如今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可怜的昭昱在经历了国家巨大的变故之下,还要忍受身边众人的冷眼和猜忌,他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他不是没有回国的打算,可跟随他多年的随从说得对,他现在回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留在大梁还能暂时保住一条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昭昱站在窗边,抬头看着天空中明朗的月色,想念着远在天边的故国,和已经被索启尔残忍杀害的父王母妃,几欲肝肠寸断。   他一仰头,喝下一大口烈酒,生生呛出了眼泪。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当苏皓月找到昭昱的时候,他已经在市井小巷里的一家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了。   一连数日,他都是醒了喝,醉了便睡,借着酒精来麻醉自己,以此来逃避无法面对的现实。   周围一些别的客人见此,少不得又要指指点点。   落井下石、攀高踩地向来是人们最挚爱也是最擅长的一项活动。不论是街头卖烧饼的王二麻子,还是巷尾纳鞋垫的刘家三婶子,都能口若悬河地说上一番。   什么一国王子也不过如此啦,王位都被抢了还整日不思进取,只知道饮酒作乐,像一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大梁,诸如此类的。   猪肉贩子张屠夫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轻蔑地朝瘫成一滩烂泥的昭昱扫了一眼,脸上的横肉因为饮酒的缘故,红彤彤的。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豪情万丈地说道:“个娘的,老子的爹娘要是被人害了,老子就是拼上一身的力气,也要去跟仇人拼个你死我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不像有些小白脸,中看不中用,遇上点事就哭哭唧唧,像个娘们儿似的,脸蛋长得漂亮,却是个草包!”   “你若是有信心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万大军,那就尽管去,杀了索启尔让我们瞧瞧。若是不行,就趁早闭嘴,别在这洋洋自得地站着说话不腰疼,把无知当有趣。”   门外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张屠夫被人这样一怼,红扑扑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他回头望去,只见苏皓月一身华服仪态万千地走来,身后还跟着同样端庄的紫鸢和威风凛凛的南峰。   她是那样的高贵脱俗,与这巷弄里粗鄙的酒馆显得格格不入。   张屠夫见来人的架势不凡,猜着估计是哪位惹不起的小姐,便也识相地闭了嘴。   苏皓月走到依旧是呼呼大睡的昭昱身边,皱着眉,望向守在一旁的随从道:“你家主子日日这般自甘堕落,你们也不劝谏几句?”   那随从面露难色:“劝过,也没用。王子清醒时总是郁郁寡欢,食不下咽,喝点酒好歹能睡个安稳觉。”   苏皓月轻轻摇摇头,示意身后的南峰:“把他给我提溜起来。”   南峰二话不说,一把上手抓住了昭昱的后领子,将他整个人从桌子上提了起来。   那随从见南峰动作如此粗鲁,连忙上去阻拦:“哎!你是何人?怎敢对我家主子无礼?”   “闪开。”苏皓月吐出两个字,推开他,也不分辨,扬起手臂狠狠给了迷迷瞪瞪的昭昱一耳光。   啪!   清脆的一声,彻底把昭昱打醒了,也给打懵了。   他瞪着浑浊的眼睛,面颊火辣辣地发烫。   “苏皓月!你!”   昭昱恼羞成怒,他虽说落魄了,好歹身体里也留着尊贵的血液,容不得他人这般侮辱。   “打你的人就是我,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以来文社找我,我就在文社恭迎大驾。”苏皓月镇定自若地说道,唇角的弧度嘲讽中带着淡淡的轻蔑。就是这一抹轻蔑,刺痛了昭昱敏感的神经。   “我们走。”苏皓月说完,扔下一身酒气的昭昱,带着紫鸢和南峰扬长而去了。 第352章 助你一臂之力   苏皓月前脚刚到文社,昭昱后脚就跟来了。   他带着一个随从怒气冲冲地闯进文社,却被里头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坐着十来个书生,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肃穆而庄重,似乎就是专程在等他过来。   “苏皓月,你什么意思?”昭昱也懒得猜测苏皓月的用意,直接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坐,盘问道。   “我不剑走偏锋,又如何能请你过来?”苏皓月面上的高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婉的笑意,仿佛刚在酒馆里给了他一个耳光的人根本不是她。   昭昱不说话,一双淡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苏皓月。   “别担心,这里没有人要害你,我们都是来帮你的。”   昭昱冷哼一声,像是觉得这句话十分可笑一般。   从前对他趋之若鹜的人现在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而苏皓月这个从未给过他正眼的人却扬言要帮他?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皓月并不在意昭昱不配合的态度,她继续说道:“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继续醉生梦死,等着索启尔的杀手来结束你的生命;二,奋起反抗,为你父王报仇,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呵。”昭昱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报了仇又如何?我本也就不执着于王位权利。最重要的是我即便报了仇,父王母妃也不会再回来了。报仇?我没兴趣。”   苏皓月耸耸肩:“那就随便你了,你母妃养育你这么多年,危难时刻你却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我看,她也不必再苦苦死撑下去了,早点解脱早点去与你父王作伴吧。”   昭昱像一只被人踩痛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母妃,没死?”   “重要吗?反正你也不打算再管她了。”苏皓月撇过脸去,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语气冷漠而疏离地下了逐客令:“好走不送。”   “等等!”昭昱冲到苏皓月的面前,死死抓着她的衣袖,像溺水之人拼尽全力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你说清楚,我母妃到底如何了?”   苏皓月终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红唇轻启:“她暂时无恙。”   “真的吗?”昭昱漂亮的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一直误以为母妃早已随着父王去了,毕竟索启尔既然已经干出了篡权夺位的事来,就不可能留下她这个隐患。可现在突然听闻母妃没事,也算是在万念俱灰中给了昭昱一线希望。   “但是,你母妃的情况很不乐观,可以说是危在旦夕。”苏皓月冷不丁地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索启尔一直垂涎你母妃的美貌,篡权之后并没有马上处死你的母妃,而是将她圈禁了起来,想占为己有。也因此,你母妃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接下来会如何,不好说。”   “索启尔这个混蛋!”昭昱眼瞳血红,死死攥紧了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大卸八块!”   “那是自然。”苏皓月淡淡地勾起唇角。   “可是,我现在......”昭昱抓着苏皓月衣袖的手颓然地松开了。   索启尔掌握了国家大权,手握数万精兵,而他现在却已经一无所有,又如何能报仇雪恨,救出母妃呢?   苏皓月朝身后坐着的书生们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刻站起身来说道:“昭昱王子,你放心,大梁子民向来是嫉恶如仇的,索启尔篡夺王位,弑杀兄长,如此卑劣的行径为我大梁所不耻!你若是有心报仇,我们全都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昭昱回过头看了那书生一眼,不免有些狐疑。   “你们......?”   也不怪昭昱对这些书生有偏见,虽说也有文武双全之人,但大部分读书人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真打起架来说不定连卖菜大婶都打不赢,所以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嘛!就这样的一帮人又怎么能帮他呢?   那书生淡淡地笑笑:“昭昱王子,你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发写请愿书上交给朝廷,恳请陛下派兵协助你夺回江山,手刃仇敌!”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站起来说道:“索启尔这等逆贼祸国殃民,我们这样做也是替天行道。”   “我大梁人饱读诗书,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品德卑劣之人。”   “王子你放心,我们大梁作为北漠的邻国,一定是义不容辞地做你坚实的后盾!”   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昭昱热血沸腾。   是啊,只要大梁愿意发兵平息北漠的内乱,襄助他重新夺回政权,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   其实昭昱不是没有想过向大梁皇帝求助,但是他也有他的顾虑。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十分微妙的,现在北漠已经在索启尔的掌控之中了,他没有把握说服老谋深算的大梁皇帝为了他而冒险向北漠开战。更何况,北漠是大梁的邻国而非属国,北漠的政变说到底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大梁若是冒然插手,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有干预别国内政之嫌。   可若是有民众的请愿书,那就又不一样了。   只要这场战争能够得到百姓的支持,朝廷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毕竟要书生去打仗肯定不行,但要论制造舆论,能言善辩的书生们却是一个顶俩。   昭昱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冲在场众人鞠了一个躬:“那么昭昱就在此谢过各位的倾囊相助了。”   说罢,他转头望向苏皓月,只见她倾国倾城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波明艳动人,神情谦卑平静,丝毫没有半点自得的神色。   昭昱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书生都是竹影文社的常客,都是钦佩苏皓月的才学而甘愿追随她的。   她善谋略,有胸襟,有绝世的美貌,还有非凡的人格魅力。   这样一个女子,世间亦是罕见。   昭昱现在很庆幸,他没有与苏皓月为敌。   在他风光时因为各自的利益而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些人,像是魏景鸿、傅常槿,还有那些闺秀们,现在全没了踪影,而与他相处得并不十分融洽的苏皓月却能不计前嫌地帮助他,为他出谋划策,甚至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待我大仇得报,绝不忘皓月你的恩情。”昭昱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十分真诚。   苏皓月点点头:“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落落大方,荡气回肠,不争不抢,不居功自傲,却给了昭昱在此时此刻最需要的信任和力量。   让昭昱更加确定,识澜公子,他之幸事也。   当晚,即墨寒亲自进宫将请愿书呈给了皇帝。   皇帝翻开一看,只见署名一栏上密密麻麻写了上百个名字,其中除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还不乏一些官员。   苏振国一家自是不必说,还有苏智,再比如和侯府一向关系很好的吴家,当然还有楚靖王派系一些官员的署名。   请愿书沉甸甸的搁在皇帝手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即墨寒,隐藏起了心中的情绪。   “朕倒不知,何时你与昭昱的关系竟这么好了?还为他请愿?”皇帝似笑非笑道。   “私人恩怨与国事如何能相提并论。”即墨寒淡淡答道。   “哈哈。”皇帝将请愿书随手往御案上一扔:“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即墨寒少见地抬起眼眸,轻轻牵起唇角:“臣沐浴皇恩,自当替陛下效犬马之劳。”   潜台词就是,别装了,你等这玩意不是已经等得很着急了吗?   皇帝眼波一凝,顿时哑了火。   这臭小子,仗着宠爱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可偏偏皇帝还拿他没办法。唉!   即墨寒说的没错,他确实一直在等请愿书,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向北漠发兵的机会和借口。北漠的国力日益强大,隐隐对大梁造成了威胁,大梁皇帝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邻居了。如今北漠朝廷刚刚经历内乱,政权还不稳定,趁火打劫,自然是事半功倍。   而且昭昱在他们的手上,只要皇帝以拥护王室正统为名,便可以派大军长驱直入,大张旗鼓地进入北漠国土。而年轻的昭昱想要稳定政权,只有牢牢攀附大梁这一棵大树。如此一来,大梁北疆最少可换来数十年的和平安定,这可是多少个和亲公主都换不来的最牢靠的保障。   可是这个计划想要实施,朝中的阻力也非常大。原因也不外乎两点,其一是战争一旦爆发,自然劳民伤财。其二便是师出无名,有干预别国内政之嫌。   但是现在有了民众的请愿书,这些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皇帝沉默良久,眯起眼睛问道:“这又是苏皓月的主意吧?”   即墨寒警惕地皱起眉:“是臣的主意还是皓月的主意,没有区别。”   “哈哈哈哈!你倒还真是紧张她。”皇帝讪笑两声:“行了,下去吧。”   即墨寒冷漠地扫了皇帝一眼,转身离去了。 第353章 东窗事发   皓澜院。   吴若彤与苏皓月对坐在庭院里,一边享受着初秋傍晚的凉风,一边就着精致的小菜喝两口小酒,好不惬意。   话没说几句,又绕到了北疆的战事上。   吴若彤叹了一口气,说道:“皓月,这一转眼你爹爹和王爷都已经出征月余了,怎得一直没有回京的消息呢?”   皇帝任命苏振国为主将,即墨寒为副将,两人率领十万大军一同前往北漠,帮助昭昱从索启尔的手中夺回北漠政权。   双管齐下,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苏皓月淡淡一笑:“他们是出征打仗,又不是出去游玩,哪能那么快呢。”   “你倒是沉得住气,只是,你的婚期将至,王爷又迟迟未归,这婚事只怕是要延后一段时间了吧?”吴若彤说罢,气不过又恶狠狠地骂道:“话说回来,这一切都怪周历那个老贼!陛下对他如此信任,给了他高官厚禄,他竟然叛国,简直可恶!”   如今大梁上上下下人人提起周历,都是咬牙切齿,连带着他的女儿周泠霜也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从前的她受到了多少褒奖,现在就有多少谩骂。   苏皓月给她斟了一杯酒:“人心不足蛇吞象,从古至今,这样的人还少吗?”   “唉!”吴若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周历叛国,紧接着又是太后薨逝,玄真法师被陛下杀头,现在侯爷王爷又临危受命,出征北漠,我爹每日回到家中都是把自己关进书房,谁都不理。我怎么觉得,这朝局越来越动荡了?”   玄真当然没有死,他人间蒸发了。但是一个大活人在皇宫之中凭空消失,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所以为了维护皇权的颜面,陛下只能对外宣称玄真已经伏法。   不过有一点吴若彤说的不错,朝局确实越来越动荡了。   “小丫头片子,你倒是生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苏皓月打趣道。   “谁都能这样说我,就你不能。”吴若彤不甘示弱地呛了回去:“如今你可是咱们大梁的红人,竹影文社日日都有人慕名而来,就为了见你一眼。人人都说澜公子是世间少有的女政治家,女谋士,听听,多吓人啊!”   苏皓月尴尬地清清嗓子。   这回为了帮助昭昱,确实是有点玩大发了。   女政治家?她可不敢当。这样的话要是落在了有心人的耳中,肯定又要搬弄是非了。她不是不知道,已经有一些看不惯她的人在她的背后暗骂她牝鸡司晨。   好在陛下基本贯彻了任人唯贤的用人之道,只要是对国家有益的提议和意见,一律采用。虽说苏皓月身份特殊,但她也只是站在一个普通百姓的角度上做了一些普通百姓该做的事,而且每件事都办到了陛下的心坎里,陛下当然就对她格外宽容些了。   但是苏皓月还是决定,以后不论做什么都要低调些,这样的舆论越少越好,以免引火烧身。   “皓月!”   门外传来苏智清润的声音。   吴若彤身子下意识地坐直了,还迅速拿起帕子揩去了嘴角残留地一滴酒痕。   苏皓月只觉得好笑,转而向门外看去。   苏智快步走进来,一见吴若彤,他的神色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吴小姐也在啊。”苏智打了个招呼,说着就要往外躲:“那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等等!”苏皓月连忙制止他,白了他一眼:“干嘛?还认生啊,有什么事就说呗!”   苏智尴尬地笑了两声,目光不安地在吴若彤的身上扫了扫,说道:“没有没有......就是,我听说褚家出事了,所以过来跟你通个气,也没什么大事。”   苏皓月手中的动作一滞,眼眸刷地亮了,褚家终于出事了!   五皇子府。   魏景琰站在书房里,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嘴角微微发颤,一脸山雨欲来的气势。   他对面的褚灵倩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艰难地扶着肚子,惶恐万分,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魏景琰越想越气,抄起书桌上的一把毛笔就往褚灵倩的脸上砸去,还伴随着两个满是恨意的怒吼:“贱妇!”   褚灵倩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完全没法躲避,只能任由毛笔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又乒铃乓啷地落在了地上。   “殿下......”褚灵倩吓哭了,她是真的哭了,一方面她因魏景琰将对她母家的火气撒在她身上而委屈万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害怕,她从没有见过魏景琰如此可怕的模样。   “你给我住嘴!”魏景琰一拍桌面,红着脸怒斥道:“你这个贱妇,你的胆子倒挺大,还敢背着我在外头杀人放火是吧?你以为可以瞒一辈子吗?”   褚灵倩心道不好,魏景琰怎么会知道聊菁阁的事?   “下三滥的女人果然信不得,她竟然敢出尔反尔!”褚灵倩骂的当然是仙娥,她以为仙娥食了言,收了她的钱之后又把事情给捅了出去。   “蠢货!”魏景琰见她还不开窍,气得七窍生烟:“若真是聊菁阁的人说漏了嘴倒还好办,本宫有一万种方式让她们永远闭嘴。可偏偏,抓到把柄的人是皇后!你听明白了吗?包括查出褚为良贪污,卖官鬻爵的人,也是皇后!”   本来这件事与五皇子府也并无直接关系,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褚为良虽然犯了错,但明面上没有人会把他的罪责加到褚灵倩的身上,毕竟她现在是五皇子妃,而不是褚家的小姐。   至多也就是会有一些闲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罢了,褚府倒了,褚灵倩没了靠山,地位一落千丈,可对五皇子府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可偏偏也不知是魏景琰被褚灵倩迷昏了头,还是因为她怀孕而对褚家格外照顾。褚为良曾隐晦地给魏景琰推荐过几个人,说是他的远亲什么的,让魏景琰帮帮忙,给安排几个职位历练一下。   这对于魏景琰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褚为良的要求也不高,是官就行,魏景琰没有想太多,便答应了。   后来,经过皇后的一番调查,这些人全部都曾向褚为良行贿,证据确凿。   这下,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大家都认为魏景琰对褚为良卖官鬻爵的行径不仅十分清楚,而且还参与其中。他们翁婿二人狼狈为奸,利用权职之便把朝廷的官位完全当作了自己的私人财产,随意出售。再加上褚灵倩曾在聊菁阁纵火一事也被皇后翻了出来,大家自然而然认为是魏景琰风流成性,成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搞得褚灵倩心生怨恨,一怒之下这才大闹聊菁阁。   魏景琰平日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向来是自律矜持的,此事一出,自然会引来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感叹魏景琰隐藏得太好了,表面装得一本正经,背地里和那些沉湎女色、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区别嘛!   魏景琰苦不堪言,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最要命的是,皇帝本就为了北疆的战事心力交瘁,冷不丁又被魏景琰和褚为良一刺激,怒火攻心之下竟晕厥了过去。经过太医院手忙脚乱的救治,皇帝总算平安醒来了。   醒来后的皇帝就说了一句话。   “还不给朕拿下!”   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皇帝是要拿下谁,拿到哪儿去。大家面面相觑,又不敢问,好在侍疾的娴妃机智聪慧,在旁嗔怪了一句:“你们这些人都是不长脑子的吗?谁把陛下气昏了,就去拿谁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由太子亲自率领人马把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把褚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部抓进了刑部大牢。   当然,除了褚灵倩。   严格来说,她现在已经不是褚家人了。   可她明白,她要承受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她看着魏景琰那一双阴恻恻的眼睛,那张他曾经万般迷恋的唇轻轻打开,带着满腔的厌恶和恨意说道:“本宫早与你说过,你爹若是做出了蠢事连累了本宫,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殿下!”褚灵倩凄厉地喊了一声,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跪在魏景琰的面前,满面泪水:“殿下,这一切与我无关啊!我是不知情的!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如此绝情,不要休了我......求你......”   “你不知情?你不知情怎么会跑去聊菁阁杀人灭口?不就是因为朗乾揭露了你爹干的那些腌臜事吗?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魏景琰冷笑地说道:“你放心,本宫不会休了你,不仅不会,本宫还会一如往常地‘照顾’你,你就安心地留在府中享清福吧!”   说罢,魏景琰拂袖而去,留下面色惨白的褚灵倩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354章 死在了那日的黄昏   在皇后的一力推动下,褚为良被判处了绞刑,不论男女老幼,家眷全部流放。太子去抄没褚家家产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褚家也太有钱了,库房里头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宝,光是银狐的皮毛就有上百件,金银玉器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好些东西连他都没有见过。   至于如何处置魏景琰,皇后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聪明地避了嫌,暗中授意朝中的一些官员发起了弹劾的攻势。   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倍感失望,又震惊与他平日毫无破绽的伪装,于是一怒之下,将他赶去距离京都有一日车程的昭陵给祖宗守墓去了。说是让他好好在祖宗的灵位前检讨自己的罪行,等他洗心革面之后再回来。   话是这样说,但明眼人都知道,五皇子这一去,只怕就与储位之争失之交臂了。   褚灵倩也理所应当地随着魏景琰去了昭陵,这一对夫妇从此淡出了京都众人的视线。   整件事中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太子,最得意的却是皇后。她恨不得每日都要去敬妃的宫中晃悠一圈,刺激她一下,乐此不疲。   不过,这一切对于苏皓月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爹和即墨寒就要班师回朝了。   他们剿灭了索启尔所属的全部势力,拥护昭昱登基,随后押解着周历、周泠霜从北漠出发,十月初四回到了京都。   百姓们夹道欢迎归来的将军,在行军队伍的中间,有两辆囚车,分别关押着周历和周泠霜。   周历衣衫褴褛,缩在狭小的囚车之上,披头散发,仿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老了,老到回忆起当年在边疆策马扬鞭的日子都觉得恍如隔世;老到久疏战阵,顽抗了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全面溃败;老到与面如寒霜的即墨寒狭路相逢,只能感慨一声后生可畏。   周历睁着昏花的老眼,仰天长叹一声。   周泠霜将自己的脸藏在胳膊里,瑟缩着瘦弱的肩膀,像一尊木雕,一动不动。   “快看,真没想到,周家大小姐也有坐囚车的一天!”路边围观的百姓一见到周泠霜,纷纷冷嘲热讽起来。   “就是啊,从前她风光时候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现在还不是沦落到这种下场。”   “当时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货色,不可一世地给谁看啊!”   “就是,女子就算没有才华,也不能坏了德行。我听说他爹暗地里投靠那个篡权的北漠国王,就是她怂恿的呢!”   “啊?真的吗?”   “是啊!他爹虽说是尚书,但对这个女儿可是言听计从。也难怪嘛,周泠霜顶着才女的名头长大,免不了就会有些飘飘然了。”   “......”   囚车上的周泠霜对周遭的一切完全充耳不闻,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在即墨寒亲手擒住她的时候。   当她与即墨寒在苍茫的北漠相遇时,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即墨寒的怀里,对他诉说衷肠。可即墨寒却抽出长剑横在她的面前,冷冰冰地一字一句道:“再上前一步,死。”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周泠霜的眼角噙着泪水,倔强地扬着头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即墨寒冷冷一挑眉,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翻,锋利的剑刃割开了她颈部的皮肤。   “闭嘴。”他说道:“本王嫌恶心。”   他的剑很有分寸,既不会伤她的性命,又能让她饱受皮肉之苦。   周泠霜张着嘴,欲语泪先流。   眼前的男子依旧那么俊美逼人,依旧是她迷恋的模样。他一袭黑色的长袍,站在大漠之上,脚踩黄沙,手持长剑,意气风发。   可他眼中不曾有半分缠绵情意,只有比长剑更加凌厉的杀机。   这就是她从年幼时就一直深深爱慕的人啊。她一颗少女的芳心全部交付给了他,可他却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碎,碾成了一抔灰。   周泠霜垂下眼帘,鲜艳的红唇间发出一连串苦涩的笑。   “苏皓月,到底哪里好?”一字一句,锥心泣血,满含她一腔无法下咽的悲怨:“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   这么久了,她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陪伴在即墨寒身边多年,小心翼翼,处处谨慎,为何就比不过一个苏皓月!   即墨寒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良久,他说道:“你根本不配与苏皓月相提并论。”   “不!你骗我!”周泠霜像发了疯似的哭喊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顺的站在你身边!我读书、写字、学琴,做遍了所有我极端厌恶的事,都是为了,能离你近一点。可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换来了一个不配?!凭什么?这不公平!”   周泠霜再也忍不住了,她跌坐在地上,就像一个失手打碎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痛心疾首地哭泣。   大漠萧瑟的风吹在她柔软细腻的脸蛋上,留下一道道干涸的泪痕。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憎恶和狠毒,毫不掩饰的狠毒。   “所以,事到如今都怪苏皓月!要是没有她,你一定是我的!”   周泠霜已经魔怔了,即墨寒也懒得再与她纠缠,他收起剑,转身朝军营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句话清晰地飘进了她的耳中。   “痴心妄想。”   周泠霜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曾经不可一世的周泠霜已经死在了苍凉的北漠,死在了夹杂着纷飞战火和滚滚狼烟的那个黄昏。   此时囚车上的她,不过是一具麻木的躯壳。   哀莫过于心死。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周泠霜的心脏。   “啊!”围观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走在队伍前面的即墨寒寻声望去,只见周泠霜已经颓然地歪倒在了囚车上,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已经涣散了,那张美艳的脸此刻看来却格外恐怖。   相信曾经被她美貌所吸引的男子若是见了这一幕,都会忍不住胆寒三分。   再美丽的皮囊死去的时候,都是狰狞可怖的,而周泠霜尤甚。她就像一只哀凄的厉鬼,面容扭曲,苍白的嘴唇已经被鲜血染红。   即墨寒顺着她死前最后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角一家茶楼二楼的窗户还在微微颤动,凶手刚才应该就埋伏在那里,只等着给周泠霜致命一击。   此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即墨寒勾了勾唇角,继续前行。   不用说,那个人应该就是在宫中消失的玄真。   原来他不仅没有离开京都,反而还敢出现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就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吧!   至于他杀周泠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恨她,反而是为了帮她。   周家犯的罪太重了,周泠霜和周历是主谋,必死无疑。玄真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她早点解脱罢了。   即墨寒扬着下巴,眼中寒意乍起。他回过头,目不斜视地带着军队进了皇宫。   在周太后薨逝之后,周泠霜毫无尊严地被人暗杀在了囚车上,周历犯了重罪,被判处剐刑。   自此,曾经辉煌一时的京都周家就像一棵被人拦腰斩断的大树,轰然倒地,从此没落了。   月光如水,洺仙山的小竹屋,苏皓月和即墨寒并肩坐在窗边。   她将头轻轻枕在即墨寒的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轻声说道:“王爷,你清减了。”   即墨寒低笑一声:“为伊消得人憔悴。”   苏皓月往他的怀里又缩了缩,静静地享受这一刻静谧美好的时光。   “昭昱那小子,到现在还是对你念念不忘。”   头顶传来即墨寒低沉磁性的声音。   苏皓月一听,咦,这话的语气倒没了从前的醋意。   “不过他知道永远不可能从我手中把你抢走,也就淡了要娶你做王后的心思。”即墨寒用下颌轻轻摩挲着苏皓月带着清香的发丝:“哼,算这小子有自知之明。”   苏皓月笑道:“人家好歹现在也是北漠国王了,小子二字,未免有点欺负人。”   “嘁。”即墨寒不屑地撇撇嘴:“如今北漠看似政权独立,实则大局都掌握在陛下的手中。如此国王,名不符实,傀儡一个罢了。”   苏皓月唇角一凝:“是啊,昭昱要想控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只得紧紧地依附于大梁。说到底,北漠内乱,最大的受益者却是陛下。”   “管这些作甚。”即墨寒搂住苏皓月,俯首在她的额上烙下一个吻:“你夫君在外劳碌数月,你说说,是不是该好好犒劳犒劳我一番。”   说罢,他将苏皓月横抱起来,走向榻边放下了帐帘。   - 第35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十月初十,良辰吉日,侯府两位小姐大婚。   婚礼当天,从王府到侯府的街道两旁全都布置上了大红灯笼,红绸彩缎琳琅满目,那阵仗甚至比太子成婚都要盛大。   竹影文社和博雅楼张灯结彩,人人都穿上了大红衣裳,喜气洋洋。两家店铺相继贴出告示,今日酒水茶点一律免费!   这一下可乐坏了百姓们,没想到还能享受这等福利,一时间人们走街串巷,呼朋引伴,嘴里说的全是苏家两位小姐的喜事。   皓澜院,苏皓月青丝高挽,凤袍霞披,化了严妆,比平日里的淡妆素裹多了几分妩媚娇艳。   她坐在铜镜前顾影自怜,看着铜镜里盛装打扮的自己,她心中有一分忐忑的欢欣。   今日,她便要嫁为人妇。从今以后,她的身份就不再是侯府大小姐,而是楚靖王妃了。   苏皓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皓月。”身后传来周兰湘温柔的声音。   “娘。”苏皓月站起身,上前一步走到周兰湘的跟前。   周兰湘拉着苏皓月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苏皓月一番,微笑着说道:“我家闺女长大成人了。”   苏皓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皓月,把你托付给王爷,娘很放心。”这已经不是周兰湘第一次表现出对即墨寒的肯定了。   她继续说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在娘的心里,不管你去了哪里,都还是娘的心肝宝贝,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以后若是得了空,你可要多多回家来看看娘,看看你爹,知道吗?”   说着说着,周兰湘的眼睛湿润了。   娘嫁女儿总是如此,一边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一边是闺女离家的牵挂。   苏皓月的鼻头也有些发酸,她吸吸鼻子,努力笑着道:“娘,你放心吧,皓月知道了。今天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你该高兴才是。”   她又问道:“爹呢?怎么一直都没瞧见他?”   一说起苏振国,周兰湘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呀!已经在屋子里待了一早上了,我刚才去瞧过,你爹躲在屋子里抹眼泪儿呢。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什么,他刚回来没多久,女儿就要嫁人了,日子过得太快,以后家里头就剩我跟他两个老骨头了......”   苏皓月一怔,她没想到在战场上骁勇威武的爹竟还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   听着周兰湘的话,苏皓月不免有些心酸。她重重地握了握周兰湘的手,说道:“娘,女儿不管去了哪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   周兰湘睁着一双泪眼看着苏皓月,笑着点点头。   王府和吴家迎亲的队伍早早到了。   即墨寒骑在马上,一身红衣,俊逸如仙。素来寒霜的面容今日似乎也感染上了几分喜气,凌厉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唇角还稍稍向上扬着。   吴鹤鸣满心欢喜,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出了汗。他盯着侯府大门,望眼欲穿。   苏皓月披着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和苏浅汐一同走出了府门。   即墨寒一眼便从两人中认出了苏皓月,他翻身下马,亲自将苏皓月抱进了花轿。   周围围观的百姓全都起了哄,吴鹤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马,也如即墨寒一般将苏浅汐横抱起来,送进了花轿里。   喜娘一声“起轿”,迎亲队伍又热闹了起来,继续敲敲打打,载着新娘子分别朝王府和吴家走去了。   十里红妆,锦绣繁华。   花轿里的苏皓月忍不住悄悄朝外望去,满眼都是醒目的红色。沿路两旁摆满了盆栽的百合,有浅粉色的,也有白色的,缤纷绚丽,将整条街道都熏染上了温馨的香气。   前世今生,两次出嫁的场景在眼前重叠,苏皓月轻吁一声,一阵泪意涌上鼻尖。   不知为何,今日的她似乎柔软了许多,一颗心就像是溢满了水的棉花,总忍不住往外渗着湿气,她暗想,或许每个女子在出嫁时都会变得格外多愁善感吧。   在一片热闹声中,花轿终于在王府门口停住了。   即墨寒亲自掀开轿帘,旁若无人地将苏皓月横抱进了王府。   这一幕,不知羡煞几许旁人。   特别是出席参加婚宴的朝臣家眷们,那些已经出嫁的女子见即墨寒如此疼爱苏皓月,再对比一下自己食之无味的婚姻生活,免不了要朝身边的丈夫投去几缕幽怨的目光。   刚拜过了堂,皇帝的圣旨便来了。   “......有女苏皓月,端庄贤德,柔嘉表度 ,今嫁楚靖王为妃,特册封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谢主隆恩。”苏皓月接了旨,便被送入了洞房。   大礼既成,开了宴席。   宾客们端着酒杯走到即墨寒跟前,恭贺的话说了一箩筐。   即墨寒先也喝了两杯,再有人上来敬酒他却怎么都不喝了。径直往殿上一坐,一双狭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   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不知是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得罪了这位王爷。   后来还是一个聪明人反应了过来,他率先站起身,冲即墨寒拱拱手道:“王爷,臣刚刚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要处理,便先行告辞,失礼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结果即墨寒不但不生气,反而冲他一笑:“去吧。”   这下大家哪还有不知道的呢?敢情王爷是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他好跟王妃你侬我侬。   于是朝臣们搜肠刮肚找出了一大串稀奇古怪的理由,什么家里的孙媳妇要生了,什么岳父岳母从乡下来了京都要去迎接,什么儿子在外闯了祸当老子的要去给擦屁股,总之,刚才还坐得满满当当的院子一下子没了人影。   当最后一个人也请罪离席了之后,即墨寒才终于满意地勾勾唇角,春风得意地朝新房走去。   禹庚俊脸一抽,王爷你就算再急不可待,也不必表现得如此明显吧?明日外头的人都会怎么说啊!   他转念一想,算了算了,反正王爷也不在乎。   唉,随他吧。   推开门,只见苏皓月一身红衣端坐在床边,像一朵等待着他来采撷的红花。   “王爷?”听见响动的苏皓月一愣,她没想到即墨寒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要等很久呢。   即墨寒轻轻应了一声。   他从喜娘手里接过一杆秤,动作轻柔地挑开了苏皓月的盖头。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红唇皓齿,柳眉星目。   苏皓月对上即墨寒一双如水的眸子,不禁有些娇羞地垂下头去。   从今往后,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王妃了。除了生死,再没有任何能将他们分开。   “你们下去吧。”   即墨寒挥挥手,淡淡说道,目光却一刻都不曾从苏皓月的脸上挪开。   喜娘丫鬟们相互对视一眼,面上都浮现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是。”   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王爷。”红唇轻启,伴着动人的秋波。   即墨寒坐在她身旁,伸手抚摸着她头上的珠翠:“皓月,你今日好美。”   苏皓月抿唇,歪着头故意问道:“那若是若干年后我人老珠黄容颜尽失了,怎么办?”   即墨寒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我就陪你一起老。”   苏皓月端详着即墨寒,想象着他这张俊美无比的脸蛋上爬满皱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就算他老了,肯定也是老头子里头最俊的一个。   桌上摆着酒菜,即墨寒牵着苏皓月的手,带着她走到桌边坐下,给她斟上了一杯酒。   “今日宴会结束得太快了,快得出乎我的意料。听紫鸢说王府来了不少客人,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要陪到半夜呢。”苏皓月一边夹菜一边说道,突然,她像是猜到了什么,瞪着眼睛回过头看向即墨寒:“不会是你把他们赶走的吧?”   即墨寒得意地勾起唇角,算是默认了。   “噗。”苏皓月无语:“你你你......”   “我怎么了?”即墨寒耸耸肩:“**一刻值千金,干嘛浪费在他们身上。”   苏皓月的脸唰地红了,这么露骨的话,他却是说得很自然,倒让苏皓月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自己过于迂腐了。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两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窗外微雨纷纷,烛台上摇曳着的烛光落进苏皓月的眼底。她灵机一动,找来一把剪刀,和即墨寒二人并肩坐在烛台边。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   “愿,西窗剪烛,共话巴山,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即墨寒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玉指,两人一块儿拿起龙凤剪,轻轻剪去烛心。 第356章 姐妹情深   几日后,皇后寝宫。   皇后梳着高高的发髻端坐上首,雍容华贵。   傅常槿和蒋曼姝坐在殿下,稍稍缩着臂膀,有些拘谨。   “曼姝,你入府也有月余了,住得还惯吗?”皇后微笑着询问。   蒋曼姝连忙恭敬答道:“一切都好,谢母后关怀。”   “那就好。”皇后端庄地点点头:“你们本就姐妹情深,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是多难得的缘分,平日里也要互相照顾才是。”   “是。”   “今天你们来了,本宫便少不得要提点你们几句。只有太子的后院安宁,太子才能专注于前朝政事。你们既已嫁入太子府,今后一生的荣辱都将与太子息息相关。本宫的意思,你们可都明白了?”说罢,皇后精明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   傅常槿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展颜笑道:“母后所言,常槿必定铭记于心。”   “是啊,母后,曼姝一定会和姐姐好好相处,还请母后放心。”蒋曼姝也乖巧地附和了一句。   皇后微微含着下巴:“如此甚好。话说回来,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鸿儿开枝散叶,让本宫也抱上孙子。陛下向来看重血脉,你们诞下皇嗣之后,那就是我们大梁的功臣,对你们母家也是大有裨益的。”   “特别是常槿。”皇后的身子稍稍朝傅常槿的方向倾斜了一些:“你入府这么久了,怎么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给你开几副补药?”   傅常槿快速朝蒋曼姝看了一眼,只见她面上不动声色,眸子里却划过一丝嘲讽。   “母后,儿臣已经请大夫瞧了,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儿臣身子比常人弱一些,只消好好养着,肯定会怀上的......”傅常槿低着头答道。   “唔。”皇后点点头:“那便照大夫的话好好调养着吧,缺了什么药材只管来宫里头拿。”   傅常槿感激地望向皇后:“儿臣谢母后恩典。”   “母后,这是儿臣的兄长游学归来带回京都的一种美颜圣品,名为玉颜膏,只需晨起后和就寝前取一点来匀面,不出数月,保管肌肤光彩照人。”蒋曼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交在皇后的贴身宫女手中。她笑着继续说道:“母后这般国色天香,用了这药膏后,必定冠绝六宫。”   蒋曼姝这东西送的倒是巧妙,女人嘛,从来不会停止追求美貌的脚步,皇后也不例外。   可还不等皇后说话,就听见傅常槿讪笑着说道:“妹妹,母后身份尊贵,肌肤也比常人更娇贵些,这种民间的俗物只怕会伤了母后的香肌玉体。”   “母后尽管放心,不是知根知底的东西儿臣绝计不敢冒然献给母后。儿臣早已找大夫检验过了,这里头所用的原料都是珍贵的养颜药材,绝不是什么粗陋之物,若是母后有顾虑,也可找宫中的大夫检验一二。”蒋曼姝早就料到傅常槿会在旁边说三道四,便把准备好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这玉颜膏是儿臣的兄长偶然在洛兰国所得,听闻那里的人素善制作香料和膏药,洛兰国的女子即便到了四十岁,也是个个肤如凝脂,这都是得益于她们世代流传下来的养颜古方。而这玉颜膏便是里头效用最好,也是最珍贵的一种,母后不妨尝试一下。”   听她这样说,傅常槿也有些哑火了,索性闭了嘴。   皇后一听这药膏如此神奇,眼睛里也不由闪过了一丝光亮。   她温和地笑着说道:“本宫已经老了,容貌皮囊也早已看淡了。不过,也难为了你一番孝心,本宫便收下了。”   傅常槿垂下眼帘,银牙咬得更紧了一些。   这个贱人,竟还想出这种旁门左道来讨好皇后,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如此一来,倒让她在皇后面前落了下乘。   “行了,本宫乏了,你们便下去吧。”皇后懒洋洋地说道。   “是,儿臣告辞。”   刚出寝宫大门,傅常槿就不阴不阳地讽刺了一句:“玉颜膏?呵呵,妹妹你还真是会投机取巧啊。”   蒋曼姝神色不变,依旧是笑吟吟的:“怎么,我向母后尽尽孝心姐姐也要干涉吗?”   “干涉?不敢当。你连这种穷乡僻壤的东西都能弄得到,可比我能耐得多了。”傅常槿清清嗓子,摆出正妃的架势教训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提醒你,最好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否则,花招耍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蒋曼姝掩着嘴轻笑了起来:“这就不劳姐姐操心了,姐姐还是管好自己吧。”说罢,目光落在傅常槿平坦的肚子上。   傅常槿脸一白。   见她变了脸色,蒋曼姝笑得更加得意了。她越过傅常槿,轻轻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太子府,从皇宫回来的傅常槿一进自己的院子,便再也维持不下去面上的温和了。她嘴角一垮,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一个小丫鬟见她神色不对劲,一把拉住了跟在傅常槿身后的湘雪,怯生生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跟吃枪药了似的。”   “不该问的别问,懂不懂规矩?”湘雪扬着下巴白了她一眼。   “哦......”那丫鬟吐吐舌头,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了湘雪怀里:“湘雪姐姐,你行行好,替我把这东西交给太子妃吧,太子妃正在气头上,我毛手毛脚的,若是惹怒了太子妃,岂不是又要受一顿皮肉之苦?”   “这是什么啊?”湘雪看了看,原来是一本小册子,里头密密麻麻的写着字。   “是太子妃之前交待的,让我盯着荷香院那边的动静,喏,我都记在这儿了。”   荷香院就是蒋曼姝住的地方。   湘雪随意翻了翻,点点头:“好吧。”   “湘雪姐姐最好了!”小丫鬟如蒙大赦,冲湘雪鞠了个躬,又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一进屋,傅常槿便沉着脸问道:“你在外头忙什么呢?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湘雪将小册子呈到傅常槿面前,说道:“东西回来了,还请太子妃过目。”   傅常槿定睛一看,立刻坐直了身体,仔细地翻阅起来。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读过之后,没有任何发现的傅常槿气呼呼地把册子一扔。   “太子妃息怒,这蒋侧妃刚刚入府,自是最谨慎的时候。只要咱们长期盯下去,一定会发现一些把柄的。”   “唉!”傅常槿重重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自她入府以来,太子明显对我冷淡了许多,再这样下去,我这太子妃的位置也要让给她了!”   “您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奴婢还是那句话,蒋侧妃才入府,太子自然是要图个新鲜乐呵的,可即便她再一身媚骨,是狐狸精转世,时间一长,太子也就腻味了不是?”湘雪安抚她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傅常槿咬咬牙:“只是,我怕就怕她抢在我前头怀了身孕,那我的处境只怕就更加危险了。”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湘雪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   “太子妃,您先别着急,奴婢这就派人在外头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助孕的良方。”湘雪沉稳地说道:“她用偏方向皇后娘娘献媚邀宠,咱们也可以去找偏方。您别说,其实有些民间的法子还是挺有用的。”   “是吗?”傅常槿眼睛一亮。   “嗯,奴婢就曾经听说过奴婢的老家有一个妇人,特别擅长医治不孕之症,靠的就是她娘家传给她的一纸偏方。而且用了她那方子的,十有**个都怀了男胎呢!她后来还专门开了一间医馆,名声大振,每日慕名前往的病人多不胜数,她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这么神奇?”傅常槿一把抓住湘雪的手:“那你快去帮我寻她来啊!多少钱我都能出得起。”   “唉......”湘雪叹了一口气,为难地说道:“奴婢其实捉摸过此事,也派人去奴婢的老家打探过,那妇人早已归西,她那方子又是传女不传男,否则就不灵验了。她因为用了此方连生了四胎都是男胎,没有女儿,所以......那秘方已经失传了。”   傅常槿眼睛里的光啪地一声熄灭了。她泄气地甩开湘雪的手,说道:“那你说这事给我听作甚?拿我取乐吗?”   湘雪一下子跪在了傅常槿的面前,一脸惶恐:“就算是再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拿主子取乐啊!奴婢说起这事,不过是想用身边的事来证明民间偏方也有管用的,就看能不能找到靠谱的大夫了。”   “好吧,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要多上心,明白吗?”傅常槿见湘雪被吓得脸都白了,有些不忍地扶她起来:“对了,一定要记得,千万不可泄露此事。” 第357章 法明寺进香   “太子妃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这个,便拿去烧了吧,小心点,别让旁人瞧见。”傅常槿将那小册子推到湘雪的面前。   湘雪领命,揣着册子退下了。   她走之后,傅常槿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回忆起册子的内容,几乎是无论巨细全都记录在册了,甚至连她每顿吃的什么,什么时辰进的补药,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呢?”   傅常槿盯着房中的一角,喃喃自语。   王府。   自从周家倒台,魏景琰远去昭陵之后,苏皓月觉得日子平静了许多。   和从前惊心动魄相比,现在的生活已经可以用安逸来形容了。   都说安逸会消磨人的斗志,如今的苏皓月就深有此感。   每日醒来,转头便是即墨寒那张英俊的睡脸,幸福的感觉充斥苏皓月的整个内心。每当这时,她总会缩进即墨寒的怀里,享受这一份属于他们的慵懒和甜蜜。   婚后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出嫁回门,其他时间他们都闭门谢客,足足在府里腻歪了一个月。他们在王府里泛舟,赏花,下棋,作诗,苏皓月抱着琵琶弹一曲《春意好》,即墨寒便用笛声来应和她。   她偶尔也会亲自下厨,烧几道拿手好菜来犒劳一下即墨寒的味蕾。即墨寒则会为她画眉,也会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理及腰的长发。   两人琴瑟和鸣,过着与世隔绝般神仙眷侣的生活,不知人间几何。   直到皇帝派人来王府催促了好几次,实在推脱不掉了,即墨寒才不情不愿地每日入宫早朝。   没有即墨寒的王府总是显得空空荡荡,苏皓月便静下心,在府中为他洗手作羹汤,等他回府两人再一块儿用午膳。   一天,苏浅汐来王府串门。王府的下人知道来者是王妃的妹妹,便恭恭敬敬地领着她去了。   苏皓月正在花园里料理她亲手栽植的杜鹃,见苏浅汐来了,连忙净了手,欣喜地拉着她在亭子里坐下。   紫鸢上了点心和茶就退下了。   不过几日未见,苏浅汐倒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了,就连从前略嫌清瘦的身子都丰满了些,显然是在吴家过得极好,以至于她的面上都流露着岁月静好的恬淡。   “怎么样?和妹夫小姑子相处得如何?”苏皓月笑着询问道。   苏浅汐抿唇:“鹤鸣待我很好,若彤也很好相处,我与她平日里就像姐妹一样。”   “那就好。”苏皓月点点头。见苏浅汐生活美满,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跟着高兴。   “对了,姐,来这么久了怎么不见王爷呢?”   “今日早朝后他与朝中几位大人商议北漠后续的事宜,耽搁了。”   “怪不得。”苏浅汐吐吐舌头:“平日里你俩黏糊得那么紧,今日却不见王爷,原是他不在府中。”   苏皓月抿唇一笑。   “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去法明寺上柱香?”苏浅汐一时来了兴致。   苏皓月看了她一眼:“法明寺?”   “是啊。听说那儿的送子观音可灵验了,我想去试试。”面对苏皓月,苏浅汐向来是不会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苏皓月噗嗤一乐:“小丫头,这才新婚多久啊,就想着做娘了?你婆婆催你们了吗?”   “哎呀,不是不是。”苏浅汐有些娇羞地说道:“婆婆从没有催过我。只是我在吴家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深深感受到了家庭的温馨和血浓于水的亲情,我想,若是我的孩子降临在这样一个温暖的环境里,他一定会特别幸福......这样想着想着,我对于新生命也就逐渐憧憬起来了。”   苏皓月闻言,感触颇深。   在她看来,让孩子出生在充满爱的环境里,让他因爱而来到世界,才是对孩子最负责任的态度。   可现在大多数人,生孩子只是为了追名逐利,让孩子来巩固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这对孩子而言是不公平的。所以苏浅汐的观点,她十分认同。   “好,那我陪你去。”苏皓月说道:“正好,眼下正是赏菊的好时节。早听闻法明寺的菊花是京都一绝,我却一直未曾去看过,今日也算有机会能一饱眼福了。”   苏浅汐兴奋地站起身:“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苏皓月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又是忍俊不禁。   经过近一时辰的车程,苏家姐妹终于来到了法明寺。   果然,法明寺的满园芬芳确实引来了无数游人。一眼望去,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很多都是慕名前来赏菊的。   “哇,好多人啊!”苏浅汐不由感叹道。   苏皓月朝远处眺望了一圈,想了想,回过头来对紫鸢和南峰说道:“里头人太多了,我们一块儿进去也容易被人潮冲散,你们就在马车上等我们吧。”   南峰有点犹豫:“王妃,可是王爷交待要贴身保护您的安全。”   “没事,我们不过是进一株香,又不干嘛。”苏皓月笑着说道:“这里这么多人,也不是荒郊野外,放心吧。再说了,我陪浅汐去求子,这都是女子的活动,你一个男子若是冲撞了观音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南峰的脸一僵,嗫嚅道:“这......是,属下遵命。”   安排完紫鸢和南峰,苏皓月便挽着苏浅汐的手亲亲热热地进去了。   刚走进法明寺的大门,就见前头不远处的大榕树下围了不少人,都是些年轻人,他们凑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低头看着什么,时不时还会交头接耳两句。   “姐,他们在瞧什么呢?咱们也去看看?”苏浅汐心生好奇,忍不住拉着苏皓月朝人群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当他们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借着赏菊时节法明寺络绎不绝的人潮在这儿设了盘口,下赌棋。   只见人群中央对坐着两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其中一人约莫四十岁,中等身量,酒糟鼻,褐色皮肤,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而另一人则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他的身旁立着一块木牌,上头书写着“一局十两”的字样,看来盘主就是他了。   正在这时,围观人群里有人眼尖地认出了苏皓月,那人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澜公子?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幸会幸会。你也是来赏菊的?”   苏皓月打眼一瞧,有点眼熟,可能是竹影文社的常客吧。   果然,他又认出了站在苏皓月身边的苏浅汐:“苏掌柜!哎不对,应该称呼你吴夫人了。自你大婚之后,可就再没在文社瞧见你了啊!”   苏浅汐笑吟吟地答道:“是张公子啊,是有些日子没见了。等我忙完了这阵子,还是会时常去文社转转的。”   张公子立刻拱手:“没想到吴夫人还记得在下,实在荣幸。”   苏浅汐优雅地扬起唇畔。   “澜公子,早听闻你棋艺出众,今日有没有兴趣与这位民间棋艺高人比试一番?让咱们大伙开开眼界?”   那张公子还挺自来熟。   苏皓月迟疑片刻,客气地拒绝了:“还是不了,今日我们有要事处理,下次吧。”   听她这样说,张公子也立刻地表示理解,没有再纠缠,反倒是旁边听见他们对话的人起了哄。   “澜公子,来试一试吧!我们都想见识见识你精湛的棋艺呢!”   “是啊!澜公子,这人坐在这一个下午了,一直未逢敌手,我们都想瞧瞧高手与高手之间的较量!”   “澜公子,你的才学我们都很钦佩,我们支持你!”   “......”   苏皓月闻言不禁有些无语,这都哪跟哪啊?分明是赶鸭子上架。   听见众人对这年轻女子的评价如此之高,鹤发老人也不禁好奇地上下打量了苏皓月一番,随即从鼻腔里挤出一个轻蔑的冷哼:“黄口小儿。”说话间,那老头又下一子,完败了对面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见胜负已定,先是一怔,随即摇头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气呼呼地扔在地上,转身挤出了人群。   见他又赢了一人,大家不禁更加激动了。   “老头子,你可别嚣张,我们澜公子虽然年轻,但却是有真才实学的!”   “澜公子,上吧!挫挫他的锐气!”   苏浅汐也被大家挑起了斗志,怂恿道:“姐,我相信你,你试试吧!赢了最好,输了也无妨嘛!你瞧,这老头都这么大年纪了,就算赢了你,别人也会说他胜之不武。”   苏皓月转头扫了一眼周围无数激动的脸,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试一试。” 第358章 绝地反杀   两人一块儿收拾好棋盘上的棋子,苏皓月注意到,这位白发苍苍面容沟壑的老人却拥有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他的十指纤纤,细腻如玉,简直比女子还要漂亮。   苏皓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蓦地一笑:“晚辈棋艺不精,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那老者傲慢地冷哼一声:“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请吧。”   苏皓月也不恼,拈起一枚棋子,吧嗒一声,轻巧地放在棋盘中央。   苏浅汐并不能十分看懂棋局,但因为对弈者是她的姐姐,所以她还是站在苏皓月的身边专心致志地瞧着。   苏皓月和老者刚走了不到十步,就听见不远处的观音庙传来了一阵骚动,随后便是洪亮的撞钟声。   “哎呀!”苏浅汐定睛一瞧,惊喜地欢呼了一声:“运气太好了,今日送子观音庙有高僧开道场呢!别人都说,在开道场时进香祈愿最灵验了!”   苏皓月浅浅一笑:“那你先去吧,一会我去找你。”   苏浅汐朝送子观音庙望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看苏皓月,不禁有些为难:“可是......”   “没事,你去吧。我很快就结束了。”苏皓月朝她眨眨眼,眼波流转里满是自信。   那老者有些不悦地插嘴道:“阁下,都说观棋不语,你这下棋人怎么还犯了忌讳呢?”   苏浅汐犹豫了一下,她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姐姐的忙,不如就依姐姐所言,反正这儿这么多人,也不怕这老头耍什么诈。   于是她点点头:“好,那我先去,就在观音庙里等姐姐凯旋。”说罢,还挑衅般地横了横那桀骜的老头,转身挤出人群朝送子观音庙走去了。   此时的观音庙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苏浅汐站在人群的最外层,身边全是盘着发髻的年轻妇人。她们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庙里的观音像,嘴里念念有词。   苏浅汐也赶紧像她们一样,闭上了眼睛默默祷告。   庙宇外有僧人在发放祈福带,苏浅汐进了香后,也去领了一根。   看着手中鲜艳的红带,苏浅汐微笑着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心愿,然后亲手将它高高系在了榕树上。   无数根承载着信女寄托的祈福带宛如绿叶中盛开的红花,层林尽染,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苏浅汐怔怔地瞧着,呵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现在只要再绕着庙宇走三圈,行了绕佛礼,便成了。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信步走去。   秋日惠风和畅,山林中鸟鸣悦耳,苏浅汐呼吸着山间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一边观赏着寺庙随处可见的秋菊,一边漫步,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惬意极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第三圈。   苏浅汐刚刚绕到观音庙的正后方,一抬头,冷不丁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窈窕多姿,衣着鲜艳。她跟在一个小沙弥的身后,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快步走去,转了个弯,很快不见了。   就在那女子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精致绝伦的侧脸一下子映在了苏浅汐的眼底。   她不是蒋曼姝吗?   苏浅汐的脚步停住了,她怔在原地,心中暗暗思忖着。   她来干什么?也是来祈福的吗?   不对啊,那个方向明明是通往僧人居住的地方,并没有设立任何庙宇,她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子,独自一人去那儿干嘛?   苏浅汐越想越不对劲,蒋曼姝神色匆匆,轻车熟路,显然已经是这儿的常客了。   她联想起上次在太子为昭昱举办的宴会上,太子妃傅常槿联合蒋曼姝一左一右给苏皓月灌酒,妄图毁了她的清誉。如此歹毒居心,简直令人发指。苏浅汐每每想起,都不禁后怕,幸好姐姐机警,早做了防备,不然就上了她们的当了。   现在蒋曼姝自食恶果,以侧妃之位进了太子府,说不定也在伺机报复。   苏浅汐打了一个冷颤,眸光渐渐阴沉下来。   蒋曼姝曾经试图坑害姐姐,那就是她的仇人。姐姐对她恩重如山,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不能袖手旁观。   打定主意,她低着头,快步朝蒋曼姝消失的方向走去。   榕树下的棋局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苏皓月凤眼微眯,看着举棋不定的老者,浅浅笑着道:“前辈,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您还没决定好吗?”   那老者头也不抬,只扔出两个字:“聒噪。”   苏皓月耸耸肩,并不打算与他作口舌之争,只是撑着下巴目光悠然地飘向远方。   棋盘中,黑白二子绞杀在一起,势均力敌。   老者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落下手中的白棋。   苏皓月立即跟上,落子的时候云淡风轻,面上不见丝毫赌棋时的凝重。   又是几番厮杀,老者仿佛是抓到了苏皓月的破绽,刚才还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扬天笑道:“后生,把十两银子准备好吧,三步之内,我必定吃光你的黑子。”   旁边的人一听,连忙朝棋盘望去,这才发现果真如老者所言,黑子败局已定。围观者们全都露出了失望了神色,纷纷感叹道:   “唉,没想到连澜公子也会输给他。”   “澜公子毕竟年轻,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那老者闻言,只是冷笑:“输就是输了,说得再好听也无法粉饰太平。”   他指着苏皓月刚刚落棋的位置说道:“后生,你这是自作聪明,掩人耳目,其实不过是自曝其短。亏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不过是被他们吹捧出来的罢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皓月垂着头,也干脆地还了他两个字:“聒噪!”   那老者一噎,瞳孔一缩,笑得更加猖獗了:“输了就恼羞成怒了?哈,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罢,他重重落下一子,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   第二子,已经吃掉了黑子的半壁江山。   等到他自信满满地准备落下第三子结束对决的时候,却猛地一怔,手中白子掉落在地。   这时,苏皓月抬起头来,冲他嫣然一笑:“你说的不错,三子一定能赢了我,可你却没有想过,我压根不会给你下到第三子的机会。”   她的黑子一改颓势,不声不响中便已扭转了乾坤。   棋盘中的黑子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朝白子反扑过来,将白子全部生生困死在了盘中。   绝地反杀,向来是苏皓月最擅长的。   白须老者低声惊呼道:“棋阵?”   苏皓月抿唇,不置一词。   旁边的人却炸锅了:“澜公子竟然懂棋阵?”   “何止是懂啊!还能运用自如!”   “太厉害了!想我学棋十年,连棋阵的边都没摸到。”   “怪不得呢,我一步都没看懂。”   “愿赌服输。”苏皓月对周围的赞叹声充耳不闻,只是俏皮地摊开手掌:“拿钱来。”   老者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闪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愣了愣,倒也爽快,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放在苏皓月的手中。   也不等旁人再说什么,他就收拾好棋盘匆匆离去了,仿佛没脸见人了一般。   那最开始撺掇苏皓月出战的张公子将整盘棋从头至尾看了下来,心中对苏皓月的崇拜之情空前高涨。他挤到苏皓月面前,拱手抱拳道:“澜公子如此精湛的棋艺,真是令在下叹为观止......”   说着,他朝苏皓月的面上瞄了一眼,言语中带了些小心翼翼:“也不知澜公子收不收徒弟?在下想跟着澜公子学棋艺,不知澜公子意下如何?”   苏皓月一愣。   有没有搞错?哪有男子向女子拜师学艺的?   没想到,周围的人完全没有被张公子这石破天惊的话给吓到,反而一拥而上,集体请愿道:“是啊是啊!我们都想做您的弟子!”   “不如您办一个棋艺学堂?我们都愿意跟着您!”   “这个想法好!”   “......”   苏皓月连忙做了个手势止住了他们的话头,以免他们再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来。   “各位。”她站起身,清清嗓子,以最完美的微笑面对众人说道:“各位求学若渴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办学堂收弟子,这......这不合礼法。”   “有什么不合礼法的?世间私塾成千上万,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再说了,您的贤能我们都是有目共睹,大家都是自愿追随您的!”   苏皓月越听越觉得冷汗直下。   女子办学堂,可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吗?她只要敢有这样的动作,那边弹劾她们家的折子就会立刻送到陛下的桌前。 第35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这样吧,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我,我也不能拂了大家的心意。从今开始,每月十五我都会在竹影文社设棋局,与大家讨论棋艺。不过我要先说好,咱们只是切磋,并不是授教,你们也不必把我当作师父,我们以棋友相称便可。如何?   众人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连连称好。   苏皓月转而笑道:“小妹还在等我,我便先行一步了。各位,文社再会。”   说罢,她便穿过人群,朝观音庙走去。   此时观音庙的人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多了,苏皓月里里外外找了几圈,却都没有发现苏浅汐的身影。   “这丫头,跑哪儿去了?”苏皓月急了,脚步也越发匆忙了起来。   苏浅汐向来是守时守诺的,她既然说了会在观音庙里等她,就一定不会食言。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一不留神,她与一个迎面而来的小和尚撞了个满怀。   那小和尚后退两步,站稳,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这位女施主,还请留心些。”   “抱歉......”苏皓月神情有些恍惚,道完歉的她连忙拦住了欲走的小和尚,问道:“敢问师父,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子来观音庙进香?她与我年龄相仿,身着粉色衣裙,眼睛很大,皮肤白皙。”   那小和尚听了苏皓月的话,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她的相貌与您有两分相似。”   “对对对!”苏皓月激动地一把抓住他:“您是什么时辰在哪里见到她的?”   那小和尚被吓了一跳:“贫僧今日奉住持之命,在来进香的施主发放祈福带,贫僧记得,那位女施主曾来领过祈福带......约莫,约莫半个时辰前吧!”   半个时辰?   苏皓月眼皮一跳:“那她后来去哪了呢?”   “这......”小和尚为难地说道:“当时来领祈福带的人太多了,贫僧实在想不起来。不过,系了祈福带后都是要绕殿三圈的,您可以在观音庙周围找找。”   苏皓月颓然地松开了紧拽着小和尚衣袖的手,说道:“多谢师父。”便快步朝庙宇后头走去了。   庙宇后面是一大片树林子,贯穿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苏皓月拖着一双软绵绵的腿沿着走廊走去,却被一个年龄尚小,模样清秀的沙弥给拦住了:“女施主,此处是僧侣居住的地方,香客不得入内。”   那小沙弥个头还不到苏皓月的腰处,却是一脸不可侵犯的正气。   “小师父,你今日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女子来过此处?”苏皓月问道。   那小沙弥认真回想了一下,很肯定地答道:“不曾。女施主,贫僧同你说过了,外人是绝对不允许进入此处的,更别提是女施主了。还请您回去吧。”   苏皓月想了想,也不强求,只是礼貌地行了一个礼便朝一旁的林子走去。   整个法明寺到处都是人,若有人要对苏浅汐不利,绝对不会在人多的地方下手。而这里空无一人,又有茂密的树林做庇护,很容易被歹人列入作案的首选地点。   走到一半,苏皓月才想起要去通知南峰和紫鸢。可眼下已经走了这么远,他们又都在寺庙外头的马车里,在这个时候,迟一些找到浅汐她可能就多一分危险。   苏皓月索性一咬牙,在林子里头独自寻找浅汐的下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皓月几乎把这片林子都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她口干舌燥,双腿有如千斤重,心中更是惴惴不安,透着不祥的预感。   此刻的她只能祈祷,一切都是虚惊一场,浅汐只是去了别处,说不定她都已经回马车上等她了。   就在苏皓月打算回马车上看看时,她却隐约在草地上看见一小颗耀眼的光亮。   苏皓月连忙走近,拾起那枚折射着斑驳阳光的物体,整颗心都像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捏住了一般。   这,分明是浅汐今日佩戴的水晶耳坠。   她的耳坠凭空出现在了这里,只有一个可能,浅汐来过。   苏皓月将耳坠死死握在手心里,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此处是后山,人烟稀少。再往前走一点便是陡峭的山坡,一眼望去,看不见山底。   苏皓月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按住心头的恐慌,扶着一棵树干准备顺着山坡下去看看。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竟然是刚才与她对弈的老者。   只见他的面上仍旧挂着那种似是而非的微笑,嘲讽道:“好端端的,寻什么短见?”   苏皓月沉下眸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那老者作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刚才与你下了那么久的棋,你这么快就忘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苏皓月懒得再与他废话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易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浅汐在哪里?”   那老者一怔,轻浅的笑在唇畔慢慢荡开:“易容都被你发现了?有点本事。”   “承认就好。”苏皓月冷笑一声,刷地从袖中抽出匕首横在他的脖颈上:“浅汐在哪?!”   一个耄耋老人怎么可能拥有那样一双年轻漂亮的手?   苏皓月在与他对弈时就觉察出了他的异样,只是当时不知道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便没有拆穿。   没想到,他竟然玩了一招调虎离山,借下棋困住她,再对落了单的浅汐不利。   看来,他还有同伙。   他笑了笑,伸出那一双露出了破绽的手,揭下了面上覆着的假面,露出了真容。   “玄真?”苏皓月在看清那张脸蛋时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   而他只是摇摇头,纠正道:“玄真已经伏法,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付晚辛。”   “够了。”苏皓月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你到底是谁,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你若是不把浅汐完好如损地还给我,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付晚辛一眼便看出了苏皓月的色厉内荏,苏皓月当然明白,这一把小小的匕首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可是现在情况危急,她只能硬着头皮装作胜券在握的样子。   “苏皓月,我易容不假,可苏浅汐失踪与我无关啊。”付晚辛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写满了无辜:“我可一直与你待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分身去害她呢?”   “少来。你的同伙到底是谁?”苏皓月手中的尖刀寒光闪闪。   付晚辛见苏皓月压根不信任他,还顺理成章地误认为他有同伙,也有些恼火了:“苏皓月,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吗?”   “哼。”苏皓月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不语。   “......”付晚辛咬咬牙:“好,那我证明给你看。”   说罢,他扬手打掉了苏皓月手中的匕首。还不等苏皓月反应过来,他就运起轻功,踩着山坡上峥嵘的岩石飞身而下了。   苏皓月怔在原地,这是什么套路?   因为被怀疑,所以自杀来以证清白?   呸呸呸!   苏皓月连忙打断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他这个人,阴狠狡猾,绝不会在乎像她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再说,看他下山的架势,那轻功耍得那么溜,怎么也不像是想不通要自杀的。   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回去通知南峰,让他带人手过来?   可是万一她一走,付晚辛真的找到了浅汐,回来又没看到她,那怎么办?   斟酌再三,苏皓月还是决定留在原地。   付晚辛若是真想杀她,她刚才就已经死了一百次了。可见,付晚辛的目标并不是她。   既然付晚辛要的并不是她们的性命,那一切就都有的谈。   苏皓月打定主意,干脆一屁股坐在山边的草地上,一边等一边揉着自己酸胀的腿。   直到天色接近黄昏,山坡才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皓月心惊,连忙探头看去。   只见付晚辛登着石块从山下爬了上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   “浅汐!”苏皓月惊呼一声,连忙站了起来。   付晚辛将浅汐放在草地上,得意洋洋地努努嘴:“我说吧!若是我下的手,怎么可能还让她活到现在?”   “浅汐!”苏皓月根本无暇顾及付晚辛阴阳怪气的话,一头扑到苏浅汐的身边。   只见她双目紧闭,面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泥土混杂着的痕迹,污秽不堪。她额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像是被人拿重物狠狠敲击而成。身上的粉色纱裙此时也变得肮脏无比,不过好在她的衣物仍然完整,应该没有受到凌辱。 第360章 谁下的狠手   苏皓月见苏浅汐变成了这样,心疼地忍不住连抽冷气。   一旁的付晚辛瞧了半天,最终说道:“你放心吧,她没死,就是头部受了重伤,赶紧治疗,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苏皓月二话不说,憋着一口气,拽起苏浅汐的胳膊就将她整个人背在自己的身上。   “你干什么?”付晚辛傻眼了。   “带她去找大夫。”苏皓月冷冷答道。   “等你去找了大夫,她就咽气了。”付晚辛拦住她,露出很勉为其难的表情:“你先把她放下来,我随身带着针包,先用银针替她压制住伤口。”   苏皓月一听见银针二字,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她可没忘记,付晚辛就是用银针将太后医死的。现在他又要用银针?   付晚辛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既然把她救上来了,就不会害她,你能不能放心?”   他气急败坏的神色中还有一丝委屈。   苏皓月咬着唇警惕地盯着他,片刻,还是下定决心,他说的也有道理,浅汐现在伤势严重,刻不容缓。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医术不赖,眼下,也只有他能保住浅汐一条命了。   想着想着,她便收回了挡在苏浅汐身前的胳膊。   付晚辛走上前去,先为她诊脉,而后取出针包,动作娴熟地将银针插进了苏浅汐头顶的穴位中。   “浅汐怎么样?有没有大碍?”苏皓月急切地问道。   “唔。”付晚辛背对着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头上的伤很严重。”   “啊?!”苏皓月倒抽一口冷气:“那......”   “放心吧,有我在死不了。”付晚辛不耐烦地说道:“只是她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能醒来,就看造化了。”   这无异于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苏皓月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栽倒在地。   她的浅汐,才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怎么会又变成这样呢?!   到底是谁?竟然对她下如此狠手?!   苏皓月攥紧拳头,凤眼里杀机凛然。   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放过!   付晚辛施完了针,收拾好针包,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行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是要赶快就医,防止病情加重。”   苏皓月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冲他屈膝行了一个礼:“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在此谢过。”   付晚辛闻言,勾起唇角,邪魅一笑:“你也说了,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你就光一个谢字敷衍了事?”   苏皓月扬起脸庞,镇定自若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嗯......”付晚辛抚摸着光洁的下巴,侧着脸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苏皓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说着就要俯下身去背苏浅汐。   “你从正门走,肯定又会引起一阵风波。”付晚辛伸出手接过仍旧昏迷着的苏浅汐,抱在怀中:“我带着她抄小路下山,你让你们家的马车在山脚下与我汇合。”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苏皓月看着他们消失在林子里的背影,稳下心神,迈开步子朝寺庙大门走去。   几日后,蒋曼姝在府中闲的无聊,便在侍女的陪同下上街逛逛。   走到一家脂粉铺门口,她忽然间看见苏皓月正从前头走来。   苏皓月的身边跟着紫鸢,脚步有些虚浮,眼神飘忽。   她像一个幽灵一般,在这喧闹的长街上游荡着。   蒋曼姝心中一沉,面上却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王妃,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你了。”   苏皓月的面上施着脂粉,却仍旧掩盖不住眼下两团厚重的乌青。   她听见蒋曼姝的招呼,先是一愣,而后挤出一个微笑来:“蒋侧妃,别来无恙。”   蒋曼姝见苏皓月如此憔悴,不禁关切地询问道:“王妃,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一般。”   “啊?没有啊!我挺好!”苏皓月下意识地否认,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一丝慌乱:“呃,可能是最近总是失眠多梦,所以没睡好吧。”   “哦!”蒋曼姝将苏皓月的反常都看在眼里,也不拆穿,而是继续说道:“王妃若是不能安枕的话,可以试试在睡前点一柱安息香,有助睡眠之效。”   “好,我回去便试试。”苏皓月勉强笑笑,便告辞了。   苏皓月走后,蒋曼姝才收回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询问身旁的婢女道:“吴家有动静了吗?”   “没有。”那婢女摇摇头:“一直没有寻找苏浅汐的风声放出来。有闺秀去吴家做客,想见苏浅汐一面,也被吴家给推了回来。只说苏浅汐病重,不宜见客。”   “哼。”蒋曼姝冷哼道:“什么病重不宜见客,分明是苏浅汐不在府中。吴家一直不曾大张旗鼓地寻人,不过是担心失踪一事会有损苏浅汐的清誉。一个女子失踪数日,说不定早已不是清白之躯了,这要是传出去,京都城中肯定议论纷纷,他吴鹤鸣的脸还往哪放?”   “主子说的有理。”那婢女点点头:“那他吴家隐瞒不报,又不找人,安阳侯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所以,我才让你一定给我盯紧吴家。”蒋曼姝沉吟着说道:“我猜,他们肯定是在秘密行动,避人耳目。”   “奴婢知道了。”   “本来我见吴家一直没有动静,还担心苏浅汐那丫头没死透。可今日见了苏皓月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放心了。”蒋曼姝恶毒地勾起唇角:“她与苏浅汐一同出游,却弄丢了妹妹,此刻,她只怕都急疯了吧?偏偏面上还要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谁叫她们试图打探主子的秘密?死了也是活该!”那婢女恶狠狠地咒骂。   蒋曼姝冷下脸,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秘密!”   “啊......”那婢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认错:“是,是奴婢多嘴了。”   “贱人。”蒋曼姝剜了那婢女一眼,转身进了脂粉铺。   太子府中。   湘雪脚步急促地走进傅常槿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   “你这是做什么?”傅常槿从屏风后走出来,诧异地看着湘雪:“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太子妃,好消息!”湘雪的面上是难掩的喜悦:“奴婢找到了。”   “什么?”   “生子秘方!”   傅常槿恹恹的面色立刻放出精光:“什么?!真的吗?!”   “千真万确!”湘雪走到傅常槿面前,与她耳语了几句。   “据那妇人所说,她曾在医馆帮工几年,尽心尽力,后来医馆主人没有继承人,便把生子的秘方传了给她。她走街串巷,已经帮不少人怀了儿子。”湘雪说道:“奴婢想起奴婢家乡的那医馆,便用家乡话试探她,她果然能听懂,还用家乡话回答奴婢。奴婢估摸着,她这方子铁定是偷来的。”   “管他是怎么得来的,只要能帮我怀孕生子就行。”傅常槿激动得满面红光:“快快快,把这妇人带来见我!”   湘雪笑着道:“是,她此时就在殿外等着了,奴婢这就带她进来。”   “等等!”傅常槿突然叫住了她:“荷香院那边,不知道吧?”   “太子妃放心。”湘雪笑答:“奴婢只说这妇人是请来为您做扬州点心的厨子,而且,荷香院的主子今日用了午膳便出门去了。”   “那就好。”傅常槿安下心来:“快请进来。”   蒋曼姝从脂粉铺出来,婢女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的身后。   “找个地方歇歇脚吧。”蒋曼姝逛累了,便挑了一家装修很高档的酒楼走了进去。   “小二,雅间。”那婢女高声命令道。   一个小厮连忙走来,见她们主仆二人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敢怠慢,忙堆着笑朝楼上指引道:“二位客官,楼上请。”   就坐后,那婢女将胳膊上挂着的包裹全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   “不知二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你们家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遍。”蒋曼姝扬扬下巴:“去吧。没叫你不要进来打扰。”   那小厮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他刚出去没多久,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蒋曼姝以为是那小厮去而复返,面露不悦。   婢女看在眼里,一边开门一边训斥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打扰吗?”   可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那嚣张跋扈的丫头却完全怔住了,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361章 操纵他的方式   站在门外的男子,面如冠玉,手持折扇,风度翩翩,不正是五皇子魏景琰吗?   “五......五......五......”婢女呆住了,笨口拙舌的说不出话来。   蒋曼姝回眸,也有片刻的惊讶。   “蒋侧妃,让客人站在门外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魏景琰收起折扇,拿扇子推开挡在门口的婢女,言笑晏晏地走进来,坐在她的对面。   “关上门。”蒋曼姝冷冰冰地说道。   那婢女一个激灵,连忙将门关紧,还栓上了栓子。   “五殿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蒋曼姝收回目光,自顾自地给魏景琰斟上了一杯茶:“连监视严密的昭陵殿下都能出入自由,还真是......好本事。”言语中满是讥讽。   “蒋妃说笑了,本宫为了来见你一面,可谓是费尽心机,不容易啊。”魏景琰却并不在意蒋曼姝不冷不热的态度。   他现在被皇帝打发去了昭陵,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沦为了一个毫无争储之望的废物。蒋曼姝身为太子侧妃,不管站在哪个角度上想,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所以魏景琰早已料到了。   “见我?”蒋曼姝鲜艳的红唇勾起一角:“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我与殿下从未有过交集,何德何能让殿下费尽心机地来见我一面呢?”   魏景琰将茶杯置于唇边,笑着道:“因为,本宫最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蒋曼姝手中的杯子猛地掉落,咣当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殿下......这是何意?”她牵起一畔唇角,眼里却连半点笑意也无。   魏景琰悠然自得地看着蒋曼姝失态,他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回答她道:“原来尊贵的太子侧妃,蒋家嫡小姐,竟连个女人都算不上。你说,这等秘密,值不值本宫跑这一趟呢?”   蒋曼姝通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此刻面前魏景琰那张英俊的面容在她的眼中,已经宛如一只狰狞可怖的恶魔。   站在门边的婢女也被吓坏了,她鼓起勇气看了蒋曼姝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浑身瑟瑟发抖。   天老爷啊!五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的呢?!   蒋曼姝不愧是城府深沉之人,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   她扶正桌上歪倒的杯子,故作轻松:“五殿下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你千辛万苦跑来这里,就是为了当面羞辱我吗?我算不得女人?哈!殿下,你自己说,这话可不可笑。”   “连孩子都生不了,难道还算女人?”魏景琰讥讽地眯起眼睛:“蒋曼姝,你就不要跟我故布迷阵了,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宫会来找你?”   蒋曼姝动作一滞,眉眼唇角结满了寒霜。   不错,她不能生育。这就是她拼尽全力也要守住的秘密。   她天生体质柔弱,儿时的几场病险些要了她的命。大夫说,是胎里不足导致的,这种先天疾病只能靠后天慢慢调养,但是能不能恢复得如正常人一样,就不好说了。   于是,蒋家人万般无奈下,只得将她送去了山庄里养着,还为了她请了无数名医,而法明寺里的圆镜大和尚,也是这些名医之一。   好在,经过这些年精心的调养,蒋曼姝的身子骨总算是强健了许多。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年服药而产生了副作用,自她成年以来,她却从未如其他女子一般来过月事。   是药三分毒,就算是个药罐子,也经不起这长年累月各类草药的浸泡。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治疗,这病却也不见半点起色。   而且这该死的顽疾,蒋曼姝根本就羞于向人开口,更不敢跟魏景鸿提起半个字。   圆镜大师跟她说得很清楚,只要这月事一日未来,她就一日成不了母亲。   一个女人不能生育,即便她的身份再尊贵,哪怕是公主,也会被人耻笑唾弃。   没有人会娶一个没有繁衍功能的女人进门,蒋家深知这一点。现在蒋曼姝虽然入了太子府,可仍然是个侧妃,她要往上爬,就不能让人知道她不能生育。所以,这些年来,他们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杀掉了无数知情者,其中包括大夫,也包括伺候蒋曼姝的下人。   留下圆镜大师,是因为蒋曼姝还指望着他医好自己的隐疾。一旦她痊愈了,成了正常女人,那么圆镜也不能再活下去了。   上次,她按照往常惯例,以进香祈福为借口去了法明寺找圆镜,正当他们在聊到她的病情时,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蒋曼姝当即冲到门外,抓住了躲在门外偷听的苏浅汐。   苏浅汐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她苦守多年的秘密,正是因为太过于震惊,她才会在惊慌之中撞到了身后的栏杆,提醒了蒋曼姝。   蒋曼姝在见到苏浅汐的一刹那就已经起了杀心,她在婢女的帮助下把苏浅汐拖去了观音庙后头的林子里,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又一把将她推下了山崖。   可是蒋曼姝毕竟从没有亲手杀过人,惶恐中她也忘记在抛尸前要检查一下人到底死透了没有。   现在这个秘密落入了魏景琰的手中,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苏浅汐被人救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魏景琰。   想到这里,蒋曼姝的心急速坠落,她捏紧手中的茶杯,露出令人胆颤的微笑:“苏浅汐,没死?”   可没想到,魏景琰却微微愣了愣:“苏浅汐?”   “五殿下,别装了,咱们都坦诚布公地谈吧。”蒋曼姝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说出来的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格外笃定:“苏浅汐在你手里,她把她撞破的事情告诉了你,对吗?”   魏景琰凝结的唇角一颤,转而荡起了一个了然的弧度。   “没想到还有新发现。”魏景琰笑道:“让本宫猜猜,是不是苏浅汐无意间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杀了她?”   蒋曼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很可惜,本宫没能救下她。”魏景琰摊开手掌,换了个坐姿。   “那你怎么会知道?”蒋曼姝皱起眉头。   “呵。”魏景琰轻笑一声:“这个秘密,除了蒋家人,难道就没有别人知道了吗?”   “你什么意思?”蒋曼姝柳眉倒立,瞳孔紧缩:“你?!是圆镜?!”   “很抱歉,圆镜已经被本宫策反了。”魏景琰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蒋曼姝猛地一拍桌子:“不可能!”   魏景琰看着盛怒中的蒋蔓姝,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蒋侧妃,只要掌握了一个人的秘密,就可以操纵于他。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本宫也是偶然得知大名鼎鼎的圆镜大师竟然还有一个私生子,才能顺藤摸瓜,摸到你这一根线的。”   此时的蒋蔓姝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本宫能让圆镜为本宫所用,你,亦然。”魏景琰望向她,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是志在必得的信心。   蒋蔓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魏景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你......想怎么样?”   “替本宫办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帮你办事,就是与我的夫君作对。”蒋蔓姝扬起下巴,勉强维持着太子侧妃的尊严。   “夫君?呵呵!”魏景琰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朗声笑了起来。   “蒋蔓姝,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侧妃,即便魏景鸿登上了皇位,皇后也不可能是你。”魏景琰促狭地挑挑眉:“傅家跟随太子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就算魏景鸿对傅常槿没有感情,也会把她像一尊佛像一样一辈子供奉在宫里。而且你,不过是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废人,你不会愚蠢到以为凭着一张漂亮脸蛋和一点心机,就能爬上皇后的宝座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地刺痛了蒋曼姝心中的伤口,她红唇微颤,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问道:“那你,又能给我什么?”   魏景琰站起身,俯首凑到蒋曼姝的耳边,声线低沉而有磁性地轻声道:“皇后之位,不知你可满意?”   蒋曼姝的心脏在那一瞬间跳漏了一拍。   “只要你能帮助本宫登上大宝,皇后就是你的。”魏景琰潇洒地打开折扇,坐回了椅子:“而且,本宫会倾尽天下之力治好你的顽疾,让你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蒋曼姝心动了,权倾天下,生儿育女,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相比一无所知的魏景鸿,魏景琰的承诺显然更加有保障。   “可是褚灵倩......”   魏景琰轻轻一笑:“放心吧,不出三个月,会让你看到本宫要立你为后的诚意。” 第362章 大打出手   傍晚十分,蒋曼姝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府中。   刚进门,她就在无意间瞧见傅常槿的贴身婢女湘雪站在长廊上,一脸不耐烦地低声催促着:“哎,叫你呢,麻利点儿!别拖拖拉拉的!”   一个穿红戴绿衣着鲜艳庸俗的中年女人跛着一条腿追了上去,赔着笑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年龄大了,腿脚有些不大便利,还请湘雪姑娘海涵。”   湘雪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拿帕子掩着鼻子,似乎是这妇人身上散发着什么难闻地气味一般。   她骄矜地说道:“行了行了,别啰嗦。快点走,若让旁人瞧见了你,仔细着你的皮!”   “是......”   傅常槿本来懒得搭理这两人,可一听湘雪这的话,她对这粗俗的妇人也不免产生了浓郁的好奇心。   “湘雪。”傅常槿站在长廊的另一边,声音清凉地唤道。   湘雪慌慌张张地回过头去,一见傅常槿,脸色都变了。   “呃......是,奴婢在。”湘雪努力扬起笑脸,快步走到蒋曼姝的跟前:“主子有何吩咐?”   “那女人,是干嘛的?”傅常槿锐利地目光穿过湘雪的头顶,落在了不远处那妇人的脸上。   湘雪笑吟吟地回道:“最近太子妃食欲不振,惦记着想吃江南点心。这妇人叫林嫂,是制作糕点的一把好手。奴婢便把她请进了府中,让她来给太子妃换换口味。”   傅常槿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湘雪的这套说辞:“是吗?”   “是啊是啊。”湘雪额上渗出了冷汗,她回过头,恶狠狠地冲那妇人使了个眼色:“你还不快来向贵人请安?”   那妇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早就惊慌失措了。她捏着自己的衣角踌躇了半天,这才拖着微瘸的腿走到了傅常槿的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奴婢拜见夫人。”   “听闻你素善烹制糕点?”蒋曼姝扬着下巴斜睨了她一眼。   这妇人浓妆艳抹,鬓角才插着一朵鲜艳的花,一大把年纪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哪有半点厨子的样子?   “这......奴婢手艺粗陋,肯定入不得贵人的眼。”   “连湘雪丫头都对你赞誉有加,想必你还是有点本事的。”蒋曼姝伸手拢了拢自己耳边的头发,说道:“正巧,我今日也想吃点清淡的,你便去荷香院,也给我露两手吧。”   湘雪一听,一张粉扑扑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这女人是她找来给太子妃献生子秘方的,哪里会制什么糕点呢?蒋曼姝提出这样的要求,分明是对她起了疑心。   林嫂也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湘雪,似乎在等她替自己解围。   “主子,林嫂是奴婢从外头的酒楼里借来的,此刻时辰也不早了,林嫂一会还要回酒楼上工。夫人若是想尝尝林嫂的手艺,不如等下次?”湘雪试探地问道。   蒋曼姝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是哪家酒楼?去,给酒楼掌柜送五十两银子去,再带句话,就说林嫂今日不回去了,太子侧妃要吃她做的点心。”   湘雪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哪有什么酒楼啊,这不过是她情急之下扯的幌子罢了。   再问下去,只怕就要露馅了。   就在这时,林嫂却突然说话了,她谄媚地笑着道:“侧妃娘娘想吃奴婢的糕点,那是奴婢的荣幸,怎还能让侧妃娘娘破费呢?”   “算你识相。”蒋曼姝挑挑眉:“走吧。”   说着,就带着一瘸一拐的林嫂回荷香院去了。   湘雪愣了愣,跑回去向傅常槿通风报信。   “太子妃,大事不好!”湘雪慌慌张张地闯进门,喘着粗气说道:“林嫂被蒋侧妃带走了。”   “啊?!怎么回事?”傅常槿拍案而起,柳眉倒立:“给我说清楚,她怎么会被蒋曼姝盯上了呢?”   湘雪用最快的语速将整件事的经过跟傅常槿说了一遍。   “......本来她们二人不会遇上的,是在快要出门的时候,林嫂突然说内急,要去一趟茅房,这才耽误了时辰......”   “这狗奴才!”傅常槿气得砸了桌上的茶杯:“若是她敢坏了我的事,我铁定饶不了她!”   “太子妃,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奴婢也不知那林嫂到底会不会做糕点,这万一露了馅,您的事可就兜不住了......”湘雪急得脸上都是汗。   “我有什么事?我不过是身子有些不舒服,让她来帮我调理调理罢了,有何见不得人的!”傅常槿涨红了脸,嘴硬道。   可湘雪听得出来,她话里明显底气不足。   万一蒋曼姝威逼利诱,林嫂说出了实情,那可不就麻烦了吗?   “唉,算了,我去看看吧。”傅常槿斟酌一番,还是决定要出面把林嫂从蒋曼姝的手中弄出来。   “奴婢陪您去。”   荷香院。   当傅常槿带着湘雪气势汹汹赶到的时候,林嫂正在荷香院婢女的监视下在小厨房里忙碌着。   “林嫂呢?”傅常槿咬着牙,目光里满是怨毒。   蒋曼姝睁大双眼,状若惊讶道:“自然是在做糕点啊!不然呢?”   “哼。”傅常槿冷哼一声,忐忑不安的心脏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   看来到目前为止,林嫂都没有暴露。   她扬着下巴,自顾自走到座椅前坐下,端着正妃的派头说道:“蒋曼姝,你到底有没有规矩,挖墙脚都挖到我这儿了是吧?”   “姐姐,林嫂也不是姐姐的人,不过是外头酒楼里的一个厨子罢了,怎么就变成我挖姐姐的墙角了呢?”蒋曼姝不阴不阳地冷笑:“姐姐为了个厨子跟我大动干戈,置姐妹情分于不顾,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蒋曼姝,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姐妹情分?!”傅常槿提高了嗓门:“你就是个攀龙附凤的贱货,在你心里,可对我有半点真情实意?我早把你看透了,你就是个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所以此时此刻,你也不要再拿可笑地情分来说事。”   傅常槿在人前从来都是端庄大方的模样,鲜少会如此破口大骂,一时间,蒋曼姝也有些怔住了。   “你!”被结结实实羞辱了一顿的蒋曼姝气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尖尖的手指指着傅常槿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你这个贱人,你胆敢再骂我一句!”   “呸!”傅常槿一口啐在了蒋曼姝脸上:“像你这种没皮没脸的东西,骂你都是脏了我的嘴。你啊,就活该一辈子做个侧妃,你这种心胸歹毒的人,老天都不会让你好过,一定会让你断子绝孙,孤独终老!咱们就等着瞧吧!”   啪!   蒋曼姝一巴掌扇在了傅常槿的脸上。   湘雪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蒋曼姝竟敢动手打人?!   “啊!”回过神来的傅常槿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朝蒋曼姝扑过去,挥舞着尖尖的指甲,试图划破蒋曼姝的脸:“你这贱人!竟敢打我?!我爹娘都不曾碰我一下,你敢打我?!你完了!你完了!”   蒋曼姝也不甘示弱,生生在傅常槿的发髻里扯下来一把头发。   两位尊贵的夫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毫无形象可言。   周围的下人全都惊呆了,也不敢上去拦,只有湘雪拼了命地想护住自己的主子,却被愤怒中力大如牛的蒋曼姝一巴掌扇到了旁边。   正在这时,林嫂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着了。   “住手!”   门外传来魏景鸿的低喝声。   见太子来了,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开了两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魏景鸿皱着眉怒斥道,抬起一脚踹在了一个丫鬟的腹部:“你们这些狗奴才,都傻了吗?见主子发疯也不知去拦?”   “殿下!”傅常槿顶着被蒋曼姝扯得乱糟糟的头发,一头扑进了魏景鸿的怀里,委屈地抽泣着:“殿下,蒋侧妃以下犯上,她竟敢动手打我,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蒋曼姝的脸上也被傅常槿划出了几条血痕,她抿着唇,一双大眼睛泫然欲泣。   “本宫在外头忙碌了一天,回到府里还不得清净!”魏景鸿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傅常槿:“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事闹成这样?”   傅常槿恶狠狠地瞪了蒋曼姝一眼,不答话。   “殿下,其实就是些小事。”发泄完的蒋曼姝似乎并不想提及发生的事情,只是回过头望向缩在人群后头的林嫂,冷冷道:“糕点放下,你走吧。”   林嫂如蒙大赦,行了个礼,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殿下,今日的事,不是妾身的错。妾身是打了太子妃,但是即便是闹到父皇的面前,妾身也不会认错。”蒋曼姝揉了揉眼睛,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她说完这句话,便行了礼,倔强地扬着头走了。 第36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魏景鸿见蒋曼姝好像有什么隐情似的,自然认定这件事是傅常槿理亏。   他回过头,审视着傅常槿,问道:“你是不是又拿正妃的派头去欺负曼姝了?”   魏景鸿虽然待在家中的时间不长,可也多少知道,傅常槿总仗着自己是正妃,明里暗里地让蒋曼姝不痛快。而蒋曼姝性子刚烈,也是在家人的千宠万疼中长大,自然是不会让着傅常槿,所以,这两个女人在他的府中几乎是日日不消停,每天都要开战。   傅常槿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她当即便放声哭了起来:“殿下,自从入了太子府,我就把你当成了生命中的神灵,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偏袒侧妃,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把责任归咎在了我的头上。我......我如此屈辱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罢,她便学着蒋曼姝,夺门而去了。   “常槿!”魏景鸿下意识地想要叫住她,可她却连头都没回,便跑不见了。   “唉!”魏景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一地的狼藉,心中是说不出的孤独。   每日生活在两个女人的硝烟之中,早已让他身心俱疲了。他娶妻纳妾是为了享受人生,而不是为了受这种夹板气。在外人眼里,他娇妻美妾,坐享齐人之福,可他心中的委屈与苦闷,根本就无从向人开口。   魏景鸿重重地一甩衣袖,走了。   傅常槿带着湘雪,疾步朝寝殿走去。   她脸上的愤怒与绝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霜。   蒋曼姝,竟敢打她?!   她一定要让这个贱女人为她今日的行径付出代价!   “太子妃!”前头的拐角处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唤。   傅常槿脚步一顿,眯起眼睛望去,竟然是刚才跑了出来的林嫂。   “你怎么还在这儿?!”一见林嫂,湘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这个狗奴才事情多,怎么会害的我们主子为了救你和那女人大打出手,在太子面前弄得没脸?你竟还敢出现在太子妃面前?!”   林嫂仍旧是点头哈腰赔着笑,一闪身,走到了傅常槿面前:“太子妃菩萨心肠,救出奴婢,奴婢心中感激不已。偷偷藏在这里,也是为了向太子妃报恩的。”   傅常槿挑挑眉:“怎么报恩?”   “太子妃,奴婢治了这么多不能生育的女子,也算是经验丰富了,大多数人,奴婢只消一眼,便能判断出她的病情。”说到这里,林嫂四下环视了一下,凑到傅常槿耳边,悄悄说道:“根据奴婢的观察,那蒋侧妃肯定有问题!”   “什么?!”傅常槿猛地瞪大双眼。   “太子妃,您若是信奴婢,便去查一查,蒋侧妃的病很严重。您不过是身子骨弱,不易受孕,而她,是压根无法怀孕!”   “真的吗?”傅常槿的心咚咚狂跳起来。   “千真万确!”林嫂语气十分肯定:“您去查吧,查了之后就知道奴婢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傅常槿杏眸微眯,因为和蒋曼姝互殴而折断的指甲咯得掌心生疼。   太好了!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但是面对林嫂,她还是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傅常槿调整好呼吸,冷冷道:“今日的事,你若敢透露半个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林嫂倒是识相,也不等傅常槿说完,就连声保证。   傅常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的怨愤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下去吧。”   “是。”   林嫂在临出太子府大门前,领路的小丫鬟毛手毛脚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金锭子。   “哎哟!这是?”林嫂眉开眼笑,面上却依旧装出惊慌的模样。仿佛这金锭子是一块烫手的煤球,烧得她手足无措。   “拿着吧,这是太子妃的心意。”那丫鬟说罢,便扭着水蛇腰回去了。   林嫂攥紧金锭,意味深长地朝府中望了一眼,拖着不太灵便的腿消失在了巷尾。   楚靖王府。   一座不大起眼的偏殿,苏皓月坐在床边,即墨寒一袭白衣,站在她的身后。   苏浅汐盖着薄薄的锦被,半倚在床上,苏皓月正在喂她喝药。   “姐,我自己来吧。”苏浅汐瞄了一眼面如寒冰的即墨寒,有些不安地想要伸手去拿苏皓月手中的汤勺。   “别动。”苏皓月按住她:“乖,张嘴。”   苏浅汐只得从了。   喝完了药,苏皓月将药碗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掀起苏浅汐额上的碎发,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伤口已经愈合了,结了痂。只是在光洁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苏皓月心中一阵心疼。   据霍神医所说,苏浅汐的身上大大小小有十来处淤痕,估计是在滚落山脚的时候磕磕碰碰出来的。而头上的伤最是严重,若非付晚辛及时施针治疗,苏浅汐恐怕真的救不回来了。   幸运的是,即墨寒的库房里存了不少天材地宝,这回全拿了出来,再加上有霍神医的妙手回春,不到五日,苏浅汐便幽幽醒转了过来。   她将当日遇害的情况跟苏皓月说了,苏皓月和即墨寒一商量,便决定将苏浅汐平安无恙的消息暂时保密,只是将整件事都告知了吴家,以免他们担心。   这样做,也是出于保护苏浅汐的考虑,毕竟苏浅汐知道了蒋曼姝的秘密,若是蒋曼姝得知苏浅汐被救了回来,一定会丧心病狂地继续加害她。   苏皓月不想冒这个险。   吴府是世家大族,每日人来人往,不利于苏浅汐安心养病。而王府就不一样了,即墨寒那高冷的性子,一般根本没人敢来。   所以苏皓月和吴鹤鸣合计了一下,先将苏浅汐安顿在王府,等事情过去了之后再送回吴家,这段时间吴家便对外宣称苏浅汐在养病,拒不见客。   为了打消蒋曼姝的顾虑,苏皓月又让吴鹤鸣私底下派一些人在外作出找人的样子,来迷惑蒋曼姝,让她相信苏浅汐确实失踪了,只是吴家碍于苏浅汐的名誉,没有对外宣称罢了。   显然,这个法子很奏效,没有人打扰,苏浅汐安安静静地养了这些日,身子已经大好了。   “姐......”苏浅汐欲言又止,看着苏皓月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叹了一口气:“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吴府?”   苏皓月一怔:“现在还不行。蒋曼姝心狠手辣,若她知道你没死,一定会加倍报复。”   “我知道......”苏浅汐有些怅然地垂下眼帘:“只是......”   苏皓月笑笑:“放心吧,我已经下好了套,等蒋曼姝上了魏景琰的贼船,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魏景琰?”苏浅汐一脸莫名。   “嗯。”苏皓月冲她眨眨眼睛:“我把她的秘密告诉了魏景琰。”   “啊?!”苏浅汐大吃一惊。   “魏景琰为了斗垮太子,一定会好好利用蒋曼姝这个得宠的枕边人,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咱们坐收渔利。”苏皓月笑着说道:“话说回来,魏景琰比我更歹毒,他把泄露秘密的责任推到了给蒋曼姝治病的圆镜身上,还扯出了个什么圆镜有私生子的幌子。以蒋曼姝的秉性,她一定不会放过背叛了她的人。”   “不过这样一来就更好了,蒋曼姝杀掉了唯一一个能替她治病的人,也就是斩断了自己的退路,她又不敢向魏景鸿透露她的隐疾,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魏景琰的身上。”   苏浅汐怔怔地听着,没想到因为她的一个决定,竟然让局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所以,咱们现在只用静观其变,等着魏景琰的好消息就行。”苏皓月一边说着,一边掖了掖苏浅汐的被褥。   “巧了,我也有好消息。”窗外突然传来一串清亮的男声。   即墨寒眉头一蹙,猛地回头,只见一个一身夜行服的男子从没有关紧的窗户外一跃而入,步履轻松地朝他们走来。   苏浅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蒙着面巾的男人,竟然有人能擅自闯进守卫森严的王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即墨寒抽出一旁挂着的宝剑,横在那男人的面前。   不速之客脚步一顿,扯下面巾,笑得如四月的暖阳。   “楚靖王,你这样对待你小姨子的救命恩人,只怕说不过去吧?”付晚辛将面巾塞进怀中,轻佻地瞟了一眼床上的苏浅汐,笑道:“小美人,恢复的不错。” 第364章 你还有这癖好   苏浅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救我的人是你?”   “怎么样啊,小美人,是不是很意外?”付晚辛笑嘻嘻地说道,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即墨寒越来越冷的双眼。   苏皓月站起身,挡在苏浅汐的面前:“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付晚辛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苏皓月,你别忘了,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呢。怎么,你妹妹刚脱离危险,你就这么快急着赖账了?”   苏皓月盯着他,半晌,蓦地一笑:“是啊,请问你哪位?我怎么不记得你救过浅汐?”   付晚辛吃了鳖,刚才还热情洋溢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没想到,堂堂一个一品诰命夫人,楚靖王妃,竟然耍赖耍得如此理直气壮。   即墨寒手腕一翻,锋利的剑刃带着凌厉的风,向付晚辛的面上挥去。   付晚辛柳眉一挑,矫健地一侧身,堪堪躲过了一击。   “即墨寒!”付晚辛撤步,将自己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里。他吐出一口浊气,似笑非笑道:“要动手吗?”   苏皓月猛地想起,付晚辛的武功并不在即墨寒之下。不然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闯进楚靖王府,不仅顺利地躲过了禹庚和疾风这两大高手,甚至还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偏殿。   “王爷,且等一等。”苏皓月上前一步,用手搭在即墨寒持剑的胳膊上,一双凤眸凝结冰霜,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付晚辛:“你不是说有好消息,什么?”   谁知付晚辛抱着胳膊,竟也学苏皓月一般耍起了无赖:“就你们这招待的态度,我不想说。”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苏皓月嗤笑一声,指了指窗外:“好走不送。”   付晚辛:“......”   苏皓月这死丫头,每句话都能精准地怼得别人无话可说。   窗外晚风乍起,一阵凉风拂来,苏皓月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付晚辛,你今日是不是去了太子府?”苏皓月冷不丁地问起。   今日傅常槿和蒋曼姝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即墨寒的探子早就回来禀报过。据探子所说,两位太子妃是为了一个妇人大打出手。那妇人穿红着绿,打扮得十分恶俗,看着很是眼生。   再一瞧付晚辛面露得意之色,那妇人应该就是他假扮的,没跑了。   付晚辛一怔,面色讶异,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嘁。”苏皓月拿着帕子在鼻子前扇了扇:“你易容之后就不知道洗个澡?这劣质的脂粉味是要把人熏死吗?男扮女装,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癖好。”   被苏皓月这样一番阴阳怪气的调侃,付晚辛一张俊脸登时涨的通红,他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可能是已经对这种香味麻木了,他自己倒没太察觉出来。   “苏皓月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为了取得傅常槿的信任,我容易吗?”付晚辛决定还是要说点什么来挽回颜面。   今日扮成林嫂混进太子府的人正是付晚辛。那生子秘方传女不传男,付晚辛只能把自己化妆成了一个妇人,可这完全是迫于无奈的办法,竟还被苏皓月拿出来当众调侃,实在是太气人了。   “你去太子府干什么?”苏皓月收敛起笑容,严肃地问道。   付晚辛一怔,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求我我就告诉你。”   “哦。”苏皓月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挽起即墨寒的胳膊,直接把付晚辛当成了空气:“王爷,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即墨寒抬手,一枚银弹飞入窗外。   不到片刻,禹庚和疾风就赶了进来。他们看见房中的付晚辛,先是一惊,随后摆开阵势挡在了即墨寒的面前,只等着即墨寒发号施令。   “抓住他,生死不论。”   “是!”   可是付晚辛却压根没有要对战的兴趣,他勾起薄唇,幽幽扔下一句:“即墨寒,你把苏皓月看好了,我会再来的。”便一跃跳出窗外,消失在了夜幕中。   苏皓月这回是真的被吓住了,她琢磨了半天,也没想通付晚辛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叫即墨寒把她看好,他会再来?他再来干什么?这话说得这么暧昧,不清楚情况的人真的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可天地良心,付晚辛一直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对立面啊,还曾经在陛下面前妖言惑众,说她是不祥之人,试图把她赶出大梁。   怎么周泠霜一死,他倒像是转了性子?   难道是因为受不了打击,脑子出毛病了?   又或者是他为了替周泠霜报仇,故意引起即墨寒的误会,从而挑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身边即墨寒线条凌厉的五官此刻更是紧紧绷着,他一双黑曜石一般璀璨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付晚辛消失的方向,手上青筋尽显。   “王爷......”苏皓月弱弱地唤了他一声。   即墨寒回过头,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放心,我会保护你。”   没有半句质问,只有坚定不移的信任。   苏皓月将头贴在即墨寒的胸膛上,心头一阵温暖。   当晚,魏景鸿在外与狐朋狗友厮混了一夜,第二天才回到府中。   他先去了荷香院。   蒋曼姝正在对着镜子梳妆,见魏景鸿来了,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   “殿下。”软软糯糯的声音,似是娇嗔。   魏景鸿心头一软,昨日对她的怒火也消散了一半。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绸缎般顺滑的发丝,怜爱地说道:“曼姝,你受委屈了。”   蒋曼姝抽抽鼻子,顺势栽倒在魏景鸿的怀里:“殿下明白妾身的委屈,那妾身就算不得委屈。”   “唉......”魏景鸿叹了一口气:“常槿从小娇惯长大,性子总是有些直的,你还是要多担待些。不管怎么说,你动手打了她,这就是你的不对。听话,一会去向她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就翻篇了,好吗?”   蒋曼姝坐直身体,硬邦邦地回了句:“妾身不去。”   魏景鸿皱眉,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若她真将此事捅到母后那儿,你定会受母后责罚。母后向来最看重伦理规矩,你身为侧妃,竟敢对正妃动手......”   魏景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曼姝打断了,她在情急之下也有些口不择言了:“侧妃侧妃侧妃,若不是她陷害我,我又怎么会只是一个侧妃呢?!”   “蒋曼姝,慎言!”魏景鸿一拍大腿:“你既已入太子府,别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何况,常槿的性子我了解,她不会去做陷害你的事。若再让我听见你污蔑她,就怪不得本宫对你不留情了!”   那件事情蹊跷颇多,明明是针对苏皓月设的局,却不知为何发生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魏景鸿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可是他能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傅常槿的手笔,所以在听见蒋曼姝将一切罪责怪在傅常槿身上的时候,魏景鸿不由加重了语气警告她道。   蒋曼姝愣了一下,怒上心头,又不得不强忍住,一双眼睛水雾朦胧地看着他。   魏景鸿不得不软了下来:“行了,一会咱们三个人一块儿用膳,饭桌上你们一定要和解,本宫不想每日回来就对着两张冷冰冰的脸,明白吗?”   蒋曼姝垂下眼帘:“是。”   见她终于妥协了,魏景鸿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了,母后跟我说,上次你进献的玉颜膏很不错,问你这儿还有没有,再送一些去。”   蒋曼姝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这儿只剩一盒没用过的,便送去给母后吧。”   “嗯。”魏景鸿拍拍她的后背,起身离去了。   太子妃寝殿。   从昨日起,傅常槿一直在细细回忆着林嫂说的那句话。   她坐在桌边,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把玩着珊瑚手钏,沉思着。   湘雪就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也不打扰她。   “对了!”傅常槿一下子想通了什么一般,猛地一拍桌面,转过头来急切地问道:“湘雪,上次的那本小册子呢?”   湘雪反应过来傅常槿所说的正是记载蒋曼姝一举一动的小册子,她回答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烧掉了。”   “哎呀!你竟然这么快就烧掉了!”傅常槿丧气地将手钏扔在桌面上。   “太......太子妃,您是发现了什么吗?”湘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傅常槿点点头,盯着湘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那是什么?”   “蒋曼姝入府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了,为何,她从没向库房领过月事带?”   太子府的月事带都是由专门擅长针线的嬷嬷挑选最细腻透气的布料缝制的,小袋子里还装着药草和整洁的草纸。大梁贵族的女子比民间女子更讲究些,一般用过的月事带就直接扔掉了,而蒋曼姝一个多月没领月事带,也从未听说过她有孕的消息,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砸在了湘雪的脑袋上:“这......这......难道是因为她从娘家带了来?”   “有谁会带着这种东西过门啊?”傅常槿狞笑一声:“看来,林嫂说的不错,她根本不能生育,因为,她没来过月事。” 第365章 是他负了她   那日的午膳吃得气氛尴尬,在魏景鸿的一力调解下,蒋曼姝还是率先表了态服了软,傅常槿便也借坡下驴,大度地“原谅”了她。   饭后,魏景鸿跟着傅常槿回了寝殿,估摸着也是心中对这位太子妃有愧,毕竟自从蒋曼姝入了府,他日日宿在荷香院,确实冷落了傅常槿,便想着今日留下来补偿补偿她。   可没想到傅常槿竟然石破天惊地婉拒了,还体贴地说道:“殿下,我瞧着饭桌上曼姝妹妹神色不大好,你还是去陪陪她吧。”   “嗯?”魏景鸿诧异地挑眉,傅常槿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傅常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曼姝妹妹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与她总是会有些摩擦的。但是现在我也想开了,在其位谋其政,我既为太子妃,便要挑起替殿下打点后院的大梁,一些委屈我也不是不能忍得。殿下舒心,我便心满意足,只要殿下回家,不论殿下是宿在哪一房里,我都不会再计较。”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简直说道魏景鸿的心坎上了,他一把握住傅常槿白皙细腻的手,感动地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傅常槿温婉地笑笑:“殿下快去吧。”   凭心而论,魏景鸿对蒋曼姝更宠爱一些。蒋曼姝**、活泼、妩媚,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情趣,而傅常槿虽然长得漂亮,可毕竟是傅太师教出来的闺女,总是有些古板和传统。从小到大,魏景琰身边无一例外全是这种一本正经的女子,是个人都会腻味。   现在傅常槿如此大度体贴,魏景鸿自然是喜不自胜。傅常槿和蒋曼姝,一个摆在外头装点门面,一个放在内院日日生欢,这才是真正的齐人之福。   “那......本宫便去了?”魏景鸿试探地问道。   傅常槿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   直到魏景鸿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她面上的笑意才骤然冷了下来。   “湘雪,给我紧紧地盯着。”傅常槿咬着银牙,一字一句道。   这几日降温得厉害,陛下龙体欠安,入夜后总是止不住地咳嗽。皇后听闻此事,便吩咐御膳房煲了清肺的莲子羹,特地送去了勤政殿。   “陛下。”皇后行了一个礼,笑吟吟地将莲子羹呈到了皇帝面前,柔声说道:“陛下心系天下,但也要保重龙体,江山社稷可都在您一人的肩上啊!不如先用些点心,这折子缓一缓再看。这莲子羹是臣妾取新鲜的莲子亲手烹制的,陛下尝尝?”   皇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敷衍道:“放着吧。”   皇后面上的笑容一僵,目光落在面前小山般的奏折上,踌躇了一会,继续说道:“陛下,国事繁重,您何不让鸿儿帮着分担一些?他年纪也不小了,又已成家,也该历练一二。”   皇帝心一沉,但因为低垂着头,所以皇后并未瞧见他面上的不悦。见皇帝并未开口,她还以为皇帝是在认真思考她的话。   “鸿儿天资聪颖,再加上有您这样的明君慈父教导着,一定不会辜负您对他的期望。他现在新婚燕尔,难免流连于后院,时间一长,必然消磨人的意志。陛下可以指派他一些任务,也好叫他收收心。”   皇后话音刚落,就听见重重的一声响,皇帝将她端来的莲子羹打翻在地了。   “放肆!”皇帝面色阴沉,炯炯有神的双目射出令人胆寒的光:“你的意思是,他沉湎酒色不思进取全是朕的过错,是吗?!”   皇后极少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当即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请罪道:“是臣妾失言,陛下息怒......”   “息怒?有你这样的皇后,朕如何能息怒?”皇帝冷笑一声:“你为鸿儿四处奔走,拉帮结派,不就是为了早日让他坐上朕的龙椅吗?你做的那些事,当真以为朕一无所知?”   “鸿儿有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的很。身为一国储君,做事一点轻重都没有,笼络官员,排除异己,这不都是你这个母后教的吗?”皇帝说到激动处,又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样的太子,朕如何放心将这江山交在他的手上?!”皇帝一只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用力拍在折子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皇后猛地抬起头来,一阵心惊。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   “滚!滚下去!”皇帝一挥手,怒斥道。   皇后捏着自己的裙摆,灰溜溜地出了勤政殿。   何公公走上前来,一边轻轻地为皇帝拍着后背顺气,一边软声劝慰道:“陛下,您消消气,皇后娘娘毕竟是太子的亲生母后,为太子说几句话也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年轻,行事激进些也是有的,只要您好好培养,太子定能成器。”   皇帝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饮了何公公递上来的温茶,才勉强止住了咳嗽。   “令朕发愁的何止是鸿儿不成器啊!”皇帝长叹一声:“他从小长于妇人之手,胸无大志,耳根子又软,难免受人挑唆......等到那时,朕的江山社稷岂不都毁在了他的手上?!”   何公公打小就跟在皇帝的身边,伺候了几十年,又怎么会听不懂皇帝话中隐含着的深意呢?   当今皇后,贤淑不足,霸道有余,一旦太子登基,她必将成为第二个宣太后。   宣太后是历史上有名的传奇人物,辅佐幼帝登基,临朝听政几十年,将大权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怜儿皇帝长到四十岁,还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宣太后在位期间,吏治黑暗,朝廷**,她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大兴土木修建宫殿,豢养男宠,搞得全国上下一片乌烟瘴气,她却依旧穷奢极恶,丝毫不顾及民间疾苦。   皇帝这是担心软弱的太子根本掐不住跋扈的皇后,让大梁重蹈覆辙。   说白了,皇帝根本不满意这个皇后,几十年来或许从未满意过。   何公公垂首,恭敬地立于一旁,并不多言。   皇帝的心中住着一个女子,纵使历经岁月,皇帝已经从一位潇洒英俊、风流倜傥的皇子变成了君临天下不苟言笑的国君,在他的心里,那女子依旧是当年那风华绝代、不染尘埃的模样。   而皇帝与皇后的政治联姻,又能有多少真实的温情?   何公公默默观察着皇帝,只见他的面上划过一丝恍惚,便知他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终究,是陛下负了她。   皇后回了宫,一言不发,只是那一双柳叶眉紧紧地簇在一起,薄薄的红唇抿着,面色泛出不大寻常的青灰。   也不知她呆坐了多久,殿外的小宫女突然听见里屋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肯定是娘娘又拿身边的物件出气了。   “他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留了后手!”皇后自言自语,话里满是深入骨髓的怨毒:“可是除了鸿儿,还能是谁呢?另外一个早就被赶出了京都,没可能啊!”   “查,本宫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皇后喃喃着,眼神狠厉。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忽然感觉面上一阵瘙痒,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挠,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啊!”   一声尖叫,小宫女们立刻连滚带爬地赶了进来,匍匐在皇后的脚边:“娘娘。”   “快拿铜镜来!本宫的脸,本宫的脸这是怎么了?”皇后的右手还保持着瘙痒的动作,五只尖尖的指甲蜷曲着,如同泡的白白净净的凤爪。她左边的脸颊上突兀着一道长长的血痕,明显是她自己挠出来的。   小宫女们惊恐的发现,皇后原本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竟不知为何多出来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快!快传太医!”一个领头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高喊一声,却被皇后制止了:“不准去!”   “娘娘......”   皇后接过递上来的铜镜,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镜子看去。   咣当!   铜镜被皇后砸在了地板上,结实的镜面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凹痕。   “本宫这模样,若被其他人知晓了......”皇后攥着拳头,嘴唇微微发颤,心中生出无限恐惧。   “娘娘,奴婢可以去请宋太医,奴婢保证,一定悄悄的,谁也不惊动。”领头宫女努力维持着镇定:“宋太医跟随娘娘多年,知道轻重。”   皇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第366章 不是省油的灯   当晚,月色如水。   即墨寒从勤政殿出来,步履有些沉重。   宫道上,他正巧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宋太医。   宋太医是皇后的心腹,和宫中能请得动他的,也只有皇后一人。   想到这里,即墨寒留了个心眼,手腕一翻,一枚银弹正好落在宋太医的跟前。他着急赶路,也没注意那么多,一脚踩在圆滚滚的银弹上,惨叫一声滑倒在地,背在肩上的药箱也打翻了。   跟在即墨寒身后的疾风会意,立刻走上前去,不留痕迹地挡在宋太医身前,俯下身询问道:“大人这是怎的了?可有大碍?”   宋太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即墨寒,他面色一变,连忙点头哈腰道:“天黑路滑,微臣在王爷跟前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赎罪。”   即墨寒淡淡地哼了一声,留给他一张冷峻的侧脸。   疾风象征性地替宋太医收拾了一下散落一地的物品,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宋太医连连称谢,将药箱重新背在肩头,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疾风拾起被他挡在身后的银弹,塞入怀中,回到了即墨寒的身边。   “王爷,属下看仔细了。”   “嗯。”   “药方上开的都是些清火的药,还有一些外敷的药膏。”疾风小声地说道。   “回去将方子抄在纸上,拿去给霍老头看看。”即墨寒声音清冷。   “是。”   皇后宫中,一只葡萄纹瓷盒摆在桌上,盒子里装着的膏脂在油灯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皇后死死盯着瓷盒,缠着纱布的面容做不了夸张的表情,却阻挡不了皇后眼中迸发的精光。   “这两个死丫头,暗地里争风吃醋也就罢了,竟敢把算盘打到本宫的身上!”皇后绷着嘴角,咬牙说道。   这瓷盒正是蒋曼姝新献上的玉容膏。经过宋太医的诊断,她脸上之所以无端起了疹子,罪魁祸首就是这玉容膏里被人掺进的毒物。   第一盒皇后用过后觉得效果不错,便托魏景鸿再去向蒋曼姝讨要,可没想到这一盒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皇后不傻,她知道蒋曼姝不会在自己进献的东西上动手脚,这极有可能是傅常槿为了打压蒋曼姝而使出的计谋。   这东西是她送上来的,皇后用了出了事,蒋曼姝必然难辞其咎。   可皇后好歹也在后宫中屹立不倒数十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傅常槿蒙骗了去?   但是,即便知道真相又如何呢?傅常槿是傅太师的亲孙女,又是她的亲儿媳,把事情闹大,对她对魏景鸿半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眼下皇后都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笔账,本宫记下了。”皇后恶狠狠地说道:“贱丫头,等鸿儿登基,本宫必然饶不了她!”   “娘娘,您且宽心,宋太医说了,您这病并不严重,用了药休养几日便能痊愈。”大宫女劝慰道:“这几日您切忌大动肝火,会令病情加重的。”   “行了!絮絮叨叨的,本宫能不知道吗?”皇后嫌恶地瞥了她一眼:“滚下去!”   大宫女瑟缩了一下,委屈地噤了声,缩着肩膀退下了。   楚靖王府。   霍神医一手捧着药方仔细瞧着,一手捋着长长的白须,良久,才说道:“这是一些解毒清火、祛风止痒的药,内服外用,一应俱全。怎么?谁得了面廯吗?”   苏皓月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面廯?难道说,皇后娘娘成了麻子?”   霍神医怔了怔:“当真?”   “唔。”即墨寒微微颔首:“**不离十。”   “我的天老爷,一国皇后面目全非,还如何能母仪天下?”霍神医咋舌,将方子放在桌上,食指重重地叩了叩:“照方子来看,病情倒并不十分严重。只是面廯损伤容貌,要恢复如初至少需要一个月。”   “可是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面廯呢?”苏皓月咬着下唇,思索着。   这难道是敬妃的手笔?   不对不对,若真是敬妃出手,绝不会仅仅只是让皇后得了面廯这么简单。冒这么大的风险,效果却是不温不火,明显是不划算的。   再说了,自从魏景琰被皇帝打发去了昭陵,敬妃在宫中就变得低调了许多,整日宫门紧锁,称病谢客。就连皇后之前三番两次上门挑衅她都能一忍再忍,又何必在这节骨眼上惹出这没用的风浪呢?   即墨寒也不管霍神医还在一旁,长臂一伸,将苏皓月揽入怀中,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苏皓月睁着如水的眸子,抬头望向他。   “付晚辛。”即墨寒说道:“他假扮成女子混入太子府,又挑唆起两个女人的战争,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可是....他混入太子府,又是如何能让身处皇宫中的皇后染上恶疾的呢?”   “皇后曾让太医检查过一种药膏,名为玉颜膏,是女子匀面所用。我打探过,这东西来自于洛兰国,而蒋曼姝的兄长前不久才游学归来,途经洛兰国。”   苏皓月听着,思绪渐渐明朗了:“你是说,蒋曼姝兄长带回来的东西,被蒋曼姝献给了皇后?”   “对。”即墨寒点点头:“那日太子府上蒋曼姝和傅常槿大打出手,付晚辛应该是趁乱将毒物搀进了梳妆台上的瓷盒里。可他没想到的是,这药盒装的正是玉颜膏,蒋曼姝还没来得及用,就又被皇后讨要了去。”   “原来如此,付晚辛原本的目标是蒋曼姝呀!”苏皓月恍然大悟,又觉得好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没想到皇后竟然做了垫背。可付晚辛与蒋曼姝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害她呢?”   虽然这毒物不至于对蒋曼姝造成永久的伤害,但是即便是一时的毁容,也会让蒋曼姝在魏景鸿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即墨寒眸光冷了冷,话到嘴边,却还是改了口:“付晚辛此人,行事诡谲,全凭喜好,向来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那日付晚辛只身擅闯王府,洋洋自得,大有向苏皓月表功的意思。   他知道苏浅汐是为蒋曼姝所害,而苏皓月又与苏浅汐感情极深,他这样做,不过是替苏皓月姐妹出一口恶气。   这个付晚辛,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苏皓月瞅见了即墨寒眼神中的阴骘,一愣,转而笑道:“倒是从不曾见王爷如此忌惮过何人。”   “忌惮?”即墨寒挑挑眉,唇角勾出一个玩味的弧度。   忌惮倒不至于,不过厌恶,却是实打实的。   苏皓月凑近他,挤眉弄眼地坏笑起来。   即墨寒一口咬住她的红唇。苏皓月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弹开了,红着脸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霍神医,小声抗议道:“王爷!”   霍神医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点多余,他清清嗓子,故作正经地站起身,甩甩手道:“咳,老朽什么都没看到,哈哈哈,你们继续。”   说着就将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哼着小曲离开了。   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即墨寒和苏皓月二人,在即墨寒深邃眸光的注视下,苏皓月不由觉得双颊一片燥热。   见鬼,都已经成了婚,面对他时怎么还会害羞?苏皓月暗自腹诽了一句,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   即墨寒才不给她躲避的机会,霸道地扣住她小巧精致的下颌,俯下身,送上一个缠绵的吻。   “夫人......”恍惚间,苏皓月听见他含混不清吐出两个字。   “嗯?”   “你是我的......”   “嗯......”   拖长的尾音带着无尽的妩媚与风情,给这个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许旎澜的暧昧。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苏皓月转了个身,映入眼帘的是即墨寒那张放大的俊脸。   纤长的睫毛,英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再往下看,是修长的脖颈和裸露在外的性感锁骨,这画面,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啊!   苏皓月咽了一口唾沫,像一只小猫一样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   即墨寒睁开眼睛,将她搂入怀中,宽大的手掌在她光洁的后背摩挲着,还在回味昨夜的欢愉。   “王爷今日不用早朝?”   “**苦短日高起,从此本王不早朝。”即墨寒大言不惭。   苏皓月哑然,嗯,这很楚靖王。   “可是我得起了。”苏皓月恋恋不舍地从即墨寒的怀里探出头来,瓮声瓮气地说道。   “有事?”   “嗯。”苏皓月皱皱鼻子:“赶着去给魏景琰通风报信。”   皇后如今不能见人,对于魏景琰而言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第367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即墨寒虽然不悦,但他了解苏皓月的心思,倒也没说什么。   苏皓月叹了一口气:“浅汐在王府已经居住多日,她和吴鹤鸣新婚燕尔就要忍受分离之苦,也着实为难了她。可是,蒋曼姝一日不出手,她就一日不能暴露行踪。所以,我必须刺激魏景琰一下,让他加快计划。”   重生一世,与魏景琰纠缠至今,苏皓月早就不耐烦继续与他虚与委蛇下去了,她要给他亲手制造一座辉煌的坟墓,顺便把蒋曼姝一同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说话间,她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   即墨寒趴在床边,墨发散落在肩头。   “我可以帮你。”   苏皓月下意识地想推辞,但在触及到即墨寒那一双满带深情的眸子时,她不禁抿唇一笑,爽快地答应了:“好呀。”   即墨寒来了精神,从床上一跃而起:“既然皇后患病,不如干脆让她待在宫里,好好休息。”   苏皓月眨眨眼睛:“我猜到你的意思了......”   “哈哈。知我者,皓月也。”   几日后,一个消息在朝廷上下不胫而走。   堂堂皇后,竟然染上了可怕的时疫!   时疫不仅传染性极强,还损伤了皇后的花容月貌,也正因如此,皇后已经许久未曾踏出寝宫半步,几个贴身伺候皇后的宫女都不幸被传染了时疫而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宫中。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亲眼目睹皇后的心腹太监趁着夜色从宫中拖出了几个可疑的麻袋,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烧毁了,那麻袋里装的肯定就是染病宫女的尸体。   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也确实很久不曾见到皇后,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便都信以为真。   一时间,宫里宫外一片哗然,特别是宫中一些要与皇后宫殿打交道的宫人,个个人心惶惶,生怕也被传染上时疫。   最后,连皇帝都惊动了。公务缠身的皇帝似乎对这个喜欢作妖的皇后已经失去了耐心,连查都懒得查,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将皇后锁在宫中,美其名曰“安心静养’。   这一下,皇后染上时疫的消息可算是坐实了。   可怜的皇后在寝宫中气得暴跳如雷,脸上缠着的绷带隐隐有脱落的趋势。   “混账!到底是谁在背后中伤本宫?!等本宫痊愈后,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皇后一挥手,将桌面上的全套江南瓷器尽数扫落在地。   “娘娘,您息怒啊!”宫女们跪了一排,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息怒!息怒!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就会叫本宫息怒!”皇后攥紧拳头,牙咬得死死得,恨不得将这些宫女们生吞活剥了去。   “娘娘,您可以叫宋太医出来澄清此事,说您只是吃坏了东西,面上起了疹子,根本不是外界谣传的时疫......”一个小宫女急中生智,弱弱地建议道。   “蠢货!”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到那时天下人不就都知道本宫脸毁了,见不得人吗?你这榆木脑袋出的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成心想害本宫?!”说罢,皇后扬手给了那宫女一巴掌,还不解气,又重重地踹了她一脚,正中她的心窝。   那可怜的小宫女闷哼一声,倒地不起了。   这下,没人再敢说话了。   自从痛失爱女后,皇后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偏激,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现在她患了病,脾气愈发易怒,疑心病也越来越重,总感觉身边的人都要害她。   外头所传的那些可疑的麻袋,里头装的确实是宫女的尸体,却不是染病而亡,而是做错了事被皇后活活打死的。   发泄了愤怒的皇后总算平静了一些,她撑着桌角,不住地喘着粗气。   其实她何尝不知,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的正是那位与她夫妻多年的皇帝。但凡皇帝对她存着半分情面,又怎会任由谣言发酵而不制止,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反倒将她这个受害者锁在高墙之内呢?   说到底,她还是最恨他的。   “魏禛......你竟如此对我!”   魏禛是当今陛下的名讳,没想到皇后在气急中竟然如此口不择言。   小宫女全都被吓得肝胆俱裂,以头触地,不敢再听。   另一边,得到消息的魏景琰却是满面红光。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魏景琰得意极了:“皇后这病来的真是时候。”   站在他面前是一个瘦弱的男子,他面色灰青,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殿下,王妃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皇后身染时疫被圈禁,殿下不论做什么,皇后都无法插手,所以还请殿下速速决断,切莫拖延。”那男子的嗓子就像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声音干涩难听。   这男子自称小七,每次都是他扮成挑水工混入昭陵替苏皓月传话。   “本宫自然明白。”魏景琰勾起唇角:“等了这么久,本宫楔在宫中的那棵暗桩也该派上用场了。”   小七耳廓一动,不动声色。   魏景琰鹰一般的目光落在面前男子的脸上,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好奇。   这男子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得苏皓月的信任?   可任由魏景琰如何审视他,他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一如他每次传完了苏皓月要说的话,就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七。”魏景琰调整出最和煦的微笑,温声问道:“你是京都人士吗?跟在皓月身边多久了?”   魏景琰特地用了“皓月”这个称呼,是为了在小七面前显示出他与苏皓月的亲近,从而打消小七对他的顾虑。   可小七却绷着一张脸,微微垂着头,也不作答。   “哈哈。你别担心,本宫与皓月是挚友,不是外人。”魏景琰扬扬下巴,像是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从前本宫倒不曾见过你,你是在王府当差吗?”   而那个名叫小七的瘦弱男子似乎是打定主意了,一个字也不说,就咬着牙站在那儿,紧紧抿着乌紫色的唇。   见小七如此不知趣,魏景琰也有些恼了,刚想发怒,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他一惊,赶忙挥挥衣袖打发他下去了。   小七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抬起眼皮,冲魏景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一会,魏景琰才从房中出来,正好看见褚灵倩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晒太阳。   她本就丰满的身子如今愈发胖了,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白,加上那临近生产的大肚子,远远看去,就像一头肥硕的母猪。   魏景琰厌恶地移开了目光,胃里泛起一阵酸水。   “殿下!”褚灵倩眼尖地看见了魏景琰,立刻扶着肚子艰难地站起身,讨好地凑上来:“殿下。”   魏景琰冷冷哼了一声。   褚灵倩早已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这种态度,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谄媚地笑道:“殿下,跟你说件趣事,刚才我在这儿坐着,正好见着那挑水工担着水桶经过,你猜怎么着?那挑水工掉出一吊钱,被一个丫头拾了。那丫头竟然在他背后大喊‘聋子,你的钱掉了!’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明知人家是聋子,还在背后喊他,聋子又怎么能听得见呢?”   “聋子?!”魏景琰瞳孔一缩。   褚灵倩一边笑得前仰后伏,一边点头:“哈哈哈!是啊,那挑水人是个聋子,殿下您不知道吗?”   魏景琰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刚才不论他怎么问,小七都不回答,敢情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听见啊!   苏皓月还真是精明,竟然找来一个聋子传话。   不过,聋子确实才是最适合这份工作的人,第一不容易引起怀疑,第二不容易走漏风声。也不必防备他,不用担心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魏景琰沉下眸光,转身离去了。   太子府。   天色已近黄昏,蒋曼姝坐在窗前,将一张小小的布条扔进烛火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渐渐地被烧为灰烬。   “太子到!”门外传来婢女的通报声。   蒋曼姝一惊,连忙将灯罩盖上,转过头来,扯出最温柔的笑:“殿下。”   魏景鸿面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愠怒,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往口中送了一大口茶。   “殿下这是怎地了?”蒋曼姝围上去,一边朝屋子里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等人都走光了,魏景鸿才气恼地一拍桌子:“你说,连母后病了她都不让我去探视,这还像话吗?”   蒋曼姝一听就明白了。   据说皇后身染时疫,魏景鸿心忧母后,想入宫探望。可时疫这病症极易传染,傅常槿担心魏景鸿的身子,便从中百般阻拦。   魏景鸿的气,显然是冲傅常槿撒的。 第368章 苟且之事   魏景鸿虽然不着调,但是对于这个母后还是十分敬畏的。如今她身染恶疾,又被皇帝关在宫里,处境艰难,魏景鸿自然心急如焚。   蒋曼姝将他的情绪看在眼里,搂过他的臂膀,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柔声说道:“殿下有如此孝心,妾身实在感动。既然殿下心忧母后,大可去宫中探视一二,也好宽慰宽慰母后在病中的心情。”   魏景鸿扳着她的肩膀,很认真地问道:“你也支持我入宫对吗?”   “自然,百善孝为先,殿下对母后这份孝心,若是父皇知道了,必定对殿下大加赞许。”   魏景鸿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和傅常槿一样不赞成他在这个时候入宫探视。只有蒋曼姝,一直坚定地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支持他的决定。   “曼姝,这么多人,唯独你能理解本宫。”魏景鸿激动地将蒋曼姝搂入怀中:“那就这样说好了,明日一早我便入宫去看望母后!”   “嗯!”蒋曼姝扬起笑脸,用力点点头,眼底却是无尽的冰寒。   魏景琰,你交待我的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就看你了。   京都的冬季总是来得格外迅猛,下过几场淅沥沥的秋雨,气温就骤然降了下来。   苏浅汐在苏皓月和霍神医的照料下已经痊愈了,虽然不能出门,好在王府够大,闲暇时她便与苏皓月一同在王府里四处转转,倒也十分惬意。   只是和吴鹤鸣分别了这么多日,她每每见到苏皓月和即墨寒两人琴瑟和鸣的模样,也时常会思念起自己的夫君。   冬初的清晨,长廊的屋檐上凝结了薄薄的白霜,天空中浮云笼罩,晨光微熙。   还未走近凉亭,就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馨香。   苏浅汐快步走了过去,先是恭恭敬敬地冲即墨寒行了礼,然后才笑着问道:“姐姐,你这是在烹什么呀?”   凉亭里,苏皓月和即墨寒相对而坐,旁边摆着一只炉子,这股温暖的香味就是从炉子上咕噜噜冒着热气的罐子里散发出来的。   “来了。”苏皓月牵起她的手,眉头淡淡蹙着:“手怎么这样凉?紫鸢,将我的披风取来,碧汀,去拿一个软垫。”   两个小丫头应了一声便去了,苏浅汐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我不冷,我已经穿得够多了。”   “你本就身子骨弱,再加上大病初愈,定要更加用心些。”苏皓月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碧汀将取来的软垫垫在石凳上,苏皓月才示意苏浅汐坐下。   她亲手给苏浅汐添了一碗罐子里煮的羹汤,放在苏浅汐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尝尝看。”   苏浅汐也不推辞,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入口中。   “好喝!甜丝丝的,却不腻人。”苏浅汐由衷地赞叹道:“姐姐的手艺愈发进益了,这一碗桃胶银耳莲子羹若是放在文社里,可以叫卖出五十两的高价!”   苏皓月呵呵笑着:“你这小财迷。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羹不是我烹的,是王爷亲手烹制的。”   此言一出,苏浅汐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什么?!   楚靖王?竟然亲自下厨煮羹汤?!她在有生之年竟然亲口喝了楚靖王煮的羹汤?!   苏浅汐瞠目结舌,悄悄望了一眼坐在苏皓月身边面无表情的即墨寒,只觉得整个人生都升华了。   即墨寒的目光落在苏皓月的身上,温柔如水。他淡淡说道:“你姐姐爱喝甜汤。”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苏皓月喜欢,他就去做了,跟身份地位都没有关系。纵使他在外受千万人敬仰,叱咤风云翻云覆雨,回到家中,回到苏皓月的身边,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   饶是苏浅汐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到即墨寒对苏皓月那一份深入骨髓的深情。   不过,她的姐姐苏皓月,也值得即墨寒的这份深情。   苏浅汐捧着温热的琉璃碗,笑着垂下头,自顾自地喝汤。   就在这时,禹庚急急忙忙走来,打破了凉亭里的平静。   “王爷,王妃。”禹庚抱拳:“宫里出事了。”   即墨寒挑挑眉:“嗯?”   “呃......太子......”禹庚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   “说。”   “太子在宫里与珍嫔娘娘苟......苟且,被陛下撞见了......”禹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龙颜大怒,一气之下将太子捉拿下狱了!”   太子竟然和皇帝的妃嫔不干不净?!   苏浅汐再一次震惊了。   若是放在民间,珍嫔可是太子的小娘啊,他他他他,他完全乱了纲常伦理,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苏皓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魏景琰啊魏景琰,你的手段总是这么下流龌龊。   经过禹庚的叙述,大家总算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魏景鸿先是打算入宫去探望皇后的,可皇帝下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皇后寝宫,就连他也不能例外,于是他只能隔着宫门同皇后说几句话,关切一番。   离去时,魏景鸿情绪低落,似是不打算马上回府,而是独自一人掉头去了御花园。   在御花园里,他正巧碰上了珍嫔。珍嫔原本是娴妃的婢女,年纪小,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长于深门大院里的女子没有的那种自由和活泼。她因为生得貌美而被娴妃献给了陛下,前不久才被封为嫔。   也不知魏景鸿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对这个珍嫔生出了一分不该有的心思。接连几日,他都借口要探望皇后入宫,不知不觉中就和珍嫔勾搭在了一起。   今日他照例入宫和珍嫔厮混,可皇帝听说魏景鸿完全把他的旨意当作了耳旁风,日日往皇后宫里跑,母子两人隔着宫门说话,眼泪汪汪,倒显得他这个皇帝刻薄寡恩。   皇帝大怒,决定亲自去教训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儿子。   结果还没等他走到皇后宫殿,就在半道上撞见了魏景鸿与珍嫔的苟且之事。   说来也是这两人太过于胆大妄为了,也不知道要避忌旁人,青天白日的,竟然就在林子里找了个角落肆无忌惮地欢爱。   可能是自从皇后被下了圈禁令,几乎没人往这条道上走,估计这两人一时猪油蒙了心,情急之下也没想那么多,这才被皇帝抓了个正着。   可想而知,皇帝当时有多震怒,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戴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这事即便是放在寻常男人身上都不能容忍,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所以,皇帝当机立断,斩杀了珍嫔,又以谋逆罪把魏景鸿下了狱。   当时在场的那些宫人除了何公公外,全都被皇帝灭了口。   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若非即墨寒和苏皓月猜到魏景琰要对魏景鸿下手,早有准备留了眼线,此时肯定也和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直到刚才,娴妃娘娘还一直跪在勤政殿外,脱簪待罪。”禹庚说道。   “那皇后宫里,现在怎么样?”苏皓月淡淡问道。   “皇后还不知情,以为魏景鸿是犯了什么错惹恼了皇帝,才有此无妄之灾。可是她现在被陛下关在宫里,出入不得,再着急也是有心无力,陛下根本不愿意去见她。”   苏皓月闻言,转头冲苏浅汐莞尔一笑:“浅汐,你可以回吴府了。”   苏浅汐一脸茫然:“啊?!哦。为何?”   “哈哈。”苏皓月笑着道:“你若是不想回去,多住几日我也欢迎。”   “啊!”苏浅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想回去!”她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急不可耐的样子有些不太合适,搞不好还会让苏皓月以为是自己不愿意和她待在一块儿。于是苏浅汐赶忙又笨口拙舌的解释道:“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   苏皓月见她急的小脸通红,笑容不禁更甚了。   “行了行了,你和吴鹤鸣正是郎情妾意的时候,我又怎会不知呢?”苏皓月回头望向紫鸢:“去,替浅汐收拾收拾,一会用了膳我亲自送她回去。”   “奴婢遵命。”紫鸢脆生生应道,转身去了。   禹庚还站在一旁,似是有话没有说完。   即墨寒扬着下巴:“还有何事。”   “王爷,陛下召您入宫,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苏皓月心中有些不安:“难道是为了魏景鸿的这档子事?”   “或许吧。陛下现在以谋逆罪将他捉拿起来,可下一步该如何处置,陛下却迟迟未曾下令。”即墨寒眸光冷峻。   “这种事情,实在不好应对。”苏皓月蛾眉微蹙:“若真要以谋逆论处,魏景鸿势必会被处以极刑。可此事事关国本,又牵扯皇室丑闻,王爷,你一定要谨慎些,切勿激怒陛下。”   即墨寒点点头,回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第369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午膳后,苏皓月便将苏浅汐送回了吴府。   吴鹤鸣在中堂上焦虑不安地候着,一见到心心念念的媳妇,他的一双眸子里满是动容的柔波。   他连忙迎了上来,一把握住苏浅汐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番,声音微微颤抖:“身子可好利落了?”   因为怕其他人走漏风声引起蒋曼姝的怀疑,所以苏皓月和吴鹤鸣商量了一下,苏浅汐住在王府的这段日子里,让他先不要来探视。吴鹤鸣虽然思念妻子,却也能明白苏皓月的一腔苦心,便同意了。   苏浅汐眼含热泪,咬着唇点点头:“都好了。”   吴鹤鸣掀起苏浅汐额前的碎发,她光洁的额头上还是能看见一道浅浅的伤口,惹得吴鹤鸣一阵心疼。   “蒋曼姝这个毒妇!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纵使吴鹤鸣再温文尔雅,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苏浅汐回握着吴鹤鸣的手安慰道。   吴琏走上前来,拍拍吴鹤鸣的肩膀:“这次幸好有王妃,否则,你小子就哭去吧。这么大的老爷们儿,连自己的媳妇都保护不好,让浅汐一个弱女子险些遭了歹人的毒手,真是没用!”   吴鹤鸣脸颊微红,转过身来冲苏皓月行了个礼:“此番多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苏皓月莞尔一笑:“浅汐是我妹妹,我照顾她是应该的,何需言谢?”   苏浅汐也连忙说道:“爹,这次是我自己行事过于鲁莽,不关鹤鸣的事......”   吴夫人本就是感性之人,见了这场面,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她拽着苏浅汐的胳膊,怜爱地说道:“让你受苦了,浅汐。”   “娘......”   苏皓月随意扫视了一圈,却发现少了个人。她开口问道:“敢问吴大人吴夫人,若彤去哪儿了?”   吴若彤和苏浅汐关系一向很好,怎么今日浅汐回府,她却不见人影了呢?   吴琏的面色有些尴尬,他清清嗓子,叹了一口气:“让王妃见笑了......若彤这丫头,唉......”   见吴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皓月不觉一阵心惊:“若彤怎么了?”   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最后还是吴鹤鸣出来解释道:“王妃放心,若彤没事,她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呢。只是,这丫头有自己的心事,已经好几日未曾出门见人了,所以,浅汐回府的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跟她提......”   苏皓月蹙起眉头,吴若彤性子开朗,爱说爱笑,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变得不爱见人了呢?   “吴大人,吴夫人,我想去见一见若彤,可以吗?”苏皓月正色道。   “这......”吴夫人面露难色。   吴琏沉吟了一会,还是点头同意了:“王妃是若彤的挚友,若彤与你向来是无话不谈的。有你在,帮着开导开导她也好。”   苏皓月笑笑,跟着吴家的丫鬟去了吴若彤的院子。   果然,正如吴琏所说,在白日里也是大门紧闭。   那丫鬟试探性地敲敲门:“小姐,楚靖王妃来探望您了。”   过了好半天,院门才被开了一条细小的缝。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探出头来,看着苏皓月,怯生生地道:“见过王妃,我家小姐说......她这几日身子不爽,不方便见客,还请您回吧。”   苏皓月没想到会在吴若彤这儿吃了闭门羹,她当即冷下脸来,提高音量硬邦邦地说道:“吴若彤,我一直把你看做推心置腹的至交,你却从未把我当做朋友。今日你不见我,好,那我走,以后咱们也不必再见面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可她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慌乱的脚步声。   “皓月!”   回过头,只见大冷天里吴若彤仅穿着一身单衣,脚上胡乱套着一双绣花鞋,站在寒风中,瘦弱的身躯显得格外单薄。   她披散着长发,似是无心梳妆,一张小脸上再不见往日洋溢着的热情。她的嘴唇苍白,眼下挂着厚厚的乌青。   “几日不见,你这是怎么了?”苏皓月着急地揽住她的肩膀:“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皓月......”吴若彤垂下眼帘,呢喃着,一肚子的话想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快,快进屋,穿这么少,别冻着了。”苏皓月牵起她的手就把她往屋子里拉。   可吴若彤却吃痛一声,下意识地抽回手腕。   苏皓月惊呆了,就在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了吴若彤纤弱的左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你?!”   苏皓月心疼极了:“你这丫头!为什么做傻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吴若彤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了许多:“走吧,进屋坐。”   吴若彤的闺房布置得温馨简约,四处都装点着文玩古籍。因为她有个习惯,喜欢随手取书来读,所以房间里只要是能坐的地方,到处都放着一卷卷厚厚的书。打眼望去,这儿不像一个小姐的闺房,倒像是秀才的书屋。   苏皓月担心她冻着,便让她躺在床上,又替她盖上了被子,自己则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你这伤?”   吴若彤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嗯......”   “你这傻丫头!你怎么能瞒着我呢?你这样,我反而更加担心。”苏皓月见吴若彤一双眸子泫然欲泣,这才稍稍调整了一下语气:“说吧,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吴若彤死死咬着下唇,却不吭声。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吴若彤带着哭腔说道,她垂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颊:“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苏皓月眉梢一跳:“难道你是为了我哥?苏智?”   吴若彤一听见苏智这个名字,就再也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还真是因为他!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苏皓月腾地站起身:“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教训他,把他拎来当面向你认错!”   “不要!”吴若彤急了,一把拉住苏皓月:“不要去!不要让你哥哥知道我这副样子!”   “那你就把整件事完完整整地跟我说一遍。”   “好,我告诉你,只要你不去找他。”吴若彤深吸一口气,揩去了眼角的泪水,说道:“这本来就不关苏智的事,我说了,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主动去向他表白,可是......可是却被拒绝了,所以我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我现在也后悔了,当时是我太冲动,不应该这样伤爹娘的心。我已经想通了,皓月,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让我保留最后的一点体面,好吗?”   对着吴若彤一双写满哀求的眼睛,苏皓月又怎么忍心拒绝她呢?   可是她实在搞不懂,苏智为什么会拒绝吴若彤这么好的一个女孩?而且,吴若彤怎么又会突然跑过去向他吐露心声呢?   苏皓月重新坐回床边,沉默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感情这种事情,她实在是不好开口。虽然苏智是她的哥哥,但她总不能按着苏智的脑袋逼着他接受吴若彤的心意吧?   “若彤,其实你对苏智的感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想苏智也能感觉得到。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闹成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去向他表白的,怎么连我都不知道呢?”   “我们没有什么误会,我想苏智是因为真的不喜欢我,才拒绝我的吧。”吴若彤苦笑一声:“其实我也没想过我竟然会主动向他表白,若不是那日娘逼着我去相亲,可能打死我,我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我不愿意去见娘替我挑的那个劳什子的公子,还因此和娘大吵了一架,跑了出去,找了家酒楼喝了点酒,突然一时兴起,想去把我所有的感情都告诉他。估计苏智也被我吓了一跳,他听我说完之后,只说......只说,把我当妹妹,就是这样......”   “一路是怎么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当时只觉得我一直以来的坚持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唉,胡思乱想着,我就拿起了手边的剪刀。好在院子里的丫鬟及时发现了,请了大夫来,保住了我这条小命。”   她说完,房间安静了下来。   苏皓月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若彤,不论最后你有没有和苏智在一起,你都要记住,你这一辈子不是为别人而活的,你是为你自己。你这么年轻优秀,还有大把大把的幸福没有享受,别说是区区一个苏智,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值得你为了他放弃你的生命。” 第370章 白日见鬼   吴若彤抽抽鼻子,声音有一丝委屈:“道理我都懂。放心吧,皓月,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你不会再做傻事,却也没有从泥沼中走出来。”苏皓月叹了一口气:“一瞧你这几天就是没有好好吃饭休息,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你就算心里不好受,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如果苏智的心里真的没有你,你再颓废再堕落,他也不会心疼,反倒是你爹娘,你忍心瞧见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成天为了你担惊受怕吗?”   苏皓月的话虽然厉害,却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吴若彤的肩膀一颤,不做声。   “我来的时候,见吴大人似乎憔悴了许多。如今朝中局势不太平,风起云涌,他每日站在朝堂上要时时刻刻紧绷神经,顶着无数的压力,等回到家中,本该是和妻儿其乐融融的时候,却还要因为你的消极愁眉不展。若彤,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你仔细想想,苏智对于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和你爹娘相比,他算的了什么?”   “真的吗?我爹......”吴若彤抬起头,眼眶蓄满了泪珠。   “是啊,不光是吴大人,吴夫人也是如此,一提起你就是泪眼婆娑。”苏皓月说道:“为人父母,最大的期望便是自己的子女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可是你瞧瞧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拿刀子在他们的心上割?”   “若彤,你现在还年轻,等你过了十年,二十年,再回过头来看看,你会发现,现在让你要死要活的爱情根本就是一些风花雪月,不值一提。”苏皓月循循善诱,眸光宛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泉水:“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停止为这些不值得的事情浪费时间和精力。调整好状态,投入生活中去,你要相信,属于你的良人就在不远的前方等你。”   吴若彤呆呆地看着苏皓月,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皓月,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能说出来的?怎么也得像我娘那样,有半辈子阅历的人才能得出来的人生感悟吧?”   苏皓月哑然,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可不就是半辈子嘛?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死丫头,拐着弯的说我老了是不是?”苏皓月故意装作发怒。   “哈哈哈!”吴若彤终于笑了。   见她恢复了笑脸,苏皓月也多少放心了些。   “行了,我去吩咐她们给你煮点粥,你吃些热和软和的东西。再叫伺候的丫鬟给你准备准备热水,你好好地泡一泡,瞧你这头发,多少天没洗了?都脏了。”苏皓月露出嫌弃的表情。   吴若彤脸红地吐吐舌头:“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   丫鬟上了粥,苏皓月陪着吴若彤吃完,又与她聊了一会,这才离开吴府。   她特意在回王府前去了一趟苏家,苏家的下人们一见是她回来了,立刻热情相迎。   走进苏家大门,与从前并无变化,只是冷清了许多。如今偌大的苏府,只有苏智一人住着,加上不多的奴才,跟曾经三房同居时的热闹肯定是比不了的。   苏皓月坐在正殿上,心头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皓月。”   苏智闻讯而来,风尘仆仆,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显然他也是刚回家不久。   “哥。”苏皓月站起身。   “坐吧。”苏智也坐在她身旁:“今天怎么想着回来看看了?”   “呃......”苏皓月沉吟了一下,想着跟苏智也没必要客套,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从吴府出来。”   苏智面上温润如玉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   “啊......是吗。”   苏皓月将他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看你这表情,也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我不是逼着你去接受若彤的心意,只是我作为若彤的朋友,也是你的妹妹,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嫂子的人选?”   苏智一惊,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别瞎猜。”   “那是为什么呢?”   苏智顿了顿,开口道:“这种事情,哪有什么理由呢?不喜欢罢了。”   “别跟我扯这些,我还看不出来?你瞧若彤的眼神,分明和瞧其他人不一样。”苏皓月很肯定地说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我今日就不会上门了。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你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理由错过这个姑娘,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   苏智何尝不知道,苏皓月说的都对。正因为她说的对,他才更加无从辩驳。   “皓月,这件事你别管了,我自有打算。”苏智垂着头,神色落寞,和刚进门时的意气风发大相径庭。   “你当我想管?”苏皓月撇撇嘴:“感情这档子事,最是麻烦,我才不愿意插着一淌浑水。但是看着你们俩这样相互折磨,我又于心不忍。你告诉我,你迟迟不提婚嫁之事,是不是因为对未来没有把握?”   苏智猛地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到苏皓月睿智的双眸时,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唉......”苏智吐出一口浊气:“皓月,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对陛下效忠,这才换来了寒门派如今在朝堂上取得的一席之地,可同样,我们也失去了向其他皇位继承人投机的机会。如今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听闻太子谋逆,陛下更是深受打击,据太医院一位与我相交密切的太医所说,陛下已经出现咯血的症状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陛下不在了,下一位天子自然会重用他党派的官员,而他对寒门派又会是什么态度?我确实没有把握。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又怎么能给若彤任何承诺呢?她跟着我,朝不保夕,岂不是害了她吗?”   苏皓月能看得出来,苏智所说的这番话并不是说辞,而是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他所说的问题,不光是他,而是整个中立党派都即将面临的一个残酷挑战。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哥哥,你会有这种想法,说明你对若彤是有感情的。”苏皓月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也要相信,若彤对你的感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如果你想通了,可以去和她聊一聊,如果你不想坚持,也无妨,只是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作为朋友,我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她走出现在的阴郁,带她去广结良友。等到那时,她或许也就不再需要你了。”   苏智听懂了苏皓月这话的意思,他点点头:“好吧,我会认真考虑的。”   言尽于此,苏皓月又略坐了坐,便出门乘车回了王府。   第二日,苏皓月约上了苏浅汐一块儿去西晴湖泛舟,还交待她一定要把吴若彤叫上。   三人乘着简便的小船,晃晃悠悠荡到了湖中心。一面说笑,一面欣赏着初冬的湖景。   苏皓月特地把心爱的琵琶带来了,她素手拨弄琴弦,指间流出清脆悦耳的乐声。   苏浅汐和吴若彤击掌迎合着苏皓月的乐曲,唱起了民间小调。   这里的欢声笑语吸引了其他小舟上游人的目光,大家都被欢快的气氛感染了,将船靠拢在她们三人的小舟旁,一同放声高歌。   蒋曼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今日原本不打算出门,可自从魏景鸿出事以后,傅常槿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突然爆发了。她仗着太子正妃的身份,对着她冷言冷语不止,还当着满院下人的面骂她是红颜祸水,说若非是她怂恿魏景鸿入宫探望皇后,魏景鸿也不会被安上什么谋逆的罪名。   蒋曼姝性子高傲,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傅常槿这般羞辱,当即与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然后就跑了出来。   其实她原本不想跟傅常槿一般见识,但是傅常槿欺人太甚,没完没了地给她使绊子,蒋曼姝忍无可忍,这才和她起了冲突。   出了太子府的蒋蔓姝心烦意乱,也不想回娘家,便来了西晴湖,想泛泛舟疏散一下心情。   小船刚划出来没多久,就见湖中心围拢了好几艘船,看起来似乎很热闹。蒋蔓姝闲着也是闲着,便跟着来瞧瞧。   可没想到,她竟然在最中心的那条船上见到了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苏浅汐!   霎时间,刺骨的寒意爬上了蒋曼姝的整个脊背。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大白天的见了鬼吗? 第371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   不是她撞鬼,而是她受骗了!   蒋曼姝努力维持着应有的仪态,站在船头牵着一畔唇角笑道:“这不是楚靖王妃吗?这么巧?”   琵琶声戛然而止,苏皓月抬起头,眼底划过一丝寒芒,嘴里的话也就不客气了:“原来是蒋侧妃。蒋侧妃好兴致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游船?”   蒋曼姝冷冷一笑:“若我没有这个兴致,今日不就见不着王妃,和吴夫人了吗?”说着,她的眼神宛如两把利刃,狠狠地剜在苏浅汐的身上。   苏浅汐看着这个曾经差点用残忍的手段将自己虐杀至死的女人,脑海中又不禁回想起那一段可怕的经历。她打了个寒颤,心头的恨意燃烧着。   苏皓月也站起身,将苏浅汐挡在身后:“没想到蒋侧妃倒还记得我妹妹,这倒奇了,在我的印象里,蒋侧妃与我妹妹似乎并无交情啊。”   “呵,有没有交情,王妃心里不是明镜儿似的吗?何必还要来问我呢?”蒋曼姝银牙尖尖,红唇鲜艳。   她已经可以肯定,就是苏皓月从中搞鬼,不仅救下了苏浅汐,还把她的秘密透露给了魏景琰知道,让自己沦为了魏景鸿的棋子。   最可恶的是,她竟然相信了魏景琰的鬼话,真的以为是圆镜背叛了她,因此派了人秘密把圆镜杀害了。现在唯一一个可以替她治疗的人已经死在了她自己的手中,即便她现在知道了真相,也不得不继续依附于魏景琰。   苏皓月,实在可恶!   “啊,对,我倒是忘了。”苏皓月言笑晏晏:“浅汐前几日还与我说起,她之所以生这一场大病,是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被打晕后又被人推下了山。浅汐在梦里受了惊吓,这才一病不起。”   蒋曼姝眉头一皱,脸色难看了许多,出言嘲讽道:“那你妹妹也太过于柔弱,一个梦而已,却能被吓成这样。”   “是啊,我们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但是后来我妹夫见浅汐病得蹊跷,便请了大师来瞧。大师看过后留下两句诗,还说浅汐是被脏东西魇着了,这诗便是破除这晦气的关键,一定要照着诗中所说去做。于是我们在浅汐的寝殿里摆满花草,十日不能梳妆,每日还要朝府中东边方向行走。大师果然是大师,没过几天,浅汐就真的恢复如初了。”   苏皓月说得栩栩如生,旁边的人都听入迷了,纷纷问道:“真的这么神奇?不知是哪位大师?”   “这治疗的方子也挺奇特的,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了。”   “敢问王妃,大师的诗里是怎么说的?”   苏皓月微微一笑,红唇轻启:“花前无妆女,多半上东村。”   蒋曼姝听苏皓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面上更是阴晴不定:“没想到王妃还信这风水玄学。”   “唉,效果摆在这儿,由不得你不信。”苏皓月耸耸肩,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苏浅汐和吴若彤点点头,三人头也不回地乘船离去了。   蒋曼姝被苏皓月那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胃疼,刚打算打道回府,就听见身旁有人在讨论着刚才苏皓月所说的诗句。   “哎,你们不觉得这两句诗很奇怪吗?一点关联都没有,不像诗,倒像是一个谜面。”   “被你这一说,还真有这意思。”   蒋曼姝最讨厌诗书,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研究,所以她倒没觉得这诗有何不妥之处。   “花前无妆女,多半上东村。”一位公子摇着折扇,自顾自地拆解了起来:“花前就是艹;无妆女,就是妆去掉女字;多半,那就是多的一半,夕;上东村,再加一个寸字,四个部份加在一起,岂不就是......”   就在他的谜底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身边的友人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制止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个字。   艹,丬,夕,寸,组成在一起,不就是个蒋字吗?   那位公子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拿眼睛扫了蒋侧妃一眼,心有余悸。   好险,差点说错话了。   难道,王妃是在暗指让苏浅汐害了大病的就是蒋侧妃吗?   听了这人的分析,蒋曼姝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苏皓月是在拿她开涮,欺负她不懂诗书听不懂啊!   真是欺人太甚!   蒋曼姝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场面话都懒得留下,就勒令婢女开船,落荒而逃了。   见她如此失态,大家更是面面相觑,心中的怀疑又肯定了三分。   苏皓月先将苏浅汐和吴若彤送了回去,才掉头回王府。   推开书房大门,屋内光线昏暗,窗子紧闭,只有一颗夜明珠闪烁着晶莹的光。   即墨寒右手撑着额头,左手持笔,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苏皓月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只见书桌上堆满了折子,他手中的毛笔墨迹已经干涸,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个蝌蚪状的黑点。   即墨寒昨日被陛下叫去后一夜未归,想来是一晚上没有合眼,他的身上还穿着觐见陛下时的的官服。   苏皓月见他劳累成这样,不禁一阵心疼。她轻轻拍了拍即墨寒的肩膀,在他耳边柔声说道:“王爷,去躺着休息吧。”   即墨寒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一见是苏皓月,紧皱着的眉头这才稍稍松散了些。   他将毛笔搁下,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腕,伸了个懒腰:“你回来了。”   “嗯。”苏皓月走到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太子出了事,陛下肯定是又气又急,这段时间,恐怕王爷有的忙了。”   即墨寒拍拍她的手背,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嗓音沙哑而温柔:“等过了这阵子,我再陪你去江南小住。”   苏皓月莞尔一笑,搂着他的腰说道:“那自然是好。只是,这一关恐怕不好过吧。如今陛下成年的皇子已经损了一个,太子又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现在只剩下一个魏景琰,还被赶去了昭陵,想也知道,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肯定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了。”   “嗯。最惊恐的莫过于荣国公和傅太师,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了一些关于魏景鸿罪行的内幕。”   “哦?”   “今日陛下在堂上公然宣称太子谋反,他作为魏景鸿最坚实的拥护者,竟然没有替魏景鸿分辨一句。”即墨寒眸光冷静而睿智:“陛下所说的谋逆,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连一丝捕风捉影的证据都没有,按理来说,傅太师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这个乘龙快婿,又怎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了十几年的接班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折损了呢?”   “嗯。”苏皓月若有所思:“正是因为他知道魏景鸿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所以才选择明哲保身。”   即墨寒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呵,这老头子。”苏皓月嘲讽地笑笑:“那皇后那边呢?”   “如盲了眼睛的疯狗,四处乱吠。”即墨寒言简意赅地评价。   苏皓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竟把皇后比喻成疯狗,还说得这么顺理成章,这天下估计也只有即墨寒敢这么干了。   “皇后被圈禁,太子又谋反,宫中人各个见风使舵,几乎全部投靠在了敬妃的门下。”即墨寒淡淡道:“今日早晨,皇后想拖人传个消息去宫外的太子府,却根本无人愿意听她差遣。”   闻言,苏皓月不禁一阵唏嘘:“堂堂皇后,却落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   “咎由自取。”   苏皓月哈哈一笑:“没错。”   “对了,王爷,你知道她是要找太子府里头的谁吗?”   即墨寒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蒋曼姝。”   “为何?”   “荣国公府不闻不问的态度,皇后不会完全没有耳闻。再说,事情搞成这样,皆因皇后患病而起,而那玉颜膏虽是蒋曼姝献去的,但她绝不可能在自己进献的东西里动手脚,这个简单的道理,皇后一定明白。那么除了她,就是傅常槿,皇后极有可能认为,是傅常槿为了陷害蒋曼姝,才在玉颜膏里下了药,致使皇后染病。我猜,皇后一定已经对整个荣国公府的信任跌至了冰点,更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向他们开口了。”   即墨寒分析得极有道理,苏皓月点点头:“王爷所言极是。皇后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她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有所行动。”   “且,等着瞧吧。” 第372章 追悔莫及   几日后,在一个清晨,蒋曼姝裹着厚厚的裘袄乘车出了门。   马车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家破旧的小客栈前停住了。   蒋曼姝戴着面纱,露在外头的一双杏眼扫视了一圈客栈里腌臜的环境,对着眼前洋溢着热情笑脸的掌柜也轻视了许多。   “找人。”蒋曼姝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也不等掌柜的带路,便自顾自地上了二楼,走到最里头的一间房门口,两重一轻,叩了三下。   房门很快被打开了,魏景琰那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了蒋曼姝的面前。   不得不说,魏景琰不愧是受万千少女钦慕的梦中情人,尽管身处这种破败杂乱的小客栈里,依然丝毫不损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   昭陵的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斗志,反倒让他更加意气风发了。   “蒋小姐,请进。”魏景琰微笑着侧身,待蒋曼姝走进来后,轻轻关上了门。   蒋曼姝拿着帕子仔细将简陋的椅子擦拭了一番,这才坐了上去,然后将帕子随手一扔,抬眸冷笑道:“殿下莫不是记错了,我已经嫁了人,再不是什么蒋小姐了。”   “哈哈!是本宫记错了。”魏景琰爽朗地笑着,目光落在蒋曼姝身上,意味深长。   “但是瞧蒋侧妃的容貌愈发光彩照人,本宫这才一时产生了错觉,还以为你依旧待字闺中呢。”   奉承的话谁都喜欢听,蒋曼姝也不例外。   她顿了顿,伸手取下了面纱。   魏景琰见她面上的冰霜融化了一些,这才直奔主题道:“皇后那边有什么打算?”   “约莫十日前,皇后千方百计从宫里递了条子给我,让我一定要入宫去见她一面,我便去了。她交给我一封信,命我想办法送去江北布政使曹大人的手中。”   “信里说的什么?”   蒋曼姝白了他一眼,闷声道:“只有一行字:天气渐冷,注意防寒。”   魏景琰追问:“没了?”   “没了。”   “天气渐冷,注意防寒?”魏景琰重复了一遍,没想明白:“这不是句废话吗?”   “是啊,就是一句废话。”蒋曼姝耸耸肩:“我觉得,这信的内容根本不是重点,这信本身可能就是某种信号。”   魏景琰思索着蒋曼姝的话,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这会是什么信号呢?”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皇后如此信任你,难道没有向你透露更多?”   蒋曼姝被他问得有些心情烦躁:“没有,她和你一样,不过是把我当一枚棋子,下棋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棋子知道呢?”   魏景琰怔了怔,温声劝慰道:“你这是何出此言?本宫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得了吧!”蒋曼姝彻底爆发了,她粗鲁地打断魏景琰的话,怒气冲冲地逼问道:“你当初哄骗我帮你做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你会处理掉褚灵倩,皇后之位是我的,可现在呢?她连孩子都生了,你当我不知道吗?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就算为了你的大业不惜对自己的夫君下手,也比不得一个替你生孩子的女人,对不对?!到头来,你利用完我,只会一脚把我踹开!”   说着说着,她竟然嘤嘤地哭泣起来。   魏景琰也被她哭得有些烦了,他心头窝火,对蒋曼姝的自私更是极为不满。   “你既然不能生,本宫当然要替自己留下嫡出的血脉。这一点,难道你不懂吗?”魏景琰阴沉着脸,加重了语气:“孩子还这么小,以后把她交给你来养,她便只会认你为母后,你又何必要计较这些。”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褚灵倩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并不是儿子,魏景琰本就失望透顶,更不想旁人再来拿孩子说事。   蒋曼姝却被他那句“你不能生”给刺痛了,她睁着一双泪眼,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说会倾尽全国之力来替我治疗,都是欺骗我的鬼话!”蒋曼姝咬着牙恶狠狠地道:“还有,你和苏皓月早就串通好了对不对?苏浅汐根本没死,那日我在西晴湖见着她了,苏皓月分明已经知晓了一切,你说,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还想继续让我替你办事,就必须把苏皓月给我解决了。否则,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丑事全部宣扬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五皇子陷害兄弟,篡谋皇位,是怎么样一副丑恶的嘴脸!”   魏景琰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她这样的威胁,当即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把蒋曼姝给打蒙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银铃儿般的女声。   “殿下息怒,可不能把她打坏了。打坏了她,谁来替殿下鞍前马后呢?”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苏皓月款步走了进来,面上还挂着盈盈的笑意,可这笑容落在蒋曼姝眼里,却觉得格外地瘆人。   “皓月。”魏景琰喜笑颜开,站起身来招呼道:“这边坐。”   苏皓月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走到桌边坐下。   蒋曼姝一双眼睛里都快要喷火了:“苏皓月!”   “蒋侧妃,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好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苏皓月冷笑着道:“整件事情中,殿下可什么都没做,在太子身上放了催情香的人是你,怂恿太子入宫的人还是你,就连太子和珍嫔苟且的地点,都是你精心设计的,把这件事抖落出去,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蒋曼姝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苏皓月和魏景琰编织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了。   她咬着牙,不甘心:“可是,珍嫔是魏景琰的人......”   “哈哈。”苏皓月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笑得前仰后伏:“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蒋曼姝陡然一震,面前的两人容颜姣好,赏心悦目,却一个比一个阴险狠毒,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她的心底第一次涌现出了追悔莫及的感觉,从她对苏浅汐扬起石头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苏皓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亲眼看着她痛苦万分的模样,苏皓月的内心只觉得痛快。   “殿下,这个女人不听话,殿下也该想想办法。”苏皓月含着下巴,娇艳如花瓣的唇轻轻张开,优雅而迷人,而说出来的话却如隆冬的霜雪,让蒋曼姝不寒而栗。   “她有句话说的对,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如殿下就与她做这一日夫妻,也省的她总惦记着褚灵倩的那点福泽。”苏皓月扭过头,笑着看向魏景琰:“殿下认为呢?”   魏景琰心中罪恶的猛兽被苏皓月的这句话点醒了,他紧绷着腮帮子,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还是皓月考虑的周到。”   “不!”蒋曼姝惊恐地尖叫一声,双手护胸,夺路而逃,却被魏景琰一把拉了回来,重重摔在了散发着酸臭味的床上。   苏皓月冷笑着看着蒋曼姝挣扎着,她的钗环散落,衣裳凌乱,一件一件被魏景琰剥离下来。   “魏景琰,你不能这样对我!”蒋曼姝哭花了妆:“你这是在侮辱我!”   “真是不识好歹。”苏皓月嘲讽道:“殿下,她这样鬼哭狼嚎会引起其他房客的注意,唯恐坏了殿下的好事。”   魏景琰耐性全无,毫不怜香惜玉地又是一巴掌重重甩在蒋曼姝的脸上:“你闭嘴!贱女人!”   蒋曼姝自知难逃次劫,也不再反抗,只是将脸侧向一边,默默流泪。   苏皓月笑着福了福身:“那皓月就先告辞了,祝殿下,享,用,愉,快。”   说罢,她扬着下巴转身离去了。   走出客栈,苏皓月抬头朝那间客房的方向望去,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当苏浅汐告诉苏皓月她撞破的那个秘密时,苏皓月还很震惊。因为前世蒋曼姝能被封为贵妃,而且盛宠不衰,除了她天生媚骨,还因为她在短短三年内为魏景琰诞下了一双儿女,可谓功绩赫赫。苏皓月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患有先天之症,不能生育。   后来她才想起,就在蒋曼姝入宫不久前,法明寺的大和尚圆镜大师突然被人在禅房里暗杀了。当时这消息还惊动了不少人,连她这一国皇后都得知了此事。   她将两件事串联起来,终于想通,原来圆镜替她治好了病症后被蒋家灭了口。   这一世,由于苏皓月的干预,蒋曼姝没能等到痊愈就嫁给了魏景鸿,又因疑心病作祟,亲手毁掉了世间唯一一个能够替她治病的人。   此刻的蒋曼姝,只能怀着满腔的怨愤,窝在肮脏逼仄的客栈里,任由那个恶毒恶心的男人占有她。 第373章 臣遵旨   今年的冬季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就在初雪那日,地方上突然传来紧急情报,整个江北爆发了大规模的时疫之症,病情蔓延之迅猛令人瞠目结舌,短短数日,数十个县城几乎全部沦陷,街道上的尸体堆积如山,草草拿草席掩着,无人收拾,甚至出现了野狗啃食尸体的可怕场景。最要命的是,这种疫情闻所未闻,还没有找着有效的治疗法子。   据江北布政使曹天良的折子上称,前后已经派出了几波官员前往病情高发区开展控制疫情的工作,可到任的官员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就不幸感染了时疫,无一幸免。   曹天良只得向中央求助,希望朝廷赶紧派遣得力干将,带着大夫拿着药材,去疫情区救援。   可当皇帝在朝会上询问有谁愿意自告奋勇时,竟无一人答话。   大家都不傻,这可不像打仗,带兵打仗好歹能躲在士兵后头,见着情况不妙还能撤兵。而时疫的传染性这么强,去了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那么多地方官员都折在了这上头,他们可不想英勇就义。   再说了,连养尊处优的皇后都感染了时疫至今没有痊愈,足可见这病症的可怕和棘手。   皇帝强撑着病体,尽量摆出威严的姿态。可看着朝堂下的这一群酒囊饭袋,他又不禁心生悲凉。   “陛下,臣愿意去。”   终于有人说话了,皇帝努力睁着有些模糊的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苏智。   皇帝的心中总算安慰了些。   可他思量了片刻,却又犹豫了。苏智是个文臣,虽说也有些谋略,可毕竟年轻,阅历不够,也不一定能拿捏得住地方上那些滑头,这种事情交予他去做,恐怕很难完成。一旦完不成,他可能就要交待在那儿了,这分明就是让他去送死。   “陛下,臣虽不通医术,但愿意一试,为陛下分忧。”说话者正是安阳侯苏振国。   他双目炯炯有神,字字掷地有声,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安心的力量。   “陛下,微臣以为安阳侯不是最佳人选。”兵部左侍郎赖金忠拱手道:“正如侯爷所说,他虽然战功赫赫,又对陛下和大梁忠心耿耿,却不通医术,手底下也没有一两个信得过的神医。此去江北,不是打仗,而是救人。臣大胆,举荐一人,楚靖王若能出马,必能马到功成。”   赖金忠的话说得倒也不失偏颇,第一,即墨寒手中的霍神医天下闻名,第二,即墨寒武功高强,兵法娴熟,又擅谋略,疫情区情况复杂,极有可能出现灾民暴动等情况,有即墨寒在,只要有人敢有异动,即墨寒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镇压下去,第三,即墨寒威名世人皆知,即便是地方上那些官油子也不敢敷衍他。   可是,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皇帝也有些下不了决心了。   即墨寒静静地站在队伍前列,一脸淡漠,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帝沉下眸光:“即墨寒,你可否去江北走一趟?”   即墨寒含着下巴,眼神飘忽,没有说话。   时间渐渐流逝,大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等了半天,皇帝坐不住了,刚想再问一遍,却见即墨寒薄唇轻启,云淡风轻地吐出三个字:“臣,遵旨。”   王府。   苏皓月在听见即墨寒要去江北的时候,手中的茶杯一时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王爷,你,你要去江北疫情区?”苏皓月站起身,面上写满了担忧。   “放心,不会有事的。”即墨寒微笑着安慰她道。   苏皓月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江北的疫情分明就是皇后的陷阱,那推你出来的赖金忠是江北布政使曹天良的表兄,这两人同穿一条裤子为皇后效力。他们策划了这一出戏,很有可能就是针对王爷你而来的。”   “我知道。”即墨寒将苏皓月揽入怀里:“霍老头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黄道士也会去,有他们俩在,你放心吧。”   苏皓月如何能放的了心!霍黄二人即便医术再高明,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神仙,他们只能治病救人,可这时疫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皇后精心设计的阴谋,他们又能如何应对呢?   可这些话她都不能说,即墨寒这一趟是去定了,她不能再说这些丧气的话影响他的情绪。   “王爷......”苏皓月努力扬起笑脸:“我在家里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即墨寒注视着她藏着泪水的眼眸,重重地点点头。   紧张地筹备了几日后,即墨寒就出发了。   苏皓月想去为他送行,他却不让。   “从前南征北战,从来都是一个人,习惯了,你就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即墨寒语气轻松,说完就快步走出了王府,连头都没有回。   他害怕再多看苏皓月一眼,他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漫天飞雪,苏皓月怔怔地看着,忽然,她像是惊醒了一般,跨上一匹马追了出去。   一路疾驰,却还是晚了,即墨寒的队伍已经出了城。   苏皓月一身红裙,头上肩上洒满了洁白的落雪,她甚至来不及撑上一把纸伞,就慌慌张张登上了城墙。   天空是落寞的青灰色,一如她压抑着的心情。她笼着鲜艳的红裙,宛如白雪中盛开的腊梅花,孑孓傲然的立于城墙上,目光在远去的车队中寻找着即墨寒。   “王爷,您看。”走在即墨寒身后的疾风无意间注意到了城墙上的红衣女子,走上前来,小声地对即墨寒说道。   即墨寒回头,见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大雾蒙蒙,北风萧瑟,苏皓月窈窕的身姿站在落雪纷纷的高墙上,美得如同画中仙子。   风卷起她的裙摆,吹乱了她的长发,而她的目光却始倔强地落在他的方向,即墨寒忽然一阵鼻酸。   他用尽全身力气冲她挥挥手。   远处的苏皓月泪眼朦胧,也伸出手臂冲他示意了一下。   原来,送征是这样的感觉。   儿时娘亲送爹爹出征,心里总像是藏着说不尽的话,可娘却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用含着热泪的眼睛与爹爹送别。   时至今日,苏皓月才终于能体会到真正的不舍,原来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王爷,一路平安,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苏皓月红唇轻轻呵出的雾气,连同着这句满是惆怅的叮咛,一块儿被吹散在了风里。   回府的路上,苏皓月却突然听闻蒋曼姝的兄长蒋易安在博雅楼闹事的消息。   从洛兰国给蒋曼姝带玉颜膏回来的就是蒋易安。   “王爷这才刚才,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苏皓月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从府中追上来的碧汀一边替苏皓月撑着伞,一边喘出粗气:“您是先去看看还是如何?或者,奴婢去一趟苏府和侯府,别叫蒋家人以为您好欺负!”   苏皓月沉吟了片刻:“不妥,蒋易安无官无禄,闹得再大也就是老百姓之间的纠纷,若是我爹或者是哥哥来了,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我先去看看吧,看看他们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蒋曼姝对苏皓月怀恨在心,早就想报那一箭之仇。无奈太子犯了事,连带着她这位侧妃也得低调行事,所以她灵机一动,让她庶出的兄长蒋易安出面去博雅楼给苏皓月找点不痛快。   反正她这庶兄成日里也是游手好闲的主,扯皮闹事那是他的看家本事了,这个任务交给他,也算是找对了行家。   一进博雅楼,就见蒋易安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翘着腿,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本小爷告诉你,若是今日这事儿你们博雅楼不给我一个说法,本小爷就立马砸了你们这儿的招牌,让你们这辈子在京都都做不成生意!”   他的嗓门很大,恨不得对面街上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苏皓月心中暗想,这蒋家看来是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蒋曼姝的身上啊,一个女儿出落得婷婷袅袅,儿子却是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也是罕见了。   “好大的口气。”苏皓月正色,穿过人群,坐在了蒋易安的对面,中气十足地说道:“蒋少爷,你来博雅楼找麻烦,可想清楚了?”   蒋易安呵呵一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楚靖王妃。我告诉你,我蒋易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博雅楼卖的糕点毒死了我的一个手下,你们理该负责。既然人是在你们这儿出的事,我也不跟你们多计较,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就这,还敢说自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苏皓月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拿我博雅楼的人的命?”   “王妃不愧是名震四海的澜公子,就是聪明。”蒋易安咧了咧嘴,斜睨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向青:“学着点,狗东西。” 第374章 给她点颜色看看   向青一脸怒容,却依旧极力隐忍着。   苏皓月眸光一凛:“既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口说无凭。人呢?”   蒋易安一愣:“什么人?”   “你说的被毒死的人。”苏皓月手一摊。   “抬上来。”   蒋易安一声令下,便有人抬着一张破草席进来了。   掀开面上的白布,苏皓月眯起眼睛,只见躺在席子上的是一个一脸麻子的黑瘦男子,他双目紧闭,微张的唇齿间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嘴唇发黑,粗略一瞧,确实是中毒之兆。   只是,他衣着朴素,脚上蹬着一双草鞋,明显是个穷苦人。这样的人,能来得起博雅楼消费吗?   苏皓月侧过头,轻声问向青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昨日见过。此人一进来,就大吵大闹,非要坐别人已经定了的位置。我好言相劝,他却说我们博雅楼店大欺客,我说不做他的生意请他离开,他又说我们歧视平头百姓,那嗓门大的,所有客人都被他搅得不得安生。最后我没办法,只能送了他一份糕点,将他劝走了。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来骗吃骗喝的无赖,却没想到,他原来是条无赖的走狗。”向青逼视着蒋易安,毫不客气地说道。   苏皓月抓住了重点,此人故意在博雅楼大闹一场,恐怕就是为了引人注意,好让大家都看见他吃了博雅楼的食物,利用在场的人为他作证。   蒋易安一拍桌子:“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然敢指桑骂槐?”   “我这是在指桑骂桑。”向青冷笑着讥讽道。   “你!”   “好了好了。蒋少爷,你先不要着急动怒。我们有一说一,你既然说这人是吃了我们博雅楼的食物被毒死的,就要拿证据出来。”苏皓月笑眯眯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他吃了你们这儿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蒋易安耍起了无赖。   “蒋少爷,你不要以为我一个弱女子不懂法。首先,你要证明他确实吃了们博雅楼的糕点,其次,你要说清楚他毒发的时间和地点,最后,也是最重点的一点,物证,也就是你所说的毒糕点。”苏皓月有条不紊地说道:“拿出来,请大夫验一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毒。”   “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蒋易安叫骂道:“毒糕点都被他吃了,在他的肚子里,我又怎么拿的出来?!”   “那好,报官,请仵作验尸。”苏皓月恢复了面若冰霜,抱着胳膊冷冷说道。   一听到要验尸,蒋易安急了。   他站起身,狠狠骂道:“你们博雅楼简直欺人太甚,毒死了人不说,还要分尸!这可是极刑,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苏皓月,你别以为你是王妃就可以肆意妄为,人是我的,我不让你验尸,你就别想碰他一根寒毛!”   “蒋少爷,我实在不明白,你生什么气啊?”苏皓月好笑:“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博雅楼害死了你的手下,我们博雅楼就有义务将案件彻查到底。口说无凭,就得讲证据,你说你拿不出证据,我就帮你找证据,你怎么反倒还怪起我来了?蒋少爷,你到底想不想找到真凶啊?”   蒋易安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被苏皓月绕口令似的话更是绕得懵了圈。   他涨红了脸,干脆撒起泼,对着围观的群众大喊道:“大家都快来看啊,博雅楼草菅人命,害死了人不说,还妄图毁尸灭迹!这样的奸商,如何还能让他们立足于京都之中?!”说罢,他甩开膀子,对着他的随从发号施令:“把尸体丢到博雅楼门口,他们不认是吧,行,我就日日派人守着这尸体,我倒要看看,谁还会顶着晦气来你们家!”   苏皓月的眼神冷了下去,若真让他这么干了,不管人是不是博雅楼害死的,博雅楼的声誉都会大大受损,这一点她清楚,蒋易安更清楚。   正当苏皓月打算用武力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时,只听门外一阵环佩叮当,仙娥迎着风雪款款走来。   “哟,这不是蒋爷吗?”她笑得一脸妩媚。   蒋易安的脸色变了变:“仙娥?”   “蒋爷还记得奴家啊!”仙娥扭着水蛇腰,凑到蒋易安跟前:“记得就好。”她从怀中掏出一沓欠条,摔在蒋易安的面前:“蒋爷,您欠聊菁阁的银子这都一两个月了,也该还上了吧?”   原来蒋易安还是聊菁阁的常客。   从仙娥出现的那一瞬间,苏皓月身后的碧汀就看直了眼睛。   她直勾勾地瞅着仙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么多人眼睁睁瞧着,蒋易安觉得有些丢脸,可毕竟白纸黑字的他又理亏,只得赔着笑糊弄着:“缓两天,缓两天。”   “那可不行。”仙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道:“蒋少爷在我们这儿玩女人一掷千金的时候,可潇洒地很啊!聊菁阁看在蒋府的面子上,让你赊下了这么一笔巨款,怎么你现在要赖账吗?”   “谁说本小爷要赖账?只是今日出门着急,随身没带这么多银子罢了。”蒋易安脸颊通红,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窃窃私语,那眼神里分明满是嘲笑。   也是,欠这种风流女人账,实在是丢人。   “那也无妨,奴家这就陪您回一趟蒋府拿钱。”仙娥面上带笑,一副拿不到欠款誓不罢休的模样。   蒋易安哑然,他那句没带钱不过是个推辞,这么大一笔钱,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又怎么能一下子拿的出来呢?若是让他爹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苏皓月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为难,她清清嗓子说道:“实在不行就报官吧,正好,我们博雅楼也要报官,这位姑娘,不如一块儿同去?”   仙娥回眸,莞尔一笑:“奴家正有此意。”   这下轮到蒋易安傻眼了,他怔怔地看着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只觉得周身一片生凉。   “唉!等等。”蒋易安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后边的话却像是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皓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蒋少爷还有事?”   “咳咳,王妃,借一步说话。”蒋易安的语气软了下来,拉着苏皓月走到一边的角落里,满脸堆笑:“王妃,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蒋少爷莫不是搞错了?”苏皓月瞪着溜圆的眼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咱们两人又没交情,我凭什么帮你?”   “别别别,你先听我说。只要你先借我一笔钱,让我渡过眼前的危机,这毒糕点一事,我就不再追究了,怎么样?”   “蒋少爷,你少用这个来威胁我。我们博雅楼身正不怕影子斜,甭管你追不追究,我们都要将此事彻查到底,还我们博雅楼一个清白!”苏皓月冷哼一声:“也得让其他人看看,我们博雅楼可不是软柿子,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没那么简单!”   蒋易安急得抓耳挠腮:“王妃,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对外宣称是这小子自己吃错了东西,绝对赖不到你们的头上,这事儿不就结了吗?你借给我的银子,我给你写欠条,如何?保证按期还上!”   这其实就是苏皓月的目的,请官府来兴师动众,更会将事情闹大,博雅楼必定声誉受损。她之所以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过是做给蒋易安看的。   至于借给他那点钱,博雅楼和聊菁阁本就都是苏皓月的,也就是左手换了右手的事。   苏皓月冷着脸,沉思一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就给蒋少爷一个薄面。”   “多谢王妃!”蒋易安喜上眉梢,冲着苏皓月连连作揖。   “七分利。”苏皓月冲他比了个手势。   “什么?!”蒋易安差点没吓喷:“你怎么不去抢啊?!这比高利贷还高!”   “随你,爱借不借。”苏皓月很无所谓。   蒋易安咬牙切齿,犹豫了半天,一跺脚:“七分就七分!算你狠!”   后边的事情就全都交给向青去办,他写了借条,又盯着蒋易安签字画押。等蒋易安同众人澄清了此事之后,向青才把银子交在了他的手上。   忙活了一场,全打了水漂,还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利息要还,蒋易安的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点着钱的仙娥,越想越气,都怪她突然跑出来搅局!   果然是婊子无情啊!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蒋易安顺手拿起一旁装着滚烫茶水的茶壶,一个趔趄,装作不小心将壶里的开水尽数朝仙娥那张美丽的脸蛋泼去。 第37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仙娥压根没有意识到即将而来的危机,只听周围的人一声惊呼,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用后背挡住了原本泼向她的开水。   碧汀被吓傻了,直到确认仙娥无恙,才终于幽幽地松了一口气。   是向青!   仙娥嗖地站起身,也不顾男女大防,上手扳过他的身子,朝他被烫伤的后背看去。   只见他背上的衣裳已经是**的一片,还腾腾冒着热气。向青疼得脸色发白,嘴里却还在安慰仙娥道:“别担心,我没事。”   “你,你是傻子吗?”仙娥的眼眶微红,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苏皓月在他们之间似乎看出了什么,她沉下眸光,转头凌厉地望向打算开溜的蒋易安:“蒋少爷,你这是何意?”   “我......我是不小心。”蒋易安心虚地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不小心?!”苏皓月冷冷勾起唇角,伸出尖尖的手指指着他:“敢在我博雅楼撒泼,伤了我的人,看来我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我们博雅楼的深浅!来人啊,给我打!”   博雅楼的小厮们立刻冲上去将他拿下,拖到后堂就噼里啪啦打开了。   蒋易安带来的几个手下全都缩着脖子看着,也不敢上前阻拦,生怕盛怒中的楚靖王妃连着他们一块儿打了。   “碧汀,快去请大夫来给向青看看。”苏皓月说道。   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话,她奇怪地朝碧汀的方向望去,只见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仙娥和向青,神游物外,压根没听见苏皓月说了什么。   苏皓月只觉得奇怪,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啊?!”碧汀猛地回过神来:“王妃,怎么了?”   “我说,让你去请大夫来。”   “哦哦!好,奴婢这就去。”碧汀慌慌忙忙地应下,跑着便去了,却在门口撞到了一个人,撞得她眼冒金星。   抬头一看,那人戴着金色的面具,眼睛狭长而深邃。   他连看也没看碧汀一眼,就径直朝里走去,穿过人群,走到向青面前,自顾自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先把衣服换了。”那人的嗓音沙哑沉着:“准备一间客房。”   苏皓月见着这位不速之客,怔了怔,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照他说的办。”苏皓月当机立断:“快扶向掌柜上二楼雅间。”   那人回过头来看了苏皓月一眼,虽然他戴着面具,可苏皓月仍然感觉出他似乎冲她笑了一下。   小厮们忙活着,将向青送进了雅间,那人也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苏皓月把碧汀叫了回来,就在隔壁的雅间里等着。   碧汀坐在窗边,朝外看着西晴湖,脑海中思绪万千。   向青挺身而出替仙娥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开水,这一幕在碧汀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   想着想着,她觉得左边胸口像是被大石块压着,沉得她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碧汀手脚冰凉,仙娥和她一样,都是女子,难道自己对女子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可若非如此,为什么在见到向青和仙娥眼波交流的时候,她会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酸涩涌上心头呢?   碧汀双手攥着胸口的衣襟,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苏皓月注意到了碧汀神色不对,便出言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碧汀一怔:“奴婢......奴婢......”   “碧汀,你今日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王妃,奴婢真的没事。”碧汀深吸一口气,想挤出一个微笑,眼泪却不听话的夺眶而出。她慌忙用手揩去,不敢和苏皓月对视。   苏皓月见她这模样,也不好再逼问,只是柔声劝慰道:“你这个年纪,多半是为情所困,这是每个女子都会经历的一道坎。但是你要记得,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就把这一段伤痛当作人生阅历,相信我,你的伤痛很快就可以痊愈。”   “奴婢,奴婢只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碧汀带着哭腔小声地说道:“就像一个怪物。”   “每个人本身就是与众不同的,你又何必在意这些呢?”苏皓月微笑着说道:“只要你的不同没有伤害到别人,就没有人有任何资格指责你,同时,你也要学会去接受这样的自己。”   “如果你认为,这种差异能让你感到快乐,你就勇敢地走下去。你的人生要怎么过,决定权在你的手中,不要在乎其他人如何看待。”   碧汀睁着懵懂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苏皓月:“可以,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苏皓月粲然一笑,将她的手掌握成拳头,贴在她自己的胸口上:“由心出发,听从你内心的声音,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碧汀感激涕零,刚想说什么,却被人推门打断了。   “苏皓月,向青没事了。”那人走进来,掩上房门,顺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蛋:“是烫伤,我已经给他开了药。不过,可能还是会留疤。”   果然是付晚辛。   苏皓月的眼睛里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她微微颔首:“嗯,多谢。”   “这就完了?”付晚辛邪魅一笑:“你自己数数,我都帮了你多少次了,你要怎么报答我?”   “又不是我上赶着求你帮我,这不都是你自愿的吗?”苏皓月耸耸肩,似笑非笑。   “哈哈。”付晚辛也不在意,大喇喇在她对面坐下,自然地使唤起碧汀来:“小丫头,去让你们的厨子给我烧一桌子好菜。”   苏皓月站起身:“那你便在这儿用膳吧,我就不打扰了。”   “苏皓月,你这是过河拆桥啊!”付晚辛不满地抱怨道:“我刚替你医好了你心爱的部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陪我吃顿饭而已,用得着避讳吗?”   苏皓月冷冷一笑:“太用得着了。”   付晚辛这个人,做事没底线,她才不敢打这个赌。若是她同意陪他吃饭,被有心人宣扬出去还得了?楚靖王刚去江北,她就耐不住寂寞地和别的男人同桌而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什么的,她上哪儿解释去?   付晚辛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泄了气。沉默了一会,问道:“苏皓月,你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即墨寒这一走,八成是回不来了,你还是多替你自己打算打算吧。”   苏皓月一个恍惚,险些没站稳。   “你什么意思?”   “这根本不是什么时疫,而是曹天良奉皇后之命下的毒。如今的江北,早已成了人间炼狱,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在疫情区,百里之内连鸡鸣都听不到,牲畜全都染毒而亡。曹天良在江北运筹帷幄多年,江北早已在他的管控之中。不听从他的官员,全都被发配去了疫情区,美其名曰赈灾,实际上是让他们送死。”付晚辛顿了顿,继续说道:“即墨寒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所以我才说,你还是死心吧。”   苏皓月盯着付晚辛,一字一句问道:“你怎么会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付晚辛哈哈一笑:“我当初在玄真观里,每日多少高官权臣慕名而来,其中来自江北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到,我岂不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哦。”苏皓月掸掸裙摆:“多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但是我对王爷有信心,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说罢,她便昂首阔步走出了雅间,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掌心已经渗出了冷汗,连脚下的步子都开始虚浮了。   皇后刻意在江北设下陷阱,借此将即墨寒调出京都,这其中恐怕还蕴藏着别的阴谋。   因为对皇后而言,此刻最重要的应该是解救魏景鸿和她自己于危困之中。这两者之间,肯定还存在着某种联系。   苏皓月乘着马车回了王府,脚步匆匆地走向书房。   她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她才打开房门,将守在门外的紫鸢和碧汀唤了进来。   “两封书信,一封送去侯府,亲手交到爹爹的手中。”苏皓月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这另一封,找个可靠的人,送出去,就交给南峰吧。”   紫鸢和碧汀相互对视一眼,不明白苏皓月的用意。   “王爷身临险境,我不能坐以待毙。”苏皓月眯起眼睛:“只当是上个双保险。” 第376章 去江南隐居   今年的雨雪格外的多,隔几日就是一场雪,这天也总不见晴。   苏皓月坐在王府的凉亭里,身旁炉子的火烧得正旺,壶里的水都烧干了,却迟迟不见她的动作。   紫鸢一见,连忙上前将壶拎了下来。转头一瞧,苏皓月还在发呆呢。   唉,自从王爷出发之后,已有月余,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也怨不得王妃每日心不在焉了。   “王妃!王妃!”   一小厮从远处一路高喊跑来,噗通一声跪在苏皓月面前,如丧考妣地嚎啕大哭:“王妃!江北布政使曹大人传来消息,王爷,王爷殉国了!”   苏皓月腾地站起身,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皇后寝宫。   一个宫女站在台下,细细汇报着曹天良传来的消息:“曹大人说,楚靖王入疫情区不久就染了病,却一直不肯让人传消息回京都,甚至下了军令,谁敢泄露,格杀勿论。他带去的两个所谓的神医尝试了各种办法,却依旧无济于事。就在不久前,王爷病入膏肓,在府中咽了气。”   “好!好!”皇后脸上的疹子已经痊愈,拆下了绷带,面上光洁如初。   她拍案大笑,五官狰狞而扭曲:“死得好!哈哈哈!本宫原本只是想用疫情困住他,省的他来碍本宫的事,没想到曹天良还有两把刷子,真的把他弄死了。哈哈,即墨寒一死,宫中禁军群龙无首,本宫的大计必成!”   “那王府里什么情况?”皇后问道。   “听人说,王妃惊闻噩耗,当即昏了过去,王府上下手忙脚乱,请了大夫来瞧,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呵呵。苏皓月,你也有今天。”皇后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当初残忍对待我的永安时,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和本宫作对,找死!”   “娘娘,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皇后沉下眸光,眼睛里满是嗜血和疯狂。   “传令下去,照计划进行。”   “是。”   五日后,午夜时分,下过雪的京都一片万籁俱寂。   苏皓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全无睡意。   “王妃,您要节哀啊。”紫鸢在一旁抹着眼泪:“王爷虽然不在了,但是您不能倒下,您若是倒了,这王府不也就倒了吗?”   苏皓月目光空洞,仍旧是一言不发。   “唉,你也别劝了。等过了这阵子,王妃自然会想通的。”碧汀眼眶红红,轻声说道。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是什么声音?”紫鸢警惕地朝窗外看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帮黑衣人就从门外窗外闯了进来。   他们个个手持寒光森森的长刀,蒙着面,一见到苏皓月二话不说就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   紫鸢尖叫一声,好在王府护卫及时赶到,和蒙面人混战在一起。   苏皓月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任凭紫鸢和碧汀如何拉她起来,她就是不动身。   “快护送王妃撤退!”一个护卫高声喊道。   “王妃,快走啊!”刀光剑影中,碧汀掀开被子,和紫鸢二人强行拖着她往外逃去。   可没想到外头也围满了黑衣人,他们一见苏皓月要跑,立刻将她们主仆三人包围了起来,目露凶光。   就在这时,付晚辛身穿红袍从天而降。   他轻松几下将几个黑衣人打翻在地,趁着这个空档,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做武器,大杀四方,拖着苏皓月冲出重围。   紫鸢和碧汀跟在后边,一个劲没命地跑。   出了王府后,上了停在外头的马车,他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些杀手身手不凡,苏皓月,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付晚辛勾起唇角打趣道。   苏皓月看着窗外,好半天才回答道:“应该是皇后的人。”   “怪不得。”付晚辛点点头:“我来时见着他们把苏府和安阳侯府也给围了,皇后这到底是打算干什么?”   “什么?!”苏皓月噌地站起身,头却正好撞在了车梁上。她捂着脑袋,焦急地问道:“苏府和侯府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们暂时只是包围了苏府和侯府,倒没有对里头的人动手。”   苏皓月松了一口气,冷笑道:“皇后这也是怕闹得太大,不好收场。若只有我死了,她还能说是匪盗所为,若苏府和侯府都出了事,她就不好向天下人交待了。”   “皇后不是被圈禁了吗?她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皇帝老儿难道也不管管?”付晚辛挑挑眉。   苏皓月沉吟片刻:“只怕,宫中的风向已经变了......”   一句话,令在场众人皆是不寒而栗。   付晚辛沉默了一会,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早点做打算,瞧。不过也罢,现在也不晚。你似乎很喜欢江南,不如我陪你去江南隐居吧?逍遥快活,何必还在踏足皇城的纷争呢?他们魏氏的天下,就让魏氏的人争去抢去。”   苏皓月转过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向付晚辛,一字一句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付晚辛的桃花眼里荡漾着动人的涟漪,他很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噗。   紫鸢在外驾车,坐在车里的碧汀差点没喷出来。   什么跟什么呀?这也太石破天惊了吧?!   苏皓月面色一僵:“你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付晚辛凑上前去,盯着她的眸子一眨不眨:“怎么样,考虑考虑我吧?我长得英俊非凡,武艺高强,还会治病,咱们去了江南,买一处宅子,置办几十个下人伺候你,我开个医馆,你闲了便来医馆帮帮手,不愿意操心生意也无妨,就做你自己的想做的事,弹琴泛舟种花买东西,随你。咱们俩过着平凡人安定的生活,多好。”   他的面上满是向往。   碧汀无语地腹诽,哪有人这么不要脸地夸自己的啊?!   苏皓月一把推开他:“付晚辛,我是有夫之妇,你再敢说这种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可是......”付晚辛想说即墨寒已经死了,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即墨寒或许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却仍旧牢牢地占据着苏皓月的心房。   现在对她说这样的话,未免太残忍了。   “我......”付晚辛扬起笑脸:“我等你。”   “不必。”苏皓月冷冷甩给他两个字,将脸侧向一边,不再搭理他了。   付晚辛将苏皓月送去了聊菁阁,本想多陪她一会儿,却被她用冷言冷语给赶走了。   仙娥唯苏皓月的命令是从,自然毫不客气地冲他下了逐客令。   付晚辛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院门,气得脸涨得通红。   “苏皓月,你还真是个过河拆桥的好手!”他咬牙切齿,将门板拍得震天响。   叫骂了一会,也没人搭理他,付晚辛只能悻悻离去了。   与此同时,太子府里的蒋蔓姝也是彻夜未眠。   她是第一个得知皇后动作的人,也因此被吓得不知所措,想来想去,她还是给魏景琰送了一封信,将京都的情况告诉了他。   虽然蒋曼姝恨魏景琰入骨,但脑子却拎的很清,如今的她除了牢牢靠着他这尊大山,已经别无选择了。   京都的局势魏景琰早晚都会知道,提前向他通风报信,还能让他记她一个人情。   天色微亮的时候,魏景琰的回信送来了。   只从信上潦草的字迹就能看出,此时的魏景琰已经激动地难以自控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走出逼宫这一步。   掌管禁军的即墨寒已经死在了江北,皇帝又病重,这个时候皇后突然发动政变,确实极易得逞。而且皇后控制了苏府和侯府,就是防止苏振国和苏智这两个忠实的中立党异动,召集力量破坏她的大计。   魏景琰在信中说,他会立刻组织军事力量,以清君侧的名义反扑皇后的人马,名正言顺夺取皇权。   当然,前提就是,坐实皇后谋反的罪名。   蒋曼姝看着回信,不禁一阵心惊。   皇后谋反,定是为了拥立太子登基。她身为太子侧妃,表面上和太子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魏景琰一旦成功,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太子有关的人,那她,岂不是作茧自缚了吗?   而且,哪怕等魏景琰登基之后,也不能马上暴露他和蒋曼姝的关系。毕竟他们所属不同阵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   蒋曼姝手指发颤,看到最后一行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魏景琰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让她先谎称有孕保住性命,等他成功登基后,过了这个风头,再给她换个身份,将她纳入后宫,封为皇后。   魏景琰的这个策略倒是可行,蒋曼姝若有了身孕,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嗣,相当于给她贴了一道护身符,谁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蒋曼姝微微一笑,将信扔进暖炉里烧成了灰烬。 第377章 政变阴谋   时间不等人,蒋曼姝立刻从外头请了大夫来,交待好了之后,假模假式地演了一场戏,欢天喜地大张旗鼓地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传了出去。   另一房的傅常槿差点没被这个消息气得背过气去。   她二话不说就往荷香院冲去,一推开门,指着躺在床上的蒋蔓姝破口大骂:“你还要不要脸?!身孕这种事情也敢拿来撒谎?!”   蒋曼姝脸一白:“你说什么呢!”   “还跟我装是不是?”傅常槿冷笑一声:“蒋曼姝,你敢指天赌咒你怀孕了吗?!你骗谁呢?”   “傅常槿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不敢,大夫就在这儿,我有没有怀孕你可以问啊!”蒋曼姝强装镇定,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大夫,嘴硬道:“你不服气也没有用,大夫亲口所说,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这还能出错吗?我已经将好消息告诉了母后,你就省省吧,别闹腾了。”   那大夫收到蒋曼姝眼神的示意,也立刻站出来作证道:“蒋侧妃确实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千真万确。”   谁知傅常槿冷冷一笑,转头逼视着大夫,问道:“皇嗣一事可是做不得假的,大夫,你当真要帮着她撒谎吗?我告诉你,这是欺君之罪!”   大夫的脸色一僵,眼神有些闪躲。   “傅常槿,你别欺人太甚!”蒋曼姝一拍床面坐了起来:“你无凭无据,竟敢质疑我肚子里的皇嗣,还威胁我的大夫,你好大的胆子!”   “胆大包天的人是你!”傅常槿已经急红了眼,也管不得其他,嘴里跟连珠炮一般开炮道:“蒋曼姝,我且问你,你身患隐疾,为何要隐瞒?你从入府至今,从未来过月事,是何原因?”   蒋曼姝的脸唰地褪尽了血色。   “你瞎说什么......”   “是我在瞎说吗?”傅常槿冷笑,凑近她咬着牙问道:“如果你怀有两个月的身孕,那应该就是在太子出事前不久怀上的。可在这之前,你与太子同房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这其中从未间断,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若你来了月事,又如何能与太子同房?你不嫌自己脏,太子还会嫌你晦气呢。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吗?”   蒋曼姝下意识地抓紧身下的被褥,牙关紧咬。   “你谎称怀孕,到底是为什么?”傅常槿已经察觉出了她的异样,继续狞笑着逼问:“你已经将怀孕的消息散布出去了是吗?哈,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入宫请陛下派太医来替你诊脉,到时候你有没有怀孕,一诊便知。蒋曼姝,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我就等着瞧这出好戏,看你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罢,她扬起下巴,得意地转身离去。   从傅常槿的话里,蒋曼姝捕捉到了一条信息,她对宫中大变还不知情。   “关上门!”蒋曼姝当机立断,冷冷下令。   下人们立刻遵照蒋曼姝的命令,将她关在了房里。   “你要干什么?!”傅常槿转过头,怒气冲冲地问道。   蒋曼姝一改刚才的慌乱,冷着脸下了床,步步紧逼。   “傅常槿,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能放你走吗?”   傅常槿一怔,她在蒋曼姝的眼睛里窥见了一丝杀机。   “你......你,你疯了吗?”傅常槿有些慌了,她后退着,环顾四周,悲哀地发现全都是蒋曼姝的人。   她在得知蒋曼姝怀孕的消息后气得昏了头,只身赶往了荷香院,一个人都没带,连湘雪都被撇在了屋子里。她本来是打算拆穿蒋曼姝的谎言,再去向皇帝告状,可谁知,被逼急了的蒋曼姝竟然对她起了杀心!   这一下可是狼入虎口送上门了。   蒋曼姝指着傅常槿,张着嘴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杀了她!”   满屋子的奴婢先是一怔,然后像是安上了发条的木偶,从四面八方朝傅常槿扑去,将她死死按在了地上。   傅常槿从没这么狼狈过,她惊恐地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蒋蔓姝,这才意识到她是动真格的了。   “曼姝......曼姝,你放了我。”傅常槿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你这样做,只会越陷越深。我答应你,绝不将这件事透露出去,你留我一条性命好吗?”   见蒋曼姝无动于衷,她又开始打感情牌。   “你忘了,当初咱们俩那么好,我去哪都会把你带上。怎么现在,你要杀我吗?”傅常槿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呢?放了我,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争了,好吗?”   蒋曼姝蹲下身,面无表情:“傅常槿,你当我跟你一样蠢吗?放了你,你转身就去皇宫告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不会!不会!我可以向你保证!”   “呵,你那廉价的保证,我可不敢相信。”蒋曼姝勾起唇角,露出森森白牙:“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最可靠。”   扔下这句话,她转身回到了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匍匐在地上噌得满身是灰的傅常槿:“动手!”   一个丫鬟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抄起一只瓷瓶,二话不说就砸在了傅常槿的头上。   瓷瓶碎了一地,傅常槿闷哼一声,不再动弹了。   她的后脑勺汩汩流出鲜血,染湿了房中铺着的名贵地毯。   “去看看,还有没有气。”半晌,蒋曼姝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大夫说道。   “是,是。”那大夫怯生生走上前去,拔了拔傅常槿的眼皮,又探了探她的脉搏,转身抱拳道:“已经死了。”   “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蒋曼姝冷冷道:“还有她房里那个叫湘雪的丫头,伶牙俐齿,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一块儿处理了。”   房中下人哪还有不从的,忙唯唯诺诺地应了声。   蒋曼姝看了一眼死透了的傅常槿,勾起唇角冷笑。   “你若是直接入宫,不就没事了?非要来我房中耍威风,呵。”蒋曼姝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道:“记得把地毯换了,这可是波斯进贡的珍品,唉,可惜了。”   说罢,她窈窕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皇宫。   皇后威严地坐在殿上,赖金忠身穿铠甲,恭恭敬敬地立在下首:“娘娘,我们的先遣部队已经占领了四大宫门,禁军被关在门外无法入宫。勤政殿已经被我们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如今,整个皇宫都在娘娘的掌控之中了。”   这次政变由赖金忠亲自策划,他还成功策反了几个宫中的护卫统领,几波人里应外合,很快便成功拿下了皇宫。因为这次的行动很顺利,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再加上皇后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陛下病重,无法早朝,所以京都的大臣还全都被蒙在鼓里。   如今皇帝疾病缠身,又被关在勤政殿里,对这场政变已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   皇后的唇角勾出了一抹狠厉的弧度。   “做的好。”她说道:“下一步,便是逼迫勤政殿的那个人写下禅让书,再拥立太子登基。赖金忠,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论采用任何手段,一定要让他就范。否则,没有禅让书,鸿儿名不正言不顺,对他执掌大权不利。”   “臣遵旨。”赖金忠抱拳退下。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娘娘,何时将太子殿下从大牢里救出来?”   皇后沉吟片刻:“先不急。”   其一,现在皇帝还没有松口禅让,若是强行把魏景鸿救出来,只怕会打草惊蛇。其二,魏景鸿太过于妇人之仁,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后怕他会坏事。相比之下,牢中虽然条件不好,但却是最妥帖的地方。   反正大权马上就要掌握在他们母子的手中了,荣华富贵都在后头,不差这一时。   宫女应了声,退下了。   京都郊外的魏景琰已经整合了人马,只等宫中传信出来。   “殿下!”一个随从打马而来,飞奔到魏景琰面前跪下,双手呈上一支精致小巧的竹筒。   魏景琰心头一喜,连忙接过,从竹筒里倒出一张小纸条,上头只有一个字:崩。   “全体将士听令!”魏景琰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妖后野心勃勃,发动政变控制了皇宫。本宫已经得到了确切情报,她为了拥立魏景鸿登基,甚至不惜弑杀了圣上!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天地可诛!本宫既为皇子,不能让大权落入此等篡权夺位之人的手中!将士们,你们是否愿意追随本宫,杀入皇宫,亲手诛杀这对弑君杀父的罪人,替圣上报仇!?”   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士兵纷纷齐声高呼:“替圣上报仇!替圣上报仇!”   “好!”魏景琰将长剑朝城门的方向猛地一挥:“前进!” 第378章 一不做二不休   魏景琰带兵冲进了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刑部大牢,将关在牢里的魏景鸿杀了。   魏景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成了魏景琰的刀下鬼。   蒋勇早已将各方关系都已经疏通好了,魏景琰的人马进入皇宫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他站在宫门翘首以望,好不容易见到魏景琰,他立刻迎了上来,抱拳道:“殿下一路辛苦了。”   “蒋大人辛苦了才是。”魏景琰拍拍蒋勇的肩膀:“蒋大人弃暗投明,你的功绩本宫不会忘记的。”   蒋勇扯起唇角笑笑,朝他身后看去,意味深长地问道:“不知五皇子妃和殿下的爱女如今身在何处,需不需要微臣派人去保护两位的安全?”   魏景琰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蒋大人宅心仁厚。不过,不需要了,本宫的爱女已交由乳母照料,至于褚灵倩,本宫将她留在了昭陵,吩咐了人手‘照顾’她,此时,她应该已经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蒋勇垂下眸光,掩住了面上的三分笑意,他声音极小,一字一句却清晰地钻进了魏景琰的耳朵里。   “那就好。”   有了蒋勇之前的打点,魏景琰几乎没遇上什么阻力,只是在内宫的四大宫门外遭遇了赖金忠的部队。就在双方僵持之时,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利箭对准了把守宫门的士兵们的后背。   “放箭。”一个华服女子冷冰冰地下令。   唰唰唰。   不过瞬息之间,赖金忠的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宫门大开,娴妃亲自迎魏景琰入宫。   “殿下,你可让我好等。”娴妃扭着腰身依偎在了魏景琰的怀里,趁机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臣妾接到密报,陛下得知皇后造反,一时气急攻心,死在了勤政殿。皇后想得禅让书而未得,因此对陛下的死讯秘而不发,她打算伪造一份禅让书。殿下现在冲进去,正好能人赃并获。”   “好!”魏景琰激动得俊脸通红,摩拳擦掌。   他身旁的蒋勇却轻轻咳嗽了一声,魏景琰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推了推靠在他身边的娴妃:“你先回宫等着,不要出来。”   娴妃扭头白了蒋勇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蒋勇看着意气风发朝勤政殿进军的魏景琰,心中不禁胆寒,这个五皇子看着温润尔雅,实则真是个心机深沉的狠角色,连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娴妃都是他的人,怪不得他对这次计划这么有把握了。   可事已至今,多说无益。   蒋勇重重吐了一口长气,跟随着杀气腾腾的队伍朝勤政殿走去。   此时的皇后得知了宫里宫外的消息,自知大势已去,吓得脸色惨白,慌不择路地在赖金忠的护送下朝玄德门逃去,却不料和敬妃撞了个正着。   “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慌慌找找的,是要上哪儿去啊?”敬妃一个眼色,身后的侍卫立刻将赖金忠和皇后团团围住。   “敬妃!”皇后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你这个毒妇!”   “比起狠毒,谁能比得过皇后您啊?”敬妃冷笑着,阴阳怪气地说道:“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基,不惜逼死了自己的夫君。皇后娘娘,您的手段,还真是令臣妾不敢恭维呢。”   “逼死了自己的夫君?”皇后勃然大怒:“敬妃,你休得血口喷人!本宫何时逼死了陛下?!”   “还狡辩?”敬妃啧啧感叹:“您还真是铁齿铜牙啊,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做的事还不敢承认吗?”   “是,本宫是策划了政变,将陛下关在了勤政殿里,可本宫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一丝弑君的念头!”皇后满目鲜红:“本宫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年,本宫为了帮助陛下登基,付出了这么多,可到头来,却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凭什么?!所以,本宫一定要让魏禛尝尝这种圈禁的滋味!”   说着说着,她总是出不可一世的双眸里竟渗出了晶莹的泪珠:“本宫只是想让鸿儿顺利继承大统,有什么错?!鸿儿本来就是太子,他做皇帝,这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可你这毒妇,竟然让魏景琰杀了鸿儿,魏景琰弑兄篡权,你以为这江山,他能坐的安稳吗?哪怕入了地狱,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们!”   敬妃怔住了:“你说什么,陛下没有死?!”   “没有!”皇后恶狠狠地否认:“本宫刚从勤政殿而来,陛下还好好的!”   “坏了,上当了!”敬妃一跺脚:“赶紧去勤政殿,阻止琰儿!”   “敬妃娘娘,那......那......”侍卫首领指着被团团围住的皇后和赖金忠,怯生生地问道:“他们如何处置?”   敬妃眸光凛然,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了。   赖金忠噗通一声跪在了侍卫的面前,冲远去的敬妃高喊道:“敬妃娘娘饶命啊!微臣是被迫的!求娘娘看在微臣为陛下效忠多年的情分上,饶了臣一条狗命吧!”   可敬妃连头都没有回,就不见了身影。   皇后冷眼瞧着被吓得面如土色、不住求饶的赖金忠,冷哼一声:“狗就是狗,永远也变不成人。”   赖金忠瑟缩一下,像一只被人捏住嗓子的鸭子,陡然噤了声。   皇后眯起眼睛朝远方望去,晨光微熹,日日落雪的京都今儿个也终于放了晴,泛着金色的天空一如她以皇后身份入宫的那日清晨。   那时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却不知,当她的脚踏入宫门的一刹那,她的命运就永远被锁进了这高墙之中。   都说宫门一入深似海,从前的她却是不信的。   她曾立下志愿,定要在这金灿灿的皇宫里辉煌一生。   可如今,辉煌过去后,空余满地虚妄。   皇后闭上眼睛,往事如过往云烟,如今也该放下了。   侍卫一咬牙,手起刀落,飞溅的鲜血洒在了一旁的宫墙上。   皇后栽倒在地,倒在了曾走过无数遍的石子小路上。   勤政殿。   魏景琰看着紧闭的宫门,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激动。   他等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忍耐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此刻。   现在,离那把龙椅只有咫尺之遥,只要成功拿下皇后,他就能顺利登上皇位。   “捉拿妖后!”魏景琰指着宫门,冷冷下令道。   “是!”他身后的将士们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个个有万夫莫敌之勇。   他们猛地推开宫门,冲了进去,喊杀声震天,却在看清里头的情形时瞬间石化。   魏景琰阔步走了进去,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他连将皇后治罪的话都已经想好了。   正当他打算义正言辞地将皇后骂得狗血临头时,魏景琰面上的笑容却陡然僵住,他站在龙榻旁,寒风呼呼地往里灌着,只让他毛骨悚然。   只见皇帝合衣躺在床上,正瞪着眼睛看着这些拿着兵器闯进殿里来的士兵们,脸色格外难看。   魏景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真实的痛觉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梦。   皇帝真的还没死。   娴妃骗了他!   “呵,魏景琰,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皇帝的嗓子低沉,蕴藏着无尽的怒意:“你这是要步你母后的后尘,逼宫造反吗?”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魏景琰将刀剑一扔,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道:“儿臣惊闻皇后发动了政变,囚禁了父皇,儿臣心急如焚,这才擅自离开了昭陵,想入宫阻止皇后的阴谋!请父皇明察!如今见父皇一切安好,儿臣就放心了。”   “是吗?”皇帝眯起眼睛,疾病并没有损伤他的精明和智慧:“朕问你,距离皇后发动政变不过一个时辰,你是如何在一个时辰内从昭陵赶来皇宫的?”   魏景琰哑然,午夜时分他接到了蒋曼姝的信件时,就已经启程,所以才及时抵达了皇宫。可这话若是说了,岂不是暴露了他早就得知了皇后的计划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朝廷,而是在暗地里蓄积势力,等着坐实皇后的罪名之后再带人杀进宫中,坐享渔利吗?   “朕再问你,皇后对外封锁消息,政变一事连京都的大臣都不知情,你远在昭陵,又是如何得知的?”   魏景琰的额上冒出冷汗,他低着头,身躯发颤。   皇帝的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不用说了,在他带兵出现在勤政殿的一刹那,皇帝就已经看破了一切。纵使他舌灿莲花,也是徒劳。   “魏景琰啊魏景琰。”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一片悲凉:“你们一个个,都把朕当作傻子吗?!”   魏景琰陡然一惊,完了,全完了。   突然,他的眸光瞥见了旁边的长剑,他瞳孔一缩,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了。   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皇帝,嫁祸给皇后,那么皇位就还是他的!   魏景琰下定决心,抄起剑柄就朝皇帝的胸膛刺去。 第379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从门外飞来一枚银弹,正中魏景琰的手腕。   他吃痛一声,长剑咣地掉落在地。   回过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即墨寒!   即墨寒不是已经死在了江北吗?怎么又活生生地出现了?一个两个,死而复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他身穿银色盔甲,带着禁军冲入勤政殿,冲病榻上的皇帝抱拳道:“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见到即墨寒,皇帝也很震惊:“寒儿?你......”   “臣确实身染时疫,但是在霍神医和黄神医两人的极力救治下,已经痊愈。霍黄二人发现江北时疫是因为有人在数十座城池的水井里投了毒药,污染了水源,这才导致病情的急速蔓延。臣为了不打草惊蛇,一边装病,一边暗地里调查,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江北布政使曹天良。臣和霍黄二人商量后,决定假死得以脱身,再趁机赶回京都向陛下汇报,可谁知,刚一进城就听闻天牢传来太子被五殿下弑杀的消息,臣猜测宫中可能出了事,这才快马加鞭入了宫。”   即墨寒垂首,有条不紊地叙述道。   当然,他隐瞒了许多,比如京都的一切他都知情,只等在最后一刻才出现,就是为了置魏景琰于死地。再比如,苏皓月派南峰去了一趟北漠,给昭昱送了一封信,请他襄助。昭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立刻给南峰送去了人手。南峰带着昭昱的人赶到江北,不眠不休调查多日,这才找到曹天良下毒的铁证。在他们的掩护下,即墨寒带着证据只身赶赴京都。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后和魏景琰自以为自己夺得了先机,其实在即墨寒和苏皓月的眼里,他们就是两个可笑的跳梁小丑罢了。   苏皓月在听闻即墨寒殉国的消息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信以为真,一下子没承受住打击,晕了过去。可等她醒来后,仔细思索,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若即墨寒真的死了,第一个传消息回来的应该是南峰或者是霍神医等人,而不是江北的官员。   果然,没过多久,脱了身的即墨寒就想办法送了信给她,并将自己的计谋对她和盘托出,让她不要担心。   苏皓月稳下心神,将计就计,索性安心在聊菁阁等着即墨寒回京。   在这期间,她也没闲着,娴妃的心腹宫女是苏智门派里一个小官员的远房表亲,反正绕了许多道关系,当初是苏皓月特意挑的人,筹谋了许久才送到了娴妃身边,小丫头聪明伶俐,很快就获得了娴妃的信任。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知道魏景琰在得知皇后谋反后,一定会入宫从皇后的手中夺取政权,而魏景琰对皇宫形势的了解,基本是源于娴妃。于是苏皓月瞅准时机给娴妃身边的宫女送了信,让她对娴妃谎称陛下已经被皇后逼死在了勤政殿,而皇后为了一己私欲,对皇帝的死讯秘而不发。娴妃向来信任这丫头,自然也没多想,便给在宫外焦急等待的魏景琰送去了那张催命的纸条。   如今大错铸成,魏景琰若是及时收手,皇帝说不定会念在舐犊之情上,饶了他一命。可魏景琰妄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皇帝,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地伤透了皇帝的心,那就是他自取灭亡了。   皇帝捏着拳头,看着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魏景琰,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五皇子在昭陵替祖宗守墓期间,不慎染了重病,抢救无效后离世。”皇帝一字一句道:“今日入宫的也不是五皇子,你们,可听明白了?”   即墨寒和禁军齐声答道:“臣遵旨。”   皇帝这是要给魏景琰和他自己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魏景琰面如土色,浑身瘫软,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禁军将魏景琰拖了下去,连带着他带进宫的部队,全都被带离了勤政殿。   即墨寒功成身退,思念着苏皓月,刚打算抱拳离去,却被皇帝叫住了。   “寒儿。”病榻上的皇帝声音中有一丝疲软,不再如往日里君临天下的君王,反倒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即墨寒顿住了脚步。   “寒儿,朕已经老了。从前许多事都记不得了,朕希望,你也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好吗?”皇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他身份不符的期盼。   即墨寒后背僵住了,他沉默了许久,才转过身来很认真地说道:“陛下,臣生于楚靖王府,受陛下的恩泽长大,怎敢对陛下耿耿于怀。”   “你这样说,还是不愿意原谅朕,是吗?”皇帝颓然地苦笑一声:“当初朕也是逼不得已,才辜负了你母亲......”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还请陛下不要再提。”即墨寒的语气一下子森冷了许多,他打断皇帝的话,问道:“陛下可还有要交待的,没有,臣便告退了。”   说罢,也不等皇帝说话,即墨寒就阔步走出了勤政殿。   一直被皇后关押在别处的何公公终于被禁军解救出来,他着急忙慌赶来勤政殿,却见他那威风八面的皇帝正躺在床榻上,眼角闪烁着微光,看起来格外苍老。   “陛下!”何公公高喊一声,跪倒在了皇帝的跟前。   “你来了。”皇帝侧过脸去。   “陛下......”何公公喉咙发颤,一把年纪的人,竟也止不住地鼻酸。   “唉!”皇帝重重叹了口气:“终究是朕错了。如今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全都是报应啊!”   何公公当然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他膝行到皇帝身边,安慰道:“陛下,当初你也是不得已啊。本想着登上大宝后再接她入宫,可谁知,她的性子太过刚烈,产下一个男胎就上吊自杀了......说到底,这一切也怪不得陛下。”   “陛下为了保全这男胎,费劲心力瞒天过海,将他托付给了老楚靖王,这才能让这男胎活到了现在,不至于死在皇后的手中啊。该做的,不该做的,陛下都做了,您又何苦还要自责呢?”何公公抹着眼泪继续说道:“即便是这孩子的生母在天之灵,也怨不得陛下半句了。”   皇帝默默垂泪,过了半晌,才终于说道:“如今朕时日无多,朕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祖上留下来的基业。朕打算,将这江山交付给他,也好让他认祖归宗。”   何公公沉默了。   凭心而论,皇帝的这一决策不论于公于私都是说得过去的。几个成年的皇子不争气,其他的皇子最大的也未满十二岁,还是稚子,又如何能管的好天下呢?   朝廷被几位皇子整的乌烟瘴气,急需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新君主来拨乱反正,而他,确实是最佳人选。   何公公哽咽着低声说道:“陛下,圣明。”   即墨寒步履匆匆,他刚才已经派禹庚去接皓月入宫了,他记得,皓月可是心心念念盼着这一刻,怎么能让她错过呢?   禁军首领快步走来,抱拳道:“王爷,敬妃和娴妃都已经被擒获,等着王爷处置。”   敬妃在意识到上当后,立刻折返去了勤政殿,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即墨寒的人给拦了下来,拾掇拾掇丢进了冷宫,和娴妃作伴去了。   敬妃做梦也没想到,她刚在皇后面前好好地耍了一把威风,这么快就步了皇后的后尘,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魏景琰谋反,敬妃自然留不得,杀了。”即墨寒目光冷凝:“至于娴妃,上报给陛下处置吧,本王没兴趣管她。”   “是。”   “王爷!”身后传来苏皓月的声音。   即墨寒回眸,只见苏皓月一身白裙,像一朵盛开的茉莉。她朝他飞奔而来,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王爷!”   即墨寒也用力搂着他,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俯首轻嗅她的发香。   “皓月,我回来了。”   苏皓月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吸了吸鼻子,娇嗔着抱怨道:“才回来,让我好等。”   “我的错。”即墨寒微微一笑,俊美得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怎么补偿我?”苏皓月抬起头,大眼睛里波光潋滟。   即墨寒沉吟片刻,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今晚回家,送你个宝宝,如何?”   苏皓月的脸唰地红了。   站在一旁的禹庚想笑又不敢,憋得脸色发青。   王爷每次和王妃凑在一块儿时,总会变得特别不像他,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反应? 第380章 尘归尘,土归土   整个皇宫最僻静颓败的宫殿除了冷宫,便是钟绣宫了。   传闻这地方邪乎得很,建了好几次都没建成,好不容易完工了,却又三番两次地走水。最后大家都一致认定这儿的风水不好,恐怕有不干净的东西藏在这宫里。久而久之,这钟绣宫就被荒废了下来,连宫人们都会刻意避开这里,唯恐沾上晦气。   此时的魏景琰被五花大绑,扔在钟绣宫的正殿里。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视一圈,只见整个宫殿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地上还有几只腐烂了的死老鼠。   空气中漂浮着令人反胃的酸臭味,熏得魏景琰不禁干呕连连。   突然,眼前多出了两双不染纤尘的鞋。   苏皓月看着此刻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魏景琰,忍不住掩唇笑了。   “殿下,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苏皓月?!”魏景琰双目喷火:“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害我!为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通,苏皓月不是对他有好感吗?不是一直不求回报地帮助他吗?为什么她会突然变卦,给他致命一击呢?!   “殿下,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设计得了你呢?你忘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失败了也怨不得别人啊。”苏皓月耸耸肩。   魏景琰喘着粗气,脸颊呈现出病态的狞红。   “为什么,我这么相信你,你却这样对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   苏皓月闻言,唇边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无冤无仇?呵,是殿下忘了。咱们有仇,而且还是深仇大恨啊。”   千刀万剐,灭她满门。时至今日,她依旧清晰地记得那种切肤之痛。   锋利的刀切入她的皮肤,一片片将她的肉割下,她哀嚎着,眼睛里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的声音仿佛来自炼狱中的恶鬼,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会忍不住胆战心惊。   可那行刑的太监眼神却格外阴骘,脸上的褶子里藏着嗜血的快感。   每每想起那太监和他手中的刀,她就忍不住战栗。   今日,她终于能手刃仇敌,用他的鲜血去祭奠前世因他的昏庸无道而无辜丧命的满门血亲。   魏景琰盯着苏皓月的脸,努力回忆着,却丝毫想不起和这个女子曾经有任何过节。   “你,到底是谁?”魏景琰嘴唇发白,惊恐地问道。   “殿下不记得了吗?”苏皓月吐气如兰,蓦地一笑:“不忙,等殿下入了地府,自可去问问阎王。”   “但是在这之前,殿下不如和我玩一个小游戏?”苏皓月抽出匕首,笑容天真烂漫得如同一个顽童:“殿下,你不妨猜猜,你能禁得住几刀才见得了阎王呢?”   “你什么意思?”魏景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万状,像一只受伤的虾米,猛地往后缩着。他看向一旁的禁军,大喊道:“你们还不把这个疯女人拉开!我是大梁的皇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可一屋子的禁军却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即墨寒冷冷说道:“按住他,别让他乱动,以免伤了王妃。”   禁军一听见即墨寒的命令,立刻走上前去,将魏景琰死死按在地板上。   苏皓月莞尔一笑,亮出了手中明晃晃的刀:“殿下,开始了哦,你准备好了吗?”   魏景琰恐惧得舌头打起了结,他只能一个劲地拼命摇头。   苏皓月猛地将匕首刺入他的大腿,生生剜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嘴里念念有词:“一刀......”   “啊!”魏景琰疼得大喊:“住手!你这个疯妇!”   接下来是小腿:“两刀。”   魏景琰连连抽着冷气,牙齿间迸出鲜血,脖子上青筋毕现。   “三刀。”   “求你了,苏皓月,求你住手!给我个痛快,好吗!”   “这才第三刀,殿下就不行了?”苏皓月嘲讽道:“一个弱女子尚能经受百刀的折磨,怎得殿下堂堂九尺男儿,竟然这么快就求饶了呢?”   说话间,又是一刀,扎进了魏景琰的另一条腿。   魏景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打水来,泼醒他。”即墨寒道。   一盆冰凉的井水从天而降,魏景琰猛地一抽,痛苦地醒了过来。   苏皓月满手鲜血,眼神却格外冷静。   一刀一刀又一刀,魏景琰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血肉模糊的瘫在了地上。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断了气,眼睛瞪得老大,面容狰狞,是活活疼死的。   苏皓月手中的动作迟疑片刻,紧接着,她手腕一使劲,将匕首整个没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回,轮到你了。”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魏景琰,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出来。   重生一世,历尽艰辛,总算大仇得报。痛快,太痛快了!   即墨寒将她揽入怀里,掏出手帕细细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王爷,我好高兴。”苏皓月轻声说道:“总算能和往事做个了断。”   “啊,不对,还有一个人。”苏皓月抬起头问道:“太子府那边怎么样了?”   即墨寒一怔:“没什么动静,怎么了?”   “这就奇怪了。”苏皓月喃喃自语:“蒋曼姝应该早就得知了魏景琰入宫的消息,怎么会一直没有动静呢?”   即墨寒眸光冷凝:“派人去一趟蒋府和太子府。”   “是。”   “王爷,那他......如何处置?”一个禁军小心翼翼地指着魏景琰的尸首问道。   即墨寒用询问地目光看向苏皓月,苏皓月想了想:“就地烧了吧,尘归尘,土归土。”   “是。”   当禁军抵达蒋府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不论禁军如何叫门里头都无人应答。禁军只得破门而入,才发现整个蒋府已经人去楼空了。   而太子府那边虽然还有人,却只剩满院的丫鬟小厮,两位主子却不见了踪影。   细问之下才知道,今日清晨,有人曾见着傅常槿曾经气冲冲地去了荷香院,就再不见她出来。而蒋曼姝则在接到一封书信后匆忙离开了太子府,至今未归。   禁军们在荷香院找到了被埋在后院的傅常槿的尸体,在对荷香院丫鬟的严厉盘问下,终于有人吐了口,纰漏了蒋曼姝指使众人杀害傅常槿的罪行。   禁军将调查出的情况及时传给了即墨寒,即墨寒又将此事上报给了皇帝,顺便十分“好心”地把傅常槿的死讯透露给了傅太师和荣国公府。   可怜傅太师一把年纪的人了,惊闻噩耗,一口气没抽上来,昏死了过去,几日后就撒手人寰了。荣国公痛失爱女,又同时丧父,也大病了一场。   荣国公府子嗣单薄,到这一代时只有傅常槿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傅常槿的哥哥并不争气,连续考了几年科举也没能考取功名。傅常槿和傅太师一死,整个荣国公府都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曾经辉煌一时的大世家便从此没落了。   为了安抚傅家,在病中的皇帝依旧向全天下发布了公文通缉蒋氏父女,一定要将蒋勇和蒋曼姝捉拿归案。   从宫中出来的苏皓月和即墨寒先去了一趟侯府,正好,苏智也在。   围困侯府的人已经被禁军给料理了,侯府众人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一见到苏皓月和即墨寒回来,周兰湘当即红了眼眶,拽着即墨寒的手一个劲地抹眼泪:“王爷,见到你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这段时间,皓月和我们都快愁坏了。”   向来沉稳的苏振国也不禁微微动容:“好在,虚惊一场。”   即墨寒心中感动,面上则有些不大自然。他从小没有感受过什么家庭的温情,也不太会面对这种来自长辈的关爱。老王爷虽然疼爱他,可老王爷毕竟是男子,又是个武将,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老王妃生性淡漠,和他相处时对他的客气更多于关怀。   苏皓月察觉出了即墨寒的尴尬,便笑着挽起周兰湘的胳膊:“爹,娘,王爷这不是好好的吗?诈死不过是王爷的计谋罢了,王爷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被那起子小人这么简单地就给害死了呢?”   周兰湘连连称是,话锋一转,又说道:“话是没错,可咱们不明真相,这心里还是难免七上八下的。”   苏智走上前来打圆场:“伯父伯母,一切都过去了,王爷平安归京,今日咱们一家人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二伯父,您肯定还没去过博雅楼吧?那可是皓月的产业,是整个京都最豪华的酒楼了。今天是个好日子,皓月,你不表示表示,请伯父和伯母去你的博雅楼里瞧瞧,顺便也能替王爷接风洗尘。”   苏皓月笑道:“那还等什么?走着呗!” 第381章 放她去吧   当晚,苏皓月和即墨寒同苏家一大家子人在博雅楼畅饮了整晚,苏皓月还特地去请了吴家兄妹和苏浅汐一块儿来。   席上,吴若彤见到苏智,比平日明显紧张了许多。苏智倒是神色如常,时不时也会和吴若彤说笑几句。   大家喝到半夜,才兴尽而归。   即墨寒和苏皓月一块儿乘着马车回了王府,却在王府外墙的拐角墙根处看见了两个绑得如同粽子似的的人。   苏皓月一惊,连忙和即墨寒一同下车去看,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像破棉被一样被人扔在地上的人竟然就是蒋曼姝和蒋勇。   他们两人身上全是伤,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简直就像叫花子一般,早没有往日里风光的风姿。   由于这拐角处很隐秘,王府的护卫也不知他们俩是何时被什么人扔在这儿的。   苏皓月暗自思忖着,脑子里浮现出了付晚辛的那张脸。   即墨寒冷冷挑挑眉:“送官。”   “是。”护卫头领抱拳答道。   蒋勇艰难地睁着一只昏花的老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即墨寒和苏皓月,过了好半晌,才凄惨一笑。   今日皇宫中,本来他一直跟在魏景琰的队伍末尾进了勤政殿,却发现皇帝压根没有死。   狡猾的蒋勇意识到事情不妙,立刻趁乱退了出来,慌慌张张跑回了府中。他已经猜到皇帝肯定不会放过魏景琰,而自己为了帮他,拉拢贿赂了不少人,皇帝只要稍稍一彻查,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蒋勇清楚地知道,他在这之间穿针引线,牵线搭桥,已经构成了谋逆罪。他思来想去,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之前,他还不忘给太子府的蒋曼姝送了信去,告诉她计划失败,让她与他们在城外汇合。   所以就有了荷香院丫鬟所说的那一幕,蒋曼姝收到信件后,立刻收拾了一些随身的细软匆匆出了府,骑着一匹快马赶到了城外。   蒋家人乔装打扮成经商的商人,一路向南逃去。天色渐晚,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客栈落脚,可还没等睡着,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红衣蒙面男子给抓了。   蒋家随行的护卫也有十好几人,加在一起却也不是那男子的对手。他撂倒了所有护卫之后,单单绑了蒋曼姝和蒋勇,将他们栓在一匹马后一路拖回了京都,然后扔在了王府墙边,消失不见了。   蒋曼姝则一直将脸贴在地上,眼神空洞,一言不发。人生之中的大起大落让她在一日之内尝了个遍,她现在实在没有多余一丝地气力去反抗了。   王府护卫将这两人送去了京兆尹府,即墨寒没有和苏皓月一块儿进门,而是站在门外温柔地对她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进宫一趟。”   苏皓月转过身:“是为了蒋勇父女?”   “嗯。”   苏皓月点点头:“那好吧。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即墨寒冲她展颜一笑,转身骑着马离去了。   苏皓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口气。   “王妃,回去吧。”跟在身后的碧汀轻声说道。   “嗯。”苏皓月刚抬起腿,却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对碧汀说道:“对了,刚才在博雅楼嘱咐给王爷另外准备的桂花糯米糕和核桃酥忘记拿了,你便替我去一趟,将它取回来吧,这糕点隔了夜就不好吃了,我再煮点汤饮,等一会王爷回府用。”   碧汀抿唇一笑:“是,奴婢这就去。”   苏皓月嗯了一声,却又叫住了她:“等等,算了算了,这天色也晚了,你一个小丫头不安全,还是让个小厮去吧。”   “没事,天子脚下谁还敢拦路抢劫不成?”碧汀大喇喇摆摆手:“这条路奴婢都跑多少回了,熟得很,换个小厮又找不到路,怪麻烦的。您就放心吧,奴婢去去就回。”   苏皓月想了想,也是。   “那好吧,注意安全。”   碧汀脆生生了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可就这么一去,竟一夜未归。   不止是她,就连即墨寒也是直到天空泛白了才回来。   苏皓月趴在坐在桌边等着等着,可能是最近实在是过于疲惫,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紫鸢!”苏皓月一惊,扭头一看,这丫头也歪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睡得香极了,嘴角都流出了亮晶晶的口水。   “紫鸢。”苏皓月又唤了一声,她才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王妃,怎么了?”   “碧汀呢?怎么没见着她回来?”   “不会吧?”紫鸢揉揉眼睛:“兴许是她取了糕点,见您已经睡着了,便没打扰您吧。”   “不可能,她若回来了,一定会叫我去床上休息。”   见苏皓月如此笃定,紫鸢也有些慌了:“您别急,我这就去问问。”   “嗯,快去。”   没过多久紫鸢就回来了:“坏了坏了,王妃,碧汀真的一夜未归!”   苏皓月还残留着的睡意陡然全无,她站起身:“快去博雅楼问问,碧汀昨夜可有去过。”   “奴婢已经遣人去问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正在这时,即墨寒推门走了进来,面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他一进门就见到苏皓月和紫鸢二人焦急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王爷。”苏皓月迎上去,尽力平复下情绪,嘴唇却忍不住发抖:“碧汀失踪了。”   即墨寒眉峰一颤:“怎么回事?”   苏皓月言简意赅地将昨夜的事叙述了一遍。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去的。”苏皓月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大晚上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即墨寒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安慰道:“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查,碧汀这丫头机灵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苏皓月看着他眼睛下面的乌青,一阵心疼:“可是王爷你舟车劳顿,昨夜又熬了一晚......”   “我没事。”即墨寒冲她温暖地笑笑:“你现在先去好好地泡个澡,放松一下,然后补一觉。等你醒来,一定就有碧汀的消息了。”   苏皓月没有说话,现在最需要补觉的人是即墨寒而不是她。   “王妃,博雅楼的人来回话了。”一个小厮高声喊道,跑了进来。   “快带进来。”苏皓月一下子来了精神。   向青阔步走入,冲即墨寒和苏皓月抱抱拳:“见过王爷,王妃。”   “怎么样,碧汀在我们走后,昨夜有没有再去过博雅楼?”苏皓月焦急地问道。   “没有。”向青回答道:“昨夜奴才在店里忙活了一整晚,接近天亮才离开,这期间一直没有见碧汀姑娘来过。”   苏皓月猛地坐回了椅子:“那就是说,她是在前往博雅楼的路上出的事。”   “禹庚。”即墨寒屈起食指,用指节敲击着桌面:“沿着王府到博雅楼的路上,派人去查,务必要查清楚碧汀的下落。”   禹庚抱拳:“是!”   “好了。”即墨寒将苏皓月揽进怀里:“你先不要担心,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京都早已是全城戒备的状态,一些流氓匪盗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肆。你放心吧,碧汀肯定没事的。”   苏皓月僵硬地点点头:“嗯。”   “看你昨晚就是没有休息好。”即墨寒伸了个懒腰:“来来来,再陪本王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有精力去找碧汀。”   苏皓月用胳膊环着他的腰,嗅着即墨寒身上的冷香,她渐渐地感觉到一丝丝安心。   “好。”她稳下心神,挽着即墨寒的胳膊和他一块儿了回了房间。   碧汀的信是在午膳的时候送进王府的。   苏皓月刚刚起来洗漱,一听有碧汀的消息了,她甚至没来得及接过紫鸢递上来的布巾揩去手上的水珠,就急不可耐地用湿漉漉的手去拆信。   信上的字迹虽然不漂亮,却很工整,苏皓月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确实是碧汀的亲笔信。   碧汀在信上说,很感谢王妃这些年来对她的关照,她很幸运,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主子,不仅教她诗书绘画,教她为人处世的哲学,还在她最迷茫的时候给了她面对自己的勇气。她现在相信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就在去博雅楼拿糕点的路上,她遇上了一个人,她决定,要赌一赌,将后半身寄托在这个人的身上。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苏皓月差点没晕过去。   碧汀还说,让他们不必担心她,更不要来找她,如果她赌输了,她一定想方设法回到京都,任凭苏皓月责罚,从此终其一生守在苏皓月的身边,再不做他想。如果她赌赢了,就放她去吧。   读完了信,苏皓月沉默了良久,紫鸢守在一旁,止不住地抹眼泪。   碧汀这丫头片子太没良心了,竟然就这样说走就走,她怎么能舍得呢?   “唉。”苏皓月将信叠好,放回信封中:“也罢也罢,就依她所言吧。她若过得不好灰溜溜地回来,我可不会手软,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紫鸢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分明在苏皓月的眼睛里看见了闪烁着的泪光。   “可我还是希望,她能赌赢,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第382章 做个任性的王妃   即墨寒简明扼要地将蒋勇父女俩的罪行向皇帝汇报了一遍,蒋家的其他人也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里被捉拿归案了,面对蒋家这起案子,皇帝就回了四个字:“就地格杀。”   京兆尹周发立刻照办,将蒋勇和蒋曼姝在牢里处决了。   蒋曼姝死的时候,苏皓月没有去看,一是没那心情,二也是也没那精力。   自从即墨寒回京之后,皇帝宣召得格外频繁。每次他都要入宫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回府时总是面色凝重。   苏皓月没有多问,但她隐约也能猜出些端倪。   陛下的三个儿子全都死了,无人承继大统。她原以为陛下召即墨寒入宫是为了商议皇储的人选,可后来时间一长,她才发现不对劲。再一联想陛下从前对即墨寒近乎放纵的宠爱和信任,再加上即墨寒在谈及自己父王母妃时的疏离,冰雪聪明的苏皓月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说?即墨寒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并非君臣这么简单?   苏皓月不禁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   天呐,怪不得前世今生永安公主这么喜欢即墨寒,非即墨寒不嫁,可皇帝两次都没有准婚,难道是这个原因?   勤政殿,皇帝勉强支撑着病体,不甘心地问道:“寒儿,你为何就是不肯答应呢?你可知道,朕的几个儿子,为了这把龙椅不惜手足相残。朕现在要立你为储,你却百般推脱,到底是何意?”   即墨寒眉峰一挑,眸光坚毅:“陛下,臣既已做了父王的儿子,一辈子都是父王的儿子。”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皇帝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朕后继无人,你身为皇子,必须要肩负起治理天下的重任!这是你与身俱来的使命!”   “臣从未觉得臣有何使命。”即墨寒冷冷说道:“陛下的好意,恕臣不能答应。”   “即墨寒,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不愿做皇帝,不就是为了苏皓月吗?”皇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你怕做了皇帝,有很多身不由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守着她了,对不对?”   即墨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没错,他一旦登基,势必要笼络群臣,充实后宫。这些妃子他可以一个都不碰,但必须要摆在后宫之中。可他在迎娶苏皓月之前就已经承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即墨寒此生绝不纳妾,他又怎么能出尔反尔,辜负了她呢?   “寒儿,朕知道你和苏皓月情比金坚,可正因如此,她才应该理解你啊!”皇帝苦口婆心地劝道:“反过来,你又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呢?”   即墨寒沉默良久,才轻声吐出一句话:“臣,不想让皓月重蹈母亲的覆辙。”   皇帝陡然一震,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还是即墨寒第一次提起他的母亲。   “母亲当年,正是因为陛下的辜负,才万念俱灰,选择了用自尽来逃避一切。皓月的性子也如同母亲一样,宁折不弯,臣能想到,若臣辜负了她,她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惩罚臣和她自己。”   即墨寒淡淡说道:“所以,臣不想冒险,还望陛下恕罪。”   相比君临天下,他更愿意做个闲散王爷,陪在苏皓月的身边,陪她看尽落花流水,岁月绵长。   苏皓月才是他终此一生的夙愿和梦想,皇位什么的,根本无法和苏皓月相提并论。   皇帝双目微阖,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可是,这太子之位又该立谁呢......?”   “十一皇子天性活泼,聪明伶俐,只要用心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出色的君主。”即墨寒不动声色地说道。   十一皇子魏景隆的生母是个宫女,地位低微,早在几年前就被皇后设计杀害了,他是几个宫女和太监一块儿养大的。魏景隆被他生母所影响,向来不受贵人的重视,小小年纪便已经看遍了人间冷暖,所以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一些。   “隆儿,今年也已经满了十岁了吧?”皇帝眸光投向远方,思索了一会,说道:“你退下吧,这件事朕还要考虑考虑。”   即墨寒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了。   几天后,皇帝颁布了立储的御旨,正式立十一皇子魏景隆为太子。   从前人微言轻的小皇子一下子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人群,大家全都上赶着巴结他。   魏景隆显然适应不了众人热情的态度,吓得好几天躲在房里不肯见人。   不过渐渐的,他也就习惯了。听话地跟着老师学习治国之道,学习礼法规矩,倒也有了几分太子的模样。   即墨寒搂着苏皓月,坐在王府的湖边,轻声问她:“你有没有后悔?”   苏皓月回过头诧异地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和皇后之位失之交臂呀。”   苏皓月怔了怔,很肯定地回答道:“没有。”   若她没有做过皇后,这句话或许还掺杂了几分虚伪。可对于苏皓月这个被“皇后”深深伤害过的人而言,这个回答绝对是十成十掏心掏肺的大实话。   即墨寒倒是有些好奇,她为何回答得如此笃定。   “历史上的贤后,哪一位真的快乐过?”苏皓月勾起唇角,眼神恍惚:“比起委曲求全做一个‘大度’的贤后,我更想在这王府里,自由自在地做个任性王妃。”   即墨寒朗声笑了起来。   他的皓月,还真是一个独特又迷人的存在。   “怎么?王爷不许吗?”苏皓月嘟着嘴,故意问道。   “怎么会!”即墨寒伸手将她的衣角掖了掖:“湖边风大,小心着凉了,咱们回去吧。”   “嗯。”苏皓月点点头,依偎在即墨寒的身旁,两人慢慢悠悠散着步,恩恩爱爱地朝远处走去。   陛下最终还是没能熬过春天。   临终前,陛下将苏振国、苏智、即墨寒三位心腹大臣叫进宫中,正式把小皇子托付给了他们,嘱咐他们一定要像辅佐自己一样辅佐小皇子,务必要将小皇子培养成材。   最后,陛下拿出两道圣旨,交给了即墨寒。   这两道圣旨均是陛下亲笔所书,第一道上写着:楚靖王即墨寒为摄政王,在新帝成年前代为掌管军国大事。而第二道就比较耸人听闻了:若新帝不堪大用,即墨寒可取而代之,登基为帝。   即墨寒脸色一僵,皇帝这老滑头,这不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可看着行将就木的皇帝,即墨寒又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臣必不负陛下嘱托,誓死效忠新帝。”苏振国抱拳说道,眼眶微红。   “臣虽不才,但愿拼尽全力辅佐新帝。”苏智也表了态。   皇帝的目光落在即墨寒的脸上,张嘴,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陛下放心,臣亦然。”即墨寒沉下眸光。   皇帝咧咧嘴,冲苏振国和苏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有话想单独对即墨寒说。   苏振国和苏智行了礼,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大殿。   皇帝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即墨寒就静静地伫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好半天,皇帝才终于止住了咳嗽,乌青的唇边沾染着鲜血。   “寒儿......”皇帝的嗓音沙哑而苍老,他用尽全力冲即墨寒伸出手去。   即墨寒迟疑了一会,还是握住了皇帝的那只手。   他感觉到皇帝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最后一丝光亮。   “朕还有最后一个愿望。”皇帝已经连出气都十分困难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在朕的有生之年,能听见你叫朕一声父皇吗?”   即墨寒脊背一僵,他抿着唇,避开了皇帝殷切的目光。   “可以......吗?”皇帝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朕的时间,不多了......”   即墨寒深吸一口气,垂着头,终于还是轻声唤道:“父皇。”   病榻上的皇帝早已泛青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容光焕发,他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去,可很快,他面上的那一抹笑容戛然而止。   即墨寒感觉到皇帝的手一下子失去了所有重力,颓然地栽在了床上。   皇帝,驾崩了。   那一刻的即墨寒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原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个人,更不认为自己和他有任何的牵绊,可当他真的死在自己面前时,即墨寒才真切地感觉到了心脏有一瞬间的抽痛。   这或许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他将皇帝的手安放在了身边,站起身,有些昏眩。   床榻上的皇帝面带微笑,似乎走的很安详。 第383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新帝魏景隆就在苏振国、苏智和即墨寒三位顾命大臣的辅佐下登基了,年号永裕,史称仁景帝。   小皇帝勤思好学,聪颖懂事,对先帝留下来的大臣十分尊敬,特别是对在先帝面前举荐他的即墨寒,小皇帝更是心怀感激。他尊即墨寒为师父,请即墨寒教授他为君之道和治国之法。   即墨寒并不因为魏景隆的皇帝身份就对他更客气一些,该说就说,该罚就罚。他平常对魏景隆的态度也是冷冰冰的,如果偶尔遇上即墨寒心情好,给了小皇帝一个笑脸,小皇帝都能手舞足蹈地高兴好久。   看得出来,小皇帝对于自己的这位师父还是很服气的,心服口服的那种。   他不傻,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没有即墨寒和其他两人,他的江山根本就坐不稳。   而即墨寒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他才是最希望小皇帝能成材的那个人。毕竟先帝的遗诏在那儿摆着,小皇帝不行,就得轮到他,他才不想当什么皇帝呢!   先帝就是摸准了他这心思,所以才立了这遗诏,一来能制约魏景隆,防止他一下子爬得太高得意忘形,二来还能督促即墨寒尽心尽力辅佐培养新帝,一石二鸟,不可谓不高明。   所以说,先帝才是最有远见的那个人啊!   虽然魏景隆登基时还十分年幼,但好在先帝给他留下了三个宝贵的人才帮助他管理国家大事,因此国力并没有受到不良影响,反而日益强盛。朝堂上,文有苏智,武有苏振国,全盘把控有即墨寒,这三人运筹帷幄,相互配合,整治自先帝后期以来的不良之风,带领大梁走进了新的辉煌,史称仁景盛世。   值得一提的是,魏景隆对书画特别感兴趣,常常独自对着一幅名人字画挑灯钻研到半夜。有一次,他偶然得了一副澜公子《空山隐宿图》,一看就喜欢上了,甚至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   当他得知澜公子就是楚靖王妃时,他更是欣喜若狂,求了即墨寒好几天,非要拜苏皓月为师。即墨寒被他闹得不胜其烦,和苏皓月商量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他偶尔让苏皓月入宫指点他的书画。   私下里,魏景隆称即墨寒为师父,称苏皓月为先生,在他们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   苏皓月可不敢托大,每次进宫面圣礼节周到,在皇帝面前谨言慎行,教完就走,绝不耽搁,让某些躲在暗处想揪她小辫子的人根本找不出她的错处。   这魏景隆,年纪不大,心思却不浅。他看得出来即墨寒与王妃感情很好,便从苏皓月这里下手,拉近他与苏皓月的关系,借此向即墨寒套近乎。   苏皓月和即墨寒都是两个人精,魏景隆的那点小心思哪能逃得过他们的法眼呢?   但是苏皓月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毕竟魏景隆从前在皇宫里不受重视,好不容易一步登天了,自然是要想方设法保住如今的地位,念在他也没有恶意,苏皓月便也就顺其自然了。   苏府、安阳侯府和楚靖王府三家在朝堂上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势,权倾天下,贵不可言。苏智带领着寒门派在朝中大展拳脚,针砭时弊,真正兑现了曾经向先帝许诺的“君子之党,可以兴国”的诺言,他自己更是年纪轻轻就已坐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功成名就,成为天下读书人心中的楷模。   六年后。   周兰湘和苏振国一块儿乘车到了王府门口,刚下车就碰上了苏智。   “智儿,你怎么来了?若彤呢?”周兰湘问道。   苏智咧着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吴若彤下了马车。   “哎哟,小心点小心点。”周兰湘在一旁瞧着吴若彤大着肚子下马车的动作,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赶忙在一边搭了把手,嘴里关切地说道:“身子不方便就别来了,阳儿和霏霏我还能照顾得了。”   “嘿嘿。”吴若彤俏皮地吐吐舌头:“让二伯母见笑了,我许久不见两个小活宝,心里思念得紧,所以就跟着来了。”   “那你跟我只会一声,我将他们俩送去苏府不就完了吗?”   “二伯母,没事,若彤她马上就要生了,她跟我说,想和阳儿和霏霏多待一会,提前预习一下怎么和孩子相处。”苏智笑着答道:“霍神医瞧过了,说若彤的胎象稳固,平常多走动走动对她生产也是有好处的。”   周兰湘这才放下心来。   苏振国打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瞎操心了。”说着还像哄小孩一样拍拍她的头。   小辈还在旁边,周兰湘有些不好意思,笑骂道:“为老不尊的,还动手动脚!若彤是头胎,我能不紧张点吗?”   他们先一步进了王府,落在后头的吴若彤看在眼里,不由凑到苏智耳边说道:“伯父和伯母两人的感情真好!”   苏智轻轻刮了刮她秀丽的鼻子,宠溺地看着她:“以后等咱们老了,也会像这样甜甜蜜蜜的。”   吴若彤微笑着依偎在苏智的怀中。   他们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在新帝登基不久后苏智就向吴若彤求了婚,当初的他之所以逃避,只是担心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如今局势明朗,他也能放下顾虑,大胆地去追求心中所爱了。   他们成婚后,对于要孩子一事倒也不太着急。这不,即墨阳和即墨霏霏都能打酱油了,她才刚怀上。   一进王府,就见两个小孩像一阵旋风似的从房中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周兰湘的怀里。   妹妹即墨霏霏生得酷似苏皓月,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说起话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别提多漂亮了。   哥哥即墨阳则像缩小版的即墨寒,五官精致深邃,下颌的线条和他爹如出一辙,长大肯定又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外婆你可来了!”即墨霏霏声音软绵,撒起娇来更是甜甜糯糯:“爹娘不在家,我什么也吃不下,就想着外婆做的桂花圆子呢!”   “好好好,外婆这就给你做去!”周兰湘的心都快要被这娃娃般漂亮的小宝贝给萌化了。   苏振国插嘴问道:“你爹娘又去哪儿了?”   “去哪,我们也管不着,反正他们嫌我们麻烦,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去了。”即墨阳像个小大人似的耸耸肩,面上满是无奈。   吴若彤噗嗤一声笑了:“皓月就是皓月,成婚生子也一点都没有半点烟火气,还是那么潇洒。”   “唉。”即墨阳叹了口气,那傲娇的小神态简直跟即墨寒一模一样。   “没事没事,你爹娘出去玩,就由外婆来照顾你们,好不好?”周兰湘笑眯眯地捏捏即墨阳的小脸蛋。   “我肯定是没意见,妹妹你说呢?”即墨阳转头问道。   “哥哥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即墨霏霏扬起大大的笑脸,牵起周兰湘的手把她往自己房里带,语气里掩饰不住骄傲地说道:“外婆我给你瞧个好东西,是我爹给我做的,你来看......”   春日午后的阳光照进王府大院,将整个画面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一只黄鹂栖息在梧桐枝头,时不时引吭高歌,和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相映成趣。   扬州。   临水的茶楼里,一个白裙女子正托着腮坐在窗边,朝外眺望着。   她墨发披肩,精致的侧脸美如画卷。岁月丝毫没有磨损她的美貌,反而给她增添了不少从容的风采。她肤如凝脂,如两潭春水的眼睛里还带着少女的光芒。   一个身着银灰色蜀锦刺绣长袍的男子从茶楼外走来,他面容俊逸非凡,鬼斧神工般的五官有让人一眼难忘的魅力。他的薄唇微微抿着,深邃的瞳孔里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淡漠气质。   茶楼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汇集在了他的身上,不少女子几乎看得失了神,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希望这位如神明般俊美的男子能从自己身边走过。   而他目不斜视,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径直走向了那白裙女子的身旁,眸光里的寒芒退去,只剩下让人深陷的柔波。   “皓月,瞧这个好不好?”他像献宝一样把刚从街上买来的木梳放在她的手上:“我特意给你挑的。”   苏皓月看着掌心里的木梳,精巧别致,上头的鎏金花纹很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你说要办的大事就是这个啊?”苏皓月不由好笑。   “对啊,木梳可不就事关‘头’等大事吗?”即墨寒坐在她身边:“喜欢吗?”   “嗯。”苏皓月莞尔一笑:“很喜欢。” 第384章 大结局下   即墨寒和苏皓月每年都要来江南小住一段时间,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正是游览江南风光的好时候。   自从去岁还政于陛下,即墨寒更是落得一身清闲,除了一些军机要务需要他出面处理外,朝中的事他能躲就躲,腾出空来陪伴在苏皓月和两个孩子的身边。   苏皓月怜爱地抚摸了一下木梳,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抬起头冲即墨寒笑道:“陛下正忙活着修法,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也肯放你的假?”   即墨寒勾勾唇角:“好风景可不等人,我还管那许多。”   虽说是还了政,可军权还牢牢地握在即墨寒的手里,不论是谁,都要忌惮他几分。   君臣关系本就是很微妙的东西,都说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即墨寒对魏景隆有恩,但他从不寄希望于善变的人心,给自己留下后手才最实际。   掌握军权并不是因为即墨寒有什么企图,他若想当皇帝,早就没魏景隆什么事儿了。他这样做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纵使以后魏景隆鬼使神差生出别的念头,即墨寒也有能力摧毁他的一切。   能把他捧上天,也能把他摔进地狱,就是这个道理。   苏皓月给他斟上一杯茶:“先帝遗诏的事,陛下是不是有了耳闻?”   即墨寒接过茶杯,顺便在苏皓月光滑如玉的手背上摸了一把:“嗯。”   苏皓月挤眉弄眼地坏笑:“你故意的?”   “哈哈。”即墨寒轻呷一口茶:“知我者,皓月也。”   得给这个小皇帝一点警示,省的他不知深浅,得意忘形。   两人正说着话,茶馆楼下突然走过一对年轻男女,那女子一仰头,透过敞开的窗子无意间正好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苏皓月。   女子脚步一顿,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欣喜。   “王妃!”   苏皓月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寻声望去,也呆住了。   “碧汀!?”   楼下青石板小路上,站在春日和煦阳光下的青衣女子可不就是那个在六年前留下一封书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碧汀吗?   她身边的人......苏皓月眉梢一跳,还真的是付晚辛?!   碧汀二话不说,扯过付晚辛的胳膊就拽着他钻进了茶楼,蹬蹬蹬地上楼后朝苏皓月的方向奔来。   苏皓月站起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坐在一旁的即墨寒眼波流转,唇角抽了抽,没说话。   “你这丫头。”他乡遇故知,苏皓月的鼻子有些发酸,千言万语汇在胸前,最后只化成了一句问候:“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碧汀垂下头:“奴婢过得很好......”说着偷偷朝付晚辛望了一眼:“他,对我很好。”   “过得好就好。”苏皓月舒了一口气,握着她手的指尖稍稍加重了力道:“来,坐下说话。”   “嗯。”碧汀点点头,和付晚辛一块儿坐在了他们对面。   几年不见,碧汀的面容没变,气质却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倒是多了几分优雅和沉稳。   至于付晚辛,几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五官依旧阴柔漂亮,唇角总是习惯性地挂着一抹玩味的弧度。他看向碧汀的眼神温柔如水,这一点让苏皓月心安了不少。   看来,碧汀和他感情不错。   万幸,碧汀最终还是凭着一腔少女的勇气,赢了那个荒诞的赌局。   从前的一对主仆相顾无言,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点点星光,最后还是苏皓月打破沉寂,笑着问道:“说说吧,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我让你去博雅楼取糕点,你到底是怎么被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拐跑了的?还是说,你们俩早就暗通款曲了?”   碧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奴婢,奴婢有罪。”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皓月很自然地挽过即墨寒的胳膊,说道:“这件事,想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想明白。你那封书信上叮嘱我不要去找你,我信手诺言,一直都没去打探过你的生活,如今咱们俩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可不得好好为我解解惑吗!”   碧汀的脸颊泛起微红:“那一晚,我在去博雅楼的路上正好撞见了他。当时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瞧见街边拐角处有一个黑影,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也是胆子大,好奇心一起,脚就不听使唤地凑了上去,仔细一瞧,原来是他。他当时受了伤,似乎很疲惫,眼睛一直紧紧闭着,脸上还有血,总之狼狈得很......”   一旁的付晚辛坐不住了,清清嗓子抗议:“我那是累着了,在闭目养神,不是受了伤!你夫君武艺高强,不过对付是几个家奴,哪就那么容易受伤了?”   碧汀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拉倒吧你,不知道是谁在客栈里叫了一晚上疼,是谁啊?”   “客栈?你俩去了客栈?”苏皓月一脸震惊。   “呃,是这样的。”碧汀赶忙解释道:“我一凑近,他就突然一下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还以为我这条命就要交待在那儿了,没想到他刚一使劲就晕了过去。我本来都跑了,后来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就折了回来,找了一间客栈把他安顿了下来。”   “他躺在床上还不老实,一会这儿疼一会那儿疼,我照顾了他一宿,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跟个傻子似的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我。见他没事了,我就打算走,可他却突然说,要我跟他一块儿走。”   那日,付晚辛得知了蒋勇带着蒋曼姝逃跑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前去追赶,等他们落了脚之后,他以一己之力杀掉了蒋家随行的近二十个暗卫,把蒋勇和蒋曼姝绑在马尾上拖回了京都,扔在了王府门口。   可蒋家的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在打斗中,付晚辛受了伤,又太过疲惫,离开王府没多久就体力不支倒在了路边。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客栈的床上,抬头一看,对面女子安静的睡颜映入眼帘。   付晚辛的心就是在那一瞬间泛起了涟漪。   他是个孤儿,从小在道观中长大,长到十岁就只身一人闯荡江湖,人间的冷暖寒凉他都尝尽了。善良温柔的碧汀就像一道潺潺的泉水,静静的,暖暖的,注入进了他的心房,他突然就产生了与这个女子执手一生的冲动。   碧汀继续说道:“本来那时我的心情一直都很压抑,虽然有王妃指点着,可重新振作起来也需要时间。正好在这个时候遇上了晚辛,他说可以带我离开这里,我盘算着,好赖他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也不吃亏,脑子一抽,就答应了。因为怕王妃记挂,所以托客栈小二送了一封信回去......”   苏皓月闻言,不禁扶额,付晚辛长得好看所以她不吃亏?这是什么逻辑。   小丫头片子,果然对好看的皮囊完全没有抵抗力。   身旁的即墨寒一直保持着缄默,他看向付晚辛的眼神里藏着深深浅浅的敌意。   付晚辛察觉到了即墨寒的情绪,不禁开口笑道:“王爷,你能不能不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想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这个人拿得起放得下,才不会跟你争。”   即墨寒眸光一凝,勾起唇畔嘲讽道:“区区二十个暗卫你都能负伤,你还想跟我争?”   付晚辛一咬牙:“那是我那天没发挥好,不服啊,敢不敢切磋一番?”   “怕你?”即墨寒不屑道。   苏皓月冲碧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担心,不嫌事大地幽幽开口:“要打出去打,人家茶楼还要做生意呢。”   即墨寒站起身,凌空一跃,潇洒地从窗口跳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外头的街道上。   付晚辛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苏皓月给碧汀倒了一杯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叙旧,一边把在外头过招的即墨寒和付晚辛当戏瞧了,别提多惬意了。   “你现在住在扬州?”   “嗯。”碧汀点点头:“他开了个医馆,我没事就去店里帮衬帮衬。”   还真的开了间医馆。   苏皓月只觉得好笑。   “对了,二小姐呢?没和你们一块儿来?”   “浅汐被她家里两个混世小魔王缠得紧,哪有精力出来游山玩水啊?”   “二小姐都生啦?”碧汀感叹一声:“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不嘛,两个男孩儿,比我家里的大半岁。”   “王妃都有小世子啦?!天呐,恭喜恭喜!”碧汀心痒痒了:“得了空我得去瞧瞧......”   “好呀,随时欢迎!”   此时正是春光无限好,浮云融融,春意浓浓。   苏皓月和碧汀相对而坐,茶香袅袅,正如多年前苏府里某个春日的午后。   街上切磋着的两人惊走了枝头上停着的飞鸟,潇洒的身影却吸引了不少目光。   苏皓月手捧茶杯,托腮看着窗外的他,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即墨寒感觉到了苏皓月炙热的眼神,也不忘冲她微微一笑。   眼波交汇间,惊艳了此刻温柔安详的春光。   完。